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恨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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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31
到了河邊,脫了鞋襪,二人各自去洗濯踩水。藍禎彎著身子,拍著水花,看楚咲站在附近專心地看著魚兒,他揚起嘴角,悄悄走近,然後冷不防地掬水往她身上濺。
「原來你剛才假認輸!」被潑得一身濕的楚咲氣得跺了跺腳,旋即也用雙手舀水反潑回去,兩人又這樣玩了起來。
「還不投降?還不投降!」
「不投降!這回說什麼都要換咲弟你認輸!」
「欸?這不是柳家的真兒麼?」一樵夫挑柴經過,見到那兩個孩子,便停下腳步閒聊幾句。
藍禎發現是熟人,忙行禮道:「莊伯伯好。」
對方看了楚咲一眼,笑問藍禎:「跟朋友來玩啊?」
「嗯!」
「那小心點兒,別觸了村子裡的禁忌。」
「我會注意的,謝謝伯伯。」
「他在說什麼?什麼禁忌?」楚咲看著樵夫離去的身影問。
「咱們先上岸,一邊把衣服烤乾,我一邊跟你說。」藍禎笑了笑,依舊牽著楚咲走。
離開河水,楚咲生了火,和藍禎坐在火堆前。
「這件事,在我娘方來到這村子時便已聽說了。」藍禎指著河水上游說:「那兒再過去一些,有個白水河神廟。為了答謝河神的庇護,這村子裡每三年會舉行一回祭典,而今年就正巧逢此時候。至於莊伯伯所說的禁忌,那河神廟雖說是廟宇,可平時若無所求之事,是不能隨便靠近那兒的,不然便要犯上褻瀆神明之罪了。」
「白水河神……」楚咲聽了,心下好生疑惑。在她印象中,天界裡雖也少不了這般壞脾氣的傢伙,可她確實卻從未聽說過有這號神祇。
「村子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建這座廟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得去問問那些長老。」藍禎說。
她抿抿嘴,又問:「祭典什麼時候舉行?」
他思忖須臾,回道:「再過一個月吧。」
楚咲站起來,雙手插腰,遙望河的源頭,道:「不如我們去瞧瞧那座廟是什麼樣子吧?」
「怕是沒那麼容易。」藍禎也沒多問她的想法,只是說:「再過去就有人看守了。他們總叫咱們小孩子家不要靠近,想來也是不會允許咱們過去的。」
楚咲摸摸鼻子,心裡突然有個主意。
※
翌日,楚咲趁藍禎去私塾時,藉口說要自己出去玩,便暫別了柳依娘,悄悄沿著河岸溯源而行。
行至半路,見四下無人,楚咲施法搖身一變,即成了一個約十六歲模樣的年輕姑娘。
「小孩子家不能接近是吧?看你們還拿什麼理由阻攔我?搞得這般神祕兮兮的,本姑娘就偏要大搖大擺的去看那河神長得是方是圓!」
當然,如此前去還有個好處。只要沒人能認出她來,即便做了什麼惹惱村民的事兒,也不至於連累柳依娘母子。
將北辰寶劍改掛在腰上,還是感到有些不自在。楚咲挽起礙事的袖子,隨後想想才發現如此太沒姑娘家的樣子,只得再放下。
道路漸陡,慢慢地身旁也多了幾棵樹,眼看便要走入山林之中,這時看守的村人圍了過來,見她面生,都有些疑惑。
「這位姑娘,再過去便是供奉神祇的清淨之地,不能隨便靠近,請回吧。」其中一人客氣道。
「幾位哥哥好。」楚咲十分吃力地學著藍禎那有禮的口氣說話。「我是打附近的村子來的,因為聽說這白水河神有求必應,比這方圓百里之內的所有廟宇都還靈驗,所以特地來請求神助。」
「姑娘,實在不好意思。」那村民回道:「咱這河神啊,只給本村的人參拜,不方便給外地人進香,還是請回吧。」
「小孩子不行、外地人也不行,那到底怎樣才行!」楚咲沒好氣地嘀咕。
眼看她就要和村民起衝突,後頭突然來了一個人揪住她的手腕,道:「我的好妹子,原來妳在這兒。」
「誰?」楚咲猛然回身一瞧,不想來人竟是那徐非雲。
他今日仍是一身黑衣,只是這回穿的有點花樣兒,是白銀絲線繡成的雲線紋,看上去增添了幾分華貴。
只見他勾起俊唇,上前對村民們道:「她是我妹子,只因不滿家中替她安排的婚事,一個姑娘家竟就這樣隨便亂跑,打擾了各位,我實在過意不去。」
「哪裡、哪裡!」一村民立即接話道:「不知她是徐先生的妹子,方才倒是咱們失禮了。」
聽見他們的對話,楚咲訝異地睜大雙眼。
「河神的事是我向她提起的,」徐非雲又道:「我一時忘了這兒有外地人不許參拜的規矩,望諸位切莫怪罪她。」
「不不不,徐先生平日幫了咱們村子這麼多大忙,又是造橋又是鋪路的,還醫好這麼多病人,咱們早就把徐先生當成自己人了!這姑娘既是您的親人,自然也不算是外地人了。」對方恭敬說道。「只是……若據您方才所言,您妹子目下是還未嫁人了?」
「是。」徐非雲輕點頭。
「是這樣的,先生您也知道,村子裡的年輕姑娘大都出嫁了,可一個月後的酬神祭典,得要未出嫁的姑娘來獻舞才行。如今咱們正巧還缺一人,不知能不能……」
「能為河神獻舞,那可是莫大的榮幸,想來舍妹必然不會拒絕。」徐非雲轉頭看向楚咲,「妹子,妳說是吧?」
「啊?」
楚咲呆了呆,未及做出反應,那徐非雲便對村民道:「瞧,她一時忒開心,倒忘記點頭說好了。」
「如此,咱們就先謝過徐先生和徐姑娘了。」眾人作揖一拜,不約而同讓出一條路來。「再往上走一段路,便可看到河神廟了,二位請吧。至於這獻舞之事,再勞煩徐姑娘到村長那兒一趟了。」
「諸位客氣,辛苦了。」徐非雲微微一笑,就這般拉著楚咲走了過去。
回頭看村人的身影漸漸遠了,楚咲甩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
「我這樣幫妳,妳非但不感謝我,還瞪我呢。」徐非雲笑道:「楚咲啊楚咲,妳來鬧我府邸嫌不夠,還要把這村子弄得天翻地覆才開心麼?」
「你果然已經認出我來了。」楚咲冷哼一聲,「只是我倒看不出來,原來你和這村子裡的人,關係也是這麼的好啊?」
「打好關係,才好辦事兒。」
「剛才說謊都不會臉紅的……你是來探望柳依娘母子的嗎?」
「不然是特地來幫妳的麼?」徐非雲停下腳步,面對她說:「說謊也是需要技巧的,若不然,妳既能變身,乾脆就變得漂亮些去迷倒他們,這樣說話就是再笨再拙亦是無妨。」
楚咲聞言,心裡好生憤怒。她學的這招變身法,是無法偽裝他人容貌的,所能變出來盡是自己原本在人間該長成的模樣,僅是各有不同年紀上的差別罷了;如今徐非雲這樣講,自是在嫌她的臉生得不夠好看了。
「我說你啊,」她狠狠睨他一眼,「你以為自己就是個美男子嗎?」
「我的確是啊。」徐非雲輕撩一綹烏髮,道:「我就是長得太帥太美,連每天早上起床照鏡子時都會被自己的美貌嚇一大跳。怎樣,妳有意見嗎?」
「什麼跟什麼!」楚咲偏頭正欲嘔吐,突然察覺不對勁,又猛然回首道:「等等!你剛剛說話的方式……」
話一出口,她就又想起自己忘記追查那指環來源一事。玉葉指環既是柳依娘給藍禎的,而徐非雲與柳依娘又認識……
那便是了!
不然區區一個凡人,又如何知道這指環乃是百毒不侵的寶物,而特地贈送給身處險惡宮中的柳依娘?
「你!」楚咲的眼睛霎時瞪得如銅鈴般大,指著徐非雲,口中如有物噎道:「你你你你你──」
徐非雲從容一笑,道:「那座好廟就在前頭了,不去嗎?」
「好啊你!」楚咲兀自道:「師父猜的不錯,那蟠桃果然被你給吃了!不然你哪來這樣的功力!」
他雙臂交胸,淡淡問:「他老人家可還有說什麼?」
「沒說什麼怪罪你的話,也沒叫你回去受罰,想來準是猜到你已留戀人間了。」她又問:「可你到底是為了什麼才不想回去?」
他輕嘆一口氣,「以妳那栗子般大的智慧,我很難跟妳解釋清楚。」
「栗子?」楚咲氣得咬牙,「你還好意思說我呢!你沒事假扮凡人跑去京城當啥國師,現在又這樣大剌剌的跑來白水村,是想害死柳依娘嗎?她現在是罪人耶!要是有人跑去告狀說她與男子私通,她還能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