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罪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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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12-04
從空間中出來,他來到了地下室。

這個地下室有一個四方形的水道,圍繞著中央的平台與鍛爐。在工作台的上面,有對半成品的黃金雙刀。他不發一語,從旁邊的水道中提了一桶水,走到熔爐旁舉起鐵鎚,再度的搥打它們。看著雙刀漸漸的定型,開始展現屬於良刀才有的鋒利度,他也為他的生命感到哀歎。

他害死了眾多好人、朋友、親族,還要一直被暗算。

——要是我沒有力量⋯⋯如果我不是個神⋯⋯⋯如果我只是人類。

他咬牙,一怒之下將體內的神力抽取出來,放置在眼前即將完成的雙刀中,拉開右手的袖子,將在手臂上面的戒律連皮帶肉的扯了下來,一同封印進去。

最後,金刀打造完了。失去自己所有力量的男子將金刀放在爐旁,便走上了通往地表的樓梯。忽然⋯⋯

「主人。」開口了。

他回頭一看,看見了我的身影從劍中浮現並漸漸有了實體。

他看著我,看似興起般地朝我招手。我立刻走向他。

「主人,有何吩咐?」他微微的一笑:「以後,這個家由你來顧,舉凡打掃、灌溉、餵養都交給你了。我先幫你取個名字⋯⋯」

他思考了一下,最後拍手定案。

「以後你就叫祥瑞。知道了嗎?」「是,我叫祥瑞。」

看見主人笑了,我也笑了。

「至少,我一個個體,也還有個伴嘛!」


接下來的日子中,除了原本交代給我的工作外,主人也教我讀書、寫字、劍術、魔法等等。有些時候,他會跟我說一些他以前的故事。


誕生後的第三天主人戴上帽子,在大半夜的時候,帶著我到一座城市,城市外有一座墳,他在墳前低語,神色中帶有對死者的敬意、對英雄的敬佩、以及未知的羨慕。

我們在黎明前回到了家中,我忍不住好奇心向主人詢問了故事。他也回答我了。

「那是我後悔的一個決定。」以這為開頭,他開始講述了我誕生以前的故事:




那時的他,在戰場之上已經算是小有名氣,雖不敢跟『輝皇』相提,但魔軍見到也都需要畏懼三分。

那一天,他們要進行城市——寇德懷特的收復戰。他坐在會議的角落,見著與會成員漸漸的到齊。一邊確認自己手頭的消息,一邊數著大概參戰的人數。

他沒有要發言的意思,他那天與會,只是要確認指揮官是誰以及自己的情報是不是對的。

突然,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是一位熟悉的朋友。

『程,好久不見!』『好久不見,你什麼時候才要拿下你的斗篷呢?』『這個嘛,等到哪天有誰認出我吧!』

主人說,他們是在一次任務中相識,而這個名叫程的青年雖然侵略性明顯不足,但防禦的技巧卻十分的高超。

對主人而言,誰當隊長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畢竟對於在戰場中打滾的他而言,背後是不是一位值得信任的指揮官、了不了解他的能耐是作戰時他最需要的事。

程,一個人笑著走向舞台,身後跟著一位從未在戰場中見過的女孩。

她同樣以斗篷遮住了自己的臉龐,低聲像主人說:『新手,請多指教。』

「當時我還在想,這個體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主人露出自嘲的微笑。

後來,會議開始了。坐在最角落的主人聽著眾成員的發言,比對自己的情報,並確認完指揮官是那位名叫程的男子之後便打算起身離開 。

「我很清楚,程知道我的實力,他不會把我排在一些莫名奇妙的位置。以中前排的爆發輸出位為主吧!」他向我解釋道。

就這那時,一個男子出現了。

那個名叫陵傑的男子。

『在場的各位,混進了一些骯髒之輩,若是不把他們交出他們應付的責任與代價,對我們這些真正在戰場中拼死拼活的戰士們豈不是巨大的侮辱。』

他指稱因為神族私藏裝備與魔法的技術,而使得現在已經有五萬名個體死在了戰場之中。

「五萬個體中,有四萬是神族,這個事實被他隱瞞了。」主人十分不屑的說。

而當時,人類受到他的煽動而開始鼓噪,他也愈講愈激動:

『神族們擁有魔法、神器與技術。若是教會我們使用魔法,戰線不能更早到這裡嗎?若是將神器給予人類,不是更能減少傷亡嗎?若將戰鬥的技術傳給人類,作戰不是可以更加的輕鬆嗎?』

不用主人說我也知道,世界上縱使是有神器,也不可能會在這群新來的士兵手上。

但,人類就是一種如此愚昧的生物,只看自己想看的、聽自己想聽的。

『我們是人,不是神族的養的家畜!』他振臂高呼,慷慨激昂的喊出令在場的人類沸騰的最後一句話:『我們人類是為自己而戰!我們不應該作神族的炮灰!除非神族交出他們的技術與裝備,否則人類不應作為其犧牲品。』

並非所有人都可以以理性思考一切問題,很多時候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弱小,進而無視其他個體所付出的努力,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比自己小的個體沒天賦,最後將一切怪在武器與裝備上。

現在的情形,就是不承認自己弱小的人類選擇無視努力。

『好,我教。』這時,走出了一位男子,瘦弱的樣子散發出一種文弱書生的樣子。『我叫做黃。願意跟我學的過來。』

他帶著一大群人走除了會場,程也開始陣形的佈置。在一個小時後,那一大夥人回來了。

這時陣型也總算設計好了,程將圖一個一個給大家看。主人說,最後到他的時候他們還在互相開了玩笑。

『你是有話跟我說是不是,把我留到最後一個。』

『我把前鋒的重責交給你,希望你不要拒絕。』

他笑著接過陣型圖,接過圖時卻一句話都講不出來。好不容易才擠出了這段話:

『⋯⋯這,是誰排的?』

『怎麼了?』

『⋯⋯你都沒有意見嗎?』

『我覺得很好啊!』

「下一刻,我震碎了他身後的石柱。」主人面無表情,語帶含恨得這麼說。

主人接下來對程說出他拒絕參加的意願。程聽到先是傻住,隨後憤怒地抓住了他的衣領。

『你要臨陣脫逃嗎!?』程的臉上散發不屑,他低聲的喝斥主人:『我看錯你了瑞。我把你當漢子,沒想到你是一個懦夫。』

『懦夫。』主人也十分的生氣,他原以為這名指揮官了解他,沒想到他竟然因為這麼一件事,暴露出自己的無知與淺見。

『你們把神族排到戰場的最前方,讓人類部隊通通待在五百公尺遠的大後方,如果魔軍的增援到了,將我們神族一包圍,我們就全滅了。這個陣型,不是明擺著要神族去死嗎?』

『這是沒辦法的事,人類部隊現在還沒有戰鬥的能力。貿然派到最前方只是徒增犧牲者而已,你們作為神族,作為帶有力量的神族,為無力的人類犧牲一下吧。』

這句話,成了我們決裂的關鍵點。

『連你也相信那個垃圾人類說的鬼話嗎!?』

「我當時忍不住就朝他大吼,我大吼著現在是神族在為人類拚命奉獻,五萬的犧牲者中,有四萬是神族。那些還在前線還能作戰的神族,只剩下與會的五百名戰士。」

『可這陣型卻是呈現出要將神族全數犧牲也無妨的情況。』

主人反抓住他的衣領,大聲的怒號道:

『我是一位劍士,不是莽夫。我沒必要,也沒有義務去作為人類的敢死隊。』他喊出自己心中最後堅持至今,卻也是至今都深深後悔說出的一句話:『他說人類不該作為神族的砲灰,那難道我們神族就應該作為人類的祭品嗎?!』

靜默,令人難受的沈默降臨在這個只剩下主人、程和那名帶著斗篷的女子。

『也不是他。』女子突然蹦出的這句話將令人難受的低氣壓給打破了。

『我知道了。』程帶著哀傷的語氣回應了主人:『我不能強迫你,所以你自己做決定吧。不管你願不願意參加,就在作戰的集合時刻來吧!如果不願意的話,我也不會怪你。』


「那之後呢?」我問向主人。他的故事講到這裡就停下,我好奇的繼續問他,主人卻一臉難看的轉頭看我。

「你真的不會察言觀色呢。」主人微微苦笑。我突然明白,之後的事,他感到十分的愧疚。我正打算說不用講了,主人卻已經開口了。

「之後的我找到了在會場外被揍成重傷的黃,一番治療後才將他救了回來。一番詢問之後,才知道他當時教魔法時,學不起來的人類被陵傑鼓動,將他暴打了一頓。」

我一臉呆滯地看向主人,並簡單的問他:「學不起魔法?」

主人苦笑道:「不是所有的個體都學的會魔法,好嗎?」

之後主人從黃的口中察覺了陵傑的怪異,他決定要去參團。或許保護不了全團,但至少保護他所看重的朋友們應該不難吧。他決定先去找程,卻意外地得知他們接受了陵傑的建議,發動了夜襲。

「魔族的力量在晚上會遠比白晝來得強,所以夜襲魔族大營從來都不會是好選擇。」他看見我的狐疑,便讀出我的心思並先行解釋。

主人奔馳在荒野中,好不容易才趕到了戰場。此時的人類部隊被打得丟盔棄甲、望風逃竄。

「我衝進去擊敗了所有的魔兵,簡單思索後我決定叫他們緊跟在我的身後。我覺得比起在戰場中亂竄,跟在我身後的安全性還比較高。」主人像我這樣解釋。

雖然他看起來對人命一點都不在乎,在整段故事中那樣獨來獨往、毫不在乎一切的模樣。但這個舉動,就證明了主人其實是一個溫柔的個體。

之後的他帶著這群人衝進了魔軍大營,鼓動全部力量,只為替如他預料般陷入包圍的神族部隊殺出一條血路。

然而,他所看到的是,一位魔將單魔挑戰神族部隊,以及程被砍飛到他的面前。

『你來啦。』他衝著主人笑了笑,也用手勢阻止本欲鼓起神力施展治癒魔法的主人。

「我那時才發現,他是一位半龍。」主人已經不知道第幾次望向天空。

龍族本身回復能力很差,連我都救不回來——主人帶有悔恨地說出程阻止主人的原因。

那位帶斗篷的女子衝到了程的身旁,她身上的兜帽已經在戰鬥中破損,那熟悉且貌美的臉龐展現在主人的面前。

『魔將是⋯⋯神族腐化者——天逐者夫逐。亞伯汗。⋯⋯兄弟⋯⋯拜託你了。』他吃力的講完這些話,接著又轉身看向那名女子:『抱歉,沒能⋯⋯幫妳⋯⋯找到你的情郎⋯』女子只是哭著笑說:『沒關係的,你好好休息吧。』他最後再轉過頭看了主人一眼:『兄弟⋯⋯我的長槍⋯交給你了⋯⋯幫我把它和我的鱗片,交給我在飛昇之地的父母。』

『好,我答應你。你知道的,我許下承諾,就一定會兌現。』主人信誓旦旦的開口。

『那,我就⋯⋯放心⋯⋯了⋯⋯』這句話,也讓這位第一位聯合軍總指揮安心地閉上雙眼。

主人伸手制止了企圖拔劍並打算衝入戰場的女子,說:

『妳去整理一下潰散的部隊,魔將由我來。妳的力量對付雜兵,應該不難吧?』

『你沒問題嗎?』女子擔心的問。

『放心吧!!』

他留下一臉詫異地待在原地的羽,獨自一人衝向魔將的眼前。


「費盡周折,我擊敗了天逐者,吸收了他的力量。並帶著剩下的部隊殲滅了剩下的魔族,這場戰役也就此告終。」

主人說他在擊敗魔將之後,發現魔將本身是因為被魔族魔化的神族,他求主人殺了他並奪走他的力量。

「我最近才在祖父的遺物中,翻出了一本書。書中記載了那位魔神將的來歷與他手上的武器的來歷。」他對我這麼說,臉上還掛著惡作劇的笑容。

之後的故事,主人也繼續講了下去。

正當大家沈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時,一個『為什麼!?』的大喊響徹了本已寂靜的戰場。

『為什麼程死了,你卻還活著!還霸佔了所有功勞!』陵傑如此大喊。

他還來不及辯解,眾人就開始喝斥他。說他自私、利己。主人還沒有辦法指認陵傑從戰場中臨陣脫逃的行為,就已經認識到大勢已去,任憑他再會說也無用。他最後落寞地不發一語,走向了魔軍營地後方的寇德懷特。

「我奔馳五六公里的路程,孤身一人衝進千軍萬馬中。費盡千辛萬苦擊殺了魔將、徹夜未眠的揮劍,最後才有了這場戰爭的勝利,也才救回了那隻攻略部隊剩下成員的性命。結果我不但沒有受到感謝,還被冠上了戰犯的帽子。」

主人望向天空,眼角透著光輝。我知道,他在對自己感到哀怨,也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後悔。不是後悔參與,而是後悔中途參與。因為他沒有參團,所以程選擇自己擔下前鋒指揮的重責大任。

侵略性不足的他擔下前鋒重責,使得他所下的決定都無法對戰局造成任何的影響。沒有侵略性代表他行事會很穩,但也代表他對劣勢戰局會陷入毫無還手之力。

「主人。」我開口對著忍著不哭的他說:「這一切,都不是您的錯。」

他轉頭看向我,眼角的光輝已經消散,看向我的表情依然是那張輕鬆的微笑,令我一度以為自己是眼花了。

「怎麼說?」他問到,我則將我自己心中的想法傾述:「主人你本來就沒有義務對那些人類與部隊負責,你不想為一個無知且愚昧的決定送上自己的性命。而您最後加入了戰局,雖然沒有救回自己的好友,卻救了一大群的人們;雖然沒受到感謝,但您卻沒有因此自暴自棄。從您給我看過的報紙中,我知道您後來仍然在戰場中拼搏,並且參與了一場又一場的關鍵戰役。如今眾人可以獲得和平,有很大一部分是您的功勞。所以那時候您雖然飽受斥責,但您的決定是沒有錯的⋯⋯」

我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停下了——因為升起的太陽使我看見主人的側臉上滑落了淚水。

「真是的⋯⋯」主人邊講著這句話邊起身,他走到了我的身後,隨後大腳一踹把我踹下了屋頂。

「你對主人講這什麼話呢?天亮了,例行公事趕快做一下吧。今天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在空中轉身,利用結界在地上建立一個緩衝,避免了重傷的結局。我略帶惱怒地看向主人,但他只是笑著看著我。看著主人的微笑,我也生不起氣來。隨即只能露出像主人一樣的苦笑並拿起靠在牆邊的鋤頭,並走向田邊。

我要一直到我的第二位主人的出現,我才會知道這故事還有後續。

在他走向城市之後,那名叫做羽的女子追上並喊住了他。

『站住!』主人聽著這個自己也是十分思念的聲音,好不容易才壓抑著自己轉身的想法。

『怎麼了?』

『我來代替那群無知人類與程向你道謝,此外再多問一件事。』

『什麼事?』

少女雙手合十握在胸前,宛如在祈禱他是她所尋找的對象一樣:『你,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

落寞的少年費盡心力才壓抑了轉身衝去抱她,並尋求少女溫柔安慰的衝動。現在的他還不夠強,沒辦法獨自一人在強敵面前保護她;她也不夠強,不能站在他的身邊。所以他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話。

『想知道的話就追上來吧!』

羽沒有動作,只是看著他走向城鎮。

主人的這一句話,促使了一位指揮官及一代強大女神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