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瓦列斯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月亮已經高掛在天空上。清澈的天空，星光清晰可見，瓦列斯第一時間想要認為先前發生的都只是一場夢，不過疼痛的身體讓他認清現實。

　　「──」

　　張開嘴巴，發不出聲音，想要坐起身來卻使不上力。瓦列斯側翻了一圈，用手把自己撐起，定格在原地。

　　他看到城市的方向，那裡現在只剩下一片廢墟。


　　「瓦列斯？」

　　後面，靜的聲音傳來，瓦列斯忍著痛轉過頭去。看到身上帶血的靜緩步走過來，她也受了重傷，一拐一拐的。

　　「你沒事嗎？」

　　「……不知道。大家呢？現在幾點了？發生什麼事了？」

　　瓦列斯無助的困惑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讓他沒有心力觀察周圍。

　　靜在他身邊坐下來，靠在他身上。


　　「太好了，你沒事……」

　　「其他人呢？」

　　「大家都還在昏迷，我是第一個醒來的，在二十分鐘前。你是第二個。」

　　靜指著其他人，散亂在野外的各個地方，姿勢奇特，一動也不動。莎赫拉也面朝下，毫無反應，少了她，他們無從得知大家的傷勢如何。


　　「我本來想將大家聚集在一起的，但是我的雙手都斷了的樣子，根本使不上力。」

　　瓦列斯這才發現靜的兩隻手無力地垂在身邊，沒有外傷，內部則是粉碎性骨折。

　　「骨折了。最好不要動。」

　　瓦列斯讓靜躺下，他自己的傷還好，都是些擦傷、拉傷和挫傷。雖然說傷口都是早點治比較好，但這點小傷跟其他人比起來就跟沒有一樣。

　　「妳先休息……我來看大家的狀況吧。」


　　瓦列斯掙扎著站起來，還有幾個人跟他一樣傷比較輕的，其中最輕的是小黃，她的正義加持在隕石砸下來的那一刻還存在著，讓昏迷中的她得以保住性命。其他是迪埃特、伊歐瑟夫和莉迪亞，這三個人在隕石襲擊的時候剛好在巴斯汀身邊，被他施展的魔法保護起來。而巴斯汀本人，則是化成一團黑霧停留在原地，狀況不明。

　　瓦列斯先不管他們，查看莎赫拉的狀況，在衝擊中，她的背撞到了翻覆的卡車，受了內傷，陷入昏迷。左手也因為衝撞而折斷，鮮血從骨頭斷裂的地方不停流出。

　　瓦列斯先把她拖離卡車再說。雖然娜莎洛娃機警在最後一刻熄火，還是不能排除爆炸的可能性。


　　「……靜。我們有繃帶嗎？」

　　「莎赫拉的背包裡面有，小黃也有。」

　　「長什麼樣子？」

　　「鮮紅色的，很顯眼。」

　　「我去找。」

　　瓦列斯拖著疲憊的身體離開，靜看著他，忍不住小聲說了一句：


　　「抱歉，幫不上忙。」

　　「沒有的事。」

　　瓦列斯走到翻覆的卡車後面，幾個人的行李散了一地，莎赫拉的背包的確很好認，鮮紅色，而且看起來十分堅固，和個手提箱差不多。也許是考慮到這種狀況吧，背包並沒有上鎖。

　　瓦列斯拿著背包走回來，從裡面拿出繃帶，努力幫莎赫拉止血。他將手扳到正確的位置，用暴力按壓止血，然後纏上繃帶。


　　「嗯……」

　　瓦列斯的動作太過粗暴，莎赫拉醒了過來。

　　「好痛。」

　　「莎赫拉小姐？」

　　「嗯。」

　　她看了看瓦列斯，又看了看自己的傷口。


　　「我不知道這樣處理正不正確，不過……」

　　「你忘了洗傷口，不過也沒有時間了。現在幾點？」

　　「我不知道，靜？」

　　「晚上六點半。」

　　「過了兩個半小時嗎……」

　　莎赫拉考量著，最後從口袋裡拿出三顆骰子，朝天拋出。

　　4、4、3。

　　不算奇蹟，但會有好事發生，對莎赫拉來說，這樣就夠了，她用還可以動的左手將自己撐起來。


　　「瓦列斯，你沒受傷吧。幫我治療大家，我來指示，你來做。」

　　「好。」

　　「先幫我把所有人拖過來，小心點。」

　　在莎赫拉的吩咐下，瓦列斯先把重傷患拖過來。他原本還想看看那些士兵的狀況，不過一看大部分的諾夫卡軍都已經沒有呼吸了，他決定還是先看自己人。

　　傷最重的是吉爾貝特，然後是盧梅娜，接著是蘇芬。當他想要伸手拉她的時候，蘇芬也恢復了意識，只有意識。


　　「……好黑，這裡是哪裡？」

　　「欸？蘇芬……？」

　　「好黑，弗拉維歐，弗拉維歐？」

　　「蘇芬，我是瓦列斯，你看不到嗎？」

　　「瓦列斯？」

　　「對。」

　　瓦列斯握住她的手。


　　「妳的視力……」

　　「我、我沒有關係……弗拉維歐呢？」

　　蘇芬趴在地上，連上下左右都搞不清楚，掙扎著。

　　「弗拉維歐沒事嗎？」

　　「我還沒看，我先幫你抬到莎赫拉那，暫時失明，搞不好有生命危險。」

　　「先治弗拉維歐！」

　　「妳的傷比較重！」

　　瓦列斯強硬的反駁她，將她拖走，讓莎赫拉接手後，再去找弗拉維歐。

　　奇特的是，弗拉維歐沒有受多少傷。他不想多跑一趟，也把他拖了過去，接下來是傷比較輕的四個人。瓦列斯把所有人都放到安全的地方後，暫時坐下來喘口氣。


　　「莎赫拉小姐，蘇芬她的視力……」

　　「暫時性的積血阻礙視神經，沒關係，很快就會痊癒。」

　　「是嗎。」

　　聽到這句話，他才鬆了口氣。


　　「那，聽旁白說，諾夫卡軍還有生還者。我再去找一下……靜，你有連絡過他們軍方嗎？無線電，說不定還可以用。」

　　「我試試看。」

　　「好。」

　　瓦列斯再次離開，尋找可能的生還者。沒有很多，他花了好一段時間只找到三個。其中一個是娜莎洛娃，她坐在車裡，減輕了那麼一點衝擊，撿回一條命。

　　瓦列斯把他們也都拖回去，過了這些時間，莎赫拉也幫其他人處理好了傷口。她的右手已經復原到可以動的程度，急救起來速度相當快。


　　「欸？右手已經好了嗎？」

　　「嗯，剛剛的數字不錯。本來是抱著丟爛就少一隻手的心情來丟的，沒想到命運還滿慷慨的。」

　　莎赫拉靠著岩石坐著，就算復原，體力還是不支，喘著氣休息。

　　「讓我一個人休息一下。」

　　「……好，有事請叫我。」

　　瓦列斯離開莎赫拉，坐到靜旁邊。她的雙手也被莎赫拉綁上了繃帶，用奇怪的姿勢操作著對講機。


　　「怎麼樣？靜？」

　　「情況不是很好。你想聽什麼？」

　　「傷亡，諾夫卡軍的狀況，我們什麼時候才有救援，還有大神官去哪了。」

　　「傷亡……」

　　靜往廢墟的地方看去，瓦列斯也轉過頭。


　　「在城市裡面的人都死了。目前沒有發現活人，他們也不認為會有。只有城市邊緣，像我們這種地方有重傷患，正在派人救助。」

　　大神官的一擊，造成的死亡至少三千。要不是就這麼運氣好，他們本來就將大部分兵力散佈在鎮外埋伏的話，會有更糟的結果。

　　「他們本來也以為我們凶多吉少，我連絡了之後才知道我們沒事。現在正在派遣救援部隊過來，三十分鐘內會到。」

　　「好。」

　　「至於大神官，他們正在逃亡。兩人都完好無傷，諾夫卡軍派了直升機和山地旅搜查中。目前還沒有看到他們蹤跡，就算找到了，他們打算跟蹤他們一段時間，不貿然發起攻擊。」

　　「完好無傷？怎麼可能。他們有什麼手段可以從那陣爆炸中保護自己的嗎？」

　　「可能，你看那裡吧。」

　　靜用下巴往遠處點了一下，那是一片荒蕪之中，唯一完好的一小塊地。約一公尺見方。就只有那裡，柏油路還保持原樣，連髒污也沒有。

　　那是隕石落下時，大神官站的地方。


　　「可能和之前一樣，在隕石落下的那一刻，用門保護了自己吧。」

　　靜猜得完全正確，特尼尼亞的門，只要運動得當，可以成為無敵的防護罩。從空間上完美把內外隔開，任何攻擊都不可能影響到內部。

　　「……太作弊了。」

　　「現在想到，當初應該在隕石落下的時候，上去砍他才對。」

　　靜看著自己雙手，悔恨的說。


　　「要是他在意自己生命，大概就會找什麼方法再把隕石傳走吧。」

　　「不能那樣。」

　　瓦列斯否定了靜的想法。


　　「大神官死了對惡神來說不算什麼，而我們任何一個人死了，都是重大損失。尤其是妳，靜，所以別那樣想。」

　　「…好吧。」

　　兩人沉默著，直到諾夫卡軍的救援到來。


　　他們一時忘記了，大神官也是有援軍的。



//

　　稍早，諾夫卡西方的天空，三架戰機從威爾蘭直飛而來。兩千公里的長程，只花了一個小時多就抵達。三架都是波森設計的最新型，是柴弗上次損失慘重之後狠下心購買的，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而且，面對的還是同量級的對手。

　　三架戰機的左右兩架是護衛機，只有中央座機被改造過。柴弗和李奧尼達坐在後面，早已適應了超音速的前進，等著抵達現場。

　　坐在前座的是柴弗信任的部下。上次在奧德薩被擊落之後平安歸來，這次再次成為他的駕駛。


　　「柴弗大人，我們快要接近諾夫卡領空了。」

　　「好。」

　　「我是說，請繫上安全帶。」

　　「好吧。」

　　諾夫卡的總理在幾個小時前做出了反抗的宣言，他們不認為這一趟旅程會平安無事。不過比起安穩的旅程，他們還是選擇了最短的路線，可以預想的，現在大部分的神之碎片都聚集在特尼尼亞身邊，想要殺他。這是個將他們一網打盡、不可多得的機會，柴弗無論如何都想把握，就算冒險也沒有關係。

　　同樣，這也在史丹尼米爾的計算之內。

　　雙方的豪賭在諾夫卡的空中展開，柴弗賭的是他們能夠快速抵達，而史丹尼米爾賭的則是諾夫卡引以為豪的空軍能在天空中將他擊殺。

　　在大神官的三架戰機進入諾夫卡領空的那一刻，賭局揭開序幕。


　　「防空飛彈！」

　　雷達上出現的防空飛彈超過一百枚，而且還在增加，就為了對付區區三架飛機。

　　「要閃了，請抓緊！」

　　三架戰機散開，機身一震，俯衝向下。下降力道讓所有人的血液上衝，眼前漸漸泛白。機身以不規則的路線下降，企圖欺騙飛彈上的導引雷達，一部分的對空飛彈失去目標，還有更多緊緊跟著。

　　看著，駕駛戰機瞬間拉平機身，降低速度，連續轉彎的同時放出干擾片，大部分的飛彈被干擾片引開，在完全無關的方向爆炸。遠方看來，宛如盛大的煙火，柴弗的三架戰機就在火焰之下飛翔。聽著失速的破片打在機身上的聲音。


　　「還有殘存飛彈！距離只剩下一公里！我要放熱焰彈了！」

　　甩到這個地步，還有八枚飛彈追在屁股後面，駕駛也沒辦法了，只能再次加速，將機上的熱焰彈全部丟出去。當然，丟完就沒了，不過被打到也沒了，他決定全丟。

　　一枚又一枚，追尾的飛彈群被干擾，紛紛偏離目標爆炸。短短的兩分鐘，燒掉了諾夫卡一年的國防經費。柴弗的三架戰機完好，只有機身上的少數擦傷，恢復隊形。


　　不過他們要鬆口氣還太早，戰鬥現在才開始。

　　「敵機十五架，S-18攔截機，東南方三百公里。」

　　「正面？避得掉嗎？」

　　「不可能！」

　　他們才進入諾夫卡境內三十公里，距離目標還有好一段距離，要做最終衝刺還太早了。


　　「那就把他們打下來！」

　　「遵命！」

　　駕駛通報僚機，用專業術語決定作戰。雙方在三百公里的正中央碰頭，被鎖定的警報大響，三架戰機再次爬升，以極限距離閃掉空對空導彈，雙方交錯。隨後諾夫卡軍的十五架戰機掉頭，試圖追擊。

　　不過形單影隻的戰機沒有跑給他們追，反而從上方降了下來，正面鎖定他們。


　　「死吧、死吧、死吧！」

　　從三方面俯衝的戰機拉近距離，各發射了兩枚飛彈。諾夫卡的飛行員知道這是不可能閃避的距離，採取最後手段──散開，以免被擊毀的爆炸波及到友軍。

　　六枚飛彈命中了五架，沒有墜毀的機會，在空中炸裂，破片還擦傷了友軍機翼。三架戰機趁這個機會折返，全力朝目的地飛行。而被擊落三分之一的戰機隊伍，回到地面等待補給再戰。


　　「東北方兩百公里，二十一架S-34型！西南方三百三十公里，十二架M-7型！」

　　「甩掉他們。」

　　「有困難，M-7太快，會在十五分鐘內追上。」

　　「那就在極限距離反擊吧。」

　　「是！」

　　三架戰機繼續往東南方前進，雷達上顯示的敵機越來越近，看他們沒有會合的樣子，打算從雙方面截擊。


　　「現在反擊！」

　　三對三十三，絕望的數量比。柴弗的部下沒有士氣低迷的樣子，忠實的執行命令。他們調轉機身，往兩支隊伍的中間飛去，想要讓他們因為顧忌對方而無法發揮。

　　「先把M-7解決，我們甩得掉S-34！」

　　《了解！》

　　他們在空中作了九十度的急轉彎，彷彿率領著S-34的隊伍對付M-7一樣。諾夫卡軍也不是笨蛋，M-7隊伍直接放出四十八枚飛彈，隨後以高速爬升，避免剛才的狀況再次發生。

　　「沒有在顧忌自己同伴的喔。」

　　駕駛啐了一口。三台戰機的行動轉為閃避，柴弗搭乘的那台直接失速下墜。機身轉為垂直，利用向上的那一瞬間瞄準，對準上方的M-7火力全開。諾夫卡軍沒有料到這招，被打下三架M-7。


　　「沒武器啦！只剩下機砲啦！」

　　駕駛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反而更興奮了的樣子，奮力將機身拉平，反方向飛去。正面的S-34分成三組，對付他們。駕駛不怕死的加速，機砲當免費的射，不要命的打法嚇到了諾夫卡空軍，一時失手，錯過了這個大好機會，讓他突破。

　　不過另外兩架戰機就沒這麼好運，一架被對空飛彈擊中。當場炸毀，死前英勇奮戰，帶了另外兩架陪他。另一架被近距離的爆炸炸傷機翼，還能飛行，不過靈巧度下降許多。


　　「逃喔。」

　　《明白。》

　　殘餘的兩架甩開後方的隊伍，繼續往東南方飛去。只是這次不像他們所想，無傷的八架M-7繼續追，S-34跟在後面。他們被從背後漸漸逼近，是空戰最不利的態勢。

　　「嘖，這樣下去不妙啊……」

　　《我來斷後吧。》

　　「送死嗎？就算你送死也沒辦法拖他們多久啊，他們人這麼多。」

　　《總比兩架一起被擊墜好吧。你要將大神官大人送到前線啊。》

　　「一點都不好。」

　　看著雷達上漸漸逼近的敵機，駕駛焦慮起來，瞬間，警報大響，他們再次被飛彈鎖定。


　　「可惡……！」

　　兩機的駕駛神經緊繃，正準備在飛彈出現在雷達上的瞬間開始閃。然而，等了數秒，沒有看到飛彈發射的信號，反而是鎖定的訊息解除了，連帶後方的敵機身影也跟著減少。

　　「怎麼可能！」

　　難不成M-7因為缺乏保養而自己掉下去了嗎？這樣運氣也太好了，實在難以想像。駕駛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感到疑惑，正打算繼續踩油門的時候，兩個不知名的黑影出現在他上方，遮擋住陽光。


　　「什麼！？」

　　閃飛彈的時候都沒這麼搖晃，機身失控了一秒左右，駕駛的震驚成了起飛以來的最大危機。

　　兩架從沒見過的，奇形怪狀的戰機出現在他們上方，更詭異的是，雷達上完全沒有訊號。

　　「這是什麼鬼東西！？」

　　「戰機…嗎？」

　　柴弗也疑惑起來，他也沒看過這種形狀的機身。正當他們疑惑的時候，新的訊號傳來。


　　「友機通訊……？發信人是史蒂芬尼烏姆大人！」

　　駕駛急忙接通，史蒂芬尼烏姆的聲音傳來。

　　《呀，柴弗，雖然晚了點，不過看起來是趕上了。不知道能幫上你多少忙，不過就讓我採點實驗數據吧。》

　　「史蒂芬？你為什麼會有戰機？哪個國家給你的飛行員？」

　　《為什麼戰機一定要有飛行員才可以飛？這些是無人戰機，新時代的武器。不過都是實驗機，只有兩台，你可別期待太高。》

　　「我高興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嫌呢。」

　　《那你們就前進吧，追兵我來對付。》

　　史蒂芬尼烏姆結束對話，兩架巨大的黑影向上離開，雷達上，後方的追兵一口氣散開，他們也是第一次對付雷達上看不到的敵人，保持謹慎。

　　非得用肉眼觀察不可的戰鬥和他們的訓練相反，讓諾夫卡軍陷入了苦戰。柴弗的駕駛看著雷達上的敵機慢慢減少，鬆了一口氣，加速前進。


　　「武裝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們低空飛行吧，降低速度。」

　　《好的。》

　　兩架飛機平安無事的航行了快十二分鐘，距離目的地只剩下五百公里的距離。他們在地面雷達搜索不到的區域飛行，看著畫面上大量的敵機在天空徘徊。十幾公尺的下方就是樹梢，要是再往下降就會因擦撞墜毀。從這裡開始直到他們的目的地為止，都是沒有受過開發的地區，就算降低高度被發現的機會也不高，應該可以安全抵達。

　　他們是這麼覺得的，直到他們飛出山谷，進入一片荒原之後。視線往兩側打開，在廣大的平原上，諾夫卡軍嚴陣以待。

　　在他們進入視線的那一刻，數以萬計的砲彈發射，大部分並不是朝著他們，而是朝著天空，期望著他們自己撞上。

　　柴弗的座機駕駛足夠機警，瞬間拉升機體，以八十度的仰角衝上高空。然而飛在一旁另一架因為機身受損，反應不及。機翼雙雙被擊穿，墜落，在地面發生慘烈的爆炸。


　　「對空火網！？對空火網都拿出來用！？」

　　防空炮群已經可以說是上次大戰的古代遺產了，在那之後不管是戰機還是飛彈都演變了不知道幾個世代，沒有人再認為防空砲能夠提高多大的對空保護。這次史丹尼米爾只是想說能用的東西都拿出來，沒想到出奇不意的密集攻擊，還是能打下一架，立了意料之外的功勞。

　　「可惡！來了嗎！」

　　不只如此，拉升的機體瞬間就被察覺，所有在空中警戒的戰機向他衝來，用盡一切手段也要阻止他前進。

　　「那就衝刺吧！」

　　戰況至少是三百對一，不可能存活，那麼，就只有盡可能的往前。兩名大神官是不會被區區飛彈炸死的，他只能犧牲自己，讓他們前進。

　　「請抓緊！」

　　戰機的引擎全開，往前飛行，加速力遠遠超過一般人所能承受。駕駛眼前一片灰白，但靠著他的能力，他的身體繼續接受指揮，閃躲正面襲來的飛彈，往前邁進。

　　三十秒，之後，後方迫近的飛彈已經到了無法閃避的極限。


　　「柴弗大人！很榮幸為你服務！」

　　不考慮彈射，反正被俘也是死路一條，既然如此，不如踩油門直到最後一刻。

　　飛彈命中機身，整台飛機畫為燃燒的火球，宛如流星墜地。

　　在劇烈的爆炸中，兩個身影走了出來。


　　柴弗和李奧尼達，他們兩人都只有受到輕傷，平安無事。

　　他們墜機的地點，距離阿拉尼亞還有兩百公里。

　　擋在面前的是諾夫卡的四個師。

　　他們無所畏懼，前進。



//


　　諾夫卡南部的荒山野嶺之中，兩名身分高貴的人小心的行走著。

　　是托西流斯和特尼尼亞，他們趁隕石的混亂逃離諾夫卡軍的追蹤之後，就一直保持著隱密，沿著樹林走動。時不時的會有直升機的聲音傳來，但這是個鮮少開發的區域，燈光照不進樹林中，他們沒有被發現，一路往南。

　　托西流斯之前在柴弗手下做事時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了，一路上保持沉默，反而是特尼尼亞不停抱怨。


　　「可惡，累死人了。要是平常的話我早就在家裡睡覺了。」

　　「……」

　　「說起來，晚餐怎麼辦啊。這裡可沒有披薩可以叫。」

　　「……」

　　「你打算什麼時候休息？」

　　「你還學不乖啊。就是你平常都躲起來偷懶，這次才會這麼驚險好嗎。」

　　托西流斯終於受不了了，瞪他一眼。


　　「這沒辦法，我又不想跟你們一起對付世界之敵。」

　　「不對付他們，他們也會來找上你的。這次不就是這樣嗎？」

　　「……真麻煩。」

　　兩人又沉默了走了一百公尺，這次是托西流斯開口。


　　「問你個問題。」

　　「什麼？」

　　托西流斯話太少已經讓特尼尼亞覺得尷尬了，他肯開口自然是再好不過。

　　「既然能用隕石攻擊，為什麼不一開始就用？我本來還以為你已經沒有攻擊手段了。」

　　「喔，那個嗎。」

　　特尼尼亞笑著嘆了口氣，他其實不是很喜歡聊戰鬥的事。


　　「因為沒辦法一開始就用。宇宙很大，隕石很難找。必須要剛好的大小，以夠快的速度飛行，還得不在過程中蒸發才行。我花了好一段時間才追蹤到這一顆，幾年內可能都沒辦法找到下一顆隕石了。所以本來是盡可能不用就不用的。」

　　「我來之前早就到了非用不可的地步了吧。」

　　「沒辦法啊，又沒有人幫忙善後。你認為隕石掉下來就沒事了嗎？隕石內的成分可能有著對環境產生影響的太空物質，也有可能有病毒或大量輻射。要處理我一個人處理不完的。」

　　「是這樣啊。」

　　特尼尼亞解釋後，托西流斯也認可了，不然他總是覺得特尼尼亞只是懶到想等他來幫忙而已，有沒有這麼懶。


　　「看來是我誤會了。」

　　「嗯？雖然不知道你誤會甚麼。所以我們晚上要吃什麼？現在七點了喔。」

　　「隨便打獵吧。」

　　托西流斯隨手把小刀丟出去，刺穿一隻兔子。


　　「我猜你應該懶到不會做飯，所以就我來吧。你的能力會劇烈消耗體力嗎？」

　　「不特別會。」

　　「那就一個成年男子的分量。我們繼續走吧，邊走邊看有甚麼東西可以吃，分量夠了就來弄。」

　　他們又走了三十分鐘才收集到晚餐的材料。沒辦法生火，托西流斯只能用電把這些獵物烤熟，隨便料理一下，將就著吃。

　　兩人幾乎在全黑的樹林中用餐，吃到一半，托西流斯和特尼尼亞討論起之後的目標。


　　「特尼尼亞，我們要走到什麼地方？」

　　托西流斯照著特尼尼亞所說，一路往西南邊逃跑，但是他並不知道目的地。

　　「托斯亞。」

　　「托斯亞？穿過國境嗎？」

　　「對。現在諾夫卡不歡迎我們，我們就只好離開了。只要到了其他國家，他的軍隊也不能堂堂正正的進去吧。再說，托斯亞也不是什麼小國。」

　　托斯亞，曾經的諾夫卡死敵，雖然現在雙方的實力差距已經不可同日而語，托斯亞在國際舞台上還是擁有一定的實力。除非他們也成為敵視神明的國家，不然不會坐視不管。


　　「是個好計畫吧。」

　　「你還真是擅長要別人幫你擋啊。」

　　「難不成我們自己滅了諾夫卡嗎？主不會同意的。」

　　「是嗎？諾夫卡都公然背棄信仰了，為什麼不？」

　　「因為主慈悲為懷，你對主的認知還不夠深。」

　　特尼尼亞啃完自己的晚餐，雙手合十，向天祈禱。


　　「剛好有這個機會，我就跟你多講點我的觀察吧。」

　　他難得的有個伴，連帶著多話起來。



//


　　晚上十點，碎片們接受了諾夫卡軍的救助，在營地中接受治療。大部分的人都醒了，沒有大礙，只有吉爾貝特的傷比較重，仍然昏迷。其他人都已經醒來，由迪埃特帶頭，釐清現況。

　　「史岡赫爾和費吉迪安追在後面，迪色特斯和托西流斯跑在前面，是嗎？」

　　他們聽了瓦列斯的描述，在地圖上找起可能的位置來。然而瓦列斯的描述太過模糊，他們沒辦法鎖定。

　　（模糊的不是我是你好不好！？）

　　瓦列斯在心裡吐槽，娜莎洛娃姑且還在旁邊，他的能力需要保密。


　　「娜莎洛娃，妳應該能至少確定史岡赫爾的位置吧？」

　　「十分鐘前的報告，他們正在用驚人的速度前進，已經從這裡抵達這裡了。」

　　娜莎洛娃在地圖上畫了一條三十公里的線，從他們墜機到現在不過三個小時，他們不只行軍，還一路突破諾夫卡軍的防線，如入無人之境。

　　「……擋得住嗎？」

　　「我問過將軍，他沒辦法肯定回答我。」

　　「看來是有困難了。」

　　有誰想到，在整趟航程中沒有出過手的大神官，在落地的前十分鐘就擊落了想要空襲他們的六十架戰機。另一名大神官則是徒手將戰車翻過來，接住射來的砲彈，還原封不動的返還。兩人怪物般的戰鬥力超出人類的想像，讓他們蒙受了巨大的損失。


　　「已經在分派更多部隊前來阻擋了。同時，有件事你們可能會感興趣，我們也開始清除諾夫卡境內所有的聖戰士。」

　　「……他們沒有抵抗嗎？」

　　「可惜的是，有。他們不只抵抗了，還聚集在一起，想要突圍。在保羅格勒附近，離我們很遠，不過我還是講一下。」

　　「了解。」

　　迪埃特看著地圖，緊皺眉頭。


　　「瓦列斯剛剛是說，托西流斯他們要前往托斯亞對吧。」

　　他盯著兩國的交界。托斯亞和諾夫卡的國境線非常長，光是這樣，難以判斷他們會從什麼地點穿過。

　　「我們可以先去那裡埋伏嗎？」

　　「那樣好嗎？」

　　靜不認同的說。


　　「如果我們先繞到前面，對方突然掉頭和史岡赫爾會合，四名大神官，我們就沒得玩了。」

　　「也是啊……」

　　只是，這樣追下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他們。一路追上去結果讓對方在不知不覺間突破了國境，也是有可能的。他們從來沒做過這種追殺的工作，這才體會到柴弗平常的痛苦。


　　「我覺得各位不用擔心，我們一定會找到的。」

　　娜莎洛娃幫他們打氣。

　　「就算以大神官的腳程，要抵達國境也需要至少十天。在這期間各位還是先養傷吧，那些怪物，必須在萬全的狀態下和他們戰鬥才行。」

　　「我們傷好得很快，妳可以不用擔心。要在意的還是找他們，還有，找到之後的事……」

　　迪埃特的聲音沉下來。就算大神官正在被追殺，就算大神官在逃命，就算諾夫卡軍正在盡己所能搜索逃亡的兩人，並且打算在發現之後出擊。


　　這都不代表找到之後他們就打得過。


　　「大家都有精神嗎？我已經想先來開作戰會議了，趁大家都還沒忘記的時候討論一下。」

　　「吉爾貝特還沒醒來。」

　　「他沒差啦，反正他也沒有上場打，打的途中也沒多少對話。」

　　「盧梅娜還躺著。」

　　「盧梅娜妳還能講話嗎？」

　　「不要從床上起來都可以。」

　　盧梅娜躺在她的病床上，像個死人一樣看著天花板，只能用聽的參與對話。雖然她也想看其他人表情，不過沒有想到讓她從床上爬起來。


　　「好吧，那就把盧梅娜推過來。開會了。」

　　「我需要迴避嗎？」

　　娜莎洛娃準備起身。

　　「不用。我們也不會因為妳不在了就放開心胸交談，妳放心好了。」

　　迪埃特聳聳肩，娜莎洛娃就恭敬不如從命，再坐回去。


　　「大家都好了嗎？那就開始了喔。」

　　世界之敵的人在不知不覺間為成一個圈，每個人都找到了讓自己的傷勢沒那麼痛的位置和姿勢。

　　迪埃特看了所有人一眼，點點頭。

　　「首先要說的是，我想把指揮的任務交給別人了。」

　　沒人回話，帶著各種想法，安靜的等他說下去。


　　「在前線戰鬥的時候，我連說話的精神都沒有。我覺得至少要由一個在後面的觀察者指揮全局，不然遲早會在這上面吃鱉。」

　　「我同意，至少我是不想做這種事的。」

　　靜附和了他。

　　「但是要誰？瓦列斯嗎？」

　　「我是這麼想，還有人有別的人選？」

　　在戰鬥中大概派不上用場的大概有四個人，蘇芬、莎赫拉、吉爾貝特還有瓦列斯，以能力看起來確實是瓦列斯最適合，不論本人的想法的話。


　　「蘇、蘇芬好不好？她的能力可以思考很久。」

　　就像這樣。瓦列斯努力把這份工作推給別人。

　　「我反對。」

　　「我也反對。」

　　「不要。」

　　「絕對不行。」

　　「就瓦列斯就好了吧。」

　　「我說你們啊，說到這個地步我也是會受傷的啊……」

　　蘇芬對著空氣吐槽，她的眼睛還沒有好，目前的視力只有0.1不到，不過比全黑好很多了。


　　「不過我也覺得瓦列斯比較好，我很懶的思考大局呢。」

　　「就是這樣，瓦列斯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我胃痛……」

　　「沒這麼嚴重。只是現場的判斷交給你下而已，計畫時大家都在，分組作戰的時候，其他人也有機會。」

　　迪埃特拍了拍他的背，以結論結束這個話題，不給瓦列斯轉圜的餘地。


　　「那麼，來討論兩名大神官吧。我們有一堆軍隊可以調動，不過光憑軍隊對付不了他們的。首先是那個令人害怕的門。」

　　通往異界的大門，門的另一端住著各式各樣的神話生物，有他們今天看到的石像鬼，也有他們曾經看過的九頭蛇和巨魔。要召喚什麼出來，全部隨特尼尼亞的意，不過並不是沒有限制，能夠召喚的怪物，只限於特尼尼亞和托西流斯能夠擺平的程度。他們不會看到三隻龍突然出現在面前。


　　「我專心在追他們，沒什麼觀察石像鬼，有人有看到什麼嗎？諾夫卡軍方的報告呢？對付最多的石像鬼的應該是你們吧。」

　　迪埃特盯著娜莎洛娃看，而她沒有太有用的情報。

　　「我軍參與戰鬥的大部分人員都在隕石襲擊時喪生了，位於遠方的觀察員並沒有觀察到有意義的資訊，不過……」

　　「不過？」

　　「我們的通訊紀錄之中，有一名士官說了一句很讓人在意的話。」

　　「是什麼？」

　　「他用很興奮的口氣說『拖住他們的腳步，沒有必要造成致命傷！』」

　　「嗯……？」

　　聽這一句，所有人皺起眉頭思考。過了一會，瓦列斯才想到這句話的真正意義。


　　「特尼尼亞大神官必須擺平自己召喚出來的怪物。」

　　「對。用隕石。」

　　「也不見得是隕石，他們可以花時間擺平。這不是重點。」

　　莉迪亞的岔題被他拉回來。


　　「重點是，必須是要他能擺平的程度。也就是說，數量有所限制，雖然不知道他怎麼限制的。」

　　「啊，我懂了。」

　　迪埃特接下去說。

　　「數量有所限制，但我們每殺一隻，他就能多召喚一隻過來，因為他不用擺平死人。」

　　「對。所以怪物是殺不完的。」

　　「這樣更棘手了。」

　　雖然棘手，但明白了特尼尼亞的制約，迪埃特的心中冒出了許許多多的可能性。例如說，如果諾夫卡政府捕捉了一支異界怪物，並帶回研究，特尼尼亞是不是就有義務回去阻止他們。可是演變到那一步，變數就太多了，他還是想趁這大好機會殺死至少一名大神官，所以決定把各種想法拋在腦後。


　　「反過來吧，反過來。」

　　「反過來是？」

　　「我們是攻擊者，我們先出牌。讓特尼尼亞應對。」

　　迪埃特寫下特尼尼亞和托西流斯的戰鬥方式。


　　「迪色特斯據說已經沒有隕石了。攻擊手段只剩下恆星火，還有黑洞。說實話，這兩樣和其他大神官比起來都不驚人。可能是因為會波及到自己，特尼尼亞必須節制。

　　托西流斯的攻擊手段則是非常侷限於單人。快速移動和暴力，除此之外的攻擊就只有落雷了吧。他可以輕易躲過百人軍隊的圍攻，也能突破，不過他沒有殲滅的手段。

　　也就是說，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對抗大量的正規軍。」

　　「所以才有那個異世界門不是嗎？」

　　「對，所以那個異世界門必須用在對付諾夫卡軍上面。」

　　迪埃特這麼說，讓伊歐瑟夫明白過來。


　　「也就是娜莎洛娃，妳們必須想好對付怪物的方式，除此之外還要派人支援我們。」

　　「指揮部應該也在商討作戰了，但是別期待太多，沒有人說下次仍然是石像鬼，混亂是必然的。」

　　「至少別干擾我們。我們會至少纏住大神官，等到你們穩定下來。用包圍的方式解決他們。」

　　還有，能至少分配人手幫我們作戰嗎？你們應該不介意少幾個精英對付怪物吧？」


　　「……我會交涉。但是……」

　　娜莎洛娃回想起先前的戰鬥，皺緊眉頭。

　　「你們需要什麼樣的人手？我原本以為我找來的那批人可以幫上忙，不過看完你們的戰鬥之後，我不這麼覺得了。」

　　「可以的話近身戰專家，反應力和速度要快，托西流斯比迪色特斯麻煩得多，需要幫忙對付他。另外重要的是狙擊手，兩到三名。對付特尼尼亞就沒有太大要求了，基本上射得準躲得掉就可以。」

　　「好吧。我跟委員會提，應該明天就能來跟你們見面了。你們再看看合不合用吧。」

　　「好。」

　　「妳自己呢？」

　　「哈？」

　　一切看起來都說定的時候，蘇芬冒了這麼一句。娜莎洛娃轉過頭看她，只看她以好奇的眼光說。


　　「那妳自己呢？妳看起來有點戰鬥力，但是從來沒有出手過。我們連妳的能力是什麼都不知道，到底戰力如何？」

　　「我嗎……」

　　娜莎洛娃玩起前髮來。

　　「我擅長的是暗殺，不是正面決戰。沒有辦法幫忙和大神官作戰，但是，如果要幫忙保護在旁的其餘人員，多少可以辦得到。」

　　「那瓦列斯和莎赫拉就拜託你了。」

　　「所以你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光學迷彩。」

　　娜莎洛娃心不甘情不願的說。

　　「……」

　　說很厲害又很微妙的能力。如果是一項科技的話就是世紀性的大突破了，可是放在能力上又不怎麼樣。大家一時不知道怎麼評論。


　　「完全就是光學迷彩？」

　　「對。會發出聲音，呼出的熱氣也會被看到。純粹光學迷彩。」

　　「好，那妳就留在後面護衛吧。」

　　只是干擾視力在與大神官的戰鬥中沒有太多幫助，迪埃特放棄這個想法，將話題拉回大神官身上。

　　「接下來是我們要對付兩個人。迪色特斯不難對付，麻煩的是托西流斯。他太快，又能橫衝直撞。靜、莉迪亞、蘇芬、小黃加上娜莎洛娃能找來的所有救兵對付他──這樣可以嗎？」

　　「應該，勉勉強強，我只怕托西流斯一看到小黃就爆氣。他們爆氣會變很強吧。」

　　雖然目前只是經驗，不過靜確實觀察到了這點。上次托西流斯也好，上上次拉布勒娜也好，大神官激動的時候總是會發會超越自身的力量。


　　「小黃，妳說話。」

　　「我、我不……嗚嗚嗚………」

　　小黃努力的阻止自己說出我不知道耶，低下頭想答案。

　　「我覺得、可以……」

　　「可以嗎？」

　　「嗯。迪色特斯是大惡人，而托西流斯是幫助大惡人的人。正義還沒有執行，我大概能夠應付。」

　　「那就這麼決定。剩下的人對付迪色特斯，有我、老爺子、伊歐瑟夫和盧梅娜。這個彈幕會很猛烈，盧梅娜先在旁邊暫不出手，有必要的時候再上。」

　　「我同意。」

　　躺在床上的盧梅娜有氣無力的回。


　　「托西流斯那邊大概就激烈的肉搏戰，沒什麼好討論的。不過我們得想一下要怎麼對付迪色特斯的召喚門。要是靜在的話，可以輕易搞定，可是……」

　　「像之前那樣跟他拼，拼到他自己撐不住黑洞呢？」

　　「我怕他想到對策。這畢竟是迪色特斯的能力，不是我們的。」

　　「那個放心。」

　　說話的是盧梅娜。


　　「我有密技可以對付他。」

　　「……密技？」

　　「哼哼。聽好了……」

　　盧梅娜雖然全身痠痛，但是心情很好，慢慢解釋自己的想法。



//


　　他們收到消息，是隔天早上的事。

　　「迪埃特先生，能不能請你來一趟？」

　　一名軍官走進世界之敵所住的帳篷，表情嚴肅。


　　「什麼事？」

　　「我們找到了大神官的蹤跡了，但你們才是專家，想請你們鑑定。」

　　「好。靜和蘇芬跟我來，還有瓦列斯。」

　　「好喔。」

　　一行人跟著軍官走到主帳篷，一名將軍和許多參謀在那裡等他們，再加上娜莎洛娃。

　　所謂的蹤跡是一堆照片。一大一小兩排腳印，再加上地上的血跡，另外有一些小動物的屍體被丟在旁邊，兩隻兔子，一隻麻雀，還有一頭鹿。


　　「光是這樣沒辦法判斷，只能說有可能。」

　　這些動物的殘骸很明顯是熟的，要是諾夫卡軍有好好監視火焰的話，應該就是了，但是無法斷定。

　　「有把那些動物的殘骸帶回來嗎？」

　　「帶回……」

　　幾名參謀面面相覷，他們不是警察，不管是他們還是搜索隊都沒想過這點。


　　「沒有。」

　　「好吧。請確認一下這些動物是被電烤烤熟的，只要能確定這點，就知道大神官曾經待過這裡。」

　　「我這就去聯絡。」

　　一名參謀衝出帳篷，十五分鐘後回來，帶著肯定的消息。


　　「有被電過，整支獵物被均勻烤熟。如果是司掌閃電的大神官，應該扮得到這種事。」

　　「那就是了。」

　　迪埃特雙手一拍。


　　「位置在哪裡？」

　　「在這。」

　　另一名參謀告訴了他們位置，離這裡四十公里遠的一處山林中。


　　「這是昨天晚上七點半的位置。」

　　「七點半嗎。那根據他們出發的時間，他們的腳程大概是一個小時十公里？好快啊。」

　　「大神官，沒什麼好驚訝的。問題是現在他們在哪？」

　　被這麼提醒之後，他們終於把視線轉回地圖上。


　　「如果他們還要睡覺的話……」

　　「……大概是要的。」

　　瓦列斯保守的回答。

　　「我曾經和愛佩迪修斯跟賈碧妮雅打過交道，他們確實要睡覺。現在他們長途跋涉，之後還有可能的決戰，沒有熬夜的道理。」

　　「那麼就……我們的特戰軍人需要多久的睡眠？」

　　「四小時，指揮官。」

　　「那就用四小時估計吧。」

　　參謀開始動起來，在地圖上估計出大神官們現在可能的位置，估計得十分準確，大神官選擇山路，目前還在南邊的高山上。


　　「位置正確。」

　　「正確嗎？那麼將軍，拔營吧，我們該前進了。」

　　在迪埃特的建議下，他們決定將營地往南移動，便於在發現大神官的時候出擊。世界之敵除了兩名重傷患，都坐上卡車。整個軍隊的營地在他們身邊，士兵，運輸車，戰車，自走砲，直升機。長面浩大，蔚為壯觀。

　　「我還真沒想過，我們有這麼一天可以指使這麼大一隻部隊。」

　　迪埃特感嘆的說，可惜現在在重大任務中，沒有閒情逸致觀察。不然他早就下去跑去找那些士兵問東問西了。


　　「很好啊。有一天，整個世界都會因我們動起來。」

　　「的確。」

　　整支部隊南下，不同於大神官，他們在平地上前進，速度十分快，花不到四個小時，就追上了大神官一整天的行程。只是對方在山裡，他們在地上，他們還是不知道大神官的位置。只能一抵達定點，所有直升機起飛，進山搜索，務求找到他們。

　　只是他們找了一整天，只找到大神官老早離開的痕跡。他們只好在確認之後一路往南移動。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十一天，特尼尼亞和托西流斯一路從卡普洽蓋州的中間走到最南端，全程待在地形複雜的山上。諾夫卡軍總是晚了一步而沒有收穫，沿著最靠近他們的道路前進著。

　　後方不停傳來部隊被殲滅的喪氣消息，柴弗與李奧尼達緊跟在後，勢如破竹。每天都有一兩個旅全滅。彷彿他們的抵抗只是獻祭生命，換取大神官放慢腳步一樣。這不是戰爭，這是送死，而且就算這麼多人送死，柴弗和他們的距離還是一點一點拉近。


　　諾夫卡軍的指揮官越來越焦躁，不過還不至於無能到為這種事情做出愚蠢判斷。

　　大神官不可能永遠躲在山裡。的確烏瑞爾山脈高聳雄偉，但也有其盡頭。就在托斯亞國境以北十公里處降為平地，從那裡到國境之間是一片荒野，視野良好，大神官非過不可。

　　他們決定在那裡迎戰。


//


　　十一天後，仍然沒有鎖定特尼尼亞以及托西流斯的他們來到了阿沙巴德平原，準備正面迎擊。部隊指揮官額外調派了兩個師駐紮在平原上，用簡易工事封鎖通往托斯亞所有的路。簡易工事之所以簡易，不是因為來不及建造。而是做太複雜反而會被大神官當成掩護。整個平原保持在一眼望去能夠看清楚的狀況，好幾十雙眼睛隨時監視。

　　不過他們早該想到，第一個出來的東西不會是大神官。而且那個東西不會很難找。


　　「來了喔，來了喔！」

　　在世界之敵的帳篷裡，莉迪亞突然大叫，讓所有人提高警覺。她指著平原的遠方，紫紅色的大門打開，不同於上次的怪物從門內衝出。


　　「這次的怪物是什麼！？」

　　「……看不懂。」

　　早知道就別問了，迪埃特拿起望遠鏡，朝門的方向看去，好幾隻巨大的怪物，像是蜘蛛，是和戰車一樣肥大，有著至少二十隻腳的蜘蛛，成群的往他們衝來。蜘蛛的數量覆蓋了整個地平線，就連從空中俯瞰，也是黑壓壓的一片，密不透風。

　　在異世界中，這些蜘蛛並不危險，他們不會對人造成任何危害──除了在遷徙的時候把人類踩過去以外，就像現在一樣。


　　「火牛陣喔！」

　　瓦列斯跳了起來。

　　「莉迪亞和蘇芬，跟諾夫卡軍借直升機，托西流斯和特尼尼亞可能混在那裡面。娜莎洛娃請指揮官用火砲把整個平原犁過一遍，這些東西沒這麼簡單停下來。老爺子，你的沼澤化能夠起作用嗎？」

　　「要看。」

　　「試一下，娜莎洛娃順便通知一下我們老爺子要出招。」

　　瓦列斯看起來指揮得很俐落，不過那只是緊張造成的反動，沒人看出來這點，只是聽命行事。一整片黑壓壓的異形蜘蛛以時速六十公里靠近，諾夫卡軍的砲兵開始行動。爆炸將異形蜘蛛炸個粉碎，而這些蜘蛛一點都不在意，連敵意都沒有，繼續往前。

　　整個戰場煙塵瀰漫，十幾台直升機起飛，從高處搜索，蘇芬和莉迪亞也在上面。但是蜘蛛和蜘蛛的屍體和砲彈和爆炸和塵煙把戰場染上了各種顏色，她們一時半刻難以發覺目標。


　　「這樣不行吧，瓦列斯，這些怪物炸不完，你不是也知道嗎？」

　　「妳是還有其他拖延腳步的方法嗎？」

　　瓦列斯回答靜的語氣尖銳了一點，讓她頓了一下。

　　「……沒有。」

　　「……抱歉，我壓力大。現在不是要殺怪物，只是要拖延腳步，在那之中找到托西流斯和特尼尼亞而已。」

　　「無所謂，我們是朋友嘛。」

　　靜單手抱住瓦列斯，後面一堆人擺出一臉『是啊，朋友』的表情。


　　諾夫卡軍的砲火猛烈，蜘蛛的數量更多。前線慢慢被推進，途中被轟炸機炸回去了兩次，但只是治標不治本。漸漸的，蜘蛛開始進入巴斯汀所製造出來的沼澤中，可是本來就生於沼澤的他們沒有被劇毒影響，也沒有慢下腳步，依然持續前進。

　　「老爺子，回來。這些蜘蛛是沼澤生物，劇毒無效。」

　　《嗯……嗯？沼澤生物？》

　　「怎麼了嗎？」

　　《也許我能理解他們。要試試嗎？》

　　「要試多久？」

　　《兩分鐘。》

　　「隊長你能到老爺子身邊警戒？我怕托西流斯偷襲。」

　　「解除毒氣就可以。」

　　迪埃特打趣的說。


　　「好，那去吧，靜也去。」

　　「了解。」

　　「還有，剛剛抱歉。」

　　「別在意。」

　　靜和迪埃特出營，來到巴斯汀旁邊。巴斯汀解除了沼澤魔法，靠近了其中一隻蜘蛛，和它並肩前進。沒過多久，一顆砲彈飛來，將那隻蜘蛛打成碎片。


　　《瓦列斯，請諾夫卡軍暫時停火。》

　　難得的，巴斯汀聽起來十分無奈。

　　「有把握溝通嗎？」

　　《可以。》

　　「要在他們靠近之前讓他們停下喔？」

　　《可以。》

　　「……好。」

　　瓦列斯決定相信巴斯汀，請娜莎洛娃傳達他們的決定。慢慢的，瘋狂邁進的蜘蛛群慢了下來，而且還是全體同時，好像有什麼人智無法理解的溝通手段一樣。

　　最後，蜘蛛停下，整齊劃一的轉頭，慢慢離去。


　　「沒事了……嗎？」

　　瓦列斯緊張的看著面前的狀況，被召喚來的怪物正在離開。而大神官就在怪物之中，這樣下去，他們會被迫現身，進行最後決戰。

　　應該是這樣的。

　　一定是這樣的。


　　「……事情有異，所有人保持警覺。」

　　瓦列斯咬牙咬到牙齒快要崩落，用咳血的聲音說。世界之敵的成員知道沒好事，全神貫注。戰場上安靜的出奇，只有直升機的機翼，還有大批蜘蛛退去的腳步聲。

　　蜘蛛已經快要全部從這世界離開了，大神官還沒現身。

　　這時，一台直升機緩緩從低空提高高度。


　　「！」

　　瓦列斯的視線轉往高空，剛好看見那台直升機調轉機頭。

　　「那架直升機在做什麼！」

　　《欸？》

　　其他人才剛反應，直升機已經掉頭完畢，開始加速。

　　「指揮官！」

　　瓦列斯直接把娜莎洛娃的對獎機搶過來，和指揮官直接對話。

　　《稍等，現在正在聯絡！》

　　「不要聯絡了，直接把它打下來！」

　　《托西流斯！托西流斯在上面！他在開那架直升機！》

　　瓦列斯先說了，莉迪亞的回報才傳來。所有的直升機轉過頭試圖攻擊，但是托西流斯已經完成加速，筆直的往國境線飛去。

　　高射炮開始運轉，連地面的士兵都拿起槍來射。然而同時，天上打開了第二道門，大量狀似魟魚的生物從裡面飛出，朝他們襲來。他們伸出尖銳的噴管，噴吐酸液。


　　「該死，這個時候嗎！小心那些怪物會轟炸，先把托西流斯打下來！」

　　《不用你說！》

　　高射砲打過一輪，卻只造成機身上的擦傷，托西流斯靈巧的操作閃躲，很快就飛出射程外，他們只能無可奈何的轉向那些魟魚怪物。

　　好幾輛直升機追在後面，發射空對空飛彈，卻被日珥一個個打下來。日珥的火焰還時不時的往追擊的直升機噴去，將他們擊落。

　　「老爺子！」


　　對方越來越靠近國境了，巴斯汀把握最後的機會出手。然而特尼尼亞的黑洞防禦仍然建在，腐蝕氣體被吸進外太空去，不從正面施放是沒有意義的。

　　萬事休矣，托西流斯距離國境只剩下五百公尺，無數的飛彈在直升機身後炸開，他們沒有攔截對方的手段。機上的兩名大神官也覺得勝券在握，直奔終點。

　　隨後一枚飛彈飛來，擊毀了直升機的尾槳──從正面。

　　彷彿全世界都靜止下來，失去了平衡的直升機無法維持高度，開始原地打轉，保持著動量慢慢向前下墜，墜毀的那一刻，瓦列斯看到兩個人影狼狽的跳了出來。


　　《怎麼可能，托斯亞不是說他們會全力支援大神官嗎……？》

　　指揮官驚愕的聲音從對講機中傳來，的確托斯亞政府在上周是這麼宣示的，還表示不會讓諾夫卡人跨越國境一步。


　　不過，在國境線上的軍隊是不是托斯亞軍隊，又是另一件事。


//

　　「呀！好久不見了啊！」

　　在國境線上，一名男性朝著他們大動作的揮手，莉迪亞看過這個人。忍不住揉自己眼睛。

　　「……淨化者的！？」

　　「欸？是嗎？」

　　蘇芬沒看過，不如說還沒看到。


　　「是，就是那個淨化者的。我在奧德賽和他見過面，瓦列斯，你有聽到我說話嗎？」

　　《有。守軍沒有敵意嗎？》

　　「怎麼看都不像有。」

　　《好，那我們會全力趕過去，不要讓大神官逃掉了。》

　　「了解。」

　　說完，莉迪亞抓了旁邊的直升機駕駛。


　　「往前開，往前開。」

　　「沒、沒問題嗎？」

　　「沒問題啦，開就是了。」

　　直升機駕駛報告了一下，就他們搭的那一台越過國境，降落在招手的男子身邊。


　　「你怎麼會在這裡，淨化者的！」

　　「哈哈，聽到刺殺大神官這麼刺激的事，我們怎麼可以不參一腳呢！」

　　那是萊夫，淨化者特工。在他身邊的早已不是托斯亞軍隊，而是淨化者所佔領的邊境要塞。



　　「還有我叫萊夫，不叫淨化者的。」

　　「我剛剛想起來了。」

　　「放屁。」

　　兩人擊掌，隨後想起他們還在重要的作戰途中，將視線轉回大神官身上。托西流斯和特尼尼亞在直升機墜毀之時脫離。隨後被一擁而出的淨化者包圍，後方的武裝直升機也對著他們兩個狂掃，子彈有如雨滴一樣，他們靠著特尼尼亞的門才逃過一劫。

　　他們可以永遠撐下去，但世界之敵很快會來，靜會砍碎全部的門，他們得在那之前先行反擊。


　　《警戒。》

　　瓦列斯才剛說話，大神官就採取行動。四道火柱從天上出現，往武裝直升機噴射，每道火焰的射線上都至少有兩架，這是最有效率利用數量有限的門的方式。

　　直升機駕駛們因為瓦列斯的警告而有所警戒，在慌忙之中迴避。只有三架的機身被燒溶了，沒有大礙。

　　不過本來大神官也不覺得這樣就能解決他們。

　　閃電從傳送門的縫隙中射出，像電弧般的跳躍，以無人能反映的速度來到直升機的下方，然後向上奔騰。

　　瞬間，直升機的駕駛座染上鮮血，搖搖欲墜，這就是他們怎麼搭上直升機的秘密。


　　《所有直升機散開！》

　　瓦列斯大喊，但是來不及了。托西流斯從空中的一點跳到另一點，加以雷擊輔助，在短短十五秒之內，擊毀了八架直升機。順著電流瀟灑的回到地面，看著直升機墜毀。最後剩下的兩架，因為恐懼而升到高空，不敢靠近。

　　本來他的作戰方式就適合單挑，最擅長對付這種造價昂貴的大型機器了。


　　「特尼尼亞！」

　　「喔！」

　　異界傳送門換了個位置，兩名大神官準備靠著怪物們突圍。托西流斯先衝入淨化者的步兵陣中，殺出血路，特尼尼亞隨後靠著自己的黑洞衝進托西流斯打開的突破口。淨化者們不顧自身安危的戰到最後一刻，讓他們倍感棘手，他們的首要之急是逃離諾夫卡，決定冒著子彈從背後飛來的風險前進。

　　距離國境還有五十公尺，諾夫卡軍的卡車和戰車已經從遠方靠近了。特尼尼亞用日珥把國境的門炸掉，兩人直接衝了過去，一路突破跑了五百公尺，才停下來回頭。

　　然後他們看到諾夫卡軍開著戰車直接壓過來。


　　《這是總理命令，諾夫卡軍，越過國境！所有的後果都由我來承擔，戰爭也好陪償也好，你們要考慮的就只有取下大神官的性命！所有的犧牲，不能在這裡白費！》

　　「「「烏拉！」」」

　　史丹尼米爾的聲音經由對講機傳達給全軍，諾夫卡軍士氣高漲，衝破了國境線。兩架戰機首先俯衝轟炸，逼大神官在塵煙中穩住陣腳。靜趁這機會急遽拉近距離，一刀砍破全部的傳送門，逼得托西流斯招架。

　　經過了漫長的追逐，他們終於正面交戰。


　　《大家注意，柴弗追在我們後面，正在不顧一切突破剛剛的營地。指揮官給我們三個小時。》

　　瓦列斯說話的同時，後方也傳來天地震動的聲音，柴弗和李奧尼達正以暴力和諾夫卡軍的精銳正面衝突。

　　「三個小時很夠了。」

　　靜冒險，硬是插進兩人之間，將托西流斯往旁邊打。他當然也看出她的意圖，想要纏鬥，卻被天外飛來的子彈逼退。


　　「還有我。」

　　莉迪亞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他背後，利爪橫掃，托西流斯狼狽躲過，隨後以落雷回禮。

　　「喔喔、好危險好危險。」

　　莉迪亞吹著自己燒焦的尾巴說。小黃也在這個時候趕上，發動正義搶攻。只有她，托西流斯沒有閃避，而是以更強的力道打了回來。他臉上扭曲的表情讓小黃心頭一震，努力穩住腳步。靜急忙上前掩護她。

　　作戰到這階段還算成功，兩名大神官被分了開來。而世界之敵真正的目標是特尼尼亞，以迪埃特為首進攻。被周遭的情緒感染，迪埃特的火焰到達了前所未有的規模，特尼尼亞非得開三道門才能抵擋。


　　「哼。」

　　迪埃特的攻擊不只沒有減緩，還追加了從地面的噴發。特尼尼亞再開兩道門，一道用來抵抗，一道逼迪埃特防守。

　　巴斯汀接手，沼氣從上方下降，仍然是大規模的攻擊。燒也燒不盡，反而將自己賴以呼吸的氧氣耗損。特尼尼亞只能狼狽的繼續逃跑，伊歐瑟夫在前面等著他。

　　強光伴隨著子彈閃爍，但特尼尼亞沒有特別反應。只是用黑洞讓子彈偏移。

　　「欸？」

　　伊歐瑟夫持續的放出強光，特尼尼亞仍然沒有反應，只有眼睛些微變色，其餘的行動照舊。


　　《伊歐瑟夫。是太陽眼鏡，隱形太陽眼鏡做好了，你的能力不管用。》

　　「嘖。」

　　伊歐瑟夫只能靠子彈了。周遭的諾夫卡軍和淨化者也一同支援，一面彈雨的威力並不輸給巴斯汀的魔法或迪埃特的火焰。要說缺點的話，就只有攻擊者的水準不足，會確實的被特尼尼亞的反擊消減數量。


　　「托西流斯，幫我！」

　　特尼尼亞撐不下去，不客氣的求援。

　　「嘖！」

　　雷聲大噪，迪埃特寒毛直豎，往側面翻滾，避開瞄準頸動脈的短刀。


　　「你們，為什麼覺得你們攔得住閃電呢？」

　　《靜，拖住托西流斯的時候太遠沒有意義。》

　　「知道了！」

　　靜和小黃分別花了十二秒和七秒趕上，在這之間，特尼尼亞把握機會喘息。還調整了異界傳送門的位置，讓周圍的人更容易被襲擊，更容易分心。


　　《怪物讓諾夫卡空軍對付！專心在特尼尼亞身上！》

　　「喔！」

　　《蘇芬、靜，托西流斯要讓戰場混在一起，就讓他吃點苦頭！》

　　「明白！」

　　「沒問題。」

　　《盧梅娜，可以了嗎？》

　　《還沒有，再等。》

　　《知道了。大家盡量製造機會。》

　　遠程組的再次發起猛攻，整個戰場宛如地獄。到處都是火焰，到處都是煙霧，彈殼灑了滿地，被熱與毒溶化，滲入土地。特尼尼亞就在這中央瘋狂的奮戰著，數次被逼入絕境，但有著托西流斯的支援，沒有受到致命的打擊。


　　托西流斯為了幫助特尼尼亞，幾乎是被靜和小黃追著跑，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仇敵，咬著牙完成任務。

　　專注在眼前的他，沒有想到靜也會抓準機會轉向。刀光一閃，斬斷了兩道傳送門。

　　「嗯！？」

　　在內部的特尼尼亞露出驚愕的表情，隨後兩顆子彈送進了他的大腿。是蘇芬精準計算的零時差攻擊。

　　「嘖！」

　　他們將計就計。特尼尼亞防禦靜的襲擊，托西流斯轉而襲擊伊歐瑟夫和在外側的軍人。落雷連放，讓他們死傷慘重。同時再丟短刀，逼使巴斯汀收手。

　　戰局在一瞬間迎來變化，時機已到。

　　《我要上了！》

　　一個顯眼的人影從山坡上跑下，往特尼尼亞的位置衝鋒。是盧梅娜，拖著自己沉重的武器，隨著每一步加速，最後以可比重型機車的氣勢前進。


　　「……妳想做什麼。」

　　特尼尼亞咬牙，不敢大意，在應付靜的同時，開啟了最後傳送門負責防禦。通往黑洞的傳送門就開在盧梅娜的正前方，巨大的吸力將她的全身吸過去，讓她粉身碎骨──

　　沒這回事。

　　盧梅娜蹬地跳起，絲毫不受影響的衝過黑洞旁邊，朝特尼尼亞而去。


　　「要我說多少次，我的能力才不是什麼操控重力！」

　　特尼尼亞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展開，門戶大開。盧梅娜一錘打進他的腹部，特尼尼亞幾乎可以感到自己的內臟扭曲，被打飛數十公尺遠。

　　「我的能力是改寫萬有引力常數！科學，懂嗎？」

　　所謂黑洞也不過就是超高質量引起的強大重力場，而盧梅娜的能力，剛好可以讓她不受重力干涉。


　　「小黃，了結他！」

　　「好的！」

　　特尼尼亞的位置就在小黃旁邊不遠的地方，成千上萬的悲願聚集在這一刀上，托西流斯再快，也來不及幫忙。

　　小黃切開了特尼尼亞的心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特尼尼亞咆哮著，做出最後的反擊，他已經不需要防禦了，所有的黑洞在小黃身邊打開，試圖將她絞碎。但就如同傳送門在死前都不會關閉，小黃身上的加護在他死前也不會消失，兩股力量抗衡，小黃只是被固定在原地。

　　「特尼尼亞！」

　　托西流斯看了這一幕，發出怒吼。


　　他跟特尼尼亞並沒有特別熟。但是，是同事，是戰友，也是世界上少數認可他有靈魂的人。

　　如果特尼尼亞一定要死，那也得死得有意義。

　　他舉起手槍，強烈的感情指向小黃，雙方的距離，一百五十公尺，遠超過一般手槍的射程。

　　然而到了托西流斯手上，沒有什麼一般的手槍。

　　強烈的電流灌進槍身，環繞，巨大的能量聚集，強烈的磁場產生，推動子彈前進，遠超過一般手槍，甚至一般火砲的威力。


　　《小黃，快閃開！！》

　　托西流斯扣下版機，子彈噴射而出，反作用力將地面炸開，震碎了托西流斯的全身骨頭。筆直的朝著小黃飛去。

　　「啊……」

　　彷彿時間變慢了一樣，小黃看著破壞一切，朝著自己來的子彈，漸漸接受自己的命運。

　　（……我要死了嗎。）

　　死前的心情意外輕鬆，小黃只是看著這件事發生，心理什麼都沒有想。


　　（結果，我還是人偶嗎──）

　　「小黃！」

　　衝擊從旁邊傳來，一瞬間，時間恢復流動。小黃被一個人撲倒，等他回過神，才發現那個人是誰。

　　「隊、隊長……？」

　　是迪埃特。

　　他只剩下上半身。


　　「隊長……？」

　　「小黃，妳沒事嗎？太好了……」

　　「隊長？隊長！？你、你的腳，你的身體，你的身體！！」

　　小黃放聲嘶吼，迪埃特的下半身已經化為碎屑，散布在這平原上。


　　「小黃，快點讓開！」

　　莎赫拉立刻從掩蔽之後衝過來，面無血色，來到迪埃特身邊。她毫不猶豫的丟出了骰子，三枚六面骰落到草地上。

　　6、6、6。

　　小黃看見了骰子的數字，面帶欣喜的看著莎赫拉。

　　然而莎赫拉只是拿著手術刀，看著迪埃特，腦袋一片空白。

　　手術刀從她手中掉落，她無力的跪了下來。

　　她沒有辦法。


　　不管怎麼樣的奇蹟發生，她都救不了迪埃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莎赫拉悲痛的哭喊著，又一次，她什麼都做不到，只能看著親愛的人死去。

　　剩餘的世界之敵在周圍，震驚的看著這個畫面，主觀意識抽離自己，彷彿一切都不是真的。

　　沒有人想承認這個事實。


　　《戰鬥還沒結束！柴弗和李奧尼達來了！》

　　瓦列斯的叫喊讓他們回過神，轉向後方。只看到柴弗拎著托西流斯，冷眼看著他們。特尼尼亞死了，托西流斯重傷，再打下去，也佔不到便宜。

　　他們決定離開，一下子就從眾人眼中消失。

　　戰場寂靜無聲，每個人都安靜的看著這個畫面。世界之敵的人們，再次將注意轉到迪埃特身上，他還有最後一口氣，笑著，看著他們。


　　「我們贏了，對吧……」

　　「……對，隊長。」

　　瓦列斯搖搖晃晃的走近，眼睛難以聚焦，迪埃特的慘狀在視線中不停放大，彷彿就在他面前。

　　他終於走到他身邊。

　　「……我們贏了，隊長。」

　　瓦列斯拿起對講機。

　　《瓦列斯．羅梅洛，通告全軍。大神官特尼尼亞．迪色特斯死亡，我們，贏了。》

　　這句話從每個人的對講機中傳出，而沒有人回應。


　　《我們，贏了……！》

　　終於，從一點點的騷動開始，士兵們開始歡呼。歡呼引起共鳴，擴散到整個原野上。人們振臂高揮，為了自己死去的戰友得到慰藉而嘶吼。贏了、贏了，我們殺死了大神官，我們擊敗了神明。每個人都沉浸在歡喜之中，每個人臉上的淚水都沒有停下。

　　「隊長，你看到了嗎，我們贏了喔……」

　　瓦列斯靜靜跪了下來，將迪埃特的雙眼闔上，那個表情，看起來十分安詳。


　　「我們帶來希望了喔……」

　　他再也說不下去。



//

　　在那之後，諾夫卡軍帶著特尼尼亞的屍體凱旋。他們正大光明的從托斯亞境內走回自己的首都，在首都舉行盛大的遊行。大神官的死訊震驚了世界，一時之間，沒有國家對諾夫卡的所做所為發表任何看法。他們都在觀望世界會如何變化，神明的威信也下降了許多。

　　不過，勝利並不都是讓人高興的情節。諾夫卡方死傷慘重，六個師遭受毀滅性的打擊，空軍也蒙受近三分之一的損失。為了殺一個人，死者接近五萬。

　　而這其中，還有一個無法取代的人。

　　六月，在時局穩定下來之後，史丹尼米爾決定舉行國葬。他想讓迪埃特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不過被世界之敵婉拒了。他的遺體先一步被送回波森，自己的故鄉，由拉斐拉交給家人。

　　史丹尼米爾也邀請他們參加國葬，不過大部分的人都沒有這個心情，只有瓦列斯和莉迪亞代表參加。

　　莊嚴的音樂在廣場上飄盪，葬禮莊重的進行，由最高階的幾名死者為代表，所有人都會陸續葬在諾夫卡士兵墓園。

　　而在那之前，史丹尼米爾站在大聖堂之前，對著數十具棺材，以及圍觀的群眾，發表演說。


　　「數周前，我們的國家迎來了劇烈的分歧。

　　我們可以選擇視而不見，過著和平以及優渥的生活。

　　然而我們選擇睜開雙眼，為人類應有的樣子戰鬥。

　　我們獲得了極大的勝利，然而在此同時，我們也付出了代價。這些代價，一度讓我懷疑，我們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如果我真的這麼認為的話，對逝去的人們反而是種侮辱吧。所以，我今天不是帶著悲傷而來。而是感謝，感謝你們對國家的付出，還有對這個世界的付出。我們會帶著你們的意志，繼續前進。

　　承受傷痛的不只有我們。我們忠誠的盟友，也喪失了重要的人。他們是真正的英雄，雖然我無法說出他們的名字，但我想藉這個場合表達我的感謝。世界之敵，今天開始，你們的名字已經不再是事實，我們永遠是你們的朋友。」

　　坐在旁邊的莉迪亞忍不住擦眼淚，瓦列斯也握緊拳頭。史丹尼米爾又講了一小段，才結束他的演講。他們也先行離席，和他會合。


　　「史丹尼米爾。」

　　「啊，莉迪亞小姐，還有瓦列斯先生。」

　　「你好。」

　　「你好，總理。」

　　「你們這就要離開了嗎？」

　　「是的。我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還有很多事要做。之前說定的那些事情，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

　　在這兩個禮拜，都是瓦列斯和史丹尼米爾在交涉，說是交涉，大部分都是史丹尼米爾照單全收。包括地球另一側的火箭計畫，武器的提供和人員訓練，戰俘處理，還有情報合作。

　　娜莎洛娃就是KGB的窗口，今天之後，她也要和他們一起前往波森。


　　「總理。」

　　說人人到，娜莎洛娃出現在他們身邊。

　　「娜莎洛娃，之後會有好一段時間不會看到妳了，保重。」

　　「總理，我有事要報告，不是來道別的。」

　　「……是什麼？」

　　娜莎洛娃的表情十分嚴肅，讓史丹尼米爾壓低聲音。


　　「關於魯格夫委員長的兇殺案，我知道兇手是誰。」

　　「……妳早就知道了吧。」

　　史丹尼米爾看起來並不是特別驚訝，心裡早有想法。

　　「是的。只是時機不對，重要的工作已經結束了，現在可以說了。」

　　她帶著狡詐的表情往旁邊看，看著史丹尼米爾身邊的護衛。

　　「第二總局局長，伊格爾．利比齊。你就是兇手。」

　　「妳……」

　　伊格爾震了一下，隨即反駁。


　　「妳怎麼可以這樣含血噴人。」

　　「裝傻也沒有用喔。」

　　娜莎洛娃拿出照片，照片上伊格爾正從被害者的房屋走出來，手上還沾了血跡。

　　「妳……難不成，妳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嗎！」

　　「沒有戰鬥力的我也只能這麼做了，畢竟我也不想為了兩位的私仇髒了我的手。」

　　娜莎洛娃嘴角揚起，一下子少掉兩位頂頭上司，為什麼她要阻止呢？


　　「嗚哇……」

　　莉迪亞看了她的表情，發出不敢恭維的聲音。他們退到一邊，打算讓他們自己解決。

　　然而伊格爾選定了他的目標。

　　「過來！」

　　伊格爾衝著瓦列斯來，瞬間出現在他背後，手拿小刀，企圖將他捉作人質。

　　瓦列斯立刻翻滾逃離，莉迪亞用能力攔截。然而伊格爾在KGB中也是戰鬥的佼佼者了，輕易躲開莉迪亞的爪擊，抓住坐倒在地的瓦列斯，將他壓在地上。


　　「可惡……！」

　　瓦列斯看著抵上自己喉嚨的小刀，閉上眼睛。一股無力感油然而生，隨之而來的，是對自己無力的痛恨，還有，從心底想要抵抗。

　　「可惡！」

　　而彷彿呼應他的意志一樣，新的力量產生──白色的火焰燃起，包覆了瓦列斯的周圍。

　　「……咦？」

　　令人感到懷念的火焰，從瓦列斯身上放出。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雙手，火焰隨他控制的燃燒，將伊格爾燒到失去意識。

　　「這是……怎麼回事？」

　　這是他的第二個能力──吸收死去同伴能力的能力。



　　瓦列斯．羅梅洛是，兩個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