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恨 （下）
本章節 2712 字
更新於: 2019-01-12
「放心吧。」徐非雲的態度倒是鎮定，「這偏遠小村子裡的人，有大半是一輩子都沒去過京城的，更不可能見過啥徐國師；且只要依娘不說，又有誰會知道她過去的身分？」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至少也換張臉再過來吧！」
「我就喜歡這張臉，要妳管。」
「……畜生就是畜牲，想法總讓人難以理解。」
「人都說畜牲是最單純、最好懂的。」徐非雲不以為然道。「妳不懂，是因為妳笨。」
「你說什麼！」楚咲快氣得快生煙了，直罵：「他奶奶的！走了犰狳又來一個死狐狸！氣死我了！」
「蓬萊弟子楚咲，妳不是還有正經事要辦嗎？」不理會她的怒罵，他指指山路彼端，「快去吧。」
楚咲聞言，強壓住情緒，問：「你好歹是師父培育出來的仙獸，不一起去嗎？」
「我此番既是私自下凡，哪還會在乎什麼替天行道的責任？無論那河神是真是假，都與我無關，我不打算插手。」
「那好吧。」楚咲逕自往前走，半晌又回頭大喊：「我的好哥哥！那就不勞你陪伴了！」
徐非雲微笑不語。
「這死玄狐！臭玄狐！根本是故意來損我的！回頭我一定要把你的惡行惡狀全都告訴師父！哼！」楚咲邊走邊罵著。
然她這會兒只顧著發脾氣，沒注意四周早已無人跡，就這般兀自走著，也沒想到要用仙法來省力氣。
待她開始感到疲倦時，早不知已走了多久多遠了。
「奇怪？河神廟呢？」她驟然駐足，東張西望，卻沒見著什麼廟的影子。「那些村民不是說走一段路就會到了嗎？難道是我走過頭了？」
正欲折返，她突然聞到一股噁心的氣味。
楚咲眉頭一皺，隱約察覺其中詭異之處，復往臭味的來源走去，竟發現在那樹林深處有一毒沼，濃稠的紫黑色液體不斷冒著氣泡，惡臭難聞，在這陽光幾乎照不到的地方愈顯陰鬱。
「妖氣……？」
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隨著寒意襲來，此刻即使莽撞如她，亦懂得提高戒心、比平時更謹慎些。
她拂開懸掛於樹枝上的藤蔓，小心翼翼來到沼澤邊，探頭張望，不一會兒即發現那妖氣似乎是打沼澤深處冒出來的。
看著那噁心的紫黑色濃液，她更加確定住在裡頭的東西肯定是隻妖怪，如若不然，又還有什麼動物能忍受這般環境？
不想就在此時，那股妖氣突然消失了。
楚咲不禁惱了。
她的道行不夠高，遇上這般情形，著實分辨不出那玩意兒是離開了？死了？抑或是察覺到她的存在而刻意潛伏隱藏？倘若是後者，那便表示這隻妖怪可能比她厲害些。
楚咲專心凝神，使出一招仙氣護體，變出一個球狀的保護屏障將自己包圍起來，然後凌空而起，再深入那毒沼之中。
隔著那保護屏障，她所能見的只是一片漆黑，其他的一概看不到。
楚咲想了想，方才在岸上時她不敢貿然點火，是怕這兒未知的危機四伏，若一個不慎恐會引爆沼氣；現下有了這層保護，理當沒問題才是，因此又唸咒召喚火來。
豈料才起星火，那火勢轉眼就熊熊地燒了起來，險些波及楚咲。楚咲一驚，急忙喚水滅了火，四周登時又恢復一片漆黑。
「為什麼沼氣透得進來？」她喃喃疑道。
莫不是那妖怪的修行當真有這麼高強？
一股寒意竄入，她失聲叫道：「糟了！」旋即隻手一劃，火速挪動保護屏障、離開沼澤。
「可惡！是我失算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怒氣，半晌收了屏障，拿出一顆月白色的珠子，讓其吸足了這兒的沼氣，她才轉身下山。
因這一路上都想著那毒沼的事，楚咲便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村子裡。
正低頭思索著，一股力道猛然衝撞上來，瞬間把她震得回神了。定睛一看，卻見藍禎跌坐在地上。
「對、對不起。」藍禎逕自起身，不停鞠躬道歉。「這位姊姊，真對不起，因我急著找人，一時沒看路，失禮撞到了妳，真對不住。」
「啊？」楚咲眨了眨眼，片刻才想起自己尚是二八姑娘家的模樣，難怪藍禎不認得。
她俯視著他，身高的差距使她不自覺的就用上成年人的口氣，溫柔道：「沒事、沒事。倒是你，這樣跌了一跤，有沒有哪裡受傷啊？」
「呃……」他抬頭對上她的眼，整張臉竟紅得如秋楓似的，甚至還忘了回答她的話。
楚咲見狀，微微挑眉，沒來由的有些惱怒。
這傢伙是害羞什麼？我之前費盡心思、拼死拼活的救你出宮，你還整天只會跟我稱兄道弟的，現在居然一看見我這個大姑娘模樣就……你這小鬼頭！可惡啊──她心裡暗暗咒罵，卻還是抽了抽嘴角，道：「你不是在找人嗎？快去吧。」
「嗯、嗯……」藍禎仍紅著臉，又向她行了一次禮，方才踏著有些不穩的步伐離去。
楚咲暗暗白了他一眼，轉頭瞧見日頭高掛，必已到了午時。接著，她猛然想起自己早時出門前和柳依娘說好會回去吃午飯，可這會兒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如此說來……」她復往藍禎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是出來找我了？」
這樣一想，她心中的不滿便消去了大半。她走至無人之處，變回了小孩子的模樣。
「奇怪，我這頭怎麼……有點暈？」
她扶著前額，略抬頭一瞥，突然覺得今日的陽光著實忒烈了些，可自己的身子卻異常的發冷。
※
「真不好意思，今日又讓你幫忙做了那麼多的粗活兒。」柳依娘在廚下攪著湯，不忘再謝身後人。
「既是粗活兒，就當由我來做。」徐非雲負手微笑。「只是妳一個女人家，平日做這些是必然格外辛苦。」
柳依娘搖搖頭。「平日有禎兒幫我呢，不辛苦。」
「禎兒還小，所能做的自然有限。」徐非雲道：「日後我一得空，便會常來幫妳的。」
柳依娘見說，原先笑瞇瞇的表情反倒沉了下來。她放下湯杓，轉身對他說道：「你身為國師，權高位重，必有許多事情要忙。縱然有日行千里的本事，這來來往往的也是極累人。以後你空閒時，還是多待在京中府邸歇息吧。」
「依娘。」他的神色亦轉凝重，「我明知以妳現今的身分是該避嫌，卻還這般糾纏不休，是我的過錯，但──」
「請別誤會。」她趕緊打斷他的話，解釋道：「彼時若非有你相助，使我與禎兒能夠相認團聚，只怕我目下都還過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這大恩大德，雖粉身碎骨亦無以回報。是以對我而言，就是為此賠上一條命也不足惜，又豈會將你的好意視若豺虎而避之唯恐不及呢？我是真心擔心你的身子，同時也是怕連累了你這般好的人。」
「妳放心，也請相信我。」他上前一步，與她相近咫尺，言語亦真切。「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會安好。妳所擔心的那些事兒，我必不會任其發生。」
柳依娘頷首，解顰復笑，又對徐非雲道：「先前問你為何如此關照我與禎兒，你卻總是沉默不答，而今次也依然無法讓我知曉麼？」
「這個……」他猶豫半晌，仍回道：「終有一日，我會告訴妳的。」
「那好吧。」柳依娘略低下頭，表示願接受此回答。
徐非雲知她心裡仍有疑惑與不安，遂忍不住伸出手來，欲執其柔荑，以代替言語來表明心跡，誰知此時外頭竟突然傳來碰撞的聲響，一下子便把柳依娘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禎兒？是你回來了麼？」她走出去瞧了瞧，結果見到的卻是楚咲。
楚咲站在前廳裡，雙手按在桌子上，整個人似乎有些搖搖晃晃的。
柳依娘未及開口問個明白，楚咲突然兩眼一白，就這麼昏倒在地。
「你到底哪來的自信？至少也換張臉再過來吧！」
「我就喜歡這張臉，要妳管。」
「……畜生就是畜牲，想法總讓人難以理解。」
「人都說畜牲是最單純、最好懂的。」徐非雲不以為然道。「妳不懂，是因為妳笨。」
「你說什麼！」楚咲快氣得快生煙了，直罵：「他奶奶的！走了犰狳又來一個死狐狸！氣死我了！」
「蓬萊弟子楚咲，妳不是還有正經事要辦嗎？」不理會她的怒罵，他指指山路彼端，「快去吧。」
楚咲聞言，強壓住情緒，問：「你好歹是師父培育出來的仙獸，不一起去嗎？」
「我此番既是私自下凡，哪還會在乎什麼替天行道的責任？無論那河神是真是假，都與我無關，我不打算插手。」
「那好吧。」楚咲逕自往前走，半晌又回頭大喊：「我的好哥哥！那就不勞你陪伴了！」
徐非雲微笑不語。
「這死玄狐！臭玄狐！根本是故意來損我的！回頭我一定要把你的惡行惡狀全都告訴師父！哼！」楚咲邊走邊罵著。
然她這會兒只顧著發脾氣，沒注意四周早已無人跡，就這般兀自走著，也沒想到要用仙法來省力氣。
待她開始感到疲倦時，早不知已走了多久多遠了。
「奇怪？河神廟呢？」她驟然駐足，東張西望，卻沒見著什麼廟的影子。「那些村民不是說走一段路就會到了嗎？難道是我走過頭了？」
正欲折返，她突然聞到一股噁心的氣味。
楚咲眉頭一皺，隱約察覺其中詭異之處，復往臭味的來源走去，竟發現在那樹林深處有一毒沼，濃稠的紫黑色液體不斷冒著氣泡，惡臭難聞，在這陽光幾乎照不到的地方愈顯陰鬱。
「妖氣……？」
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隨著寒意襲來，此刻即使莽撞如她，亦懂得提高戒心、比平時更謹慎些。
她拂開懸掛於樹枝上的藤蔓，小心翼翼來到沼澤邊，探頭張望，不一會兒即發現那妖氣似乎是打沼澤深處冒出來的。
看著那噁心的紫黑色濃液，她更加確定住在裡頭的東西肯定是隻妖怪，如若不然，又還有什麼動物能忍受這般環境？
不想就在此時，那股妖氣突然消失了。
楚咲不禁惱了。
她的道行不夠高，遇上這般情形，著實分辨不出那玩意兒是離開了？死了？抑或是察覺到她的存在而刻意潛伏隱藏？倘若是後者，那便表示這隻妖怪可能比她厲害些。
楚咲專心凝神，使出一招仙氣護體，變出一個球狀的保護屏障將自己包圍起來，然後凌空而起，再深入那毒沼之中。
隔著那保護屏障，她所能見的只是一片漆黑，其他的一概看不到。
楚咲想了想，方才在岸上時她不敢貿然點火，是怕這兒未知的危機四伏，若一個不慎恐會引爆沼氣；現下有了這層保護，理當沒問題才是，因此又唸咒召喚火來。
豈料才起星火，那火勢轉眼就熊熊地燒了起來，險些波及楚咲。楚咲一驚，急忙喚水滅了火，四周登時又恢復一片漆黑。
「為什麼沼氣透得進來？」她喃喃疑道。
莫不是那妖怪的修行當真有這麼高強？
一股寒意竄入，她失聲叫道：「糟了！」旋即隻手一劃，火速挪動保護屏障、離開沼澤。
「可惡！是我失算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怒氣，半晌收了屏障，拿出一顆月白色的珠子，讓其吸足了這兒的沼氣，她才轉身下山。
因這一路上都想著那毒沼的事，楚咲便又在不知不覺中回到村子裡。
正低頭思索著，一股力道猛然衝撞上來，瞬間把她震得回神了。定睛一看，卻見藍禎跌坐在地上。
「對、對不起。」藍禎逕自起身，不停鞠躬道歉。「這位姊姊，真對不起，因我急著找人，一時沒看路，失禮撞到了妳，真對不住。」
「啊？」楚咲眨了眨眼，片刻才想起自己尚是二八姑娘家的模樣，難怪藍禎不認得。
她俯視著他，身高的差距使她不自覺的就用上成年人的口氣，溫柔道：「沒事、沒事。倒是你，這樣跌了一跤，有沒有哪裡受傷啊？」
「呃……」他抬頭對上她的眼，整張臉竟紅得如秋楓似的，甚至還忘了回答她的話。
楚咲見狀，微微挑眉，沒來由的有些惱怒。
這傢伙是害羞什麼？我之前費盡心思、拼死拼活的救你出宮，你還整天只會跟我稱兄道弟的，現在居然一看見我這個大姑娘模樣就……你這小鬼頭！可惡啊──她心裡暗暗咒罵，卻還是抽了抽嘴角，道：「你不是在找人嗎？快去吧。」
「嗯、嗯……」藍禎仍紅著臉，又向她行了一次禮，方才踏著有些不穩的步伐離去。
楚咲暗暗白了他一眼，轉頭瞧見日頭高掛，必已到了午時。接著，她猛然想起自己早時出門前和柳依娘說好會回去吃午飯，可這會兒卻忘得一乾二淨了！
「如此說來……」她復往藍禎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是出來找我了？」
這樣一想，她心中的不滿便消去了大半。她走至無人之處，變回了小孩子的模樣。
「奇怪，我這頭怎麼……有點暈？」
她扶著前額，略抬頭一瞥，突然覺得今日的陽光著實忒烈了些，可自己的身子卻異常的發冷。
※
「真不好意思，今日又讓你幫忙做了那麼多的粗活兒。」柳依娘在廚下攪著湯，不忘再謝身後人。
「既是粗活兒，就當由我來做。」徐非雲負手微笑。「只是妳一個女人家，平日做這些是必然格外辛苦。」
柳依娘搖搖頭。「平日有禎兒幫我呢，不辛苦。」
「禎兒還小，所能做的自然有限。」徐非雲道：「日後我一得空，便會常來幫妳的。」
柳依娘見說，原先笑瞇瞇的表情反倒沉了下來。她放下湯杓，轉身對他說道：「你身為國師，權高位重，必有許多事情要忙。縱然有日行千里的本事，這來來往往的也是極累人。以後你空閒時，還是多待在京中府邸歇息吧。」
「依娘。」他的神色亦轉凝重，「我明知以妳現今的身分是該避嫌，卻還這般糾纏不休，是我的過錯，但──」
「請別誤會。」她趕緊打斷他的話，解釋道：「彼時若非有你相助，使我與禎兒能夠相認團聚，只怕我目下都還過著那生不如死的日子，這大恩大德，雖粉身碎骨亦無以回報。是以對我而言，就是為此賠上一條命也不足惜，又豈會將你的好意視若豺虎而避之唯恐不及呢？我是真心擔心你的身子，同時也是怕連累了你這般好的人。」
「妳放心，也請相信我。」他上前一步，與她相近咫尺，言語亦真切。「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會安好。妳所擔心的那些事兒，我必不會任其發生。」
柳依娘頷首，解顰復笑，又對徐非雲道：「先前問你為何如此關照我與禎兒，你卻總是沉默不答，而今次也依然無法讓我知曉麼？」
「這個……」他猶豫半晌，仍回道：「終有一日，我會告訴妳的。」
「那好吧。」柳依娘略低下頭，表示願接受此回答。
徐非雲知她心裡仍有疑惑與不安，遂忍不住伸出手來，欲執其柔荑，以代替言語來表明心跡，誰知此時外頭竟突然傳來碰撞的聲響，一下子便把柳依娘的目光給吸引了過去。
「禎兒？是你回來了麼？」她走出去瞧了瞧，結果見到的卻是楚咲。
楚咲站在前廳裡，雙手按在桌子上，整個人似乎有些搖搖晃晃的。
柳依娘未及開口問個明白，楚咲突然兩眼一白，就這麼昏倒在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