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裁的激情上訴》試閱連載7

第二章
「嗯？老闆找我幹嘛……」
剛把暮曦哄上床睡，並把居家環境打掃過一次、同時將隔天早餐材料一起放進冰箱預備後的小衛剛搭乘電梯到地下三樓停車場就感覺到口袋裡的震動，掏出一看姓名馬上不敢怠慢地點開。

行政事務布達
明日請自行利用上班時間查找好以下主題的圖片，下班前寄到執行長信箱，收到回信後方可下班，完成者當月加發獎金一千元。

這封可以稱得上沒頭沒腦的行政命令同時讓所有經紀人與助理「啥」了一聲，私底下開設的群組隨即不斷跳提醒，多半都是互相詢問這個行政命令到底是真是假、又是因為什麼原因。
小衛對穆半生的命令與請求一向都奉為聖旨，因此並沒有加入討論，而是開始思考為什麼會需要找那些圖片呢？而且大家都有的話代表加總起來的份量不少，用途會是什麼呢？
懷抱著種種疑問，小衛發動車子離開暮曦的家。

＊

韓青譽個人資料好得手程度只僅次於暮曦的真實名字。
一坐上車，穆半生馬上讓助理去找這個人的資料，半生經紀公司裡的每個員工都很習慣人肉與搜索，不到十分鐘，資料就已經被寄到電子信箱裡，穆半生對此相當滿意。
原本以為資料不多，沒想到點開卻是洋洋灑灑三十多頁，除了基礎的個人資訊與經歷外，他所偵辦過的案件也逐一在列，出乎穆半生意料得多，從這不難看出他是主攻刑事案件的檢察官。
與演藝人員不同，檢察官會被揭露在網上的資訊很少，即使輸入再多關鍵字也一樣，穆半生簡略看過資料後便順手擱置，使用過度的雙眼跟同時遭遇到太多事情的腦袋正在叫囂著想休息，痛得像是被人狠狠揍過。
一瞅時間，快要一點了，以往這個時間他會稍微小睡一下，視乎工作量多寡，多的時候甚至會選擇沖個冷水澡醒神……正當他思索是否要因為那些量大到無與倫比的待尋照片而比照辦理時，一聲「叮」打斷了他。
手機螢幕亮起，是新來信，穆半生細心地把公司裡的每個人都加註暱稱並放大顯示，所以他能馬上判斷信件的急迫性，而這一封顯然不是急件，於是他趁著去煮咖啡時滑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小衛關懷的問候，與說明夾檔內容的細心，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暮曦的眼光很好，在許多人中挑了小衛，經過這幾年的歷練也變得更可靠了。
簡略回信表達自己還有事情要做後不忘叮嚀小衛注意暮曦的精神狀況，如果又有失眠或是恍神的狀況要記得去找楊欣報到。
沒等到回信，穆半生滿意地坐回辦公桌前，被密密麻麻的字與各種不同顏色填滿的表格寫的是每位藝人的行程，跟那些當甩手掌櫃、只負責大方向規畫與回收成果的老闆不同，穆半生一向不懂放手是什麼感受。
當紅炸子雞的暮曦得優先確認，唱片、戲劇等約都要徹底掌控進度，接著是僅次於他的，照行程滿當程度排下來，最後墊底的幾個則列入明天要優先關心與奔走牽線的名單。
點開信箱，寫了幾封信寄給最近經劇組或是眼線回報狀況需要特別留意的藝人助理，內容從早上要去買什麼當早餐跟營養補充品、到晚上要回報哪些狀況都鉅細靡遺。

還不夠吧？

這句話猛然閃過腦海，讓高速打字的手有片刻遲疑。
沒有多想，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小瓶藍色的玻璃瓶，轉開瓶蓋倒出一小片藥配著咖啡吞下，原本就疼痛的腦袋因為藥物作用而痛得更加劇烈，但好處是那道聲音不再如影隨形。
還不夠嗎？
小到關懷狀況、大到進度控管，半生經紀公司裡有多少位藝人、他就等於要多攬幾個人的工作在肩膀上，在一天累計只有三小時睡眠的高壓生活下他還能撐著不倒，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個傳奇。
但，還不夠。
穆半生知道自己做的僅僅是冰山一角罷了，要不是簽下了暮曦這個閃耀的星星，說不定這間經記公司早就不存在於這個多變的社會中，公司的地址會變成便利商店或是餐廳？都不可知。
還做得不夠完善。
讓每個人都像暮曦那樣登上演藝圈的頂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光是讓暮曦一人攻頂就幾乎要讓資源耗盡，讓更多人上去的話勢必得付出更多、更多……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打字的聲音充斥室內，小衛的慰問與消失在腦中的質問再也不曾進到穆半生的心底，直到公司最勤勞、永遠最早到的掃地阿姨進到辦公室裡打卡準備上班時才被他逼近死人的臉色狠狠嚇一跳！
「老闆！」
「啊。」穆半生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又在公司窩了一晚，食指前端隱隱發痛，連續敲打近十六小時的下場就是手指腫脹疼痛不堪，穆半生皺著眉送出信件，接著長吁一口氣。
距離所有員工上班、與助理藝人們開始活動的時間，還有一小時。
「老闆，你都沒有回家嗎？要不要我幫你買早餐？」打掃阿姨緊張地湊上前問，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小夥在她眼裡就像個為了準備考試而整晚不睡覺的孫子，除了心疼之外還是心疼。
「不用，我去洗把臉就好了。」
穆半生委婉拒絕了阿姨的好意，沉默地走進距離辦公室最近的一間廁所，「啪」的一聲把只亮一半的燈全部打開，刺眼的白光讓瞳孔瘋狂叫囂著痛，而這些不適的感覺往往會在八點過後，他灌下第三杯濃縮咖啡與止痛藥之後減緩甚至消散。
一直都是這樣。

＊

韓青譽甫走進會議室就被穆半生那張慘白到不可思議的臉給震了一下。
那一天餐廳的燈光過於昏暗，發生事情後情緒凌駕理智，別說仔細觀察穆半生的臉色，光是看到他就會想到那些花了數年才累積起來的照片量一夕之間化為烏有，光是用怒火中燒還無法準確形容當時的情緒！
但幾天之後，事情過了、情緒也過了，用這種奇葩方式索要補償的一方情緒是無奈大於一切的，甚至可以更正確的說，韓青譽後悔為什麼不直接跟他要一筆金額去買新手機救好，而是選擇了這種容易藕斷絲連的方式。
「給你。」
穆半生掏出一個足足有１Ｔ的隨身碟放在桌上，滑動時發出的細微刮聲讓韓青譽的眼角抽動兩下，這種聲音像是細針，微弱、短暫，但總是能像細針一樣直接刺進耳膜中，讓他痛得渾身顫抖。
「數量都計算過了嗎？正確嗎？」韓青譽迅速伸手拿起，兩個指節大小、邊緣刻意設計成圓弧狀的隨身碟捏在掌心並不會刺痛肌膚。
「照你所說的。」
手邊沒有電腦，韓青譽便說「晚點回辦公室查看，如果數字不對會再連絡你」並把隨身碟往胸前口袋裡放，冷冽的眼神無法克制地往那張慘白的臉上掃。
那是一張已經無法用「睡眠不足」或是「疲勞」做單一描述的臉孔，韓青譽以為自己已經是長期過勞的經驗老道者，但眼前這個男人顯然已經超越上述。
韓青譽心底升起一股濃烈的不耐，而他很清楚這份情緒的來源與起因。
「你白費功夫了。」他冷聲道。
穆半生微皺起眉看他，不明白這句毫無前因後果的話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這招我看多了，沒用的。那些自以為無辜的被告總是一副沒睡好、壓力大又委屈的樣子在我面前裝可憐，以為這樣就能博取同情，不好意思，這正好是我缺乏的情感，所以下一次請不要一副病懨懨的樣子出現，真的倒下的話我還得叫救護車，麻煩。」
毫無同理心的發言卻沒有讓穆半生皺眉，相反的，他盯著眼前這個黑眼圈只比自己要淺一些的檢察官，並且明確地感受到在警察局時也同樣強烈的情緒朝自己猛撲過來。
厭惡。
不是排斥，也不是不適，而是徹底的厭惡。
「你常遇到嗎？」穆半生用兩指輕輕按壓眼頭，讓使用過度到有些緊繃的部位獲得舒緩。
「上週剛遇到一個。」韓青譽冷哼一聲，「一頭亂髮、黑眼圈一看就是用眼影塗的，一塊白一塊綠的妝容只能成功唬過那些坐得遠的旁聽群眾跟法官，幸好我馬上看出來，用盡一切方法挖掘證據鍊中的破綻。
之後我讓我的檢事官跟著他，兩天後就抓到他上酒家豪奢消費的證據，還打算用『這幾天心神不寧、生活受到極嚴重的影響，我的當事人已經受到最嚴重的良心譴責，還望庭上從輕量刑』來逃避刑……」
韓青譽突然意識到自己講得太多了，連忙閉嘴，那些已經出口的話是收不回來了，為此他只能痛恨為什麼會這麼管不住嘴？平常可沒有這麼長舌吧？
左思右想，韓青譽只能想到是眼前這個男人的視線太過……太過……
太過後面的形容詞，任憑他怎麼想都沒辦法在辭海中找到一個合適的拼湊上去。
那種視線其實不具有任何侵略性，韓青譽看過太多人，無論是張揚的、深沉的、膚淺的或是詭異的，無一例外都具有一定程度的攻擊意圖，那是無論多厲害多高深莫測的人都藏不住的情緒，即使是漢尼拔也不例外，他的笑裡總像是隱藏著一隻烏鴉，準備在你鬆懈的時候朝你的眼窩猛力一戳、一拔！
啵！
穆半生的視線除了毫無侵略性外，也顯得格外有能量，被盯著不用多久就能感覺到身體被溫暖的感覺包圍，那是一種近似於放心與寧靜的氛圍，韓青譽沒有打過疫苗，對這種情境毫無抵抗能力，防備一但鬆懈，潰堤就只是待應驗的事實。
「……偵查過程不公開，請你當成沒聽過。」韓青譽有點狼狽地說。
「好。」穆半生從來不喜歡把咄咄逼人的一面展現給外人看，見他已經露出疲態，便起身準備離開，本來到這裡的目的也只是把隨身碟交給他、完成和解項目而已，「那麼，再麻煩你確認圖片，都沒有問題的話請告訴我。我先離開了。」
「慢走。」
沒有上演每個訪客要離開時送到門口的劇情，韓青譽僅是將下半身倚靠在會議室的桌子旁，用冷淡的眼神目送穆半生離開，僅有一聲「慢走」，連揮手或一個笑臉都吝嗇給予。
「對了──」
穆半生走到門口，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停下腳步，鞋跟在地板上發出的「喀」聲也戛然而止，在「刺耳」與「激發殺意」之間遊走的噪音指標不斷左右擺動，只要有任何一丁點要素加上去，就能讓箭頭穩穩停在某一方之上。
韓青譽連抬臉都懶，直接用眼角餘光瞅他，想看看這位國文課明顯被死當的總裁還有什麼話沒有說完。
「你今天，也有聞到味道嗎？」穆半生輕觸鼻尖，一下、兩下，嘴角勾起的弧度恰到好處，是會讓人也跟著心情愉悅起來的淺淺笑容。
這麼突兀又詭異的問題，倒是沒有讓韓青譽愣住，他很明白對方口中的「味道」指的是什麼。
「否則你以為我坐這麼遠為的是什麼？」
韓青譽的回答像是正中穆半生下懷一樣讓後者露出更深沉的笑容，幾乎要瞇成一條線的雙眼給韓青譽帶來的感受相當直接且毫無遮掩，他忍不住顫抖肩膀，渾身上下像是一絲不掛地被他瞧見一樣羞愧不已，而自尊心對這樣的情緒相當敏銳，還沒等預兆浮上臉頰便迅速將其壓制。
「我明白了。」
相較於他，穆半生則顯得遊刃有餘，扔下這四個字後旋即走出會議室，留下陷入沉思的檢察官靠在桌邊，臉色複雜。
不提還好，這下子韓青譽覺得那種味道更濃烈了，像是自己正緊緊貼著他的身體聞嗅一樣，參雜著輕微汗味與體臭，香水本身的特徵被誇張地放大，他甚至得花費很大的力氣克制自己，才能不因為這種香味而讓感性凌駕於理性之上……
「該死。」韓青譽往桌上重重一打，跟著走出會議室，回到辦公室後直接鎖門，並把下雨聲的白噪音開起來，今天要處理的事情多如牛毛，下午還得去法院開庭，他只能利用這短暫的時間調整心情，否則就太愧對他的職業、與一路提攜的前輩了。
啪啦啦啦……
雨聲蓋過一切，雷蛇的耳機品質極好，成功隔絕一切雜音，在雨聲滂沱中他慢慢靜下心來，覺得縈繞鼻間的香氣消散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