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與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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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07
   這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紅磚大屋的生活節奏逐漸融入新加入的住民們帶來的改變。

  豬人一如既往把這裡當成旅店,貓人基本上只會待在電視前,樹人則享受著日光浴與書海,狐人們忙著準備上工。其餘的住民也是差不多的感覺。

  「望希,能借用屋子後頭的花圃嗎?」

  「只要記住不縱火,不把花壓爛這兩件事情就好了~~」

  望希離家前留下這句話,放心的把後院的大花圃出借。

  兩百平方公尺的花園地中央有一定的空間供人活動,塞進十幾個活蹦亂跳的小孩子也沒問題。



  「雖然答應要教你戰鬥的方式。但是,凡……你有沒有想過凡人要模仿鬼人的戰技這件事情很荒唐?你們的身體難以承受那些動作的負擔吧?」

  「我不打算整套學起來。我原本是農家的孩子,根本沒接受過正常的戰鬥訓練。好好回顧的話就會覺得自己能活下來簡直是巧合的揉合物。」

  兩人利用伸展運動的空檔閒聊著。

  「真假?你不是自稱冒險者?」

  「所以我真的是用命去拚啊。」

  「…………」

  重焚有種自己接下了麻煩活的後悔,細長的手指壓著太陽穴舒緩頭痛。



  外貌與凡人相去無幾的鬼人之所以會遭人汙名化、忌憚,原因在於他們擁有天生『完美』的肉體。

  在陽屬中也是出類拔萃的肉體強化魔法,魔力操作細膩到能用頭髮抓人。但這種招數太傷頭皮,不論男女,長髮的鬼人絕對不會輕易使出這種蠢招。

  他們頭頂那對尖角是少數能夠接收飄散在大氣中的魔力納為己用的種族特徵。

  使用魔法的人運轉自己體內的魔力與世界的能量接觸,調節成最適合自己的波長使用。

  大致分成體內運轉系的陽屬,射擊放出系的陰屬。

  不過,陰屬也有類似詛咒自己達成強化的做法,陽屬則能做出衝擊波一類的放出攻擊。只是那些把戲技術要求過高,只有那些成天與魔力為伍的人才能辦到。



  自體魔力耗盡後,當然不可能繼續使用魔法。

  可是,這種規則不適用在鬼人身上。

  他們不用重整態勢,不──他們根本不會陷入頹勢,那對鬼角就是持續戰鬥的資本。

  貪婪的接收戰場上對轟遺留的魔力,以飢渴的惡鬼之勢進軍。沒有達成任務絕不停下腳步的戰鬥民族。

  ──但是,如果打不過他們也逃得比誰都快。這正是極致的戰鬥直覺啊。

  這樣的一族所用的戰技當然不是凡人族的身體能夠使用的招式。



  「…………蛇精!別用那種刺人的視線纏著我,鬼人被人挑起戰鬥本能對背後的惡意特別敏感,別怪我毫不猶豫地撲殺身後帶有敵意的對象。」

  「……害蟲……不對,使人墮落的鬼、魅魔、身材只多我一點也要小心……」

  把吹箭筒湊在嘴邊的月麟完全不理重焚的警告,躲在花圃後面碎碎念。狠瞪著重焚高挑纖瘦的身體。

  哀傷的說,重焚的身材才不只大月麟一點,根本就大上一圈。

  高挑的身材上沒有多餘的脂肪,肌肉線條緊實健康的身體。

  不如望希的胸前是大小適中,不會妨礙活動的挺拔乳房。

  月麟的每日任務:觀察女性(1/2)。

  「蛇人的氣量比聽說的還小……」

  蛇人族人表示很無辜地受到牽連。

  「月麟,別鬧了。這件事不像平常那些小打鬧。竟然我答應要給的,就一定會給妳。為了提高效率,我必須要鍛鍊自己的身手,在兌現承諾前就死掉會變成騙子的。」

  「話都你在說……」

  凡出言制止才讓月麟願意放下吹箭筒,但她不打算離開這裡。

  「對了,妳那是甚麼打扮?」

  因為月麟躲在花叢後面才沒有馬上發現,只見她穿著一身灰白寬鬆的連身長裙,眼睛底下還畫了幾顆眼淚。

  「我在扮演報喪女妖。」

  「……為甚麼這麼做?」

  「喀啦,我想索女鬼的命。」

  「鬼人的嬰兒還比妳這條蛇精還難對付。」

  以其人之道還致其人之身,重焚學起月麟眼歪嘴斜的表情嘲笑她白嫩瘦弱的身體。

  「喀啦啦……這種樣子真難看,妳卡到陰?」

  重焚覺得有趣的冷笑,月麟對這種反應不解。

  知道重焚為何而笑的凡替她解釋:「……月麟,那是妳平常會對我擺的表情。雖然妳的樣子更難看就是了……」

  月麟好像聽到甚麼無法理解的暗號,像是挨了悶棍那樣停頓許久。

  「…………我的笑臉這麼詭異?」

  「原來妳是打算要笑的嗎!」

  「嚇我一跳,這蛇精都沒照過鏡子嗎?我還疑為她是不滿那張欠人欺負的臉才故意那樣笑的……」

  大受打擊的月麟臉頰劃過真正的淚水,抱著膝蓋喃喃自語:「我是打算對主人展現最燦爛的笑容的……明明是這麼打算的……習慣……都是習慣的錯……」

  「別理那丫頭了,浪費時間。」

  重焚回頭對凡丟出木刀,落點正好在伸手去接最舒適的位置。

  「太好了~~!還好不是連接東西都會掉的運動白癡。」

  米海德結束晾衣服作業光著上半身來到花園。兩天前才訂做的衣服還沒完成。

  他的視線有些在意月麟現在的樣子,在她身上停留大約三秒的時間。

  「哇喔~~肌肉猛男。凡,多學著點,你身上的肌肉有跟沒有一樣。」

  「老師,別強人所難了。我不打算變成那樣……」

  意外發現重焚的喜好,凡鎮重地回絕她提出的要求。

  「米海德,你也要幫忙訓練嗎?還是要來切磋的?」

  重焚的模樣有些孩子氣,就像邀請鄰居一同遊玩的小孩子。

  「現在只打算觀摩。鬼人的戰技,少見。」

  畢竟看過的都死光了──重焚天然的笑著說出驚悚言論。

  「好了,先讓我看看你有多少斤兩。全力的打過來。」

  想要得知求教者的程度到哪,透過實戰是最快的方法。



  凡踩著穩健的腳步進到自己的攻擊距離,由下而上出刀撈向左膝。

  對付野獸、混混倒是不錯的一刀。

  然而,看在重焚眼中,這是手爛招。

  抬起修長的美腿,收斂力道將木刀踩進土裡。

  畢竟這木刀可是重焚這幾天一刀一劃的心血,可不能一腳踩斷。

  她對準頸部氣勢洶洶一擊斬首揮空,劍風折彎了遠處的蝴蝶蘭……

  「能躲過是不錯,但實戰中連滾帶爬的樣子早讓你死個上百次了!」

  凡當機立斷放開武器,以難看的樣子躲過軌跡犀利的木刀。

  重焚走近一步踏凹草地,使腿鞭予以凡強烈的衝擊順便將他撈起。

  左手抓住凡懸在空中的衣領,準備再對脖子揮出木刀。

  不願坐以待斃,凝聚被痛苦打亂的意識,凡出手抵住重焚的右肘。

  重焚滿意的收起戾氣,點頭稱許。

  「嘿~~原來如此,雜魚之上。──喂!蛇精,用你的口水抹抹那些受傷的地方。操一個走路歪歪斜斜的學生可不好玩。」

  重焚輕輕放下凡。燦笑得連鬼牙都露出來的──是惡鬼的笑容。

  原本就知道這是場艱辛的訓練,看老師本人擺出這麼可怕的笑容,凡不禁認為自己做好的覺悟層級太低。

  「瞧你那抽筋的臉。沒事的沒事的~~我家的媽媽可是會一邊說著我愛你,一邊臉紅心跳,溫柔的笑著操我和老爸。仔細想想,她還真是個變態的母親大人呢。」重焚慘笑中帶著無奈,用詞苛薄語氣懷念。

  「……你與令尊很辛苦呢。」

  「可不是。嘿咻……!」

  感覺花圃後面毫無動靜,重焚乾脆自己去把月麟拉過來。

  被人當成小貓拎著的月麟依然抱著膝蓋碎念,讓人想問她是怎麼維持姿勢的。嗯?藍白條紋……

  「…………誒?主人,怎麼移開視線沒幾秒就搞得灰頭土臉的?」

  「先把妳的口水塗在患部,我喜歡操練健全的學生。」

  「果然是妳搞的鬼!還有,不是口水。是毒液!」

  哪裡的誰說過要把自己的唾液拿去賣的?──凡把吐槽深藏於心,奉行沉默的美德。

  好不容易安撫吵鬧的月麟,在手上搓揉著自己唾、毒液的月麟難得憂心忡忡看著凡的瘀傷。

  「這蠻族還用上強化魔法了……」

  「不是蠻族,是鬼人。對他們來說,那跟呼吸一樣自然,妳可別因為這樣又去找重焚吵架。哪天真的挨揍都不知道。」

  「哼!我才不是在擔心軟趴趴的弱小主人呢……」

  凡搔搔臉頰看著噁心作態的月麟。

  過量的藥也能成毒,反之亦然。

  蛇人們透過適量的調整,有效的運用每種毒素。

  「嗚……」

  當月麟的小手貼到大片瘀傷上,毒性的刺激遠大與出血造成的傷痛,凡不爭氣的露出嗚咽。

  「好好~不哭不哭~痛痛飛走了~」

  月麟賊賊的笑著,繼續輕撫著患部。

  「……當我是三歲小孩。」

  兩個人挨的很近,從上方看著月麟柔順白髮的凡想著「她的髮漩是向左轉」這樣沒意義的事情觀察著她的動作,薄荷的香氣挑逗著鼻腔。

  為甚麼愛打扮的女孩子總愛讓身體散發好聞的氣味呢?

  再過個幾年,那張漂亮的臉蛋就會完全擺脫稚氣,成為一位亭亭玉立的美人。對於這種未來,不知為何的難以想像……

  凡心想,或許是自己想要一直讓她依賴的緣故。總覺得她會在成長後離去的恐懼在心中發芽。這可不好,他立刻抹去這種無聊的空想。

  對方突然沉默感到奇怪,好奇的紅瞳仰視著少年惆悵的神情。

  被她這麼一看,凡趕緊摀著溢出鐵味的鼻子扭頭。

  「怎麼了?奇怪的主人……」

  不明白自己為甚麼要偷偷摸摸的瞄著月麟低下的臉龐。只見她愉快輕哼小調,嘴角的曲線感覺很是滿足……



  夕陽西斜,烏鴉的啼叫提醒人們歸宅的時刻以至。

  「重焚老師,我覺得我今天到此為止了……」

  凡讓脖子感受的大地的懷抱,身體擱在紅磚的石牆上。

  這就是母親的懷抱嗎?凡透過想像他從未體會的事情逃避現實。而且,母親的懷抱根本不是這種充滿土味的東西,就算人類因為受到恩惠把星球當成母親也絕不可能從她身上感受到親情……

  「噗」的吐出嘴裡的玫瑰花瓣,以眼神述說對課程(挨揍)的絕望。

  重焚嫌棄的只差沒往他身上吐口水。

  透過這次的體驗,凡發現自己被漂亮的女性鄙視好像會有些臉紅心跳。

  「靠!被叫老師甚麼的感覺是很爽啦……但學生不中用到著種地步還真讓人失望……」

  凡覺得要為自己平反,出聲反駁:「老師您不是獨角嗎?左邊額頭掛著的那炙熱無比的炎色晶角是甚麼,為甚麼長出那根角後會變得這麼強?」

  「這個?這是魔角,雖然正常的魔角是像公主那樣布滿紋路的實體角……總之,鬼人中少有的陰屬魔法天才就是指我,重焚小姐是也。順帶一提,平常我可不會用這個。是為了清楚的告訴你層級的差距才這麼做的~~」重焚往上看著比右邊鬼角還長的炎角。

  進入戰鬥狀態的重焚情緒有些……是亢奮的跟平時判若兩人,連說話的用詞都跟月麟差……咳嗯!年輕了五歲左右……

  姑且聽懂她的說法,意思就是……原本擅長讓魔力在體內運轉的陽屬鬼人中,偶爾也會生出角上帶著刺青的孩子。

  而重焚的魔角以相當奇怪的方式生長。因為少了一支實體鬼角,所以她能夠擷取魔力的速度也比正常的鬼人少,而魔角有特別耗費魔力。幾本上她都把這能力當成附加火焰的攻擊手段。

  這樣的鬼人通常都能陰陽雙修。有的能放出冰結一切的凍氣,有的持有灼燒所有的熱能。

  除此之外就沒有發現其他的能力了。

  怎麼回事?太犯規了吧!陽屬的鬼人本來就已經夠強了,竟然還能使出射擊系的魔法。

  而且那種火焰還能指定燃燒的對象,四周的花園沒有一處找火的地方。

  重焚蹲在凡的頭上不停的用木刀的刀鋒戳著他的臉頰。

  有破洞的牛仔褲再剪掉左邊褲管,健美的大腿擺在眼前,靦腆的凡想扭開視線。礙於姿勢乾脆將錯就錯,享受這般美景吧。

  「哪~~!站起來啊~~」

  「徒兒不行了。」

  「唼!真沒用,那就留到明天再操!米海德,能陪我伸展經骨嗎?不完全燃燒會睡不著的。」

  「空手行嗎?」

  「怎麼?你不會用木刀?」

  「太輕,手感不好。」

  「是嗎,那就空手來吧。」

  凡維持頭下腳上的姿勢觀看一場牛鬼大戰。

  重焚會用火焰干擾別人的視線,巧妙的繞到死角重擊對方。

  米海德果然有外表看不出的靈巧,對付體格小上不少的重焚使出肘擊等動作小,破壞力強的招式。

  僅僅露出一次破綻讓戰鬥民族的鬼人鑽了空子。

  啊~~!米海德選手雙腳離地了!重焚選手以一百六十八公分的身高舉起足足大上自己兩圈多,兩百五十公分的米海德選手!

  重焚全力的背橋摔於花園中央的草地炸裂。

  她神清氣爽的舒展筋骨熄滅左額上的炎角。

  倒栽蔥的米海德像是領悟了甚麼,想要點頭卻有困難。

  報喪女妖早嚇的不見蹤影,不知道要哭給他們聽了……



  結束一天工作的望希一如往常的照料著房屋周圍的花朵們。

  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聲自後院刺來。

  「─────!!你們幾個!我不是要你們留意那些花朵了嗎啊啊啊──!!」

  一打起架就開心的把那些事情忘到腦後的重焚打開位在二樓房間的窗戶一躍而下。

  著地同時準備衝刺的雙腳讓一條稻金色的尾巴纏住,「呀──!」的,發出不合形象的可愛的尖叫聲,正臉強碰地面的短髮的鬼人惶恐的看著回收尾巴的方向。

  「這尾巴是甚麼鬼?望希這傢伙不是狐人嗎!?」

  將怨念殺氣一類無形的氣氛具現化的黑色漩渦從後院衝向天際,九尾狐名下的紅磚屋提前迎接黑夜。

  正在處裡晚餐食材的米海德以後腦著地的姿勢遭到稻金色尾巴拖行。

  全身貼著藥膏紗布的凡當然也逃不了。

  三個人按照身高跪在陰氣逼人的九尾狐面前。

  如武神站立在三人前,望希的尾巴進食般吸收著從花草中飄出的光點,凡覺得自己眼睛出問題的快速眨眼。

  位在中央的凡五體投地難看的辯解推卸責任:「望希小姐,這些都是重焚老師做的。」

  望希的背後是重焚使用米海德砸出的大坑,後院花落狼藉,有半數以上的花朵遭殃。

  狐人白皙的纖手自藍色和服的衣袖伸出,夾著少年的雙頰將他舉起。

  手上的滴狀水晶掛墜趴噠啪噠的不停拍打少年的臉頰。

  「普勒先生,我知道要是用尾巴懲罰你反而會讓你得逞~~你覺得是肉體強化魔法好?還是我們狐人的符咒好?」

  ──嗯哼~~?

  垂在狐耳後面的白頭翁花髮飾翩翩起舞。

  「您會使用肉體強化啊……」

  「難道您以為我只有幻術、咒術就能在這種奇葩的城鎮闖蕩嗎?」

  狐人美麗的臉蛋笑的優雅婉約,甜的能融化人心。要是不她身後滿溢而出的濁氣,可能會誤以為氣氛很好……

  望希就這樣舉著凡轉頭看著米海德的牛臉。

  「米海德先生,我本來以為你是個守規矩的老實人。沒想到你也跟著他們瘋玩啊~~」

  好不溫柔的聲音,好不美麗的笑容。她的一舉一動都是那麼的溫暖陽光……

  「我們不是在……嗚嗚嗚!!」沒辦法把話說完,稻金色的尾巴末端的白毛伸進女鬼人的口中攪拌。

  「主嫌請閉嘴~~!」

  重焚神情痛苦泛紅,淚涕俱下。

  她竟然能讓重焚哭出來,那尾巴是甚麼做的?

  「你……有甚麼話想要辯解嗎~~?」

  狐人側頭拋出媚眼。牛人背脊從過電流,怕的連連搖頭。

  「是嗎~是嗎~那麼就接受懲罰吧!『天誅』!」

  籠罩紅磚大屋的濃郁濁氣收束到後院,牛人、鬼人、凡人後悔的叫聲不絕於耳,他們此時心裡想著同一件事情。

  千萬……別惹毛屋主。

  擔心著凡追在後面出來的月麟躲在花園的角落吃手手……



  經歷黃昏那時可怕的體驗,重焚自己一人走到大屋的天台。

  純白色的背影靠著木製欄桿,絲綢般的長髮任夜風吹拂。

  「蛇精……」重焚想了想改口:「月麟,方便借個幾分鐘。我有幾句話想說……」

  她本來就是追著月麟來到天台的,絕不是因為一時間不敢跟望希待在同一個空間中。

  ……說真的。那一邊哭,一邊用淒涼的眼神看著他們的樣子真的很嚇人。



  聽到呼喚自己的是重焚的聲音,加上她莫名改變稱呼方式。月麟表情難看的回首,但不是故意擺給別人看的怪臉。

  「什麼事?」

  「該怎麼講……我一直想找機會跟妳道歉。是我一開始擅自誤會了你們才會擺出那種攻擊性滿滿的態度。對不起……」

  看重焚老實地低頭,月麟心裡不怎麼舒服。

  「無所謂。反正我一開始對待主人也是差不多的態度,那種態度是正常的。」

  沒有失去自由的人能寬心看待掌握韁繩的人。

  語畢,月麟回頭,繼續看著夜中城市閃爍的燈光。

  呼呼夜風填滿沉默,圓月躲藏在烏雲背後。

  重焚正在思考著怎麼表達自己真正想說的事情……

  她覺得反正自己的腦袋裝的詞語不怎麼豐富,照著最直接的感想說出即可。



  「……我這幾天一直在觀察你們。我發現,你……對凡有種病態的佔有慾」重焚從踏進天臺的那一刻就沒有離開門邊,兩人之間的距離需要多上幾分力道才能對話。

  「我沒有!」

  歇斯底里地大喊讓大屋的住民們從窗戶探頭查看外面的街道。

  月麟本以為自己能小聲的回話。

  見她對自己的音量感到不可思義的樣子,重焚確定了自己的推測。

  「妳太會欺騙自己了,連自己的心都騙倒。不,是不敢確認。」

  「……究竟想說什麼!」

  雙手緊抓欄桿,缺乏日照的膚色更加慘白。

  色澤剔透的紅玉蛇目完全不掩蓋敵意回掃,關係本來就說不上好,兩人之間的氣氛單方面沸騰。

  「你會排斥靠近凡的同性,攏絡身邊的異性。讓身邊的人注意力全放到自己身上。這麼一來,你就可以獨佔凡身邊唯一的位置。──這對凡來說不是甚麼好事,特別是對他盤算的事情有礙──」

  言下之意就是月麟正在破壞凡的人際關係。

  基本上重焚對於凡那農人耕作搬的計畫抱持著觀望的態度。

  她不反對少年天真稚氣的夢想。也沒看見值得認同的地方。所以她索性旁觀。

  而且,她已經無顏再回到以自己為傲的家人身邊了。索性就留在這裡蹭口飯。

  完全不把月麟的敵意當回事,重焚用訓斥小孩的態度面對月麟。

  「那又怎樣!主人明明說是為了我才做的。但他根本沒聽懂我想要什麼,我要的明明不是那種東西!那麼,就算我破壞掉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也能得到原諒吧?──因為,全部、全都是為了我才去做的!」

  「妳有明確的說出自己想要的東西嗎?你有好好的告訴凡,告訴他自己的心情嗎?…………我想,沒有吧?」

  「……這個……我……不用、你管……」

  月麟眼神飄忽,索性耍起小孩子脾氣卻被反將一軍。

  月麟別開視線越說越小聲,組織語言的能力也明顯的下降。

  她現在害怕看著重焚的眼睛。

  「你們到底是怎樣啦!一個一個都自以為很了解我,對我的心情做批評。明明只是外人,少一副了不起的樣子教訓我!爸爸媽媽都沒辦再說這種話了!明明是外人……」

  意外讓人打碎保護自己的心牆,月麟彷彿退化到十一歲。只會哭泣,自憐自哀的時候。

  「果然嗎……」

  看著月麟暴露出最真實的模樣,重焚低語著靠近把頭縮進手臂與膝蓋上的白色背影。

  「我不打算對你的做法說三道四。只想提醒你,早點發現自己想要什麼。要不,以後可是會吃虧的。」

  「走開啦……」

  重焚輕輕的戳戳鼓起的粉嫩臉頰就無聲無息的離開。

  直到月麟感覺到涼意前都在反覆思考重焚的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