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勝利的代價 (7)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到底在做什麼？〉

　　佳蒂迷茫地望著面前手握著劍，絲毫沒有停下攻勢的納瑟西斯。儘管下意識地操作著氣流抵擋著，但她絲毫不在意。畢竟拚命想忘掉的，曾在數不清個午夜驚醒她的記憶現在正張牙舞爪地想要吞噬她，而她根本不想抵抗。

　　七分鐘的對戰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在納瑟西斯那席話後，他唯恐時間不夠似地，握著手上的劍就是對佳蒂一陣猛攻。但那段時間對佳蒂而言好像一世紀那麼長，那段過去被講述後，還留在場上對她而言根本就像處刑一樣。

　　她瞥了眼兩人頭上的電子鐘，上頭的數字倒數著處刑結束的時點。終於，數字越數越少、越數越少，最終迎來了終點。

　　「時間到！時間到！強制結束比賽，計算比賽結果。勝利者：布爾逢‧納瑟西斯！」

　　Server系統不帶任何憐憫地宣告，它的聲音在體育場內迴盪著。沒有喝采、但也沒有噓聲，時間好似被凍結般，只剩勝負如風般靜靜流淌。

　　「真是場精彩的比賽，承讓了。」納瑟西斯微笑著，但他也明白現在的佳蒂根本不會有心思回覆他。他只微微地點點頭，就轉身走進出場時的長廊。

　　「不好意思，因為麥克風設備臨時出問題，下一場比賽將順延十五分鐘！請大家見諒！」

　　徽彥的聲音從轉播室內傳了出來；納瑟西斯一手叉在口袋中，也沒瞧聲音的來源一眼，獨自走在回觀眾席的路上。

　　虧策畫了這麼久，結果只撐了一場比賽就沒用了，果然還是別太指望別人呢。納瑟西斯聳聳肩，暗暗想道：太早就把這張王牌打掉。算了，接下來兩場也不是沒有贏的機會。

　　不料納瑟西斯才剛彎過轉角，面前就出現一位料想不到的身影。

　　「納瑟西斯！你這傢伙──」

　　「呀，這不是親愛的會長嗎？怎麼火氣這麼大？」

　　「原因你清楚得很！」久韶一手按在牆上，硬是擋住納瑟西斯的去路：「你怎麼有臉做出這種事情！」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納瑟西斯挑起眉毛，也沒正眼瞧久韶。他繞過久韶，沒想到肩膀就啪一聲地被久韶搭上。

　　「麥克風是你叫伊湜塔動的手腳，對吧？虧你還這麼有耐心，這陣子刻意疏遠她。」久韶按捺著想破口大罵的情緒，停頓了一下才又續道：「接著又在場上說些子虛烏有的事情，還不讓對方有反駁的機會。你這傢伙，原本是打算贏不了別人就毀了他嗎？」

　　「呵呵，我是那種三流的丑角嗎？」納瑟西斯不屑地撥開久韶的手：「是確定這麼做會贏呀！不然何必浪費唇舌咧？」

　　「只是為了贏？」久韶握緊著拳頭，身子因憤怒而微顫，但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地冷笑了幾聲：「為了贏，你就連基本的道德都不顧了嗎？」

　　「哪，久韶，清醒點，什麼道德倫理都是虛假的，只有我的勝利才是真的喔！」納瑟西斯搖搖頭，表情冰冷地回道：「再說，我講的事情也確有其事。而深陷於過去，無法往現實和未來前進的人，遲早要被淘汰掉的。」

　　「不是編造的嗎？那些令人作噁的故事。」

　　「再怎麼說，針對你們這些可能的對手，事前的功課都該做足吧？」納瑟西斯毫無畏縮地靠向久韶，兩人的距離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嘻嘻，你對我找到了你什麼樣的故事感興趣嗎？我可以──喔不，等我們倆冠軍戰的時候再說給大家聽好了。」

　　「無聊透頂，我可不像你幹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情。」久韶瞥過頭，壓根不想看見納瑟西斯的臉。

　　「少說些沒有證據的話吧。」納瑟西斯神色輕鬆地笑了聲：「對了，我猜控制室原本是被反鎖的。你跟徽彥能這麼快突破，大概是──哼，體會到Real Mode的便利性了吧！」

　　「你！」

　　「我以為你一直主張不該開放Real Mode的，結果竟然自己帶頭用起來了。」納瑟西斯扶著額，微微地搖了搖頭，嘴角的微笑帶著一抹狂妄：「人前說一套，背後又是另一套；不許大家用，卻對自己這麼寬容。哪，這樣的傳言傳出去會發生什麼事情，太好玩、太有趣了呢！」

　　「你瘋了！布爾逢‧納瑟西斯──」「唔！」

　　連這點都要算計我嗎？久韶不由得一陣惱火，馬上就揪住納瑟西斯的衣領。

　　但他也毫無慌張的神情，只彷彿目空一切地睥睨著久韶：「你確定要在這裡跟我對幹嗎？我是不反對啦。」

　　在這裡打起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好處，久韶當然心知肚明。他不屑地甩開手：「你要敢在四強賽再搞什麼小動作，包你吃不完兜著走。」

　　納瑟西斯有些心疼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裝作根本沒聽到剛才久韶的話：「我只不過是利用了所有可利用的武器罷了。」他說完後，一派悠哉地往觀眾席的方向走去，離開前還不忘回頭微笑著朝久韶揮了揮手：「期待能在冠軍戰和你碰面喔！」

　　而久韶只是靜靜地站著，在納瑟西斯的身影終於消失在轉角，他才狠狠地揍了牆壁一拳。

　　「可惡！」空蕩的走廊上，只有他的喊聲迴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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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側走廊上，佳蒂拖著沉重的腳步，她的腦袋因剛才的戰鬥一片空白。不僅僅是因為那些糾纏自己的記憶，更是因為那些極力想隱藏的一切突然被公諸於世，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在眾人面前赤裸裸般地被撕裂。

　　接下來發生什麼事都沒關係了。佳蒂無神地看著好似無盡的走廊，她不想回到觀眾席自己的位子上，那裏有太多雙嚴厲的雙眼；現在的她只想一個人靜靜，靠在牆上，眼角不知不覺地灼熱。

　　「為什麼非得這樣不可？」她順著牆面無力地癱倒；有那麼一瞬，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想乾脆消失不見。但這股念頭很快就被疾行而來的腳步聲所掩蓋。

　　「佳蒂！」瑞爾好似使勁吃奶的力氣跑來，他扶著牆，還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瑞、瑞爾……」

　　還是來得太遲了嗎？瑞爾看著眼角擒著淚的佳蒂，不忍地把臉瞥向一旁。他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佳蒂，只默默地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

　　「不要這樣。」「為什麼？我只是──」

　　「你們大家剛才聽得清清楚楚的不是嗎？明明知道……」佳蒂一手握著拳，擋在自己胸前：「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握住你的手！」

　　「即使這樣，我也不能裝做什麼都沒看到！」瑞爾想也沒想地回道：「納瑟西斯那傢伙講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一點興趣都沒有，你的過去發生什麼都好，只要妳想要，都可以重來的啊！」

　　「你以為重來有這麼容易嗎？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發生了什麼都能樂觀面對呀！我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要開始忘記那些事情！結果他卻──還在大家的面前！」佳蒂突然吼了回去，嚇得瑞爾縮回了自己的手。她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講得太過分，抿著嘴低下頭：「讓我一個人，好嗎？」

　　瑞爾自知說什麼都幫不上忙，但胸口那陣灼熱就是不吐不快。他繞到佳蒂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傢伙，明知道妳有不願回想的過去，卻還是恣意地將其作為武器來使用。一而再、再而三地刺痛他人的瘡疤，這種行為我說什麼不會原諒。我向妳發誓，」

　　雖然佳蒂並沒有回話，瑞爾寧願相信自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能傳達進她的心裡：「妳所受的委屈，我會一點不漏地向那傢伙討回來！」

　　佳蒂倏地回過頭，她沒辦法看見背向自己的瑞爾的臉龐。然而趁著從長廊盡頭透進的日光，瑞爾的背影是那麼地巨大、又是那麼地讓她安心。

　　「這麼說是不會阻撓我，對吧？」

　　納瑟西斯得意的神情浮現在瑞爾的腦海，交疊著佳蒂即使想抑制，卻忍不住的啜泣聲，讓他忍不住憤怒地握起拳頭。

　　「給我等著……」瑞爾望向炫目的陽光，暗自在心裡對自己說道：「我要你看看惹火我會有什麼下場！布爾逢‧納瑟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