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與狼協商價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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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7-03
重新回到馬車四處走動著的大街上後,布萊克剛想回頭和夏莉說些什麼。
卻發現她正拉扯著自己的衣服,輕柔縹緲地說了一句:
「繼續走,不要回頭。」
想當然地,可能是她注意到身後有人跟蹤著自己。
布萊克被她這麼說完以後,便將腳步擺正,昂首挺胸,裝的像個無事人一樣往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這裡,進這裡去。」
布萊克指示夏莉往路旁一家對街敞開大門的旅店走去,那是一家招牌上畫著一碗濃湯的三層式建築,先是將拉著的推車拉到旅店旁邊那堆滿茅草的馬廄,給了點小費讓在那裡待著避寒的乞丐們代為看管,然後又走到店裡,請在吧台裡坐著的老闆趕緊為乞丐們送上杯溫熱的酒。
這才總算能夠放開聲,和身邊的夏莉交談。
「還挺精明的嘛。」
「他們每天坐在一個位置看著的過路人比我們一生中接觸的人還要多,讓他們去為我們注意誰在跟蹤著我們是最容易的。」
「不過汝啊,白花了點錢喔?」
夏莉維持著似笑非笑的微笑,趁著旅店的人還沒多起來,走出去送酒的老闆也還沒走進來,掀起了頭頂戴著的兜帽,將耳朵展示給布萊克看。
「要聽到一個不擅長追蹤,既不懂得掩飾腳步聲,還笨拙地撞倒空木桶的追蹤者,有咱這雙耳朵不就夠了。」
就像在取笑著布萊克的愚鈍一樣,夏莉將自己這雙耳朵的其中一種功用告訴了布萊克。
「有時候,一塊木板的功用也不僅限於建造房屋啊。」
「可能我的耳朵而已不僅僅能辦到這種程度的事情呢?」
「我讓那些乞丐為我注意的,不止是來了多少人,我還讓他們查查看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
「只是這樣?汝的愚笨比我想像中的…還要過份啊。」
臉上掛著不敢置信的表情,夏莉一副似乎她真心認為布萊克的愚笨應該不到這種程度的表情。
這讓布萊克有種說不出口的憋屈感。
「從商行出來以後,就有人跟蹤著咱和汝,就只能是商行的人了唄?」
「這座城市的商行可不止塔特商行一家啊,你知道這件事的吧?」
布萊克喜形於色地這麼說著,因為他抓到了夏莉的失言,擺著微妙的笑容,眉毛無法控制地上揚,那副表情是抓住了獵物行蹤的獵人會露出的表情。
有時候這種表情對於有才能、能夠解決獵物的人來說,是自信的表情,但對於無法掐住獵物咽喉的人來說,卻只是虛妄的自大,是那種會被獵物反咬一口的表情。
「咱當然知道啊?可是你才剛出塔特商行就被跟蹤,對方應該就是塔特商行的人不會有錯了吧?」
「這可說不定,商行與商行之間幾乎鮮少會有『友善』的關係出現。」
「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賺錢,你也賺錢,但我們賣的東西是一樣的,那麼你不就是在搶我生意嗎?假設一個人想買一塊豬肉,那麼他也只會在兩家店之中選一家去買,不是嗎?商行和商行之間的關係,就和肉店的屠戶們的關係相差無幾。」
夏莉聽了以後,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沉默了下來,原因似乎並不是因為布萊克的解說,而是因為出去送酒的老闆重新走進了旅店。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客人你讓他們注意的事情啊,他們已經看到了。」
「麻煩您了,不過先別告訴我結果可以嗎?」
「啊?喔喔好的。」
聽到布萊克的提案,老闆有些不解地頓住了。
「要和我打個賭嗎?就用你為我多賺的那三十多銀幣作賭注怎麼樣。」
布萊克又將視線轉到了矮小的夏莉身上,被注視著的夏莉卻抬起了頭,用一副「你是在和我開玩笑嗎」的表情同樣注視著布萊克。
她的嘴巴張得大大的,一對特別顯眼的尖牙在唇間吸引了布萊克的視線。
「那本來就是咱賺來的錢,汝卻說要咱用那錢做賭注?天底下有那種讓人做了工還要賭贏才能拿錢的工作在嗎?」
夏莉拉高聲線的話語響徹了空無一人的酒館,重新站到吧台邊的酒館老闆臉上掛著有點尷尬的神色。
「呃…那麼,就用今天的晚餐做賭注怎麼樣,你贏了的話就隨你吃,我買單,我贏了的話晚飯就從你的錢裡扣,怎麼樣?」
也許是被夏莉捉弄的次數多了,布萊克有些沉不住氣地隨便提了個賭局。
就連他自己好像也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上,似乎流著濃烈的賭徒血液,喜歡動不動就向誰提出賭博的邀請。
「賭什麼?」
夏莉在兜帽下的耳朵輕輕動了一下,也許長著一頭蓬鬆長須的旅店老闆會將那當成錯覺,不過羅伯特可沒有錯過那動作。
那似乎是夏莉顯得特別認真,或者是兜帽壓得她的耳朵有些不太舒服時才會做的動作。
「就賭賭看剛才跟著我們的人,是哪家商行的人好了,我猜那不是塔特商行的人。」
「要是我也猜他不是塔特商行的人,那麼我們之間不就沒有勝負了嗎?」
先對手一步決出二選一的選項這個行為,實際上就和指定對手必須要猜另一個可能性是沒有差異的行為。
因為二選一之間總有一個會是錯的。
「你是想動搖我的猜測?」
「不,我就猜跟著我們的那人不是塔特商行的人好了。」
雖然提出了好像想要讓布萊克改口選另一個選項一樣的話語,但夏莉最終還是選擇了另一個答案。
她的臉上還掛著狐媚的笑容,布萊克在看見那抹笑容以後,心裡登時冷了下來。
「那群乞丐們認出來了,跟著你們兩個的人,是印德爾商行的人,不是塔特商行的人,兩位都是這個城市的生面孔,看起來也不像是塔特商行時常有所來往的人,畢竟現在是緊張的時期嘛,外來的商人會被關注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旅店老闆一邊撫摸著那斑白的長須,為兩人的賭局決出了勝負。
一臉慈祥老爹外表的旅店老闆挺著個有些渾圓的肚子,將擁有飽滿肌肉的雙臂抱在了胸前。
「看汝那副神氣的表情,該不會以為二分之一的賭局,汝就能必然勝利了吧?」
毫不保留嘲笑的力度,夏莉坐到了有些油積在上的吧台前,站在吧台後的老闆適時地為她送上了被溫熱的葡萄酒,作為勝者的獎賞。
當然,哪怕還沒有入夜,不過任誰想,這杯酒都會由布萊克來買單。
就像是串通好了一樣,就連老闆也咯咯地笑著。
「呲…」
布萊克咂舌,將臉別了過去,那副神情十足十就是一個不願意看到贏家暢飲屬於贏家的葡萄酒的輸家。
「不過,我還是想問問,你剛才提及的『非常時期』又是怎麼一回事?」
布萊克也為自己拉了把椅子在吧台前坐下,只見老闆露出了將眼睛眯成一條線的笑容,嘴上則說出了讓布萊克有點無奈的話。
「住在金礦裡的奴隸們有時能在金礦裡偷些金子走,住在旅店裡的商人則能從我這裡撬出些情報,那麼,你要當個住在金礦裡的小精靈嗎?」
「噗,真是幽默呢,老闆。」
夏莉和老闆一搭一唱,似乎他們相當投契的樣子。
「兩張床,住一天算一天錢。」
「一枚銀幣兩天,不包早餐晚餐,包早餐就兩枚,酒錢就算你兩枚吧,反你們今晚還可以來喝兩杯啤酒,算在兩枚以內。」
「所以是三枚?」
「不吃早餐的話就是三枚了,夜晚送兩杯啤酒,理解了?」
老闆在鬍子底下的唇露出了豪邁的笑容,齒間似乎還能窺見發黃的牙齒。
布萊克皺了皺眉,最終還是解開了綁住錢包的繩子,乖乖地掏出了三枚銀幣擺在吧台檯面上。
叩叩叩的腳步聲傳來,布萊克看見老闆朝著樓梯抬了抬下巴,似乎是有在旅店居住的客人回到旅店來了,簡短地打過了招呼以後,老闆接著又重新看向了布萊克,對他說:
「不來杯酒嗎?」
「不了,來杯水就行了。」
「我這兒的水可是很貴的。」
「你認真的?」
「開玩笑的。」
代替布萊克發出爽朗笑聲的人,是旁邊小口地抿著葡萄酒的夏莉。
「咯吱吱吱」的笑聲從她那兜帽底下傳來,想必是看到了布萊克被作弄的表情,而感到有趣吧。
「真是夠了…」
布萊克搓揉著眉間,面對兩人的惡作劇,他也只能無奈地歎了口氣。
「談談你買下來的情報吧,就是那個『分秒必爭』的生意。」
「恐怕就是某些人被祭典的氣氛沖昏了頭,才讓這生意變得分秒必爭吧?」
就像是理所當然的想像一樣,提到分秒必爭,布萊克首先便聯想到有人趁著祭典,將某些沒有被正教會限制交易的商品抬高了市價出售。
然而老闆卻依舊搖了搖頭說:
「這宗生意從幾年前已經開始了,是恰好遇上這祭典,情報流通得快的商人們通通湧到了這個城鎮,才使這個情報變得分秒必爭。」
這話讓布萊克更加摸不著頭緒。
這利益的吸引力,真的大得能夠讓人連必定會賺錢的皮草買賣也放棄不幹嗎?
他感歎,假如有因為這種為了「有機會賺錢」的可能性而迷失了理性的城市商人,恐怕在祭典過後,只會惹來周遭人對他的鄙夷。
假如一個駐城的石匠不好好地打磨建材用的石頭,而去為了未知的可能性瘋了似的打聽消息,往後的日子裡面,人們便會因為對那名石匠的專業性產生懷疑,也不會再委託他修補城牆或是修道院的相關工作吧。
想到這裡,布萊克又忽然之間回憶起自己的獵戶身份,不過所幸的是,他已經決定要踏上巡禮之旅,雖然是與聖人們的巡禮之旅稍有差別,但至少擺脫了「被固定在某個地方」的身份。
即使插手這種臨時生意,只要不說自己是修道者,也不會被人側目。
「就連教會也會插手商業呢。」
又一次,彷彿看穿了布萊克在想著什麼一樣,夏莉這麼說道,讓布萊克緊繃著的嘴角也總算鬆懈了下來。
「不不不,這次教會的大人們可沒有插手。」
因為不清楚布萊克是因為教會為了拓展商業而解僱的士兵,旅店的老闆自然也不清楚夏莉那句話的意思,發出了對情報誤區的矯正,以免夏莉和布萊克將這生意聯想到教會的頭上去。
「塔特商行在籌辦『集資遠航』的事情,你們都知道吧?」
「知道,我就是從塔特商行聽他們說完這件事出來後才被跟蹤的。」
「那是因為印德爾商行,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展了一場集資遠航呢。」
「哈啊?」
這讓布萊克更加搞不懂印德爾商行的人們跟蹤自己的理由了。
假如是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開始了集資遠航,而且船隊已經出發了的印德爾商行,不就根本沒有船隊在這座城市裡,那麼印德爾商行的目的,應該不是像塔特商行一樣尋找「合作者」才對。
但是除了這個理由以外,僅憑目前布萊克手頭上有的情報,最終也還是只能得出相同的結論。
怎麼想也不是商行為了尋找生面孔商人作為交易對象,而派人到別的商行門口堵人吧?
布萊克雖然露出了正在思考的表情沉默了一會,但他最後還是決定先聽老闆將話說完,畢竟憑藉他自己一個人在這裡閉門造車,也不會得出什麼有用的結論。
「將集資收購來的貨物通過海運運到遙遠的地方去販賣,或是交換等值的商品,再運回位於這座城市的商行出售,這是一趟能夠賺上好幾倍利潤的好生意,然而在那個時候,願意相信印德爾商行的商人卻很少,最後他們募集到的金額比起印德爾商行自己預計的要少很多。」
因為對於住在海的另一頭那些人來說,從帕菲斯運去的貨物,也都是些遠洋而來的貨物,不論是在當地賣出帕菲斯的貨物,還是在帕菲斯賣出遠洋來的那些貨物,雙方的價錢都很高。
在他們那裡用高價出售貨物,再用低價買入他們的貨物,最後回到帕菲斯同樣用高價出售那些買來的貨物。
如無意外的話,就是這麼一套「看似」穩賺不賠的交易方式。
「雖然印德爾商行募資到的金額有限,但還是按照相應的百分比,給出資的人們派發了一張保證書,大意就是,等到船隊重新回港的時候,擁有這保證書的人,將按照他們出資的百分比獲得相應的分紅。」
「之後呢?然後怎麼樣了?」
布萊克催促著老闆繼續說下去,然而後者卻不疾不徐地為自己也倒滿了一杯香醇的溫葡萄酒,慢慢喝了兩口以後,才對布萊克的催促作出了回應。
「真是心急的年輕人,連給老頭子喘氣的時間也沒有嗎?」
「不…您喝吧。」
看著布萊克有點無奈地抹了抹臉頰後,老闆才總算放下了手中的木紮酒杯。
「因為集資者比較少,所以每個持有這些保證書的人擁有的百分比都比較大,後來,有個商人就想到了,將這保證書按照估算利益轉讓給誰的話,自己不就能立刻獲利嗎?於是接連不斷的出售和買入在這座城市裡進行著,印德爾商行也沒有加以制止,因為這個行為確實能夠讓他們需要更多集資人的消息廣泛地傳播了出去,而且還為印德爾商行吸引了不少的商人和他們做一般的交易,直至…」
「直至…?」
看著旅店的老闆作出像個不願意將故事說完,刻意作出停頓的詩人一樣的舉止,布萊克也只能不情不願地等待他快點說完,因為如果老闆是詩人,布萊克便是在他身旁帶著既興奮又期待的心情的聽眾之一。
「直至海的另一頭傳來了一條簡短的消息,說收購貨物的進度未如理想。」
「那又怎麼樣?只要再花上些時間就能將錢賺回來了不是嗎?」
「布萊克喲,汝認為,金錢為什麼擁有價值呢?」
夏莉忽然間插入了兩人的對話,手裡還將滴酒不剩杯子倒過來,示意她喝完了,讓老闆替她多滿上一杯。
布萊克的雙腿感受著從門外吹進來的寒風,寒冷的感覺則逐漸從他的腰下爬上了身體。
看著兩人不斷囁飲著葡萄酒的場景,布萊克心裡那道固若金湯的吝嗇防線也總算裂開了一道小縫,使他慷慨解囊,為自己也要了被葡萄酒。
不過,即使葡萄酒帶來的暖流讓布萊克的胃變得舒適起來,他也仍然想不到夏莉之所以會提出這個問題的理由。
「是信仰吶,人們因為信仰著金錢擁有著『能使自己得到些什麼』的能力,所以金錢才擁有那樣的價值,明白了嗎?」
依舊一頭霧水的布萊克引來了夏莉那如同銀鈴一樣的清脆笑聲,那是一道雖然嘲笑著自己,卻使人生氣不起來的爽快笑聲。
「當有什麼東西動搖了人們對金錢的信仰,伴隨著動搖的信仰,對持有金錢的人的信任也會動搖,原本擁有那價值的東西,也會變得廉價,真是有趣的異端論說啊,這位多言的修道女。」
或者是因為本來就擁有相當量的情報的關係,旅店老闆先布萊克一步解開了夏莉話中隱藏的意思,為布萊克補充了完整的說明。
但這也同時讓布萊克的心哢噔一下地慌了起來,他生怕旅店的老闆會讓夏莉的身份暴露。
隔著一個吧台相對著的兩人互相斜視著對方的表情,兩人臉上均掛著滿懷深意的微笑,即使穿著長裙,在長裙之下,夏莉不停地甩動著尾巴的動作依然讓布萊克緊張了一下。
「彼此彼此呢,只要和旅行有關,難免會接觸到些異教的事和物,也難免會與商業有所接軌,要如何不被這些事物所影響,保持原本的心態繼續朝聖,就是神想要考慮咱們的事情不是嗎?」
完美的對答,布萊克在內心裡這麼驚呼道,雖然有點像是自己曾經和夏莉說過的那番話,卻又像是夏莉整理過後刻意說給自己聽的一樣。
就連身為真正的正教徒的布萊克,也沒有自信能夠答出這麼無懈可擊的答案。
「如果不是修道女的話,你肯定會是個相當了不起的女商人吧。」
老闆這麼回應了說,語氣中被讚歎的成分填滿,然而夏莉卻只是輕描淡寫地帶過了。
「只是走過的路比較遙遠才讓咱學到這麼多罷了,只是走過的路比較遙遠罷了。」
她重複了兩次「只是走過的路比較遙遠罷了」這句話,眼神中還流露出了些許虛幻,又有點感傷的神情。
說完這句話以後,夏莉便又陷入了沉默,將說話的場合重新交給了布萊克和老闆兩人。
她的纖弱模樣僅僅出現了一個瞬間,便從布萊克的眼邊像流星一樣消逝。
「大概也就是那樣了吧,因為傳出了不利的消息,讓原本估價高昂的信用證,也就是『股票』的價錢被重新評定了應該被出售的價格,導致了往後的股票價錢載浮載沉地變動著,也就出現了讓這個祭典變得更為蓬勃的原因,『股票市場』。」
「我能理解為像是礦石市場一樣的臨時集市嗎?」
「相似,但又有些不相同便是了,價格的變動幅度要看傳出來的資訊而產生變化,從最開始的幾個月才出現一次變動,到股票市場最為頻密的現在,差不多一天就會出現三次大起大落,也沒有人去追究那些情報的來源是真是假,不管是商人們,還是一般人,這個城市裡的人幾乎每個都為了印德爾商行那些股票而瘋狂了起來。」
「那麼你呢?你沒有參與嗎?」
布萊克他們三人所處的旅店一樓,平時是作為酒館兼餐館使用的,理應熱鬧輝煌的酒館,如今雖然廚房仍然傳出了燉菜在熬煮時的味道,餐館裡頭卻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看不見。
就連住客,也只有剛才那連臉也看不見就上了樓的一個人回來過;在這種一看就知道經營困難的旅店裡,旅店的老闆卻不趁著這風波賺一票,自然引起了布萊克的注意。
然而旅店的老闆,這時才解開了他臉上的微笑,鬆弛的肌肉間充斥著如同葉脈般的皺紋。
老闆這才總算老態龍鍾地露出了和他年齡相符的倦態。
「終究還是老了,半隻腳踏入棺材的人抱著太多的錢也沒有用,我只要這樣安逸地混下日子,直至這間旅店撐不下去的時候就夠了。」
長舒了一口氣以後,老闆先是合上了猶如秋天落葉般枯黃的眼皮,又再歎了口氣才總算結束了對話。
「三樓走道最深處的房間,自己挑,鎖好門,我能說的也就這麼多了,財富這種東西啊,是年輕又有野心的海盜們拿著海圖才能找到的寶物,我在你們的海圖上描了幾個點,剩下的,就靠身為年輕人的你們自己啦。」
他挨到彎彎的椅背上,合上了眼睛便不再說話了,似乎他是想來個安靜的午睡。
不過布萊克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老闆,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歡迎來到帕菲特的撒諾旅店,這裡的老闆萊文時常等待著你的光臨。」
「相信幾年前,這肯定是家喻戶曉的宣傳標語吧。」
布萊克笑了,自稱萊文的老闆依舊輕閉著眼瞼,不過他鬍鬚底下的嘴角,也稍稍傳上了些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