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幣與銅幣（上）

於是我只顧著和亞歷山大玩，連在旅館餐廳裡沒能做到的餵食也在亞歷山大半推半就、欲拒還迎之下完成了。
嘻嘻，出來旅行就該要這樣才高興啊！姐姐我今天已經一片無悔了！
當然如果我能夠多餵亞歷山大再吃幾口肉就更加好啦！

「亞歷山大、亞歷山大……」
「請你別這樣，姐姐。」
「真是的！還在害羞！明明都已經吃了姐姐～～之前給你的那些肉了。」
「那、那是！……咳咳！請你自重，姐姐。雖然你今天是在扮演富商的女兒，但別忘記你始終是一位大貴族的千金，有不應該做的事情！亦有應該要做的事情！」

欸？應、應該要做的事情？
「姐姐，凡事都有分寸……」
在亞歷山大的說教底下，我只能抱著頭。
糟了！太高興所以差點忘記了！我特意選了到領都去旅行是有用意的！

我唯有一邊聽著弟弟跟我說明什麼是大小姐應有的禮儀，偶爾還要附和一下他，一邊再繼續自己的市場調查。
「姐姐！你根本沒有聽我說話對吧？」
「……呃，對不起！姐姐剛剛見到一間賣手工擺設的店，我想要是買來送給你肯定會是很適合的！」
「所以你是承認沒聽我說話嗎？」
「這……」
「別迫得你的姐姐太緊。亞歷山大，今天我們是來旅行的，你再說下去就掃興了。」
「嗯，是的爸爸。」

父親大人替我解了圍之後，我便拖著亞歷山大的手，走向我看中的店了！
當然，途中父親大人也沒有放開我，畢竟我一共有左手和右手兩隻手呢。
所以當我一停下來，三人同行就橫著阻礙了不少來往的過路人，只是緊迫的時間也壓得我沒法去在意了。

「咦？瑪麗亞啊，你說的店在哪裡呢？」
「這裡，父親大人。」
我指了指一位擺著地攤的嬸嬸，她便很高興的開始向我推銷了。
「哎吔！很少有呢！像小姐一樣的好人家女孩！竟然看上了大嬸的手作東西！」
跟擺地攤嬸嬸的熱情相對，父親大人完全是不置可否的態度，看來他是不能認同鋪一塊布在地上再放點要賣的物品上去就能稱作是一間店了吧？
但是疼女兒的父親大人才不會阻止我探索庶民文化呢。

「大嬸夫人，這個賣多少錢？」
「只是叫大嬸做大嬸就可以了啦！大嬸就只是個賣雜貨的，不值得小姐你加上尊稱！小姐你看中的這個才八枚大銅幣啦，大嬸十分努力地擺賣才可能賺到你這幾個錢，是僅僅夠糊口的窮人啦！當然背後也是無權無勢，夫人什麼的真是跟大嬸我極之不相襯！」
「是嗎？」
「是呀！」

大嬸一邊回答我一邊笑，彷彿她身上的熱情都要撲過來燒著我了！不愧是我所選中的地攤！這就是本大師多年來觀察群眾以謀求小說素材的同時，一併鍛鍊出來的看人眼光！
嘻嘻，我當然知道加上「夫人」來稱呼大嬸是有少許不知所謂，但我只需要提供這一點來充當話題，就很順利地打開了大嬸的話匣子了呢！

接著我每選購大嬸的一件物品，她就會講出一大堆話來，內容雜七雜八、天馬行空，不過正是我想要聽的。
至於這種道聽塗說的準確度如何嘛，事後我跟小人Ｂ確認一下好了，現在就讓她一句一句插嘴太浪費時間，很快我們就要去她的陋居裡吃午餐了，之後她還要為自己的妹妹向父親大人請求一些事情，不知道又要耗多久，只有一天真的不太夠……

就好像本大師的「聖凱倫斯」一樣，偉大的羅馬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便建成，想當年，本大師經過了多詳盡的計劃，才終於動筆催生了一本曠世傑作……啊！是從小六開始，到中二時創建了一個資料夾，「聖凱倫斯」誕生的過程真夠讓本大師娓娓道來……

哎吔！對了！
父親大人不是為我修了一條路的嗎？他說要常常帶我去領都旅行的嘛，那麼就下次！下次再來的時候才做調查好了，今天我已經很努力，為白德朗家長久統治領都踏出了一小步，但那對只有十歲左右的瑪麗亞來說卻是完全超乎想象的一大步！
好，可以走了。

「還有還有這件……啊，小姐？是不喜歡這把木梳嗎？那麼……這一樣！」
「不，我覺得夠了。」
「別這麼說嘛！小姐，再看…」「不，我在大嬸你的店裡已經買了很多，難道這樣的消費還算少嗎？麻煩你，替我算算總賬。」
「呃……好、好吧！謝謝惠顧！讓大嬸算算。擺設一個八枚大銅幣、木造小刀……木梳一把六枚大銅幣加上七枚小銅幣……木頭人偶一枚小銀幣。總共八枚小銀幣、一枚大銅幣、兩枚小銅幣。」
「嗯，給你一枚大銀幣找錢。」

然而我普普通通的一句話卻令大嬸面有難色。
「怎麼了？」
「……小姐啊！不如湊個齊頭吧！這幾件木雕加起來原本要超過三枚小銀幣，但大嬸就當是零錢那樣找給小姐！畢竟小姐惠顧了大嬸那麼多，大嬸算你便宜的！」
「不要了。」
「就當是幫幫大嬸嘛！大嬸在這裡擺地攤、討生活也不容易的！哎，怕了你！大嬸再送你這裡的一件東西吧！這樣對小姐你好也對大嬸好！」

唉，原來她還想死纏爛打地推銷我，可能是本大師選了個熱情奔放的人就會這樣吧？
畢竟臉皮不厚的人就很難突然和一位陌生顧客滔滔不絕呢……
於是我只得搖搖頭，說：
「可是大嬸，你已經將我沒說要買的木梳偷偷地算了進去總帳裡面，但這樣我依然默不作聲，還不夠幫你忙了嗎？」
「欸？……呃，哈哈！哈哈哈哈！」

當大嬸用笑聲掩飾著自己的不老實時，我便將大銀幣遞到她面前了。
「總之，我給你一枚大銀幣找錢。總帳依然是八百一十二枚小銅幣就好，找我一百八十八枚小銅幣。」
「……對不起！大嬸錯了！這把木梳是大嬸偷雞摸狗想騙小姐你買下去，大嬸會好好反省的！」

大嬸收起木梳，低著頭後悔地道：
「就這些算小姐七枚小銀幣……」
「不不，好像是我欺負你似的。我將木梳的事說出來並不是想壓價，只是希望大嬸你趕快跟我銀貨兩訖就好。所以我們照舊，總帳依然是八百一十二枚小銅幣，找我一百八十八枚小銅幣。」
「一、一百八十八枚小銅幣大嬸實在找不起啊！」

大嬸突然抬頭，眼泛淚光的向我高喊，我不禁退後了一步才解釋說：
「我不是要為難你！一枚大銅幣相等於十枚小銅幣，而一枚小銀幣又可以換十枚大銅幣，我只是圖個說話方便才將計算價格的單位統一改成小銅幣，並不是要大嬸你必須只用小銅幣找錢給我的意思！你也可以給我小銀幣和大銅幣啊。」
「真、真的？」
「當然。」

大嬸半信半疑的，她沒有馬上找錢卻忽然向我發起牢騷：
「像我們這種小民啊，無權無勢，一旦被小姐你這種請得起兩名護衛的大家族找上麻煩，大嬸可是毫無招架的能力。但是即使如此，再加上我欺騙了小姐你，可是你卻一點也不生氣，還想照著被騙時的價格付錢，真的很奇怪啊。」
「這個……」

被大嬸說了奇怪之後，我便想著父親大人或許也是這樣看待我的。
只不過現在我可不能望向父親大人求證，我才遭父親大人教訓我不像一名正常的大貴族千金不久啊，正是處於需要小心謹慎的立場上，所以總不能用視線提醒父親大人趕快來檢視我的一舉一動吧？
總之我該做的，就是快點處理好眼前的這名大嬸，然後藉口午餐時間馬上要到了以便逃離現場。

「大嬸！你就當是本小姐心胸廣闊，不屑跟你計較吧！」
「那麼…」「本小姐不想再跟你浪費時間啦！就這點連小金幣都比不上的小錢！本小姐願意答應你一個請求，以令你肯立即跟我銀貨兩訖！」
「欸？……謝、謝謝！看來小姐真是位難得一見的好人！大嬸仔細看看，你家的兩名護衛也好像跟一般的傭兵、冒險者之類的十分不同，有禮儀、有教養，似乎不是只用錢就能請到的…」「大嬸！本小姐沒有空再聽你講廢話！趕快！」
「呃，是的！」

大嬸推過了要賣給我的貨物，包括那一把木梳後說：
「大嬸不是什麼高貴的人，但也懂廉恥，不會現在才提出些獅子大開口的條件。但是，既然小姐你肯讓大嬸提出一個請求，那大嬸也只有照辦，提出一個毫不緊要的請求。這些東西加起來就算小姐你八枚小銀幣，請小姐別再要大嬸找你大銅幣、小銅幣了，如果你真的要給大嬸一枚大銀幣，那大嬸還是有能力給你找兩枚小銀幣的。」

聽大嬸說到這裡，我便直覺有一些關於市場調查的寶貴資料已經近在口邊了！但是我才剛剛決定了下次旅行再做收集情報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