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愛恨 （上）
本章節 2597 字
更新於: 2018-12-17
「蒹兒」。
這兩個字聽在楚咲耳裡，卻是再清晰不過，憤怒的情緒亦隨之漲滿心頭。
「妳不配。」她恨恨地瞪著老婦人，「妳不配叫我！」
可對方似是沒聽見她說的話，又道：「蒹兒……妳回來了，妳終究是回來找爹娘了。」
「不……」楚咲不自覺地使勁兒握緊了拳頭，眼淚幾乎要流下。「不對，我不是妳的蒹兒。我是楚咲，我是楚咲！」
老婦人聞言，喃喃地不知說了什麼，半晌仍然氣若游絲地喊了聲：「蒹兒。」
楚咲閉上雙眼。
想起那幾個村婦人談論的內容，她的臉上泛起一抹冷笑，再睜眼時，恨意依舊。
「老頭子死沒幾年，妳也要去找他了，是嗎？」楚咲點點頭，言語中盡是嘲諷。「好啊，你們還真是恩愛啊。為了錢賣掉自己的女兒，卻絲毫不埋怨對方，就真的這樣攜手過一生？這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我不是你們因相愛而生下的孩子嗎？你們這種愛真是噁心！混蛋！王八蛋！」
用盡全身力氣怒吼之後，她頭也不回的甩淚離去。
為什麼？
明明不想見到他們的，為何偏偏一下凡就遇上了？而且還見到他們這般下場……
楚咲緊咬著牙，不知該如何宣洩這番情緒。
且說她這一去就是兩三個時辰，夕陽西下，柳依娘與藍禎心裡擔憂，便放下手邊一切事情，到處去找她，結果最後是柳依娘先在那老榕樹下找到了人。
柳依娘哄她先回去洗個澡，自己則又去把兒子叫回來。
藍禎回來見楚咲已換上乾淨的衣服，卻散著一頭長髮坐在榻上，緊抱雙膝，也不說半句話，遂低聲問母親：「娘，咲弟怎麼了？」
柳依娘憂心道：「找到她時，就是這副模樣，饒是怎麼問都不回答。你且先替娘好生安慰。」
藍禎頷首，在母親離去後爬上了榻，坐在楚咲身邊。
「是不是我和我娘待你不好，讓你不開心了？」他試探著問。
楚咲搖頭。
「那是怎麼了？若是遇上什麼難事，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你怎麼幫我？」楚咲毫無生氣地抬起頭，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見到我的……親生母親了。」
「真的？」從未聽他提過這些事的藍禎甚感訝異。
楚咲輕咬下唇，宣洩似道：「那時我家裡窮，那兩人又遊手好閒的，從未想過要認真幹活兒。後來米糧吃盡，更別提有啥能再供他們玩樂的錢，於是他們便把我給賣了，害我日日夜夜吃盡苦頭。我原以為像他們這樣無情的人，對彼此應該也是很狠心的，誰知他們之後還是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直到其中一人先死去……」
藍禎聞言，震驚之餘仍不忘想些話來安慰她：「人總是有許多無奈，或許他們只是不得不繼續生活在一起呢？」
「他們無奈，我比他們更無奈！」她生氣地說。
「看你的樣子，你還是很恨他們了？」
「我怎麼有辦法……原諒他們？不可能的，不可能！」
「可是──」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楚咲到自己的位置上躺下來，用被子蒙住頭，不想再理會他。
藍禎沒法子，只得先出去。
次日，藍禎不必上私塾，就帶著母親做的布偶、香袋等物到街上去賣。
柳依娘看楚咲也是悶著，遂問：「小咲，不好意思，妳能陪禎兒去麼？我總擔心他會太勞累。」
楚咲本沒心情走動，可想起藍禎在宮裡時那病厭厭的模樣，不免跟著擔心起來，就同意了。
然兩個孩子在村裡走了大半圈，也不見客人來問，而後覺得有些累了，就在路邊坐下休息。
東西賣不出去，藍禎心情低落，卻仍掛著笑臉對楚咲說：「若不是縣城忒遠，還是該拿去那兒賣的。」
楚咲左右張望，見路過的人對藍禎手上的貨物是連看都不看一眼，那當然賣不出去了。
「這樣下去到哪兒去賣都沒用啊……」
她思忖一會兒，倏地靈機一動，起身唸咒，使出五行術，一會兒是火舞凌空、一會兒又來個百變水戲。
村裡的人們經過，一個個駐足圍觀，看得目不轉睛。楚咲見人漸漸多了，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喚出其他三象來玩出新戲法，其技之精彩，連藍禎都看得入神。
待表演至一個段落，眾人紛紛鼓掌叫好，更有不少人投來賞錢。
楚咲一驚，忙喊道：「慢！這戲法是免錢的！若各位看倌喜歡，還請賞個臉，看看我身旁這位小哥的貨物。」
眾人聞言，只道觀了一場免錢的戲法，不依言去瞧瞧也說不過去；待湊上前看了藍禎兜售的東西，又覺手工不錯，售價亦不昂貴，便先後掏錢來買。
不一會兒的工夫，柳依娘縫製的那些東西就全數售罄了。
這樣……應該不算為己斂財吧？楚咲抬頭望天，上頭晴空萬里，想來不至於打雷，總算鬆了口氣。
人潮散去，藍禎收妥了錢，開心道：「今兒個真是生意最好的一次了！咲弟，你真的好厲害！」
聽聞這般稱讚，楚咲不由得心生得意，笑道：「哈！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的實力！」
藍禎用力點點頭，轉身收了空箱子，道：「走吧，咱們去張大叔那兒買甜包。」
「甜包？」
「張大叔賣的紅豆甜包，真的好吃！」
藍禎興奮地帶著她走到張大叔的攤子前，然後拿出幾文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紅豆甜包。
「來。」他把其中一個給楚咲。
楚咲想起柳依娘，婉拒道：「我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啦！」
「可是真的很好吃唷。」藍禎看出她的心思，說：「這個啊，要趁熱才好吃，回去前咱們再幫娘買一個。」
「那既然你都買了，那好吧。」楚咲接過甜包，隨他到一旁坐著吃。
一咬下去，軟綿綿的紅豆餡便自個兒湧了出來，雖燙口，可四溢的香氣又實在太誘人，尤其楚咲初嚐此美食，遂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馬上吃得乾乾淨淨。
藍禎轉頭看她，登時笑了出來。「瞧你，吃得滿嘴都是餡兒了。」
「是嗎？」楚咲手一抹，有些不知所措，索性用袖子胡亂擦拭。
「啊！這樣可不行！」藍禎急忙阻止，回頭又想到自己也沒帶手巾之類的東西出來，遂伸出手，用手指細細擦拭她的臉。
他溫柔的氣息與舉動，當場令楚咲漲紅了臉，緊張地偏過頭去。
「就、就是弄髒了而已，哪有什麼大不了！」
「可我還未拭乾淨呢。」
藍禎用箱子裡的墊布將手擦了擦，正要繼續為她打理面容，楚咲一急，看看自己手上也已沾了餡兒，就反過來弄髒他的臉。
藍禎呆了呆，半晌回神道：「真是好心沒好報！當我好欺負？」說罷，又把墊布上的餡兒抹回來，弄到楚咲臉上去。
「你……」楚咲沒想到他會反擊，不甘示弱的她，二話不說就和他一來一往的鬧了起來，彼此的笑聲為這寧靜的村子增添不少歡樂氣息。
最後是藍禎先停手認輸。他流著汗，道：「仲春一過，天也暖了不少，我有些熱，不如咱們去河邊戲水吧？也好把手跟臉給洗乾淨。」
楚咲躊躇道：「可是你……」
「我身子不礙事的，不要讓我娘知道就好。」藍禎微笑，然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牽起楚咲的手，直往村外河邊走去。
藍禎的手心暖烘烘的，楚咲被他這般牽著，好不自在，可又有些捨不得放開。
片刻，所有忸怩化為微微一笑，她最終是讓他牽著走了。
這兩個字聽在楚咲耳裡，卻是再清晰不過，憤怒的情緒亦隨之漲滿心頭。
「妳不配。」她恨恨地瞪著老婦人，「妳不配叫我！」
可對方似是沒聽見她說的話，又道：「蒹兒……妳回來了，妳終究是回來找爹娘了。」
「不……」楚咲不自覺地使勁兒握緊了拳頭，眼淚幾乎要流下。「不對，我不是妳的蒹兒。我是楚咲，我是楚咲！」
老婦人聞言，喃喃地不知說了什麼，半晌仍然氣若游絲地喊了聲：「蒹兒。」
楚咲閉上雙眼。
想起那幾個村婦人談論的內容，她的臉上泛起一抹冷笑，再睜眼時，恨意依舊。
「老頭子死沒幾年，妳也要去找他了，是嗎？」楚咲點點頭，言語中盡是嘲諷。「好啊，你們還真是恩愛啊。為了錢賣掉自己的女兒，卻絲毫不埋怨對方，就真的這樣攜手過一生？這算什麼？我到底算什麼？我不是你們因相愛而生下的孩子嗎？你們這種愛真是噁心！混蛋！王八蛋！」
用盡全身力氣怒吼之後，她頭也不回的甩淚離去。
為什麼？
明明不想見到他們的，為何偏偏一下凡就遇上了？而且還見到他們這般下場……
楚咲緊咬著牙，不知該如何宣洩這番情緒。
且說她這一去就是兩三個時辰，夕陽西下，柳依娘與藍禎心裡擔憂，便放下手邊一切事情，到處去找她，結果最後是柳依娘先在那老榕樹下找到了人。
柳依娘哄她先回去洗個澡，自己則又去把兒子叫回來。
藍禎回來見楚咲已換上乾淨的衣服，卻散著一頭長髮坐在榻上，緊抱雙膝，也不說半句話，遂低聲問母親：「娘，咲弟怎麼了？」
柳依娘憂心道：「找到她時，就是這副模樣，饒是怎麼問都不回答。你且先替娘好生安慰。」
藍禎頷首，在母親離去後爬上了榻，坐在楚咲身邊。
「是不是我和我娘待你不好，讓你不開心了？」他試探著問。
楚咲搖頭。
「那是怎麼了？若是遇上什麼難事，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你怎麼幫我？」楚咲毫無生氣地抬起頭，沉默片刻，才緩緩道：「我見到我的……親生母親了。」
「真的？」從未聽他提過這些事的藍禎甚感訝異。
楚咲輕咬下唇，宣洩似道：「那時我家裡窮，那兩人又遊手好閒的，從未想過要認真幹活兒。後來米糧吃盡，更別提有啥能再供他們玩樂的錢，於是他們便把我給賣了，害我日日夜夜吃盡苦頭。我原以為像他們這樣無情的人，對彼此應該也是很狠心的，誰知他們之後還是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直到其中一人先死去……」
藍禎聞言，震驚之餘仍不忘想些話來安慰她：「人總是有許多無奈，或許他們只是不得不繼續生活在一起呢？」
「他們無奈，我比他們更無奈！」她生氣地說。
「看你的樣子，你還是很恨他們了？」
「我怎麼有辦法……原諒他們？不可能的，不可能！」
「可是──」
「你別說了，我不想聽。」楚咲到自己的位置上躺下來，用被子蒙住頭，不想再理會他。
藍禎沒法子，只得先出去。
次日，藍禎不必上私塾，就帶著母親做的布偶、香袋等物到街上去賣。
柳依娘看楚咲也是悶著，遂問：「小咲，不好意思，妳能陪禎兒去麼？我總擔心他會太勞累。」
楚咲本沒心情走動，可想起藍禎在宮裡時那病厭厭的模樣，不免跟著擔心起來，就同意了。
然兩個孩子在村裡走了大半圈，也不見客人來問，而後覺得有些累了，就在路邊坐下休息。
東西賣不出去，藍禎心情低落，卻仍掛著笑臉對楚咲說：「若不是縣城忒遠，還是該拿去那兒賣的。」
楚咲左右張望，見路過的人對藍禎手上的貨物是連看都不看一眼，那當然賣不出去了。
「這樣下去到哪兒去賣都沒用啊……」
她思忖一會兒，倏地靈機一動，起身唸咒，使出五行術，一會兒是火舞凌空、一會兒又來個百變水戲。
村裡的人們經過，一個個駐足圍觀，看得目不轉睛。楚咲見人漸漸多了，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喚出其他三象來玩出新戲法，其技之精彩，連藍禎都看得入神。
待表演至一個段落，眾人紛紛鼓掌叫好，更有不少人投來賞錢。
楚咲一驚，忙喊道：「慢！這戲法是免錢的！若各位看倌喜歡，還請賞個臉，看看我身旁這位小哥的貨物。」
眾人聞言，只道觀了一場免錢的戲法，不依言去瞧瞧也說不過去；待湊上前看了藍禎兜售的東西，又覺手工不錯，售價亦不昂貴，便先後掏錢來買。
不一會兒的工夫，柳依娘縫製的那些東西就全數售罄了。
這樣……應該不算為己斂財吧？楚咲抬頭望天，上頭晴空萬里，想來不至於打雷，總算鬆了口氣。
人潮散去，藍禎收妥了錢，開心道：「今兒個真是生意最好的一次了！咲弟，你真的好厲害！」
聽聞這般稱讚，楚咲不由得心生得意，笑道：「哈！看到了吧？這就是我的實力！」
藍禎用力點點頭，轉身收了空箱子，道：「走吧，咱們去張大叔那兒買甜包。」
「甜包？」
「張大叔賣的紅豆甜包，真的好吃！」
藍禎興奮地帶著她走到張大叔的攤子前，然後拿出幾文錢買了兩個熱騰騰的紅豆甜包。
「來。」他把其中一個給楚咲。
楚咲想起柳依娘，婉拒道：「我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啦！」
「可是真的很好吃唷。」藍禎看出她的心思，說：「這個啊，要趁熱才好吃，回去前咱們再幫娘買一個。」
「那既然你都買了，那好吧。」楚咲接過甜包，隨他到一旁坐著吃。
一咬下去，軟綿綿的紅豆餡便自個兒湧了出來，雖燙口，可四溢的香氣又實在太誘人，尤其楚咲初嚐此美食，遂忍不住一口接著一口，馬上吃得乾乾淨淨。
藍禎轉頭看她，登時笑了出來。「瞧你，吃得滿嘴都是餡兒了。」
「是嗎？」楚咲手一抹，有些不知所措，索性用袖子胡亂擦拭。
「啊！這樣可不行！」藍禎急忙阻止，回頭又想到自己也沒帶手巾之類的東西出來，遂伸出手，用手指細細擦拭她的臉。
他溫柔的氣息與舉動，當場令楚咲漲紅了臉，緊張地偏過頭去。
「就、就是弄髒了而已，哪有什麼大不了！」
「可我還未拭乾淨呢。」
藍禎用箱子裡的墊布將手擦了擦，正要繼續為她打理面容，楚咲一急，看看自己手上也已沾了餡兒，就反過來弄髒他的臉。
藍禎呆了呆，半晌回神道：「真是好心沒好報！當我好欺負？」說罷，又把墊布上的餡兒抹回來，弄到楚咲臉上去。
「你……」楚咲沒想到他會反擊，不甘示弱的她，二話不說就和他一來一往的鬧了起來，彼此的笑聲為這寧靜的村子增添不少歡樂氣息。
最後是藍禎先停手認輸。他流著汗，道：「仲春一過，天也暖了不少，我有些熱，不如咱們去河邊戲水吧？也好把手跟臉給洗乾淨。」
楚咲躊躇道：「可是你……」
「我身子不礙事的，不要讓我娘知道就好。」藍禎微笑，然後一手提著箱子，一手牽起楚咲的手，直往村外河邊走去。
藍禎的手心暖烘烘的，楚咲被他這般牽著，好不自在，可又有些捨不得放開。
片刻，所有忸怩化為微微一笑，她最終是讓他牽著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