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半年，感謝你、記得你、念著你（中）

　　最近的晚上，空已經放棄回自己房間睡覺的打算了。
　　要問為什麼的話，原因不外乎那個總是在大半夜發出尖叫擾人清夢的奴隸。總是要空陪才肯好好再去睡覺。
　　基於麻煩的緣故，空索性就來到奴隸的房間睡覺了。反正奴隸還不過是個孩子，同睡一張床對兩人而言一點也不嫌擠，而且這裡原本也是空的房間。
　　似乎只要有人能陪著奴隸少女睡覺，她就比較不會夜哭了。缺點就是奴隸時不時就會想聽點枕邊故事。
　　「好吧，正好跟妳明天的修行有關，稍微提一些好了……」

　　這故事，是空與老龍相遇過了約兩個月時的事情。
　　兩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但就這點時間就能學會一個未知語言的空已經可以說是異常的程度了。
　　沒辦法，這是必須的，在一個無法溝通的世界是不可能活下去的。這是老龍下給他的詛咒，所以必須拚命活著。
　　「喂，臭老頭今天要幹嘛！」
　　「怎麼就難聽的話說得特別溜嘴啊……老夫哪裡教錯了……」
　　「別再給老子遠目了，是哪來的老年癡呆末期啊！」
　　老龍嘆了口氣後重新振作精神。
　　「老夫認為既然已經學會通用語了接下來你要開始增加知識，書的話都放在洞穴深處，姑且叫它書庫吧，有空就自己多看些。老夫現在要你做的是戰鬥的訓練。」
　　「哈？念書什麼的我無所謂，但為啥我要戰鬥啊，開什麼玩笑，不要不要，麻煩死了，免談。」
　　「小子你別太自以為是了，你可沒有立場跟老夫討價還價。你在這裡可能沒有感覺，但是這個世界可遠比你想像中的還要更加危險，不只是野獸、還有魔獸、更有不少種族跟人族對立，你以為就憑你這副德性有辦法活下去嗎？你才別給老夫開玩笑了！」
　　「……」
　　確實，空其實也知道自己實力不足，也想過要過的生活可能與還在地球時與眾不同，畢竟連龍這種幻想生物都有。大概有很大的機率會像漫畫小說一樣，開始過著滿是戰鬥的日常吧。
　　然而，空卻沒有一定要活下去的理由，真要說的話就是老龍的詛咒讓他勉強活著吧。沒有目標的存活著。最多只比行屍走肉好點。
　　曾經只為了一個人而活著，失去之後如今卻要他為了自己而活，他反而找不出動力。
　　見空的眼神逐漸喪失光彩，老龍大聲喝斥。
　　「老夫不管你想怎樣，老夫要你做你就去做！」
　　「……好吧。」
　　如同有自我意識的人偶一般，前面沒有路的話空是不會自己去開闢的，因為是學生所以去上學，因為有路所以要走，之前就或多或少看得出空的這份特質，如今去掉重要的人的存在，空就更是如此了。

　　老龍把空帶到一間房間裡，入口外有張空尚未見過的魔法陣。
　　「之後自己想辦法出來。」
　　隨後老龍將魔力注入魔法陣，入口瞬間被封上了，接著空間亮了起來。
　　四方的空間，長寬各約二十公尺，除了牆壁外什麼都沒有。不，等等。房間的正中央有什麼漆黑的東西正聚集著。一團黑影匯集，逐漸形成人形，雙腳、身體、雙手、頸部、頭、然後是臉。
　　「……嘖，惡趣味。」
　　空臉上寫著不滿。
　　這並不意外，因為黑影最後變成的是空的模樣。不僅是體態，動作和神情全都唯妙唯肖，連不滿的表情都一模一樣。除了是黑色的這點外，找不出與空不同之處。
　　「喂，告訴我要怎麼出去。」
　　空試著與影子空交談，但是影子空沒有回話，事實上空也不期待對方能回話，不過是個影子罷了。
　　「按照常識來考慮的話，這裡應該要──」
　　……碰！
　　「嘖！」
　　同一時間，兩人同時向前衝去，一個右踢擊揮向對方的頭部，最後軌道重疊在空中互擊而發出巨大的聲音在密閉空間中迴響。
　　空一個咋舌，他從這個小小的事件中發現了，那個影子是自己的完全複製品，包括自己會在話說到一半時偷襲，而且會以右腳攻擊，動作還有角度全都分毫不差，光這幾點就足以讓空做出這般判定。
　　「這下還不簡單嗎……」
　　因為只要超越現在的自己就可以了。
　　按照小說裡的常識來思考只要贏了就能夠出去，所以空才說的這麼輕鬆。
　　影子彷彿在挑釁一般向空擺了擺手，空的眉角抽了下，勉強揚起嘴角露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喲喲喲，老子像是會做出這種動作的人嗎……你給我適可而止！」
　　再度的交鋒，依然是以平手作結。不擅長打架的空，在攻擊以及防禦的同時疼痛也逐漸累積，影子的分身就沒有這點不便，動作本來就很生硬，再加上痛覺不停打斷注意力，所以空開始屈居下風。
　　「開什麼玩笑……！哈啊啊啊啊啊啊──」
　　──迴旋踢用左手臂擋，然後抓住他的腳放倒他！
　　雖然空腦袋轉得很快，但是動作始終跟不上想像，當然影子也有這種現象，但是由於它並沒有疲勞的概念，數度的交鋒後，喘息不止的空一個沒注意被拳頭砸向側臉，擊飛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動彈不得，不停喘著氣。
　　可惡，到底為什麼！？
　　不久後空嘆了口氣坐起身。
　　「這也太不像我了吧……」
　　空的呢喃沒有被任何人聽到。
　　被自己深信的存在、自己的摯愛、自己珍貴的家人背叛之後，在被老頭子撿回來之後，空的齒輪就一直是錯位的。直到現在這樣慘敗後，空才終於意識到這點。
　　所以他才能真正放空所有的思緒，最後重新啟動思考。
　　冷靜，現在需要的是冷靜思考。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呢？因為要修練。
　　我從什麼時候進來這裡的？估計不到三十分鐘前。
　　我要怎麼做才能出去？打倒我自己的分身。
　　我該如何打倒它？比現在的自己還強就行。
　　不，不對。說到底，關於這個影子分身的事還有很多還不明白。不要急，慢慢來就行，反正現在的我什麼沒有，有的只有時間而已。
　　想通之後，等待體力回復。空再次的挑戰，只為了驗證他的假設。

　　好，整理出這幾點了。
　　1.空的影子分身（以後簡稱影子）等於空的完全複製版，但沒有體力和知覺的概念。
　　2.影子的能力值不會更新，也就是在最初啟動魔法陣的那個當下，它的實力就固定了。
　　3.影子不能溝通，接近到一定距離時才會進入臨戰狀態。

　　能夠想到的即時有效方法就是學會這世界特有的魔法了，但是這並不可能做到，至少也必須在離開這房間後才能學習。但即使學會了，下次被丟進來後影子大概也能使用了吧。
　　如此一來，既然沒有捷徑可走，想要獲勝的話除了體能外，找出自己動作的不良之處再加以修正大概就是最好的辦法了。正好眼前有一個會連壞處都完全模仿的對手存在。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難怪對手會是自己了。
　　跟實力相當的人對打就是能最快進步的作法。還真是老掉牙的想法。
　　「好，總之先從這裡出去後，賞那個不講理的臭老頭一拳好了！」

　　這次空盡量不去還手，以觀察為主軸，盡可能的閃躲與格擋。
　　動作太大、直來直往的，只要看穿了其實能輕鬆躲過嗎……揮出左拳時，右腳會先往外跨一步。迴旋踢前，只要看頭部偏轉的方向就能知道是哪一腳了。重心不穩，步幅過大，想搞小動作也因為是我自己的想法所以很容易看穿。
　　……仔細去找的話，空發現了非常多自己的習慣動作，一點一滴的積纂，等累積到一個程度就會先行撤退，在遠處一個勁地做校正。
　　就這樣，等他認為沒問題後就再次挑戰，然後再次找到缺陷，接著再改進。不停地重複這樣的行為。於是終於開始能夠有餘力反擊，甚至開始壓制。
　　「我可還不急著要打倒你啊，冒牌貨。再讓我榨取些東西出來啊！」
　　這次輪到空對著影子擺著手挑釁。
　　一個小時後，空已經能無傷獲勝了──

　　那之後過了兩個星期。掌握到訣竅的空已經可以不需要花多久的時間就能打倒影子了。即使空的實力越加進步影子也會跟著變強，但空往往能掌握訣竅，不斷的蛻變。如今，光是看到空的能力值根本看不出是空了。
　　由於沒有正式學過武術上的學問，空自己將記憶中的技巧做揉合，創造出了專屬於他的自我流。
　　碰碰碰碰！
　　激烈的撞擊聲不停響徹整個空間。突然之間空改變了行動方式，不再格擋而是以公分的差距躲過影子的攻擊，趁著影子措手不及反身一個肘擊灌進影子的側腹。
　　影子一聲無聲的乾嘔，衝擊波貫穿它腹部，最後向後噴飛了三公尺，又在地上滾了兩米。
　　「怎麼？已經不行啦？」
　　「……」
　　逐漸影子化作黑點消散，洞窟回歸寧靜，全部只聽得見空的呼吸聲。吸，吐，吸，吐，沒有一絲喘息，平靜如水。
　　接著魔法陣的效果消失，洞穴再度被黑暗籠罩，目不視物。空沿著牆壁往出口前進。
　　「嘖，應該要那老頭子好好想辦法處理光源問題的！」

　　「小子，之前鑑定的結果出來了。」
　　兩天前老龍為了教空學習魔法，而為其進行測驗，但是不知為何沒有結果。所以老龍以更加精密的方式做檢測，結果在今天終於出爐了。
　　「你沒有魔力，換言之在現今這世界你跟廢物沒有兩樣，至少跟你同樣種族的人族會將你視為垃圾一般，歧視你、唾棄你，可憐啊……」
　　「……所以呢？」
　　「沒，老夫早就知道這對你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只是提醒小子你在這世界上的處境而已。咳咳，做下說明好了──你可以將含有魔力的個體視為容器，而魔力則是其體內的溶液，能夠裝下多少端看容量而定。多了裝不進，變少了則會隨時間緩緩回復。」
　　「你想說人打從出生容量就定下了嗎？」
　　「底線是這樣沒錯，但是隨著使用總容量也會跟著增加。嘛……雖然也是有種族上限這項的麻煩存在就是了。」
　　空低頭沉思了一陣子。
　　「所以我的容量是０，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但也不算對。說得確實點，應該要說是你根本不具備容器。從前也有不少這樣的例子，甚至可以說像你一樣沒有魔力的人在人族裡才是普通的，掌握魔法的更是只有王室的成員才能習得。」
　　「……講重點。」
　　「小子，你想學魔法嗎？」
　　「……你在開玩笑嗎？」
　　空一臉看著老年癡呆的表情看向老龍，沒有魔力去哪裡學魔法啊。只差『你白癡嗎』沒說出口而已。
　　「老夫是認真的，只要小子你有心，老夫絕對不會放任不管。」
　　老龍認真的態度盯得空渾身不對勁，這大概是空來到這世界第一次見到老龍這麼認真吧。平時總是大而化之的這位長者總是順著空的任性，今日也沒有例外，只是今天的情緒表現讓空不太習慣。
　　空吞了口口水，接著有些膽怯地點了頭。
　　「很好，那麼接下來就抱持著覺悟，學習吧！」

　　從這天開始，空時常與疼痛相伴。雖然進步幅度極小，但是空至今仍沒有一天是懈怠的。為了這直到生命的最後都還願意關心他的這位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