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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節 23258 字
更新於: 2019-01-20


  「你們終於記得要找我了啊。」

  隔天,查特斯的咖啡店裡,娜莎洛娃面帶不滿,攪拌著咖啡。今天下午,因為靜需要來和娜莎洛娃聯絡,所以練習暫停。既然練習暫停,靜乾脆就把瓦列斯拉過來了,都不知道是誰害的。

  除了他們以外,旁邊還有硬跟的莉迪亞,主要是不甘心靜和瓦列斯出來玩(莉迪亞視點),所以她也要來。他們四個人在咖啡店裡坐一張桌子,瓦列斯和莉迪亞相對地警戒娜莎洛娃。至於原因,靜也從他們口中聽說過了。



  「誰叫妳表現成那個樣子,超陰險的。」

  「哎呀,我可不認為我做錯了。」

  瓦列斯說的是KGB魯格夫委員長的事,娜莎洛娃在最後一刻表現出了狠毒的一面。雖然在諾夫卡這不算什麼,對這群好人來說可是大扣印象分數。他們不能確定她什麼時候會為了自己捅他們一刀,相處就變得謹慎起來。也就因為這樣,她一直被冷落在查特斯的地表。


  「那兩個老傢伙看我是女的,就把我當花瓶,他們有這種結局是咎由自取。」

  「這沒有在辯解啊。」

  「我是沒有在辯解,只是在解釋。任何事情都有前因後果的,只要我們合作愉快,什麼事都不會有問題。」

  「隨妳說吧,談正事。」

  靜沒有太多預設立場,決定就事論事。


  「聽起來就沒有很想信呢……也罷,正事是什麼?你們接下來想去什麼地方?」

  「大呂。」

  「大呂啊?」

  娜莎洛娃露出驚訝的表情。


  「妳聽說過神器的事嗎?」

  「有,不過我們組織沒有特別調查……難不成有一件神器在大呂?」

  「在大呂南邊的邊境附近,範圍很大,很可能在大呂領土內。我們雖然擅長打聽民間情報,但是在各國政府沒有太多聯絡人。所以妳可以幫我們滲透大呂政府和那幾個小國嗎?我們至少想知道大呂知不知道神器的事情,知道的話,掌握到什麼程度。」

  「當然沒有問題,我們的情報網有滲透進去……說是這麼說,大概只能出平常的七成力。」

  「為什麼?」

  「因為他們政府早就被百岳間諜滲透個爽了,尤其是地方政府。我們是後來的,屈居劣勢。」

  「好吧。」

  靜抓了抓臉頰


  「那這件事就麻煩你們了。我們的目標是大呂的西南部,邊境地帶,如果你認為有什麼我們應該知道的,也一併幫我們調查吧。」

  「範圍可以再詳細一點嗎?」

  「德馬雷,幫我畫個圖。」

  「嗯。」

  莉迪亞在娜莎洛娃的筆記本上劃出了大致的範圍,讓人一目了然。


  「這裡嗎,了解了。除了大呂以外,周邊國家的政府我也順便調查吧。還是這樣會多事?」

  「不會,情報越多越好。這方面就交給妳了,任務開始之後,也麻煩你們的人從大呂政府內部支援。」

  「嗯,我親自出手好了,到時連絡起來也比較方便……不過,有些事情必須先說好。」

  娜莎洛娃想起一個非問不可的問題。


  「我們的行動準則是什麼?我的意思是,我們KGB現在名義是你們世界之敵的聯盟了,還聽你們命令辦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做什麼事?」

  「啊……」

  靜一拍額頭,諜報當然有骯髒的部份了,她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盡可能靠良心做事,這麼說會不會太籠統?」

  「嗯……看程度,可能只是小小不便,也可能會有致命失誤。妳可不要說連騙人都不能。」

  「倒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嗯,這樣吧。戰術上,除非我們特別禁止,不然不做限制。」

  「不做限制?刑求也可以嗎?」

  「可以。」

  「劫持平民也可以嗎?」

  「真的開槍以外都可以,我們自己也不是沒搶過車,當然事後有扔錢給他啦。犧牲少數拯救多數……就看情況。反正,只要不是利用我們的立場做壞事,就算判斷錯誤也可以忍受。反過來,要是我們覺得你們有那個意思,我們也會親自對付你們。」

  「嗯……了解。」

  娜莎洛娃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照這種說法,他們的行動幾乎不會被限制。


  「那麼,我們分頭行動,要怎麼聯絡?」

  「跟本部聯絡就可以了,會有人傳話。」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會有更直接的方式。」

  「沒有,畢竟是天天被追著跑的狀態,什麼時候連絡地點會換都無法確定。」

  娜莎洛娃在大組織待久了,並不習慣這種行事風格,但這樣正好,她就是想要學習從來沒見識過的方法。


  「那麼,我會指揮同僚收集你們需要的資訊。資訊會經由秘密管道傳達給赫丘里。」

  「這樣很好。要是有需要別的聯絡方式,預言者會告訴妳。」

  靜爽快的把這個決定推給預言者。


  「喔對,還有一件事。」

  「請說。」

  「妳們有沒有人能兼任翻譯?」

  「啊哈哈,這個嗎。」

  娜莎洛娃發出理解似的笑聲。


  「那個國家的語言很難學,我的大呂文沒有好到可以幫上忙,不過我可以請局裡同僚協助你們,一個就夠了嗎?」

  「一個就夠了。妳還有什麼想特別提醒我們的嗎?」

  「大部分的事,以你們的經歷應該都知道了才對,唯一能說的就是……多換點錢。」

  「這我清楚。」

  靜露出不悅的表情,擺明了吃過苦頭。


  「哈哈,妳清楚就好。剩下就現地聯絡吧,我後天就會出發,你們的計畫是?」

  「下周。」

  「這樣時間應該充足。就交給我們吧,我會把他們知道的每一點都擰出來。」

  娜莎洛娃站起身,秀出精明的微笑。




//

  這個世界上,政局惡劣的國家眾多。但要比大呂還要複雜的,還沒有幾個說得上來。大呂近代史的殘酷造就了國內複雜的情勢,貧富差距,城鄉差距,好像出了首都中京就是另一個國家一樣,地方自治程度也理所當然的高漲。

  讓狀況雪上加霜的是百岳的不斷侵略,戰爭需要軍隊,而軍隊需要金錢。朝廷(那是先前的稱呼,現在他們改革後自稱執政黨)的經費都拿來發展直轄區域了,根本沒有餘力建立一個全國性的,統一指揮的部隊。

  結果就是省級的長官們各自建立了地域性的軍隊,自籌經費,自行訓練,自行決定要不要參戰,成了一個又一個的軍閥。如果還希望我們的軍隊幫忙打仗,就少跟我們徵點稅,他們如此說著;而中央政府則是以如果你們不想直轄軍隊輾平你們的省區,就給我安分一點來回應。

  最終,大量的軍閥與中央政府達成了某種平衡。中央的命令傳達不到地方,地方個規則不適用於全國,整個國家的行政系統亂成一團,要說他們的共通點,大概就只有腐敗到可笑的程度,還有對上百岳的時候會團結一心。


  而說到百岳。瓦列斯剛踏上這片土地沒有三十分鐘,就明白了他們究竟有多討厭百岳人了。


  「小姐妳是百岳人?」

  他們的第一站是河南,大呂的最南端兼第一大港的所在地。飛機在不怎麼平穩的跑道上降落之後,他們走著泥地到了海關。通關沒有太多問題,除了靜以外。

  那名大呂官員用不友善的眼神看著靜,彷彿她是硬闖家裡的賊一樣。他口中的威爾蘭語十分生澀,畢竟是走後門上的,沒人期待大呂官員的水準。

  靜早就領教過他們的敵意了,她又不是第一次來。冷靜的指著護照回答:


  「不,我是波森人。」

  上面寫的是假身分和假姓名,雖然護照幾可亂真,但海關官員可沒這麼容易善罷甘休──不是他看出護照有異,而是他根本不在乎護照。


  「妳是百岳人的後代吧。」

  「也許是。但我自己也不清楚,這很重要嗎?」

  「百岳的雜種永遠是百岳人!」

  「不管你怎麼說,我是波森人,我不認為我有什麼不符規定的。」

  「滾出我的國家!」

  「冷靜點,不然我就得找我國的理事館來處理了。」

  官員的大小聲似乎引起了上級的注意,再加上靜搬出波森大使來壓人,很快就有人來處理這件事。更高級的官員低頭向他們賠不是,即使他內心完全不想和百岳人低頭。而剛剛那名官員跑到了後面去和他的同僚吹噓,還大聲的說著不雅的名詞故意讓他們聽到。整場鬧劇讓人不甚愉快,他們折騰了好一段時間終於通關。


  「這國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這麼回事。別怨了,除了你心情不好以外不會有差別的。」

  「是你該生氣吧小靜。」

  莉迪亞和瓦列斯同樣無法接受,忍不住多瞪剛剛那些人幾眼。要不是有任務在身,莉迪亞就開打了。


  「被這樣說都不生氣的喔?」

  「大呂不缺值得生氣的事,這還是最小的一件。練修養,練修養。」

  「不過說實話,為什麼這麼討厭百岳人啊……」

  吉爾貝特和莎赫拉在旁邊小聲討論起來。如果去問一個大呂人的話,大概會說國仇家恨之前如何如何的話,不過實際上當然沒有這麼單純。

  大呂這個國家,雖然總體素質不佳,但立於頂端的人物也不愚蠢。在這個充滿內部矛盾的國家,維持政權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豎立外敵。到處都是針對百岳的宣傳,教育從小開始,養成了仇恨心理。這種心裡甚至讓人忘記了自己處於社會弱勢的事實,沖淡被壓榨的不滿。偏遠地區人民想的不是如何讓生活變得更好,而是和百岳作戰,報效國家。這條路他們走了八十年,到了不得不下走的地步。要是大呂放棄與百岳敵對,國內反而會因為民怨四起而陷入崩潰吧。對於長期靠著敵人凝聚民心的大呂政府來說,百岳已經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噁。」

  瓦列斯下意識的吐了吐舌頭。

  「怎麼了?」

  「沒事,聽到了些沒什麼營養的知識。我們走吧。」

  走在路上,他們感受到了不少視線。而他們還沒出機場,真正的進入大呂之後,這種視線會更多。


  「小靜,看到接我們的人了。」

  走進接機大廳,莉迪亞從旁提醒。他們順著他的手勢看去,只看到有一個人影拿著一塊紙板,上面畫著一個黑色的大叉叉。這是他們做好的約定,八個人往人影的方向走去,發現拿牌子的是一名快四十歲的黑髮女性。

  「你好,娜莎洛娃的部下?」

  「是的,您是片倉靜小姐?」

  「嗯。」

  兩人的前三句用諾夫卡語交談,這是他們的約定之二。


  「你們好,接下來的幾天會由我當各位的翻譯,容我自我介紹。我叫孫月雙,是大呂移民諾夫卡的第二代,諾夫卡名為弗羅迪娜.孫,請隨意稱呼。」

  「聽起來妳比較喜歡妳的大呂名字,就叫孫月雙吧。大家沒意見吧。」

  「沒意見。」

  「除了比較難念以外都沒意見。」

  「我覺得諾夫卡文也很難念啊。」

  一行人三三兩兩的回應,月雙點了點頭。


  「那麼,我只是來擔任翻譯的,並沒有被告知各位的行程。請各位決定之後再告訴我,我會隨行跟著翻譯。」

  「好。那麼……」

  靜拿出筆記本,確認他們要前往的地點。他們這次活動的範圍主要有三個省。河南,山西和山北。光聽地名就知道會有一大堆山,在大呂之中也是偏鄉中的偏鄉。他們對舒適的生活不抱期待。


  「我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前往河南省會,叫做貴寧。據說當地有一名神父,叫做韓繼。他對於大呂的傳教史和各種遺跡小有研究,應該可以打聽出一些脈絡。」

  「神父嗎……」

  幾個人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不過沒辦法,線索就只有這麼一點,就算是神父他們也得問,方法也沒有說一定要友好。


  「總比什麼線索都沒有好,搭巴士最快,孫小姐,麻煩妳了。」

  「好的。巴士照告示牌往那邊走。」

  月雙雖然是翻譯,不過不是導遊,只好每個動作都告知自己的判斷依據。他們一下子就來到了破舊的客運站,由小黃找到了通往貴寧的車輛。除了他們以外沒有別的乘客。

  穿著隨便的司機一看到靜就打算拒載。莎赫拉嘆了一口氣,右手抹臉,換上看兒童門診用的表情往前走去,先發制人。


  「辛苦你了,司機先生。這麼大熱天的,開長途很辛苦吧。」

  「欸?啊,嗯,是啊……」

  「這些錢,就收下當小費吧。」

  「喔喔,多謝大姊啊,多謝大姊。車輛隨時可以出發,您們請慢慢來。」

  不到一百塊就打發了,看來民族仇恨並沒有幾兩銀子重要,大呂人大致上如此。


  將錢交給對方之後,莎赫拉回到隊伍裡,把剛剛講話時的和顏悅色全部扔掉,只剩下一臉麻煩掛在臉上。

  「我一定要演這一齣嗎?」

  「辛苦妳了辛苦妳了。」

  「小黃下次妳演。」

  「請、請不要強人所難了,莎赫拉小姐。」

  「那妳,翻譯。」

  「我無權做主……」

  「麻煩死了……」

  莎赫拉不愉快到像是嘴巴裡有瘴氣吐出來一樣,看來這一路上自己要扮演一些自己一點不想當的交涉者了,想到這裡,她又想回波森了。


  「麻煩死了。」

  「有必要說這麼多遍嗎……」

  其他人苦笑著將行李搬上車。車上的設備沒有很好是理所當然的,唯一慶幸的是窗戶可以開。涼風從樹林間吹來,倒也沒那麼難受。

  公車就在顛簸的山路間前進,四周都是森林,這裡地處亞熱帶,不像叢林裡面一樣濕熱。他們就一邊欣賞自然美景,一邊旅行。

  然後很快就膩了。


  「這車要開多久啊……」

  「不要每次長途巴士都講一樣的話好嗎?」

  「因為我無聊嘛,途中有休息的嗎?」

  莉迪亞看向外面,巴士已經開了五個小時,太陽都下山了,他們一邊啃著自己準備的乾糧當晚餐,一邊討論著。


  「看剛剛拿來的時刻表好像沒有喔?」

  「欸?真的?這樣我們要什麼時候會到?」

  「照時間算是半夜兩點。」

  「呃啊。」

  幸好目前都還在計畫內,有人幫他們準備住處了。想到要坐這不停顛簸的公車再坐六個小時,每個人都先累了。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他們每個人都寧願再顛簸六個小時,順利抵達目的地。


  公車突兀的在道路上停下。瓦列斯才要有不好的預感,司機就先走了上來。

  「對不起,前面有些狀況。」

  「什麼樣的狀況?」

  已經晚上了,他們可不想凌晨才抵達目的地。不過現在問這個也沒用,他們太看得起這名司機了。只看到司機笑笑,露出困擾的表情。


  「我也不清楚,這就去打聽。」

  「好。」

  司機下車,往前走去,而一行人就在車上伸頭往外看。他們只看到昏暗道路的前方有不少光點,其餘什麼都沒看到。

  「如果這些光點是燈的話,還不少人在前面呢。」

  「大概是人吧。」

  瓦列斯苦著臉說,其他人閉上嘴等他繼續。


  「……旁白說我們不會喜歡這個。那最可能是人為的了。」

  他聳聳肩。

  「既然這麼說,那可能是找上我們的?我們要下車應付嗎?」

  伊歐瑟夫用疑問的視線向靜投去,而靜決定先按兵不動。


  「再等等吧。德馬雷,先交給妳戒備了。」

  「好喔,貓頭鷹。」

  莉迪亞使用了聽力和夜視都很優秀的化身,夜視還是她最近才練出來的。只有星光照耀的大呂,在她眼中就和白天一樣。

  不過就算這樣,視力還是有極限的。


  「不行,樹太多,視線都被擋住了。」

  「真沒用……」

  他們只好在車上等待。沒過多久,剛剛那名司機灰頭土臉的回來,不過身邊沒有其他人,讓他們姑且放下心。

  「抱歉,封路了。我沒辦法。」

  「封路?」

  「封路。」

  面對靜的訝異,司機傻傻的重複一遍。


  「我是說,為什麼封路?」

  「軍人們說封路。」

  「所以說為什麼啊?」

  「我也不知道。」

  兩人的對話牛頭不對馬嘴,不過這和翻譯無關,單純只是文化差異。


  「不知道不會去問嗎?」

  「小姐您別開玩笑了,我怎麼敢呢。」

  「……」

  靜都忘了大呂人就是這樣了,眼見在這裡爭論也對事情沒有幫助,她得趕快下決定。


  「那麼以前遇到這種事,你都怎麼做?」

  「隨便找個地方,車子停了睡吧。這裡坡還挺緩的,可能就在這裡過夜。」

  「嗯,我們不久前有經過村莊吧。能回到那裡去嗎?」

  「是可以……」

  司機似乎沒有很情願的樣子。

  「那就麻煩先帶我們到那裡吧,我們要在那裡過夜,之後就不麻煩你了。我們會搭明天的車繼續往前。」

  「喔,好的。」

  聽到靜這麼說,司機整個人精神都來了。反正接下來的站也不會有人上車,他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開回家,省了不少時間。他馬上掉頭,往回開了不到兩公里,來到一個小村莊內。世界之敵的一行人下了車,而司機開著公車離開。


  村莊真的很小,整個村莊不超過兩百人,大約十戶。全部都是大呂傳統的三合院,周遭就是一大片的農田。靜看一點找到旅館的希望都沒有,就找了塊合適的空地,準備野營。

  「剛好有塊空地,就這裡吧。波耶納魯幫我架帳篷;麥克阿思根跟著孫小姐去周圍打個招呼,打聽情報,順便看看有沒有水源堪用;德馬雷,去看看所謂的封路可能是怎回事,嗯……瓦列斯陪她去?」

  「我去是能做什麼啊……」

  「開玩笑的,小黃陪她去吧。」

  他們聽了靜的指令之後分頭行動。莉迪亞和小黃沿路回到剛剛停車的位置,從遠方張望。漆黑的森林中只有一團明光,還有不少人影在其中閃動,不過距離太遠了,實在看不清楚現場狀況。


  「嗯……說是軍人封路嗎?小黃,妳覺得可能是什麼狀況?」

  「我不知道耶。至少,不是正常的樣子。」

  「嗯,一般來說應該臨檢之後就會放我們過去。還是說,他們是不讓後面的人出來?」

  莉迪亞皺起眉。

  「嗯,的確有這個可能。這是最合理的推測了。」

  「只是這不見得是個合理的國家。」

  講這麼多不如直接探聽消息,莉迪亞和小黃離開道路,進入樹林中。


  「等等我會用化身靠近他們打聽情況……說是這麼說。我聽不懂大呂話,不過可以錄音,把能錄的都錄下來,然後挑幾個看起來比較重要的人拍照片。小黃妳打算怎麼做?」

  「今天蟬聲很大……我應該可以拉近一點聽。但是我覺得我能打聽的,妳都會聽到了。」

  「沒關係,只怕缺漏不怕重複。我們等一下要怎麼會合?」

  「就在這裡如何呢?這棵樹看起來很醒目。」

  小黃挑了一顆白色的樹,在樹上刻出一個小小的十字架。


  「好。走吧。三十分鐘會合。」

  「好的。」

  莉迪亞變成貓的型態,一口氣鑽進草叢裡,走直線往光亮的方向前進。沒過多久,大量的光源在她面前現形。七台軍用卡車點著頭燈提供周圍照明,其中兩台還橫擺在公路上,形成簡易路障。大約一個排的軍人分散在周圍,大部分休息,只有三五個持槍站哨。他們的紀律應該沒有很好,莉迪亞還沒看過紀律好的軍隊可以在任務中喝酒的,槍枝也都隨便丟在地上。再仔細看,那些槍枝的型號不齊,有些還有鏽蝕,是支連保養都做不好的部隊。


  (……?)

  莉迪亞沒看過大呂軍隊,不過這麼廢的話應該沒辦法和百岳打對台,她只好帶著滿腹疑問繼續觀察。

  她以貓的型態靠近。夏天的夜晚並不安靜,加上喝酒的人就更不安靜了。幾個看起來像是士官的和一個軍官喝茫了唱起歌來,莉迪亞就趁著沒人注意到的時候鑽進車底,豎耳聆聽。

  她聽不懂大呂語,不過她這行做久了,不用聽懂也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例如說,在她左邊有兩名士兵用抱怨的語氣說話,抱怨的語氣代表對任務的不滿,很可能談論到任務本身,感嘆的口氣也是一樣。莉迪亞稍微變回人的樣子,拿出錄音機,對準講話的幾個士兵收錄。

  對話沒有持續很久,大約十分鐘後,幾個人散場,各自執行勤務去了。從狀況看來,他們似乎打算熬夜工作。讓莉迪亞更加好奇他們的目的。這時,她發現了那個看起來像是軍官的人落單,就跟著他回到營帳。軍官一個人用一個帳篷,四個士官用一個,其他士兵用一個。莉迪亞趁著帳門打開的那一瞬間進去,五十餘坪的大帳篷還包括了指揮空間,有足夠的掩蔽讓莉迪亞四處走動。軍官是回來拿酒和其他弟兄分享的,很快就再次離開。留著莉迪亞在這裡翻箱倒櫃。

  反正看這支部隊的草包程度,就算不湮滅證據他們也不會做特別反應。莉迪亞連收都懶的收,把東西翻出來,拍了照就了事。

  事情都結束後,莉迪亞準備離開這裡。但在離開之前,一道軟弱的聲音吸引了她。

  (……害怕?)


  軍營裡面的對話很少有害怕這種情感,尤其是任務中,莉迪亞決定去看看狀況。只看到一名不是軍人的中年男子正在和另一名看來精明的軍人交談,似乎在懇求什麼。那名軍人不停拒絕,一臉困擾,表現出他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中年男子越講越激動,最後跪下來嗑頭,力道大到將自己的頭顱敲出血來,讓莉迪亞嚇了一跳。

  而就算做到這種程度,那名軍人仍然沒有辦法妥協,請他離開。


  (嗯……)

  莉迪亞靜靜看著這一幕,深思之後離開現場。在這裡猜測也沒有用,反正她有錄音,等等請其他人解讀就行了。

  她大剌剌的離開,就算弄出來腳步聲,大呂的士兵也不會發現。她在幾分鐘內回到了和小黃約定的地點,剛好,小黃也才回來等待沒幾分鐘。


  「有聽到什麼嗎?」

  「嗯……沒有太重要的呢。比較和作戰有關的是他們已經執行這個任務好幾天了,還有一直移動,他們很疲憊。」

  「嗯……」

  「莉迪亞姊姊呢?」

  「我有錄到一大堆東西,等等跟大家一起聽吧。」

  兩人一路聊天,回到世界之敵在村外的營地。他們已經搭營完畢,對著微弱的火焰休息。看到莉迪亞和小黃回來,招了招手。


  「你們回來啦,有收穫嗎?」

  「等翻譯囉。」

  莉迪亞將錄音機拋給月雙,自己從瓦列斯手中搶過熱湯來喝。配著剛剛還沒吃完的甜餅乾,味道剛好。

  同時,月雙將錄音帶捲到底,開始播放剛剛莉迪亞錄到的情報,同步翻譯。


  首先是抱怨中的士兵。


  「唉,為什麼我們非得這種差事不可?」

  「你就別抱怨了吧。我們是軍人,服從命令是天職。」

  「不是啊,這明明就不是軍人的工作。不能因為我們是軍人要服從命令就丟下來吧。我來當兵是想殺百岳人光耀門楣,不是打雜啊。」

  那名士兵頓了一下。

  「而且,就算是打雜,我也不想做這種的啊。」

  「我明白。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往好處想,至少我們的老家都沒事。」

  「嘖……搞不好不是沒事,只是沒我們的事。」

  「不會吧。」

  對話接下來的都是沒什麼營養的聊天,他們決定快轉,聽第二段對話。同樣的,他們在感嘆著自己多不喜歡自己的任務。從對話中可以聽出自己當了壞人的感覺,而他們不喜歡這樣。


  而最後一段對話,則是平民向軍人求饒的那一段。

  「大爺,拜託,你不能這麼做啊。這裡是我們的家,怎麼可以這樣。」

  「抱歉,我們也只是奉命辦事而已。如果不照做,慘的是我們。」

  「拜託,真的拜託。求您了。」

  「拜託我也沒用啊。去拜託那些真正的大爺吧。」

  「拜託,我給您磕頭了。讓我們留在我們的家吧,我們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怎麼可能說搬就搬……」

  「不要這樣。而且我們只是通知兼調查而已。沒辦法幫上忙的。」

  「停下吧。」

  靜看後面都是一樣的求饒之詞,喊了停,月雙就停止錄音帶播放。靜大皺眉頭,思考著這名男子話中的內容。


  「他們在說什麼妳有頭緒嗎?孫小姐。」

  「我想可能是大呂的人口遷徙政策吧。」

  月雙皺著眉解釋。

  「大呂人多地大,分散在全國各地。到現在都還難以整頓,像是這裡。」

  她看了看後面的小村莊。


  「像這樣的村落整座山裡恐怕有好幾百個。再加上地方發展落後,政府連人口普查都很難做。」

  「所以?」

  「所以兩年前有道新的命令想解決這個問題。這種散居的人民必須遷徙到集中的區域居住。由國家負責提供住處和土地,重新開始生活。我沒有想過政策竟然實際有在執行,原本以為只是喊喊口號。」

  「那這些士兵就是……」

  「恐怕是來普查兼公告的吧。確認人頭數,之後由真正的執行人員帶走。封路也是為了這個緣故。不然讓人亂跑也是會產生各種麻煩。」

  「嗯……」

  靜沉思起來,她無意對他國政策評論,不過這做法還是嫌蠻橫了一點。


  「只是這樣的話,我覺得派軍隊來也太大陣仗了。德馬雷,你有看到多少的人。」

  「大概四十。」

  「四十個人做這件事?如果是像這樣的村莊的話,八到十個就夠了吧。有什麼必要要用到四十人?」

  靜提出這個問題,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能回答。


  「我有資料的照片,搞不好有線索。」

  「沒用啊。又沒人洗照片。」

  「不能叫王子來?」

  「聯絡不到。」

  「欸欸?」

  莉迪亞看了看其他人,所有人都搖頭。


  「這個破村連支電話都沒有。沒得電話打,對外聯絡方式就只有每個禮拜來一次的郵差,不然就是得搭客運去大城。我都快覺得這是大神官突襲我們的完美地點了。」

  吉爾貝特不客氣的說,主要是剛剛交涉的時候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這麼糟。」

  「很糟。」

  「嗯……」

  莉迪亞雙手交叉,發出嗯的一聲。

  「不然,我再去一次?」

  「妳有把握探聽到情報嗎?」

  「說實話沒有。我想大部分都會聽到士兵的抱怨吧,語言不通真的很麻煩。」

  「那還是算了,等明天早上吧,如果他們要來這個村莊的話,就算不想我們也會知道的。如果他們不來,應該也不會擋我們面前了。」

  「好。」

  「休息、休息。」

  「我要睡覺了,大家晚安。」

  一行人解散,帶著疑惑的心情進帳篷裡休息。



//


  亞熱帶的夏天很難睡,帳篷裡更難睡,深山中的帳篷又更加難睡一點。瓦列斯整個晚上翻來覆去,好像有睡著又好像沒有睡著,最後滿身大汗的在清晨五點爬起來。他離開帳篷。東方的天空泛白,照亮了周遭的景色。清晨的風景和夜晚完全不同,舒適的冷風一吹,讓瓦列斯清醒過來。

  瓦列斯看向周遭。村莊裡已經有人起床活動了,主要是老人們。一百多人的小村莊,白髮蒼蒼的就有十幾個,來到戶外打掃兼寒軒。過了十幾分鐘,這些老人們聚在一起,開始做出奇怪的動作。


  (……?)

  他們排成不怎麼整齊的隊伍,做出一樣的動作。瓦列斯原本以為那是健康體操還是什麼的,不過動作又太小,看起來實在不怎麼像。

  「……這是什麼啊?」

  「這是打拳喔。」

  「哇喔。月雙小姐妳醒了啊。」

  「身為臥底一天只睡三小時是基本。」

  「會早死喔。」

  「身為臥底早死也是基本。」

  「好吧。那,打拳是什麼?」

  「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你應該不會理解的。」

  月雙躊躇了一下,決定還是不要解釋什麼氣之類的東西。


  「你就當成一種有益身心健康的運動就是了。」

  「哈啊……」

  「或是更簡單的解釋──那是大呂的魔法。」

  「哇喔喔喔!」

  「老爺子?」

  巴斯汀忽然在瓦列斯旁邊出現,月雙被嚇得退了兩步。


  「大呂的魔法是什麼意思?」

  「你感覺不出來他們和一般人的差別嗎?」

  「嗯……感覺不太出來。」

  「那你的修為還不夠。大呂的魔法是一種十分內斂的魔法,致力於提升自我。他們自己並不知道這點,不過他們能感覺到修練之後身體變好,所以他們把這稱為氣,作為傳統習俗流傳下來。」

  「那這樣聽起來,他們沒有魔法師了?」

  「就算有,也和我們傳統意義上的不一樣。大呂的魔法師會比較接近武術家。而常人無法分辨他靠的究竟是魔法,或是自己鍛鍊出的身體。而最通常的狀況,是兩者都有。」

  「原來如此,長知識了。」

  「我也長知識了……」

  月雙在旁邊行禮,這大概是世界上第一次有這種說法,她趕緊將這寶貴的知識記下來。


  既然巴斯汀也起床了,瓦列斯乾脆就練習一下魔法。他們就這樣打發掉了清晨的時間,等到早上七點,全村的人都起床幹活。

  有幾個人看到靜的面孔,認出她的百岳人身分,毫不保留自己的敵意,讓她腳邊積了不少口水。

  他們並不介意,反正帳篷也都收好了,就準備離開,看路上有沒有公車可以攔。

  而事情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一隊軍用卡車從遠方駛近,不客氣的直接檔在村莊的出入口。上面的士兵蜂湧而出,將村莊的四周包圍。

  「喔,上個村莊結束換這個村莊了嗎……不過就是個政策通知兼宣導,為什麼需要這麼多人。」

  世界之敵一行人冷靜的站在路邊,看著行動雜亂無章的大呂軍,他們拿著槍,看起來一副是要打仗的樣子。


  「真的只是政策通知……?月雙妳是不是有什麼搞錯了。」

  伊歐瑟夫瞇著眼說。

  「我也只是猜測而已,不過氣氛不好,還是請各位做準備。」

  「好吧。」

  雖然這麼說,大呂軍看起來沒有經過多少訓練,還不到他們需要做準備的程度。而居民那邊,看到這麼多士兵過來,而且看起來不懷好意,陷入了輕微的混亂。


  「不好意思,請問,是怎麼回事啊?」

  混亂到甚至還有村民看他們很冷靜跑來問他們的。

  「我們也不知道,我們只是旅客而已。你為什麼不問那些軍人呢?」

  「呃……」

  被這麼回了一句,那名村民退下,理所當然的沒有打算去問的樣子。

  看到他的態度,瓦列斯皺起眉。


  「看來光是站在這裡是不會得到答案了,我們要自己去問嗎?」

  「看起來不用。」

  莉迪亞打斷他,指指那名走過來的軍官。趾高氣昂,好像自己的地位硬是比較高一樣。

  「所有村民都出來!」

  他大喝一聲,其實不用大喝,所有人也都出來了。他們帶著膽怯的表情看著士兵們,心裡充滿疑問。


  那名軍官繼續說了下去:

  「村裡的負責人是誰。」

  「是我。」

  一名七八十歲的老人走出。軍官不懈的看了他一眼,拿出兩紙一樣的文件,一份交給村長,一份拿在手上,大聲宣讀。

  「因應國家人口政策,所有人皆須集中居住,由明年一月開始,戶籍上紀載的居民將強制遷移至各個新村。你們村落的時辰是明年三月,在此通告。」

  「遷、遷移?」

  「什麼意思?」

  「不懂啊。」

  「囉哩叭嗩,就是叫你們明年三月乖乖打包好,有人會帶你們搬去新的地方,你們沒有說不的權力。」

  軍官用文盲也理解的方法再說了一次,幾個村民聽了,抱怨起來。


  「怎、怎麼這樣。這是我們的家啊,怎麼能要我們說搬就搬。」

  「就是這樣。」

  「……」

  抱怨的人不抱怨了,真的很好對付。

  但是這還是沒有解決疑問──看起來十分和平,有什麼必要動用這麼多士兵擺排場。

  他們馬上就要知道了。



  「然後,因應明年的搬遷,現在開始人口普查。所有未登記戶籍的人,我們現在就要帶走。」

  「什麼?」

  「聽不懂嗎?所有不在戶口名簿上的人。你們沒有身分,不屬於這個村落,不屬任何地方,我們要逮捕你們,交由國家決定你們的去處。我不知道你們會怎麼樣,不過不用想再回來了。」

  聽到軍官的宣言,居民立刻陷入恐慌之中。碎片們發現有好幾個人顯露出敵意,甚至還有想戰鬥的。但是周圍的士兵立刻舉起槍瞄準,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這,就是這支部隊需要這麼多人的理由──掃蕩黑戶。


  自古以來,大呂的稅制照人口徵收。多一口人雖然多了勞動力,但也代表必須上繳的稅也變多。因此不想繳稅的老百姓自然就想到了自以為是的解決辦法──不給小孩報戶口就不用繳稅啦,於是就這麼生出了一大堆沒有身分的人。一個百人規模的村莊,可能有半數的人官方上不存在。

  在古代,這是小事,畢竟人就是規定,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影響也相當小。但是隨著時代演進,沒有身分的人們開始漸漸給社會增添各種負擔。犯罪、醫療、黑工,大呂的當局無法掌控,也就想要去除這個現象。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你說這個人從不存在是吧?那他就不是人了,不受政府及法律的保障。他們將作為免費勞力,接受政府的分配。分配工作,分配職位,作為社會上有貢獻的一份子,才有重新獲得公民權的資格。


  「這還真是……相當粗暴的作法。」

  靜忍不住驚嘆,但近神國所謂的人道,在大呂還不適用。

  這時,旁邊的一名士兵接近他們。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快接受檢查。」

  「欸?我們?我們是旅客。這是我們的護照。」

  「護照?呃,洋人?」

  那名士兵愣了一下,抬起頭打量他們,看到靜還皺了眉頭一下。


  「而且一看還有百岳人在……」

  「我是波森人。」

  「最好是,排長,怎麼辦啊?」

  那名士兵滿臉困惑的叫了長官,走過去交談了兩句。那名軍官看了他們一眼,思考了一會,然後走過來。


  「你們也跟我們來一趟吧。」

  「哈啊?」

  這個答案讓眾人傻眼,而那名軍官表現得很無辜:

  「沒辦法,上面叫我們把戶口名簿上沒有的人都帶回去。你們不在上面。」

  「哪有這種說法的,我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國民啊。你們要管理黑戶關我什麼事?」

  「沒有辦法,這是命令。我們也只是服從命令而已。」

  看來這個軍官打算把這句話當萬用解的樣子,都不是我的錯,都不是我的問題,為了幾個錢,把自己的良知封閉起來。這種人他們也沒有少看過,不過做得這麼明顯的還是第一個。


  「嗯……你們覺得怎麼做?雖然說把他們全部放倒也可以,但是我也不是很想指導他國內政。」

  靜有點困擾的問其他人,如果軍隊說在這裡把黑戶活埋了她就會出手阻止吧,不過目前的行為似乎還踩在良心的邊界上。畢竟黑戶是黑戶,不能放著不管,他們也不能說幫忙留下來建立有系統的體制。

  「暫時……還可以接受,嗎?雖然真的是很粗暴啦。」

  其他人的感受也和靜差不多,軍人們大聲命令著村民,不少沒有戶籍的人被趕在一起,像囚犯一樣被趕上車。是個要是在近神國大概是會引發全國抗議的畫面,莉迪亞偷偷拿出相機按下快門,以備不時之需。



  「好吧,那就先配合好了。請問你說的帶回去,是帶回去那裡?」

  靜姑且問了一下那名軍官,要是說一路帶到中央政府去,那也只好開打了。

  「貴寧啊。我也不可能把外國人帶回軍營關起來,只好帶回去問省長……」

  那個軍官看起來對剛剛自己的說法也沒有信心。


  「貴寧嗎……我們剛好也要去貴寧。也算順路,我們應該可以不用上銬吧?」

  「喔、喔喔,那是當然。只是請你們和我們走一趟而已。」

  軍官聽他們願意跟著,表情一亮,說實話要是他們說不要,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不過要是這些村民說不要,他倒是知道該怎麼辦。



  突如其來的爆炸聲打斷他們,所有人轉過頭。槍響在他們看清之前響起,兩名村裡的男性正在攻擊一名士兵,試圖逃跑。他們靠著有相當水準的能力,呼喚風砂突圍。士兵被放倒,他們正要衝入樹林中的時候,周圍的士兵接連開火,左邊的人中彈,心臟被貫穿,當場死亡。

  突如其來的生命消失讓場面安靜了下來,雙方都沒有想過事情會真的走到這一步。

  「通通不準動!」

  「通通不準動!包括你們也是!」

  軍官的命令被莎赫拉的聲音蓋台,當他注意到的時候,一柄長刀已經抵在他的喉頭。世界之敵全員拿出武器,巴斯汀的魔力壟罩了全場,死亡的壓力讓他們冷靜下來,不管是軍人還是村民都一樣。


  靜接著莎赫拉的威嚇說下去:

  「雖然我同意和你們走這一趟,不過要我看你們屠殺百姓實在做不到。你們也別亂來,雖然我不同意這些軍人開槍把你們打死,不過用槍托扁人我們是沒意見的。」

  她散發著強烈的殺氣,就連這名名不見經傳的小軍官也察覺到了這群人不能惹。


  「我完全同意,不過可不可以稍微把刀挪開一下。欸你們,聽到這位外賓說的了,開什麼槍,你們不開槍就對付不了幾個村民了嗎!」

  「是!」

  士兵們行禮,之後以兇狠的眼神看向試圖逃跑的村民。而村民們在看到有人死了以後,也喪失戰意,放棄抵抗。他們一個個被帶上卡車,而靜他們在放走軍官之後,被請上了卡車中最好的那一台。那名軍官似乎是怕又有什麼差錯,親自坐他們旁邊。

  雖然和原本的預計稍有不同,不過他們仍然前往貴寧。



//

  四個小時後的早上十一點,車隊終於離開了荒涼的泥土路,來到了像樣的城市內。貴寧市,河南省省會,即使是一省最大的城市,看起來仍然相當落後,唯一驚人的只有城市規模龐大,就如同這個國家的人口數一樣,超大量的人口散佈在超大量的平房中,完全沒有都市常見的密集感。

  車隊進了城之後放慢了速度,開在有一搭沒一搭的柏油路上。周圍的民眾看到軍人要過,紛紛讓路,臉上的表情讓碎片們很清楚這些人平常的名聲是如何。很快的,他們抵達省廳,廳外站崗的士兵看到是一名軍官下來,急忙敬禮。至於奇裝異服的世界之敵,連個質疑都沒有,就看著他們在帶路下走進廳內。


  「這軍隊真的沒問題嗎……」

  瓦列斯小聲的說,靜只是苦笑著搖頭。大熱天的,省廳裡面也沒有冷氣,十分悶熱,他們被沿路帶到省長辦公室前,用力敲門。

  「進來。」

  「請讓我先進去打個招呼。」

  「請。」

  得到了靜的同意之後,軍官推門進去,往前走了兩步,行了標準的軍禮。


  「省長好。少尉趙尚強,有事報告。」

  「趙尚強……你是正在進行秘密任務的其中一員吧。你怎麼會在這裡,已經結束了嗎?這麼快?」

  「不,因為有是報告,所以火速趕回。」

  「什麼事?」

  「我們在執行任務期間,遇見了一隊洋人。由於我的任務是將所有不在戶籍上的人逮捕,所以我也逮捕了他們。」

  「哈啊!?」

  那名省長似乎還有理智,知道這時候該表示你究竟在衝三小。


  「你在做什麼啊!我是要你處理黑戶,不是鬧出外交問題啊!那些人呢?沒有怎麼樣吧!」

  「報告,他們沒有怎麼樣。而說實話,感覺起來我們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在村民抵抗,爆發衝突的時候,他們一瞬間就喝止了全場,有相當的實力。」

  「……然後呢。」

  省長一時不確定自己應該斥責部下的戰技不精還是該驚訝有這麼厲害的人,最後決定先把故事聽完。


  「然後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就請他們跟我們走一趟。他們現在就在門外,要讓他們進來嗎?」

  「……進來吧。你退下吧,我等下再跟你算帳。」

  省長揮了揮手把人趕走,軍官就再行了個禮,離開辦公室。離開的同時也請世界之敵進去。


  「你好。」

  「……就是你們嗎?」

  聽描述,省長原本還以為是什麼人高馬大的特種部隊,沒想到是連小孩子都有的奇怪組合,皺起眉頭。

  「你們,是什麼人?聽說我的一個排被你們嚇到不敢亂來。是聖戰士大人嗎?」

  「不,我們只是路過的考古學家而已。因為你的士兵堅持,所以我們就跟著來一趟。」

  靜站到省長的桌前,把自己的護照放到他桌上。


  「這……作為大呂河南省的代表,我向您致歉。」

  「然後呢?」

  「然後是指?」

  「應該不只這樣吧?」

  靜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來,月雙就站在右邊翻譯。


  「我們被軍隊無故限制人身自由,還目擊了暴力遷徙以及屠殺百姓的現場。我覺得,這種事傳出去應該會對你造成一些小小的不方便才對。」

  何止小小的不方便。這些人是軍閥,中央政府可是無所不用其極地想把它們除掉。只要造成國際醜聞,不管對錯,面前的省長很快就會有生命危險了吧。不管是政治生命,或是真實的生命都一樣。

  被這麼明目張膽的威脅,省長不悅的皺起眉頭。


  「妳知道每年有多少外國旅客在大呂失蹤嗎?百岳人。」

  「我以為你的軍官已經告訴過你我們的實力了?不然我們也可以展示一下,雖然和整個省區為敵這種蠢事我們不會做,要平安逃出大呂還是辦得到的。」

  「……」

  「還有我是波森人。」

  看著靜手上不知道什麼出現的長刀。就算不是戰鬥人員,省長也感受到了生死的壓力,舉起雙手。


  「……好吧,我認輸,你們要什麼?」

  「喔,很簡單。如之前所說,我們是一些考古學家,這次來到大呂是為了調查大呂與近神國的交流史。我們只希望,之後可以不再像這次一樣被打擾,僅此而已。如果您有什麼文件可以附在我們的護照上,以資證明,那就再好不過。」

  「唔……這樣嗎……」

  省長低頭思索片刻。


  「我可以給你們證明,你們會有一般區域的通行權,只要不靠近軍事重地,不會有人敢找你們麻煩。」

  「太好了。還有我們也需要去旁邊的山西和山北兩省活動,你和那邊的省長熟嗎?應該不介意幫我們介紹一下?」

  「介紹說的簡單,那可是要還人情的啊。」

  「這個嘛。」

  靜看了旁邊的莉迪亞一眼,莉迪亞就把懷中的相機秀了出來,讓省長露出苦澀的表情。


  「好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幫你們介紹就是,但是說到這個份上,你們能不能至少說說你們要調查的詳細內容。這樣要我幫你們做無條件保人,我也無法心安。」

  「嗯……那倒是沒問題,我和同伴討論一下。」

  說完,靜轉過身壓低聲音,倒不是真的有什麼好討論的,要異議的話後面的人早就異議了,她只是要問吉爾貝特現在的狀況。


  「省長聽起來怎麼樣,有什麼陰謀詭計嗎?」

  「到目前為止應該算是真心,也沒有打算要通報的樣子。只是多少有期待……攀點關係?的感覺。對政治家來說關係不嫌少,就算這次是威脅也一樣。」

  「原來如此,光是這樣應該沒問題吧。」

  靜再次坐下。


  「我們要調查的東西就如我們剛剛說的,是當初傳教士與商人在大呂的交流痕跡,我們聽說這一帶仍然有未被發現的遺跡值得探勘,但不知道確切位置。目前我們打算先去一名叫做韓繼的神父,聽說他對這方面有點研究。」

  「喔,韓神父嗎?」

  「你認識他?」

  「多少都會認識的,那可是名主教,這附近幾個省份都歸他管的。」

  由於大呂是不久前才開化的國家,政府需要藉助教會的力量來理解新的規則,教會在大呂的地位十分崇高。而這些神父們嘴裡說著不干涉政局,這種到處都是機會的地方可是不會放過的,也因此,他們在這個國家的勢力非常強大。


  「有必要的話,我來幫你們介紹介紹吧。」

  「不,不用了。我不是很想和政治牽連這麼深,只要確保我們不會再被士兵打擾就可以了。」

  「喔,好。」

  看靜一點興趣都沒有的樣子,省長也不打算熱臉貼冷屁股。把文件寫了寫,釘在靜的護照上面。


  「感激不盡。」

  靜帶著笑容雙手接過。之後她讓月雙看了看那個文件,確認內容無誤之後,就向省長告辭。



//


  意外的行程終於結束,世界之敵一行人回到街上,心情放鬆了不少。

  「那,接下來怎麼做?直接去找那個神父?先去找旅館?」

  「先找旅館也不錯,畢竟昨天應該要碰面的KGB沒有見到。不過我先聯絡預言者吧,看看有沒有什麼新消息。」

  「OK,那我們在這裡等?」

  「嗯,大家休息一下,看要不要找找看土產之類的。我去打個電話,還是瓦列斯你要來打?」

  「為何?」

  「我覺得你和預言者感情很好。」

  靜聳聳肩,結果還是自己去打電話。她左顧右盼了一陣子,才在旁邊車站最醒目的位置找到電話亭。而且還有好幾個人在排隊。


  「……這裡是省會吧?」

  靜咕噥了一聲,乖乖排隊。前面有八個人,一個人要講上至少五分鐘,等了快一個小時,靜才終於能打一通電話。

  《妳好阿,靜。》

  「預言者。妳有在看?」

  《是的。畢竟你們從昨天晚上就失蹤了呢,娜莎洛娃小姐慌忙回報,我就觀察了一下你們的行蹤。事情我大概都知道了,也跟娜莎洛娃小姐講過。KGB的人手現在還在原地待命,我建議妳先和她們取得聯繫。》

  「了解。有什麼我需要知道的嗎?」

  《嗯,目前為止還不嚴重。『史岡赫爾大神官會在九十三天內發現片倉靜的蹤跡』,『河南省長張繼春會在四十五天以內試圖利用世界之敵』。》

  「兩個都比我想像的快。了解了,我們會前去會合,這國家聯絡不方便,可能還會再麻煩妳了,預言者。」

  《不會不會,只要記得土產就好。》

  「知道啦。」

  靜掛上電話,排隊排了四十分鐘講話只講了兩分鐘,害她有點想再多待一下再出去,不過看到後面已經又排了八個人,她嘆口氣老實離開。


  「靜妳的一下也太久了。」

  等到靜回到他們旁邊,夥伴們已經買了路邊小吃吃將起來。聞起來十分美味,不過沒有靜的份。

  「等太久你們不會來找我喔?」

  「瓦列斯說你四十分鐘內不會回來,我們無聊就買東西吃了。」

  「大呂的東西真的很好吃。」

  「那我的呢?」

  「會冷掉所以就沒買了。」

  「……聞起來沒有冷掉啊。」

  靜白了他們一眼,他們也將東西收拾收拾,前去和KGB的成員會合。



  會面地點是市區內的一間小茶館,兩名探員坐在一個小桌前,品著一壺茶等待。靜等人一進來,他們就立刻認出隨行的月雙,招手換了張大桌子。

  「你們終於來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確實是出了不少事,不過已經搞定了。就著眼在接下來吧,我們今晚的住處在哪?」

  「就在隔壁樓上。」

  一名探員將鑰匙不著痕跡的遞給靜,另一名則是若無其事指著窗外二樓,那個隨和的表情簡直就像是要旁邊的朋友欣賞鳥鳴一樣。


  「我們能幫忙處理善後和一些非日用品的張羅,如果要找我們的話,這是我們的電話,直接打就可以了。」

  「還要排那個隊啊……」

  「嗯?啊,哈哈,不用。我們也是排隊排到膩才自己遷了線,雖然大呂的電話不普及,不過也沒有顯眼到家裡有台電話就出名。至於竊聽方面,雖然我們相信大呂沒有那個技術,不過注意一點總是好的。我們是沒有你們那種加密器的,所以通常都是用暗號約出來談,至於暗號表,住處裡面有。」

  「了解。」

  最基本的聯絡和住處確定下來之後,靜切入正題。


  「那麼關於那個神父,我們有什麼情報?目前我們只知道要找他,不知道位置,也不知道他大概是什麼人。」

  「韓繼,本名艾德溫.漢雷恩,卡賽人。現年七十四歲,身體硬朗,獨自一人住在城外的教堂,詳細地址是──」

  兩人把韓繼的住址和他們描述了一遍,不過由於靜他們沒有地圖,所以聽完還是不太清楚,只知道了個大概。


  「據說韓繼好酒,尤其是近神國式的葡萄酒。所以如果你們要進行友好的談話的話,可以帶個伴手禮,商店街應該很容易就找得到,不保證酒的水準就是。如果你們要進行不友好的談話就當我沒說。」

  「嗯……晚點我們再決定好了。如果要打的話,他的戰力如何?」

  「一名七十四歲的老人的戰力,也不能怎麼樣了,他的能力跟聽力有關。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能力,所以沒有特別記載。」

  「周圍的狀況呢?他獨居在城外教堂,那是一個人多的社區嗎?」

  「不多,附近大多是農田,所以要進行不友好交流的話,不太需要顧忌。」

  「好……不過回到交涉這邊,有沒有什麼他感興趣的話題和他不想觸碰的話題?還有他個性如何?」

  「就我們所知的情報──」

  兩人把剩下的情報和靜他們都說了一遍。全部結束之後,兩名探員先行離開,九人才隨後結帳離去。他們去住處把行李放了,然後直接照剛才的指示往韓繼的教堂走去。他們沒有搭車,這個連火車都不太普及的國家,要等公車還不如自己走過去比較快。

  至於缺點,就是比較容易迷路。


  「嗯,你們有沒有看到『一個生鏽的道路號誌』。」

  「別說一個了我看到四個生鏽的道路號誌。」

  「那『白色外牆的四合院』呢?」

  「那個嗎?那個是白色的嗎?」

  貴寧的東邊,出了房屋密集的市區,就是他們來時所看過的大片森林,好幾條路從他們面前分岔,而剛剛兩名特工描述的路標不知道在哪裡,讓他們在第一個岔路迷路。


  「……沒辦法了,德馬雷,妳能不能上去看一下有沒有長得像教堂的建築物在附近。照這個路線上面寫的,教堂的位置應該不會超過兩公里才對。」

  「我去看看吧,雖然我不確定我認得出大呂風格的教堂。」

  莉迪亞化身成海燕飛往高空俯瞰,茂密的森林就在她身下展開。惡神的逆時字十分顯眼,她沒花幾分鐘就找到了他們要去的地方。不過要找到走過去的路線又是一回事,她在空中盤旋了一段時間,才飛下來和其他人會合。


  「左右左左右前前右左前右。」

  「所以我們現在這個七岔路的左是哪個左?」

  「左邊那個左。」

  莉迪亞好像再晚點講就會把路線忘掉一樣趕緊指了一條路。


  「還有,現在天氣不太好,總覺得毛有點濕,似乎快下雨了。」

  「講得好像妳快野生化了一樣。」

  「不信就算啦。」

  伊歐瑟夫打趣的說,莉迪亞只聳了聳肩作為回應。

  他們照著莉迪亞所指的路線走,靜也順便和手上的路線指示對照著看。確實上面寫的路標都有出現,不過先知道路線再確認的路標,功能上真的能稱之為路標嗎?這是個哲學問題。

  就在靜一邊跟著莉迪亞走,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的時候,斗大的雨滴落在她臉上,第二滴幾乎無間隔的落下。在短短幾十秒內,雨勢就發展成傾盆大雨。


  「看吧我是不是這麼說了!」

  莉迪亞看著急忙用防水外套把槍枝包緊的伊歐瑟夫,得意的說。

  「好了我錯了行吧!現在怎麼辦!」

  雨勢大到他們必須要用喊的才能溝通,伊歐瑟夫抱著自己的槍枝,他可不想在這種雨勢中行軍。


  「那邊那間房子好像沒有人,應該是我們進去避難吧?」

  「好,動作快!」

  眼力好的小黃找到了旁邊的一間獵人小屋,一行人就急忙破門而入。也許是因為都市化的關係,這棟小屋已經廢棄一段時間,內部的物資也幾乎被搬光了,只剩下乾到纖維碎裂的破布,給他們充當毛巾。

  幸好,小屋中的火爐還可以使用的樣子,他們就簡單把旁邊的木椅拆了,生火把身體烤乾,等待大雨過去。


  「呼……這雨也下得太急了。」

  「常有的事,一兩個小時就會停了。南大呂的夏天就是這個樣子,狀況差一點的時候還是每天都下。」

  月雙一邊擦著自己頭髮一邊解釋。


  「一個小時就會停嗎?這麼大的雨?」

  「很可能。」

  「好吧我相信妳。那我們就等一下吧。雖然有帶雨具……不過我猜沒什麼用。」

  靜看著窗外的雨勢,她已經看不見旁邊森林的樣子了。


  「就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反正神父也不會跑掉。」

  「休息一個小時嗎?誰有帶撲克牌?」

  「嗯,我看看。」

  莉迪亞立刻就轉換成休閒模式,吉爾貝特找了一下自己的包包,找到了一副有點老舊的牌,莉迪亞就找了瓦列斯和小黃玩將起來。

  不過吉爾貝特還沒發完牌,他們就有了新的訪客。


  「打擾了!」

  那個人影連門都沒敲,直接破門而入,她渾身濕透,狼狽的彎腰喘氣。就只有一個人,身上什麼東西也沒有帶。

  「呼啊~~抱歉,把門撞壞了,外面雨下的超大。」

  「沒關係,我們也只是來避雨的,這只是廢屋。妳還好嗎?需要毛巾嗎?」

  「可以借我的話那就感激不盡啦。」

  「請用。」

  小黃將旁邊多的是的乾布給對方,她一拿到,就用力往自己的頭上抹。外面的雨真的很大,一條幾乎全乾的毛巾很快就沒辦法吸更多水了。


  擦拭的時候,她透過毛巾的縫隙看了看他們。

  「欸?你們是外國人?那我就不用講大呂文了嗎,可是是哪一國呢?」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變換了四種語言,讓碎片們心中一驚。同時他們也打量對方,她有著一頭長金髮,明明氣質活潑卻有著冷靜的樣貌,身材十分窈窕,但是看她的動作,比起單純的美麗,更有力量的感覺。


  「妳也不是大呂人?」

  靜用威爾蘭文反問,對方聽了很自然的就用威爾蘭文應答:

  「啊,我不是,只是有工作在這附近而已。路過這裡的時候剛好下起大雨,看到有房子就顧不得醜態衝過來了。

  對了,你們有多的衣服嗎,我衣服也濕透了,其實我是不介意啦,不過對這裡的眾多男性──」

  「妳!」

  女性才講到一半,就被一聲驚呼打斷。她順著聲音看過去,只到伊歐瑟夫站起身,瞪大眼睛手指直直指著她。


  「欸!!?你是伊歐瑟夫?你怎麼會在這?」

  「這是我的問題。摩林,妳到這種地方來是打算做什麼。」

  叫摩林的女性還算友善,但伊歐瑟夫的聲音裡面就多了幾分警戒。看到這個狀況,瓦列斯忍不住疑惑:

  「呃、伊歐瑟夫?這位是誰,可以介紹一下嗎?」

  「……我可以幫忙介紹,不過我得先聲明我們的感情可沒很好,摩林妳還是先離我們遠一點。」

  「幹嘛啊,這麼警戒。脫離組織之後做了什麼虧心事?」

  摩林笑咪咪的說,而伊歐瑟夫還是沒放鬆。



  「再多虧心事也不會比妳多。各位,容我介紹摩林.克斯加,紅十字的長槍,兼教皇國聖葬隊第一特務。」

  「「「欸欸!」」」

  碎片們驚叫起來,不管是對長槍的部分還是對聖葬隊的部分。


  「再跟大家補充一下。所謂紅十字的長槍,就是報復組的頭。我以前是做專門護衛的工作,負責將敵人擊退。而擊退之後,這傢伙會去調查出膽敢襲擊我們物資的是誰,然後去把對方殺了。」

  「這麼兇狠。」

  「別以為她是什麼好人喔。這個傢伙雖然是幫紅十字做事,她只是有人殺的同時順便跟紅十字拿錢而已,就算沒錢也會為了興趣殺人。」

  「哎呀,要是不享受怎麼可能做的久呢。工作有完成就好了,有完成。」

  摩林還是一臉和善,和口中說出的殘酷話語難以對上,讓其他人稍微理解了伊歐瑟夫的意思。


  「然後正確地說,是教皇國聖葬隊的第一特務兼紅十字的長槍,紅十字那邊才是打工,聖葬隊是正職。」

  「聖葬隊?還是第一特務?」

  「對,也就是說我是最強的。」

  面對吉爾貝特的驚訝,摩林自豪的說。


  「要看的話,我也可以表演一下我的能力。」

  「能力?妳願意講?」

  吉爾貝特意外地說,對於摩林這種殺手,能力應該是攸關生死的大事才對,沒想到她會主動現給別人看。

  「反正都會被伊歐瑟夫破梗的,我自己解釋還比較有趣。」

  「沒錯,不管妳怎麼酸我還是會說的。」

  「我就知道。這裡有羽毛嗎?我需要羽毛來表演一下。」

  「硬要說的話是有啦……瓦列斯,拔小力一點喔。」

  莉迪亞把右手伸到瓦列斯面前,手臂漸漸變化,長了不少羽毛出來,看起來像貓頭鷹的,不過瓦列斯沒辦法確定。

  他抓準一片羽毛用力一抽,將羽毛硬生生拔下來。


  「~~!痛死了。」

  手臂瞬間變回來,莉迪亞用力搓著手臂。摩林則是一愣一愣的看著面前的景象,從瓦列斯手中接過羽毛。

  「呃,其實沒有也沒關係,只是個餘興表演而已,我可以拿別的東西代替。」

  「給我早說啊!」

  莉迪亞生氣了,讓摩林忍不住笑。


  「哈哈哈,既然如此,我只好表演得更賣力一點啦。請看,這是一根普通的羽毛。」

  摩林像是個街頭魔術師一樣,右手捻著羽毛,左手先是展示一樣的往羽毛一比,然後從地上撿起剛剛撞壞的門的門把。

  「然後這是很普通的鐵製門把。」

  她將門把往空中輕輕一拋,隨後以視線難以捕捉的高速揮出手中羽毛,門把就分成兩節,飛了出去。彷彿靜拿著長刀斬鐵一樣,但有點決定性的不同──如果是靜來砍,那個切口會十分平整;而現在,切開的痕跡更像是把柔軟的木片暴力割開。

  「喔喔。」

  莉迪亞忘了手臂的疼痛拍起手來,其他人有的驚奇,有的則是猜起這到底是什麼能力。


  「我的能力是,可以把拿到手裡面的東西硬化。」

  「硬化,所以才變成刀子嗎?聽起來很厲害。」

  「可以摸摸看,小心刺就是了。」

  摩林伸出手中的羽毛,小黃和莉迪亞好奇地靠近,羽毛上每個細小的分岔都像極細的針一樣,不只尖銳,就連側面也像手術刀般銳利。那麼剛剛鎖頭上的切口,想必就是這些尖銳的分岔刺進鐵塊之後,硬扯出來的了。

  「當然,知道我有這個能力後。我第一個想法是把頸動脈硬化之類的來殺人,不過後來想想那樣射程太短了,不太好用。後來一直改良改良就變成現在的用法了,不會斷的鉤子破壞力可是很可觀的,別小看了喔。啊,我可以坐下來了吧。」

  「坐遠一點。」

  伊歐瑟夫仍然不信任她。


  「小氣鬼。我都表演給你們看了耶。」

  「妳危險又不是因為妳的能力,而是妳的個性。」

  「唔嗯………好啦好啦,知道了。」

  摩林只好找個空位盤腿坐下,就在瓦列斯的正對面,濕透的衣服讓內衣和豐胸一覽無遺。

  「……非禮勿視。」

  莉迪亞跑去遮了瓦列斯的眼睛,讓摩林笑容更大了,空氣中充滿了青春喜劇的空氣。


  「那,伊歐瑟夫。她的個性有什麼問題?目前看起來除了有點好戰的傾向,還滿友善的。」

  莎赫拉還沒有看到伊歐瑟夫如此警戒的理由,抬頭問他。


  「什麼好戰的傾向,她就是隻狂犬。興趣是殺人,看待這世界的方式也是殺人,生存意義也是殺人。」

  「我比較喜歡被稱為極限運動家。」

  摩林咧嘴一笑。


  「妳的極限運動也太極限了。」

  「……什麼意思。妳會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把我們殺了嗎?」

  「想想而已,想想而已。不會隨便動手的啦,就算是我,也會挑水準相近的架打。差距太大不就不成運動了嗎?」

  她舉起雙手,要靜不要緊張。


  「而且要殺人還要挑時間地點,意外的麻煩喔?殺人這檔子事。一個不小心被通緝也很難辦,我又不喜歡做什麼滅口的事。」

  「……我實在是不知道妳的標準。」

  靜把刀子收起來,以困擾的表情說。


  「沒那麼複雜,這傢伙就只是想和強者戰鬥而已,拚生死的那種。」

  「這是當然的吧,不拚生死怎麼叫認真?而且要說你們幾個的話……」

  說著,摩林打量了一遍在場的碎片。


  「哼嗯?哼嗯。打得過、打不過?打得過、打得過、打得過、打得過、打不過……妳是什麼人啊?為什麼唯一一個看起來有一戰價值的對手竟然是個小孩子啊?」

  摩林訝異的打量著小黃,不過那是她不知道小黃的能力。算上能力,小黃大概是這裡面她唯一一個絕對打不贏的人。

  「好厲害,竟然還是個小孩子?好厲害!怎麼鍛鍊的!」

  「也,也沒有啦……」

  小黃害羞地搔著臉,雖然摩林聽起來很危險,但是被這樣稱讚還是滿高興的。


  「請和我決鬥!」

  「我不要。」

  現在不高興了。


  「是嗎?嗯嗯……那就算了。反正有伊歐瑟夫在,才不會犯甚麼讓同伴一個人走夜路的低級錯誤。對吧。」

  「哼。」

  伊歐瑟夫回答得好像以前中過招一樣,拒絕和她交談。


  至於其他人,雖然心情複雜,不過在摩林的健談之下,他們還是聊了一陣子。只要不提打打殺殺,她還算是個好相處的人,天南地北的話題都能加入。從下雨到野外求生經驗到野外謀殺,到大呂美食到下毒秘訣。真的,只要不提打打殺殺,聊得還滿愉快的,只要不提打打殺殺。



  如月雙所說的,雨在一個小時內就就停了,在聽不見雨聲的同時,摩林第一個看向窗外。

  「喔喔,看來雨停了啊。那麼,我也該回去啦,和我一起來的人搞不好還在找我呢。」

  「再見。」

  「希望再見面的時候不是敵人。」

  「我倒是滿希望是的,嘻嘻嘻。」

  碎片們紛紛和她道別,而摩林則是快活地揮了揮手,走進雨後的陽光中。而世界之敵,他們身上被雨打濕的部分也乾得差不多了,就把生起的火熄掉,準備繼續前往教堂的路線。


  「摩林小姐,還真是個讓人捉摸不定的人啊。」

  「真的,雖然遇過很多危險人物,不過沒有看過像她這個樣子的。到底是有什麼樣的經歷,才會變成這種個性呢……」

  「伊歐瑟夫,你還知道些什麼嗎?摩林以前的故事之類。」

  莎赫拉斜眼看了一眼伊歐瑟夫,她總覺得伊歐瑟夫知道的比他說得多。


  「……我是還知道一點。不過,我不太想拿別人的過去來當茶餘飯後的話題。只有一點可以說的是,她的個性是天生的,不是她的過去造就了個性,而是她的個性造就了過去。」

  「哼嗯,好吧。那如果你不想說話的話,你還在心情不好什麼?反正人家也走了,沒必要繼續板著臉吧?」

  「……我有不好的預感。」

  伊歐瑟夫把心裡的顧忌說出來。


  「摩林是長槍,她出現的地方,通常沒有什麼好事發生。要是和我們沒關的話就算了,有關的話──」

  「啊、喔。」

  伊歐瑟夫才說到一半,就被走在最前面的莉迪亞打斷。


  「怎麼了?」

  「也許你猜中了,伊歐瑟夫。」

  莉迪亞指著前面,那棟森林中潔白的教堂。教堂的大門像是被爪子撕開一樣的裂成兩半。


  「……幹。」

  他們立刻跑了起來,不過才剛靠近教堂破碎的門口,他們就知道為時已晚。韓繼的屍體碎塊散落在教堂各處,說散落還太文雅了一點,整個人像是爆炸一樣,被純粹的暴力撕裂,鮮血濺到三層樓高的天花板上。就在不久前,他們還看過一模一樣的戰鬥方式──以堅硬無比的鉤刺咬住目標,然後以暴力和鋒刃撕開。


  他們現在知道摩林是來做什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