3－02.普登司研究室這一邊
本章節 5036 字
更新於: 2019-01-24
【第三章】02.普登司研究室這一邊
「起來吧。迦儂。」密絲朵走向跪在血泊中的黑衣男子，伸手攙扶。
碰——
開槍的是米瑟藍。他慶幸自己有在辦公桌的抽屜裡放了一把貝瑞塔。
「你在搞什麼？」密絲朵瞪著米瑟蘭。
「聽夏綠蒂剛才說的內容。他是個殺人犯。應該逮捕歸案。」
「你有病嗎？迦儂是國家培育出來的人造實驗體，你難道不了解現在槍口應該對著誰嗎？」
「我們都是國家的調查員，有義務將殺人犯送進監牢。」
「那你怎麼不去種子實驗室把那些研究員逮捕歸案？怎麼不把暗殺情治單位TSA也順便一網打盡？」
「那個不一樣。」米瑟藍搖頭道。
「哪裡不一樣？」密絲朵看著貝瑞塔手槍槍口挑眉。怒火中燒，語氣尖銳。
「現場有誰同意密絲朵說的話？」米瑟藍以槍口環視其他人。
「我也同意。」謝宇霖頷首表明自己的立場。
「密絲朵，是對的。」席一郎字字肯定著密絲朵方才所說的內容。
「調查局三大保防工作：機關保防、軍中保防、社會保防。米瑟藍，你開槍是為了什麼而開槍？」歐若菈神色嚴峻。秘密調查探員四人為一組，她是夏綠蒂、密絲朵和米瑟藍三人的組長。
此話，是在確認未經組長同意擅自開槍的組員——米瑟藍——他站的立場是在哪邊。歐若菈有權限判定，是否將未經命令自行斷定開槍的組員銬上手銬。
「保國衛民，是公務員的義務。為社會偵辦重大犯罪，開槍沒有不對。我這把槍的彈匣裡有十發子彈，每一顆子彈都對得起調查局徽章上的那座天秤。」 說得振振有詞義憤填膺，正是米瑟藍個性裡的公正不阿。
「別忘了，那座天秤是國家的天秤。不是你自己的天秤。」
「歐若菈組長，請注意您的發言。」板機上的食指始終毫不猶豫得搭在上面。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歐若菈始終面容正色看著自己的組員。
「別怪我沒有提醒您。」米瑟藍微微皺眉。槍口未曾晃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捍衛的價值。」歐若菈沒想過原來自己有天會對自己以外的人說出這句話。
一句話十三個字。每筆畫的沉重，在男性的耳裡聽起來是不是僅僅只和她的紅唇一樣輕柔？
米瑟藍以訓練有素的標準動作收起貝瑞塔手槍。他憤而離去的健壯寬厚背影跟隨一句「你們會後悔的」，一起淡出普登司事務所的滿目瘡痍。
「起來吧。迦儂。」密絲朵攙扶起陸迦儂。
她第一次以極近的距離，目睹人造人經由人工基因編輯設定過的細胞恢復能力。不過幾分鐘談話時間，陸迦儂身上的槍傷已全部癒合。完好無傷。僅剩衣服上的破洞與鐵分子經氧化作用飄散於空氣中的腥味，提醒旁觀者不久前才上演了一齣名為自相矛盾的戲碼。
歐若菈、席一郎、謝宇霖和密絲朵，四人靜默目送打雜小弟陸迦儂踩著顛簸步伐離開位於二樓的普登司事務所後，合作將雜亂現場收拾乾淨。拉下外面鐵門。刷地一聲，替普登司事務所關上最外層的那扇門。他們紛紛走進廚房密道，循微弱指示燈光回到另一邊的普登司研究室。殿後的歐若菈輕輕將手掌放在感應板上。密道的門無聲闔起。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二。PM10：45。
「死不是以生的對極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分存在著。」席一郎看著螢幕上人造的人形殺人工具資料喃喃自語。
「出自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謝宇霖接續著說。
「關於 『死』，我們『了解』多少？關於『生』，我們又『清楚』多少？」是自問？還是求答？席一郎自己也說不上。
「你可以參考《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我是在跟你說話誒，不是跟搜尋引擎AI對話好嗎！」席一郎朝謝宇霖的頭上狠狠敲下去。
「嗚嗚嗚⋯⋯學長別這樣嘛，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啊！」謝宇霖眼眶泛淚，雙手抱頭摀著微凸的腫包。
「嗚什麼嗚啦，欠揍。」席一郎的白眼翻了一大圈。
「學長。說真的，我仍然覺得自己沒有從科幻情節的夢境清醒。」沒有大夢初醒，而是活在夢中的現實一般。謝宇霖以自言自語無視席一郎的白眼翻得有多大圈。
「你看頁面持續增加的資料有多少，我們就要親身演一場比它更多時間的科幻動作大戲。」拜密絲朵專業的駭客技術所賜，讓他們多了非常多資料可以研究。根本難以在短時間內消化完畢。
「就算我們有九條命，也不夠陪這麼多異能者演出隨時腦袋爆漿的戲啦⋯⋯」游標在電腦桌面空白處亂顫，因為謝宇霖放在滑鼠左鍵上的右手食指正焦躁地亂按。
「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算起來，腦袋爆漿的機率比樂透中獎率還高非常多誒！」如同領悟到什麼要點一樣，席一郎認真地肯定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
「沒有必要為了腦袋爆漿機率高於樂透中獎率還高感到開心吧⋯⋯」謝宇霖苦笑。
「謝宇霖，你覺得我們『正在』幹嘛？」
「追查不為人知的秘密。學長，話題跳這麼快？」
「你覺得『秘密』為什麼稱之為『秘密』？」
「指事物和資料被人有意識的不對外公布資訊，社會無法透過公開途徑得知其存在或者內容。學長，話題跳太快我跟不上！」
「說簡單點就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你明明就有跟上，別裝可憐。」
「通常『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大多不是什麼好事。我沒有裝可憐。」
「當然。作為知道『秘密』的少數人，通常也不是什麼好人。我現在只想把你含淚的雙眼戳瞎。」席一郎伸出兩隻手指作勢要戳學弟的眼睛。
「學長，這樣會婊到我們自己誒。我這水汪汪大眼，你捨得戳瞎？」這下，謝宇霖的表情倒是很認真地驚恐起來。
「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利用『公家機關』冠冕堂皇從事非法勾當的人恐怕比水裡的魚還多，而這些『秘密』多到跟空氣一樣稀鬆平常。當我選擇在『公家機關』任職的那刻起，便是形成無數秘密的直接或間接始作俑者。『為民服務』的口號僅止於廣告文宣上的聽聽看看，謊言修飾的表面總能使多數人信服。甚至連始作俑者本身，也會跟著口號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擁有正當的『正確性』。」席一郎對謝宇霖翻完白眼後，繼續盯著螢幕上的資料。
「即使整個社會都被虛偽霸佔，那些擁有正義感和心懷抱負的人也依然奮力在一潭泥淖中生存。別輕易否定他們的努力掙扎，也別擅自看輕他們和對抗謊言後逐步累積得來不易的小成果。」謝宇霖用手摀住嘴竊笑，他可是難得在拌嘴這件事上贏過學長。
「不會有人在乎那些『小成果』的。」席一郎神情淡漠地切換畫面，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打字將資料統整為報告。按鍵發出的塑膠聲響夾在他們倆中間。
「即使別人不會在乎，自己在乎就夠了。」面對席一郎的冷言冷語，謝宇霖總有辦法樂觀回覆。
叮一聲，畫面右上角跳出提醒。
群組對話框裡，密絲朵傳了一句話：「TSA的異能者名單和一些有趣的密件上傳到雲端了，大家看一下吧。」
兩隻手有默契的同時以不同滑鼠各自按下左鍵。文件頁面打開，席一郎與謝宇霖兩人眉頭深鎖在長串密麻的黑白字裡行間。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三。AM03：20。
夏綠蒂仍未從關上的房間裡出來。她已將自己關在裡頭超過十個小時。
密絲朵抱著兩台筆電，和一份裝有四大份薯條、大杯可樂的紙袋在走廊席地而坐。守著緊緊關上的門。
「小夏，加油。」
打開筆電，密絲朵微笑輕聲說完後輸入密碼繼續工作。她不懂如何軟言安慰，那也不是她所擅長的。
她能做的，只有在門外等待。
對迷路的人來說，有人在出口「等待歸來」比什麼都還重要。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三。AM09：37。
歐若菈從室內一隅的沙發床上醒來，黑色空間裡只有她一人。這裡當然只有她一個人，因為夏綠蒂還沒回來。
當初將六棟十層樓高的房子改建成普登司研究室的時候，便從中保留兩房兩廳的空間，作為兩人共同起居的地方。還有夏綠蒂正將自己關在裡頭的那個房間——四面全是螢幕牆的正方形空間——也是一開始就預留好的。
將那個房間稱之為「懺悔室」一點也不為過。恰如其名。
夏綠蒂只要遇上解決不了的問題，便會將自己反鎖進四面全是螢幕的正方形空間。房間裡頭會播放父親還在世時一家人出遊的錄影檔案，也會播放父親拿著手機替母女拍下的每張照片。父親的聲音透過立體音響清晰環繞，彷彿仍在女兒耳邊一呼一吸吐著字字句句。
在父親的視角下，夏綠蒂向父親懺悔自己讓每一起需要正義伸張的命案又延遲了多少時間才獲得解決。
「遲來的正義，還算正義嗎？」夏綠蒂泛淚仰望她所敬愛的父親，總是跪著如此問道。
歐若菈未曾干涉、勸說夏綠蒂這樣的行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而她，選擇默默陪著夏綠蒂。
她，選擇堅持不踏進懺悔室。那是專屬於夏綠蒂的空間。
她，選擇在房門開啟時笑著給夏綠蒂緊緊擁抱。
柔聲說句：「妳回來了」。
預留的兩房兩廳空間，只屬於夏綠蒂和歐若菈。
客廳四面牆的其中一邊有六排用柚木釘成的架子在牆上。一本本厚重醫學原文書整齊列隊，雖然高矮不一但分門別類。照著書名開頭筆畫，依序站在各自分配好的位置。
還未考上調查員之前，歐若菈是名剛從軍校醫學部畢業的資優學生。在軍醫院當新進醫生。她資歷淺，卻專職困難手術。優秀的手術技術讓她迅速在外科界已略有名氣。讓人稱羨的歐若菈卻在從醫短短兩年後毅然放棄優渥醫生職位，考取秘密調查探員。
客廳四面牆的其中一邊也是有六排用柚木釘成的架子在牆上。不同於歐若菈的醫學書籍，這邊盡是化工原文書。
夏綠蒂還在就讀知名大學化工系三年級的時候，已考取基礎調查員資格。畢業後旋即踏進基礎調查員的工作。在短短兩年間，以優秀績效獲得報考秘密調查探員資格。僅只一次就考取秘密調查探員，在當時可讓許多考了多年還考不上的中、高階調查員嫉妒得很。
夏綠蒂和歐若菈兩條平行線在秘密調查探員培訓中心，以室友的身份在培訓宿舍交集。至此，沒有分開過。說意外也是意外，當年夏綠蒂相當瞧不起像歐若菈這樣透過國家考試、沒有實務經驗，空降獲得秘密調查探員資格的訓練生。能一起走到現在的過程，要花一天的時間漫漫長談了。
半夜洗完澡後濕漉漉的頭髮在冷氣的作用下恢復乾燥。歐若菈起身拉開遮光窗簾，讓早上的光線替作為客廳的空間內注入些朝氣。早上九點四十分的陽光讓冊冊書脊對比清晰。
隨意將長髮稍作梳整後挽起，露出的白皙後頸足以魅惑人心。
她走進廚房燒水，以銅質鵝頸內徑6mm細嘴壺將熱水流暢繞圈沖進法蘭絨濾布內研磨好的粉末。咖啡香四溢。今日適合黃金曼特寧。
歐若菈邊喝黑咖啡邊打開筆電。叮叮幾聲，畫面右上角跳出提醒。
新增到雲端的資料，除了TSA異能殺手詳細內容和一些密件之外，還包含了卡登諾沙異能者的清單。
卸下指甲油的修長手指在觸控板上快點兩下，螢幕立即跳出密絲朵以驚人駭客技術破解防火牆，從NO.3市政府暗殺情治單位TSA資料庫中認真撈出的資料。
＊＊＊＊＊＊
文件標題：卡登諾沙十二惡魔（現有成員十一人）
惡魔代號／名字／年齡／性別／異能力／擅用武器：
背叛的猶大／蒲丞京：44歲，男，無異能的普通人類，手槍、體術
忌恨的該隱／上官奈：44歲，男，無異能的普通人類，狙擊槍、體術
失控的亞當／慕梧介（雙子兄）：35歲，男，雷電異能／治癒術，雙叉戟
誘惑的夏娃／慕零零（雙子妹）：35歲，女，植物異能／封印術，巨斧
怠惰的貝爾芬格／葉爾欽：35歲，男，言靈幻覺異能，自動槍械
貪婪的瑪門／莫寧兒：23歲（已故），女，言靈幻覺異能，武士刀
墮天使沙利葉／陸迦儂：23歲，男，控制異能／崩解異能，匕首
嫉妒的利維坦／伊芙蓉：20歲，女，石化異能／重力異能，長鞭
色慾的阿斯莫德／祈雨（雙子兄）：15歲，男，幻覺實體化異能／實體幻覺化異能，十字弩
憤怒的撒旦／祈月（雙子弟）：15歲，男，毒化異能／金屬化異能，單劍
傲慢的路西華／慕樂樂（雙子姐）：6歲，女，液化異能／血界異能，蛇矛
暴食的別西卜／慕南南（雙子妹）：6歲，女，火焰異能／冰霜異能，雙彎刀
＊＊＊＊＊＊
又叮叮幾聲。是密絲朵的私訊。
「卡登諾沙的防火牆超難破解誒，大概需要動用研究室的超級電腦才有辦法處理。還好突破NO.3市的TSA和種子實驗室的防火牆後，有在資料庫裡找到一些卡登諾沙的相關資料。不然三十小時沒睡覺，實在沒心情重寫程式啊⋯⋯」附上靈魂外飛的貼圖。
「我在門外守了整晚，小夏還是沒出來。看在我的體力瀕臨崩潰的份上，現在換成謝宇霖在這裡守門。我必須先去休息一下⋯⋯」附上陣亡的黑白貼圖。
「小夏，就拜託妳了。」附上跪求貼圖。
咖啡杯裡的黑色，倒映歐若菈的苦笑側影。
她的輕嘆息，跟著透進窗的光線成了豔黃。
「起來吧。迦儂。」密絲朵走向跪在血泊中的黑衣男子，伸手攙扶。
碰——
開槍的是米瑟藍。他慶幸自己有在辦公桌的抽屜裡放了一把貝瑞塔。
「你在搞什麼？」密絲朵瞪著米瑟蘭。
「聽夏綠蒂剛才說的內容。他是個殺人犯。應該逮捕歸案。」
「你有病嗎？迦儂是國家培育出來的人造實驗體，你難道不了解現在槍口應該對著誰嗎？」
「我們都是國家的調查員，有義務將殺人犯送進監牢。」
「那你怎麼不去種子實驗室把那些研究員逮捕歸案？怎麼不把暗殺情治單位TSA也順便一網打盡？」
「那個不一樣。」米瑟藍搖頭道。
「哪裡不一樣？」密絲朵看著貝瑞塔手槍槍口挑眉。怒火中燒，語氣尖銳。
「現場有誰同意密絲朵說的話？」米瑟藍以槍口環視其他人。
「我也同意。」謝宇霖頷首表明自己的立場。
「密絲朵，是對的。」席一郎字字肯定著密絲朵方才所說的內容。
「調查局三大保防工作：機關保防、軍中保防、社會保防。米瑟藍，你開槍是為了什麼而開槍？」歐若菈神色嚴峻。秘密調查探員四人為一組，她是夏綠蒂、密絲朵和米瑟藍三人的組長。
此話，是在確認未經組長同意擅自開槍的組員——米瑟藍——他站的立場是在哪邊。歐若菈有權限判定，是否將未經命令自行斷定開槍的組員銬上手銬。
「保國衛民，是公務員的義務。為社會偵辦重大犯罪，開槍沒有不對。我這把槍的彈匣裡有十發子彈，每一顆子彈都對得起調查局徽章上的那座天秤。」 說得振振有詞義憤填膺，正是米瑟藍個性裡的公正不阿。
「別忘了，那座天秤是國家的天秤。不是你自己的天秤。」
「歐若菈組長，請注意您的發言。」板機上的食指始終毫不猶豫得搭在上面。
「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歐若菈始終面容正色看著自己的組員。
「別怪我沒有提醒您。」米瑟藍微微皺眉。槍口未曾晃動。
「每個人都有自己想捍衛的價值。」歐若菈沒想過原來自己有天會對自己以外的人說出這句話。
一句話十三個字。每筆畫的沉重，在男性的耳裡聽起來是不是僅僅只和她的紅唇一樣輕柔？
米瑟藍以訓練有素的標準動作收起貝瑞塔手槍。他憤而離去的健壯寬厚背影跟隨一句「你們會後悔的」，一起淡出普登司事務所的滿目瘡痍。
「起來吧。迦儂。」密絲朵攙扶起陸迦儂。
她第一次以極近的距離，目睹人造人經由人工基因編輯設定過的細胞恢復能力。不過幾分鐘談話時間，陸迦儂身上的槍傷已全部癒合。完好無傷。僅剩衣服上的破洞與鐵分子經氧化作用飄散於空氣中的腥味，提醒旁觀者不久前才上演了一齣名為自相矛盾的戲碼。
歐若菈、席一郎、謝宇霖和密絲朵，四人靜默目送打雜小弟陸迦儂踩著顛簸步伐離開位於二樓的普登司事務所後，合作將雜亂現場收拾乾淨。拉下外面鐵門。刷地一聲，替普登司事務所關上最外層的那扇門。他們紛紛走進廚房密道，循微弱指示燈光回到另一邊的普登司研究室。殿後的歐若菈輕輕將手掌放在感應板上。密道的門無聲闔起。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二。PM10：45。
「死不是以生的對極形式，而是以生的一部分存在著。」席一郎看著螢幕上人造的人形殺人工具資料喃喃自語。
「出自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謝宇霖接續著說。
「關於 『死』，我們『了解』多少？關於『生』，我們又『清楚』多少？」是自問？還是求答？席一郎自己也說不上。
「你可以參考《沒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禮之年》。」
「我是在跟你說話誒，不是跟搜尋引擎AI對話好嗎！」席一郎朝謝宇霖的頭上狠狠敲下去。
「嗚嗚嗚⋯⋯學長別這樣嘛，我可是很認真的在回答你啊！」謝宇霖眼眶泛淚，雙手抱頭摀著微凸的腫包。
「嗚什麼嗚啦，欠揍。」席一郎的白眼翻了一大圈。
「學長。說真的，我仍然覺得自己沒有從科幻情節的夢境清醒。」沒有大夢初醒，而是活在夢中的現實一般。謝宇霖以自言自語無視席一郎的白眼翻得有多大圈。
「你看頁面持續增加的資料有多少，我們就要親身演一場比它更多時間的科幻動作大戲。」拜密絲朵專業的駭客技術所賜，讓他們多了非常多資料可以研究。根本難以在短時間內消化完畢。
「就算我們有九條命，也不夠陪這麼多異能者演出隨時腦袋爆漿的戲啦⋯⋯」游標在電腦桌面空白處亂顫，因為謝宇霖放在滑鼠左鍵上的右手食指正焦躁地亂按。
「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算起來，腦袋爆漿的機率比樂透中獎率還高非常多誒！」如同領悟到什麼要點一樣，席一郎認真地肯定自己分析出來的結果。
「沒有必要為了腦袋爆漿機率高於樂透中獎率還高感到開心吧⋯⋯」謝宇霖苦笑。
「謝宇霖，你覺得我們『正在』幹嘛？」
「追查不為人知的秘密。學長，話題跳這麼快？」
「你覺得『秘密』為什麼稱之為『秘密』？」
「指事物和資料被人有意識的不對外公布資訊，社會無法透過公開途徑得知其存在或者內容。學長，話題跳太快我跟不上！」
「說簡單點就是『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你明明就有跟上，別裝可憐。」
「通常『不想被太多人知道』的事，大多不是什麼好事。我沒有裝可憐。」
「當然。作為知道『秘密』的少數人，通常也不是什麼好人。我現在只想把你含淚的雙眼戳瞎。」席一郎伸出兩隻手指作勢要戳學弟的眼睛。
「學長，這樣會婊到我們自己誒。我這水汪汪大眼，你捨得戳瞎？」這下，謝宇霖的表情倒是很認真地驚恐起來。
「我從不覺得自己是好人。利用『公家機關』冠冕堂皇從事非法勾當的人恐怕比水裡的魚還多，而這些『秘密』多到跟空氣一樣稀鬆平常。當我選擇在『公家機關』任職的那刻起，便是形成無數秘密的直接或間接始作俑者。『為民服務』的口號僅止於廣告文宣上的聽聽看看，謊言修飾的表面總能使多數人信服。甚至連始作俑者本身，也會跟著口號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擁有正當的『正確性』。」席一郎對謝宇霖翻完白眼後，繼續盯著螢幕上的資料。
「即使整個社會都被虛偽霸佔，那些擁有正義感和心懷抱負的人也依然奮力在一潭泥淖中生存。別輕易否定他們的努力掙扎，也別擅自看輕他們和對抗謊言後逐步累積得來不易的小成果。」謝宇霖用手摀住嘴竊笑，他可是難得在拌嘴這件事上贏過學長。
「不會有人在乎那些『小成果』的。」席一郎神情淡漠地切換畫面，手指在鍵盤上用力打字將資料統整為報告。按鍵發出的塑膠聲響夾在他們倆中間。
「即使別人不會在乎，自己在乎就夠了。」面對席一郎的冷言冷語，謝宇霖總有辦法樂觀回覆。
叮一聲，畫面右上角跳出提醒。
群組對話框裡，密絲朵傳了一句話：「TSA的異能者名單和一些有趣的密件上傳到雲端了，大家看一下吧。」
兩隻手有默契的同時以不同滑鼠各自按下左鍵。文件頁面打開，席一郎與謝宇霖兩人眉頭深鎖在長串密麻的黑白字裡行間。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三。AM03：20。
夏綠蒂仍未從關上的房間裡出來。她已將自己關在裡頭超過十個小時。
密絲朵抱著兩台筆電，和一份裝有四大份薯條、大杯可樂的紙袋在走廊席地而坐。守著緊緊關上的門。
「小夏，加油。」
打開筆電，密絲朵微笑輕聲說完後輸入密碼繼續工作。她不懂如何軟言安慰，那也不是她所擅長的。
她能做的，只有在門外等待。
對迷路的人來說，有人在出口「等待歸來」比什麼都還重要。
牆上電子鐘，藍色冷光顯示XXXX年XX月XX日。星期三。AM09：37。
歐若菈從室內一隅的沙發床上醒來，黑色空間裡只有她一人。這裡當然只有她一個人，因為夏綠蒂還沒回來。
當初將六棟十層樓高的房子改建成普登司研究室的時候，便從中保留兩房兩廳的空間，作為兩人共同起居的地方。還有夏綠蒂正將自己關在裡頭的那個房間——四面全是螢幕牆的正方形空間——也是一開始就預留好的。
將那個房間稱之為「懺悔室」一點也不為過。恰如其名。
夏綠蒂只要遇上解決不了的問題，便會將自己反鎖進四面全是螢幕的正方形空間。房間裡頭會播放父親還在世時一家人出遊的錄影檔案，也會播放父親拿著手機替母女拍下的每張照片。父親的聲音透過立體音響清晰環繞，彷彿仍在女兒耳邊一呼一吸吐著字字句句。
在父親的視角下，夏綠蒂向父親懺悔自己讓每一起需要正義伸張的命案又延遲了多少時間才獲得解決。
「遲來的正義，還算正義嗎？」夏綠蒂泛淚仰望她所敬愛的父親，總是跪著如此問道。
歐若菈未曾干涉、勸說夏綠蒂這樣的行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而她，選擇默默陪著夏綠蒂。
她，選擇堅持不踏進懺悔室。那是專屬於夏綠蒂的空間。
她，選擇在房門開啟時笑著給夏綠蒂緊緊擁抱。
柔聲說句：「妳回來了」。
預留的兩房兩廳空間，只屬於夏綠蒂和歐若菈。
客廳四面牆的其中一邊有六排用柚木釘成的架子在牆上。一本本厚重醫學原文書整齊列隊，雖然高矮不一但分門別類。照著書名開頭筆畫，依序站在各自分配好的位置。
還未考上調查員之前，歐若菈是名剛從軍校醫學部畢業的資優學生。在軍醫院當新進醫生。她資歷淺，卻專職困難手術。優秀的手術技術讓她迅速在外科界已略有名氣。讓人稱羨的歐若菈卻在從醫短短兩年後毅然放棄優渥醫生職位，考取秘密調查探員。
客廳四面牆的其中一邊也是有六排用柚木釘成的架子在牆上。不同於歐若菈的醫學書籍，這邊盡是化工原文書。
夏綠蒂還在就讀知名大學化工系三年級的時候，已考取基礎調查員資格。畢業後旋即踏進基礎調查員的工作。在短短兩年間，以優秀績效獲得報考秘密調查探員資格。僅只一次就考取秘密調查探員，在當時可讓許多考了多年還考不上的中、高階調查員嫉妒得很。
夏綠蒂和歐若菈兩條平行線在秘密調查探員培訓中心，以室友的身份在培訓宿舍交集。至此，沒有分開過。說意外也是意外，當年夏綠蒂相當瞧不起像歐若菈這樣透過國家考試、沒有實務經驗，空降獲得秘密調查探員資格的訓練生。能一起走到現在的過程，要花一天的時間漫漫長談了。
半夜洗完澡後濕漉漉的頭髮在冷氣的作用下恢復乾燥。歐若菈起身拉開遮光窗簾，讓早上的光線替作為客廳的空間內注入些朝氣。早上九點四十分的陽光讓冊冊書脊對比清晰。
隨意將長髮稍作梳整後挽起，露出的白皙後頸足以魅惑人心。
她走進廚房燒水，以銅質鵝頸內徑6mm細嘴壺將熱水流暢繞圈沖進法蘭絨濾布內研磨好的粉末。咖啡香四溢。今日適合黃金曼特寧。
歐若菈邊喝黑咖啡邊打開筆電。叮叮幾聲，畫面右上角跳出提醒。
新增到雲端的資料，除了TSA異能殺手詳細內容和一些密件之外，還包含了卡登諾沙異能者的清單。
卸下指甲油的修長手指在觸控板上快點兩下，螢幕立即跳出密絲朵以驚人駭客技術破解防火牆，從NO.3市政府暗殺情治單位TSA資料庫中認真撈出的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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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標題：卡登諾沙十二惡魔（現有成員十一人）
惡魔代號／名字／年齡／性別／異能力／擅用武器：
背叛的猶大／蒲丞京：44歲，男，無異能的普通人類，手槍、體術
忌恨的該隱／上官奈：44歲，男，無異能的普通人類，狙擊槍、體術
失控的亞當／慕梧介（雙子兄）：35歲，男，雷電異能／治癒術，雙叉戟
誘惑的夏娃／慕零零（雙子妹）：35歲，女，植物異能／封印術，巨斧
怠惰的貝爾芬格／葉爾欽：35歲，男，言靈幻覺異能，自動槍械
貪婪的瑪門／莫寧兒：23歲（已故），女，言靈幻覺異能，武士刀
墮天使沙利葉／陸迦儂：23歲，男，控制異能／崩解異能，匕首
嫉妒的利維坦／伊芙蓉：20歲，女，石化異能／重力異能，長鞭
色慾的阿斯莫德／祈雨（雙子兄）：15歲，男，幻覺實體化異能／實體幻覺化異能，十字弩
憤怒的撒旦／祈月（雙子弟）：15歲，男，毒化異能／金屬化異能，單劍
傲慢的路西華／慕樂樂（雙子姐）：6歲，女，液化異能／血界異能，蛇矛
暴食的別西卜／慕南南（雙子妹）：6歲，女，火焰異能／冰霜異能，雙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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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叮叮幾聲。是密絲朵的私訊。
「卡登諾沙的防火牆超難破解誒，大概需要動用研究室的超級電腦才有辦法處理。還好突破NO.3市的TSA和種子實驗室的防火牆後，有在資料庫裡找到一些卡登諾沙的相關資料。不然三十小時沒睡覺，實在沒心情重寫程式啊⋯⋯」附上靈魂外飛的貼圖。
「我在門外守了整晚，小夏還是沒出來。看在我的體力瀕臨崩潰的份上，現在換成謝宇霖在這裡守門。我必須先去休息一下⋯⋯」附上陣亡的黑白貼圖。
「小夏，就拜託妳了。」附上跪求貼圖。
咖啡杯裡的黑色，倒映歐若菈的苦笑側影。
她的輕嘆息，跟著透進窗的光線成了豔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