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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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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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斯尼亞大陸上有許多的俗語,最為知名的一句俗諺:法師帶來光明、戰士帶來混沌、拳師帶來黑暗、忍士帶來均衡。

這是用來形容四大區各自的與相剋。

法界的軍隊善於遠距離施放法術作戰,卻極度不擅長近身肉搏,因此善於高速接近的拳師聯盟便是他們最大的剋星,可是除非真的修煉許久的高僧,否則都無法打穿戰士們所穿戴的厚重盔甲,可是穿著鎧甲的戰士就沒有辦法快速接近法師,因此會被法師遠遠的炸成粉末。

而忍士,就是三種的綜合。

簡單講,就是他們會用魔法,但不會有大範圍或大射程;他們也會近身肉搏,但沒有那麼快速;他們會穿甲冑,但不會厚到自己沒法高速跑動。

雖然三種都不像,但三種都會也使得他們並不會特別害怕哪一方。

另一句俗語:刺客帶來正義,殺手帶來邪惡。

殺手通常是政權掌握者底下的暗殺者,因此很常被當作各政權的劊子手。

在民眾眼中的明君帶領下,殺手可以快速地帶來嶄新的時代,迅速的斬除惡者。可在暴君的手中,他們就會變成君王手中的利刃,瘋狂斬除與其理念相違背的人,成為延續並漫延邪惡的走狗。

而刺客通常是因故只能陷於黑暗中的暗殺者,他們長期待在黑暗之中,比誰都嚮往光明,因此除了接一些殺手也會接的任務之外,也有可能在毫無報酬的情形下暗殺政權官員。

前者為了改變這種觀感,因此組成了各種組織,擺脫政府的操控,可是他們仍接受各政府的援助,所以並未完全能擺脫。

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是接收戰士界——福菈許豐王國贊助的『疾風會』(領導者稱之十劍)、奈夫史王國贊助的『全刀會』以及由忍界劫平王朝『千俠會』。

後者則是四大傳說——騎士、王后、皇帝與死神。這四個傳說除了擁有強大的單人戰鬥能力外,底下更是有一群能人異士跟隨。

死神,就是玄所領導的暗影黑忍。

2
「首領,有事嗎?」身為副團長的男子將手放於胸前並詢問吩咐。

「把七、十二跟十五叫來。」玄雙手交織,將下巴靠在手上並閉著眼下達指令。

在暗影黑忍中,所有人的名字都是不能說的秘密,所以叫人都是以編號召集。雖然玄記得全部的成員名字,但也還是遵照這條團員要求的規矩。

「……首領,不是有五張單嗎?」編號為五號的副團長疑惑的問。

「另兩張就是你跟我。」

「您要親自上陣!?有需要……」

玄睜開眼,拿起那張單。

「這張單有十劍和王后介入,除了我,誰能全身而退?」

「委託人下了三張單要殺一個人!?」副團長不敢置信的問。

「別問那麼多!快把人叫來。」

看著他走出房間之後,玄再度拿起了那張委託單,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這張是大客戶所下的單,這燙手山芋還是得接下來。

「前十劍第三席——千甘霖。」玄嘆著氣說到。

十劍的每一席都不能冠上自己的姓氏,第一是因為要向組織宣示絕對的忠誠,第二是為了避免仇家的追殺。

四大傳說一般被認為遠大於十劍第三席以前的席次,但到了第三、第二席就可能會是五五波(現今公認沒人可以打得贏第一席)。

這群菁英因為各種原因而發瘋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說句實話,處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總有一天會受不了心中那一點一滴,雖然些許但累積已久的罪惡感和愧疚感。

可偏偏,發瘋的是強力的第三席。

他到底有多強呢?

(他已經殺了十五個追擊的他的暗殺者,還突破了千俠會的百人包圍網。真的麻煩啊!)

玄如此心想並再度嘆了一口氣。

3

簡單與手下交代幾句叮嚀和重點提示之後,玄便輕裝出門。他並非是貪求獨得那四千兩黃金報酬,而是擔心拖得太久會遇到十劍或是王后(皇帝並沒有接下這則任務)。

對手前十劍第三席,可以想見第四席以上的出馬都不會太出乎意外,而王后則是對玄有很深的敵意,遇到恐怕連任務都不用辦了。

任務委託單上說千甘霖帶著一國的機密逃脫,而此任務關係到該國安危,關係到該國之興衰

今天是一個無月之夜,對暗元素使的玄來說,這無疑是追跡的好日子,儘管狀況不是最好,但利用名為元素共鳴的特異能力,玄還是將周圍所有的暗元素都當成了自己的雙眼與雙耳。

而這項能力,也確實成功地捕捉到目標千甘霖以及他位在一百公裡外的追獵者們。

(第二席與王后,真的是最為麻煩的兩個人!)

玄的心中一方面對此感到棘手,另一方面也對不是第一席出手而暗自放下心中的大石。

他繼續飛越在樹枝與樹枝之間,朝著他所要求得的目標而去。


玄落地時,他的對手——人送外號風影浪人的黑衣刀客已經拔刀並擺出了攻擊架式。

「來者何人,報上姓名?」

面對明顯擺露出敵意的浪人,玄不疾不徐的報上了自己的名號。

「代號死神。」

玄看到了,千甘霖的手剛剛抖了一下。儘管對手臉上擺出了一張笑容,卻不難看出他是虛張聲勢、故作輕鬆。

「死神出馬啦!那太好了!」

木元素化成無比強勁的暴風,以他們現在所站立之空地開始擴散,直至壟罩了整座森林為止。這是木屬性的妨礙魔法--颶風結界。

這下直至兩人之中有一人戰死,否則就沒有人可以踏進這圈結界之中。

「只要我能在這裡打敗你,後續就不會有追殺者了。」

聽到這句話的玄默默的在面具底下露出了冷笑。

魔法這麼快便施放出來,原因想必是他一直令這個魔法處在待機狀態,用這個妨礙魔法而非攻擊法術這點就可以看出他對自己的信心不足。而且他剛剛說的話更可以應證這一點。

「殺手的對決,只有勝利與死亡,沒有擊敗一詞。」

這句話並沒有傳入千甘霖的耳中,但死神將腕甲中的拳刃伸出的瞬間,他還是起了反應。

架起刀刃,從攻擊姿勢換成了防禦架式,再度驗證玄的看法。

追獵者先行發難,蹬地後伸出的刀刃就是要直取獵物的首級。但獵物也不是單純的小狗或不能反擊的草人,浪人側身閃過,以最小動作揮出的斬擊從刺客的背後死角直取後頸。但死神卻在前腳止住自己前衝的作用力後轉身,千甘霖只能豎起長刀擋下這招刃敵,隨後立刻往後拉開距離。

雖然並未直擊,但千甘霖的衣裳卻在胸前裂出兩道痕跡。

兩人高下,有此便可以窺見一二。

當事人更是明白了這點,玄的嘴角露出疑惑,千甘霖的手則開始發抖。

兩人凝視彼此,但概念卻是完全的不同。玄的眼中有一百種辦法可以結束這場戰鬥,千甘霖眼中的玄卻是毫無破綻;玄可以自由決定先後手進攻,千甘霖唯一的勝機便是玄先攻出手失誤。

僵持不下的情形就這樣過二十多秒,但這二十多秒,卻漫長如年一般。

高手過招,最怕心浮氣躁。

這個被追獵者緊緊逼迫的獵物犯了這個大忌。

被壓力壓的喘不過氣的千甘霖用一招疾風突擊攻向了玄的首級。這招一秒跨過三百公尺距離的一擊,在刺客的眼中卻慢得讓他想打哈欠。他不疾不徐地將暗元素轉化並附加於刀刃上,出招並非攻擊要害,而是直擊千甘霖的右手。

刀光劍影閃過,玄毫髮無傷,但千甘霖卻少了一條胳膊,劇烈的痛楚更是直竄千甘霖的腦門。

黑元短兵技——黑雷之刃。可以使人類痛覺神經傳導速度大幅提升以及本身仍舊有雷電性質的黑雷,加上斷掉一條手臂,兩者帶來的劇痛很難不令人暈厥。

但,對手不愧是經過訓練的專業殺手,一般人可能已經暈眩甚至是當場死亡的痛楚,也只是令他跪下而已。

「不要掙扎,我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一點。」

「休想!!」

千甘霖釋放出無形的風之刀刃,並將其射向玄。玄輕易地避開,千甘霖則趁機起身並用木元素塑造自己失去的右手。

他再度兩手持劍,再次朝玄砍去。

長刀被腕甲所擋下,刺客立刻回以一記迴旋梯。這下扎扎實實的命中在劍豪的身上,黑雷的效果與這腳的力道令這位劍豪頓時感到天搖地動。再一腳將千甘霖給狠狠的擊飛到七步之外,跳向前去,刀刃直取敵方的首級。

好不容易從暈眩狀態中清醒的刀客慌忙地彎腰躲開,刀刃刺進樹木之中,留下深深的一到痕跡。

千甘霖將刀刃往上揮砍,玄則是輕巧的一步往後躲開。

下一秒,兩人的刀刃相抵,發出巨大鏗鏘聲,聲音響徹了空無一人的森林中,驚的本應沉睡中的鳥兒們四處飛竄。

一連幾次的交手,千甘霖只覺得愈來愈無力,應付玄愈來愈強的攻勢只是愈來愈吃力。

平平揮出的長刀被玄跳至空中躲開,隨即對手一腳把他踢飛到一旁的樹木上,力道大到連樹幹都難以承受而產生裂痕,落葉和地上的泥水令千甘霖的眼睛難以辨識外在,但他仍靠著風聲躲避掉了接下來的追擊。

相對來愈來愈吃力的千甘霖,玄則是愈打愈順手,法力與元素產生的共鳴驅使著他速度愈來愈快、攻擊愈來愈強。

連擊超越了疾風,甚於光影交替的速度,千甘霖甚至連風聲都聽不出來對手到底打了多少下攻擊。臉上、身上、腿上,傷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可他的每一下攻擊都沒有命中。

儘管眼睛已經看見長刀命中了玄,回傳的手感和凌厲的反擊都一步步加深他的動搖。

玄沒有在使用他自己公開的招式,所以千甘霖不知道,這招是他學習古神的戰法而來的招式--利用影子塑造出自己的剪影。只是這樣的模仿品只能在晚上視力模糊,難以辨清真假的清況下使用,在大白天或明月高掛的夜晚可能就不行。

天時、地利都站在了玄的身邊。


不久之後,一個尖銳的金屬折斷聲,宣告了戰鬥的結果。

滿身傷痕的千甘霖與斷裂的刀一同倒入了血泊之中,玄只是冷眼的看著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獵物並未他感到嘆息。

福菈許豐的元帥之子,曾經是萬眾矚目的新星,最後卻只能落得此下場。

千甘霖此時腦中跑過的畫面,並非自己受人景仰、呼風喚雨的時期。而是小時候單純的自己、年輕時與妻子相戀的自己。

以及,身陷黑暗,盼望尋找光明的,現在的自己。

不久之前,他接獲了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他不願意接下。

身處黑暗之人,反而會更加畏懼更深沉的黑暗。

「我只是……想尋找光明……為什麼……要阻止…我……」

這句話,成了浪人最後的遺言。直至他斷氣的瞬間,他的手都沒有鬆開那把那把已經斷掉的長刀。

死神默默地嘆了一口氣,取下他的刀鞘,轉身離開,留下那一具冰冷的軀體。

身處光明者,會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腳下的陰影並對其感到畏懼,全然忘記自己存在於光明之中;面向光明者,只會看見光芒,完全忘記背後潛伏著瞪視他們的影子;身近黑暗者,會不自覺的陷入黑暗中。

當光輝一消失,黑暗壟罩了他們之時,很少有人能支持著自己的正義或理想,那怕那人早已熟悉黑暗亦同。

有人會走火入魔,變的六親不認;也有人會徹底融入黑暗,成為檯面下的旁觀者。

但更多的,是成為像千甘霖一樣,迷失自我、失去方向的人。

迷惘之輩,手中已無堅持之物,揮刀之時已失去了它們應該有的重量,因為他們早已忘記自己為何揮刀,戰鬥時已不是堅定不移,前進之刻也已不能果斷的踏出步伐。

而所有徹底融入黑暗之人,都懂得一個道理:他們只管往前看。

因為眼前之所以能見到黑影,必定是因為後面有陽光。

許多人孤單的走在暗影的道路上,等待著自己那朝陽的升起。有人尋得,自然也有人未尋獲,甚至是得到又失去。

玄知道,自己總是得到再失去。

「玄!」

但至少,最靠近黑暗之中的他現在已經重新尋獲了那個屬於他的朝陽。

或許總有一天,命數天定總會讓他們分離。

但,現在,這升起的朝陽仍會待在他的身邊。

「星兒!」他笑著看向來者。

星君雅從寺廟中跑出來,抱住了玄的手臂。

剛剛升起的破曉,在兩人的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