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為何而戰 (5)

　　在簡單卻不失隆重的頒獎典禮後，暗潮洶湧的春之祭總算畫下了句點。過程或許一波三折，但最終以兩人一起站上頂點作結，勉強算是暴風雨後的一抹光彩吧！

　　典禮結束後，久韶穿過散場的人群，來到了轉播室。

　　「你們兩位今天辛苦了。」他一推開門，便對在裏頭各自收拾著的徽彥和蜜諾說道。

　　「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麼複雜呀。」蜜諾面色愧疚地嘆了口氣：「佳蒂她還好嗎？」

　　從久韶觀察來看，絕對說不上是好，但見蜜諾不知怎地一副自責樣，久韶也覺得莫名其妙：「一年級的事情就交給他們自己來吧。」

　　「對了，麥克風之類器材的部分我再想辦法處理。」徽彥邊把一疊資料塞進背包邊說道：「納瑟西斯一輸，本來該負責的伊湜塔掉頭就走，看她那樣我也不想攔住。」他雖然口氣溫和，但多少聽得出有些許的埋怨。

　　「哼，剛才納瑟西斯那傢伙也沒來頒獎典禮──也好。」久韶一手叉在口袋裡，隨興地倚著牆：「等等整理下環境，今天的事情就結束了。其他的只能先靜觀其變。」

　　「是說你會願意跟瑞爾共同優勝讓我很訝異耶，我本來以為你一定會要他跟你打一場的。」徽彥笑了聲說道：「雖然我覺得這麼做還不錯。」

　　「打了也沒意思。」久韶望向窗外已微斜的夕陽：「因為勝負早就分出來了。」

　　瑞爾和納瑟西斯比賽剛結束時，在扶瑞爾去醫護室的路上，久韶曾這麼問道：「比賽前我傳給你的音檔，你有收到嗎？」

　　「有啊，我聽過了。」瑞爾一手搭在久韶的肩上，一手則摀著還在微微作疼的傷口：「納瑟西斯果然骨子裡就是那種人呀。」

　　「你剛才早點把它放出來的話，就能摘下他的假面具。那本來是我自己打算用的王牌。」久韶冷笑了聲說道：「結果你竟然沒有用它？這麼有自信。」

　　「才不是自信的問題咧。」瑞爾搖了搖頭：「確實像你說的，我能在場上放那段錄音，讓他難看。但是呢，」他看向久韶，淡淡地微笑著。

　　「這麼做和他對佳蒂做的事情有什麼不一樣？」

　　「我說，你們兩位，等等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欸？」

　　收拾著桌面的徽彥和看著手機的蜜諾不約而同地停下動作，用著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著突然開口的久韶。

　　「有什麼好奇怪的嗎？還是你們等下有其他事情？」

　　「不是，你會主動邀人去吃晚餐，實在……」蜜諾話說到一半，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倒是徽彥看到久韶略帶興致的臉龐，只是悠悠地笑了聲：「今天心情很好嘛。」

　　久韶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一派輕鬆地站起身說道：「那就當作你們答應了，趕快收拾完趕快走吧！」

　　是我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已經著了對方的道。久韶釋然地嘆了口氣，嘴角卻不自覺地揚起：是我輸了，瑞爾，心悅誠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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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什麼意思呀……」瑞爾看著手上提著的垃圾袋，忍不住嘀咕了聲。

　　頒獎典禮結束後，他本來打算和長武等人會合去大吃一頓犒賞自己，沒想到卻突然收到蜜諾發來的簡訊，要他到轉播室去一趟。其實去也不打緊，但讓瑞爾最摸不著頭緒的是學長姊只是塞了包剛清理完的垃圾要他拿去離體育場不遠的資源回收室丟。

　　算了，趕快丟完就趕快回去吧，今天一整天都快累死了。瑞爾雖仍滿腹牢騷，卻也還是逆來順受。

　　「嗯？瑞爾？」不料瑞爾剛走出體育場，後頭就傳來了佳蒂的聲音。他回過頭才發現佳蒂手上也同樣提了個垃圾袋。

　　「佳蒂，妳怎麼也……」「梅潔卡學姊突然要我去醫護室，結果竟然是叫我丟垃圾。」還沒等瑞爾把話說完，佳蒂就急著解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呀，我想我知道了。」瑞爾既好氣又好笑地嘆了口氣，心裡暗自想道：真是有夠多事呀，到底是哪個人想出的點子？

　　在頒獎典禮前，梅潔卡在醫護室內充滿自信地向佳蒂解說完她的計畫：「就照我說的做，你們兩個就很自然能有單獨相處的機會！」她還不忘補充道：「相信我，我可是充滿追求男性的經驗呢！」

　　佳蒂相當好心地沒有提醒梅潔卡那些經驗完全沒有一段是開花結果的。而且從瑞爾的表情來看，他大概也猜到個七八成了。佳蒂苦笑著，和瑞爾一同走在校園內的小徑。

　　她偷偷地瞥著他的側臉，以為能看到欲言又止，眼神四處飄忽的瑞爾。然而實際看到的卻只是已經褪去戰鬥時的狂怒，也沒有頒獎典禮時的喜悅，平靜地望著前方的神情。

　　「哪，瑞爾，今天的事情……」在兩人的靜寂中，佳蒂才一開口，看到瑞爾的眼神又忍不住撇過頭去：「謝謝你。」

　　「我只是遵守我的諾言而已。」瑞爾雲淡風輕地聳聳肩：「說過了吧，我也很討厭那種為了自己的利益，就胡亂說些謠言詆毀人的傢伙。」

　　「那關於納瑟西斯說的事情，你是怎麼想的？」

　　「唔，你突然這麼問……」瑞爾愣了一下，思考著該如何回覆。他本來還想打混過去，但看到佳蒂怎麼樣都想聽到答案的神情，才豁然地笑了聲：「管他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是認為沒什麼好在意的啦！」

　　「你都不在意嗎？」瑞爾持續地前行，絲毫沒注意到後頭的佳蒂已經停下腳步：「如果我說那些幾乎都是真的呢？」

　　「嗯？」回過身，瑞爾只見佳蒂低著頭，身體在傍晚轉涼的微風中微微發顫。

　　「你知道嗎？因為那些經歷，只要有任何男生碰到我或我碰到他們，我的腦海就會閃過那些噁心的畫面！」佳蒂邊說，雙眼也逐漸被淚水濡濕：「我本來以為只要跟你、跟德雷變成好朋友的話，一定就沒問題的，可是我還是做不到！」

　　「別這麼說──」

　　「剛剛也是，明明你都已經伸出手，我就是沒辦法握住。」淚水緩緩從佳蒂的臉頰滴下，瑞爾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啜泣。

　　原來如此，在醫院頂樓那時候也是，難怪佳蒂還沒碰到我的手時就嚇得縮回去。瑞爾看了眼自己的右手掌，又看了面前的佳蒂，只感覺到一陣心疼。

　　「我好怕，也好討厭這樣的自己！」佳蒂用手背擦去淚痕，卻又馬上有新的淚水滑落：「你都已經為我做了那麼多，為我受了那麼多傷，可是我卻……」她咬著下嘴唇，接下來的話語她怎麼也說不出口：什麼都沒辦法給你。

　　「佳蒂，就算你有不願回想起的過去，就算你因此而無法再碰觸男性，就算你會因此而討厭妳自己，不管怎樣我都要讓你知道：我絕對不會討厭妳！」瑞爾像是窮盡了今天剩下的精力般，雙手握緊拳頭，脹紅著臉也要說道：「因為我──我……」

　　「不要說出來！瑞爾！」

　　佳蒂吼回來的話語像是一發擊穿瑞爾胸膛的子彈，讓他悵然若失地禁聲。他垂下頭，緩緩地走向佳蒂。

　　「手上那包垃圾給我，我拿去丟就好。」瑞爾指著不遠處的回收室，臉上堆著任誰都能看出是勉強擠出來的微笑。

　　為什麼我要這麼說？佳蒂後悔莫及地擤了擤鼻子，把手伸了過去。

　　瑞爾同樣伸出手，但在要碰到佳蒂手的前一刻，他才意會過來，改抓住袋子的部分：「……抱歉。」

　　該說抱歉的人不是你呀。佳蒂目送著瑞爾小跑步離開的背影，心裡的無力感如同身後的晚霞般灑滿整片天空。

　　來到回收室的門口，一股異味肆無忌憚地撲鼻而來，讓瑞爾不禁皺起眉頭。他試著推動掩著的門，卻發現照理來說沒有鎖上的門好似從內部被什麼東西堵住。他正感覺奇怪，又注意到在差不多和他腰部同樣高的地方，從門縫伸出了條黃色絲帶。

　　是什麼大型垃圾垮下來了吧？瑞爾沒想太多，用肩膀硬是推開了門，而在那瞬間，他聽到了腳邊有東西挪動後倒下的聲音。在正要走進去的同時，他又被感覺是長條狀的物體絆住腳，差點摔跤。

　　「受不了。」瑞爾嘟囔著，一手在門邊的牆上摸索數秒，總算是找到電燈開關，但他很快就後悔自己將其打開了。

　　「喂，這、這是──」

　　「怎麼了？瑞爾？」

　　「慢著！佳蒂！不要過來！千、千萬不要！」瑞爾嚇得連退了好幾步，聽到佳蒂的聲音，連忙朝她喊道。

　　「到底……」然而瑞爾的告誡已經太遲了，跑到瑞爾身旁的佳蒂看到回收室內的景象，整個人好似挨了記悶棍似地傻住。

　　在門內的中年男子無力地癱倒在地上，他脖子上的黃色絲帶和半張的雙眼再再向兩人傳達簡單而粗暴的訊息：已經不可能再叫醒他了。

　　「呀──」「啊──」兩人都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發出這麼淒厲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