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的罪 第二章

本章節 6665 字
更新於: 2018-12-11
一個月過去了,我對於自己的生活愈來愈習慣。

在主人的教導與影響下,我也養成了在早上起身運動的習慣。

主人的生活十分的規律,早起晨練之後,有時會在房內看魔法類的書本,有時會和我一同訓練(拿我試招)。

這天如往常一般,早起的晨間運動完之後加上打掃及閱讀新報等等例行公事之後準備去找主人學習及驗收魔法。

然而當我打開門之後,看見了主人一臉悲傷地看著牆壁。牆上掛著一本日曆,上面的日期被劃了一條紅色。

「祥瑞!」主人一聲叫喚,令我不由得下了一大跳。「不要鬼鬼祟祟的在那裡偷窺,進來直說。」

主人不用看到我也可以抓到我的心思,我只能摸摸頭走進了他的房間。

「說吧,你想問我什麼?」

「主人,今天是什麼節日嗎?看您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還真是一針見血啊!」

主人苦笑地看著我,述說起了那遙遠的過去。


『那麼,慶祝我們平安歸來。乾杯!』『『乾杯!!』』

全體成員異口同聲的回應男子的呼喊,主人則是像因為正常的外人般不知所措的把酒喝下。

『這次要感謝這一位黑衣的劍士,謝謝你。』男子喝下酒後向主人鞠躬致意。

『不,什麼大不了的!』主人裝作若無其事的回應。

畫面回到半個小時前,主人在達克涅斯的郊區遇到了一隻六人小隊,該小隊被魔軍追著打。看似在撤退的他們卻又往魔軍的營區跑,為了避免他們的撤退會帶回十幾萬的魔軍,主人想說為了城市安全,選擇了去幫他們一下。

『Do you need help? 』主人用高因語問話,疑似帶頭的法師立刻回答:『Yes, we need!Please help us!』

他向前一衝,翻過了眼前舉盾死撐著的男子頭頂,劍技死刑台砍死了第一個魔兵,回身一腳踏在男子的盾牌上,再次在空中翻轉一圈之後將纏上閃電的長劍插在地上,雷光籠罩了整座戰場,這是魔法劍技——靜電爆擊。剩下的敵軍,主人就用閃現加上白熱化直接斬殺。

『Finish.』

這時,他們六人蜂擁而上,說著讚美的話語。隨後便連拉帶拖的在進城後把主人拉進了他們的目前作為根據地的住宿地。

『你們,不要在繼續在前線作戰了。』正當宴會終於熱絡起來的時候,主人潑了一盆冷水給他們。

『依你們的實力與配置,在最前線遲早會出事的。』他把手放在不知不覺中空掉的桌上,開始解釋他的理由。『你們的配置,是一個以盾劍士為前排,四個中排分別是以三個不配盾的重槍手作為火力輸出位,一個短刀客做收割位,一位不算太高等級的法師作為一個後援形的後排。』

這種陣型,在承擔傷害的方面因為沒有辦法切換所以會只有一個個體承擔,傷害方面,因為槍不算好使,比起傷害它更像是個打反手的武器,後排部分的話,又沒有辦法給予大輸出或大補血。

今天這樣遇到不強的魔軍小兵就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未來遇到那真正的魔將或主力軍,只怕全滅是在所難免的。

『你們運氣好這一次遇到我,那下一次呢?』

他們的臉色沉了下來,那些人組隊看似不是一兩天的事。聽主人的說法,我覺得他們能活下來也是運氣很好的一件事。

我的身上,封存著主人的力量,因此我知道主人所擁有的實力。跟剛誕生而不能自由自在使用力量的我相比,能隨意的使用這足以呼喚天災之力的主人實力完全不能相題並論。

『謝謝招待。』主人喝完杯中那難喝的紹興酒後,站起身便要離開,卻被一個年輕的女生叫住:『等一下!』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剛剛叫著他的那位少女:『怎樣?』

叫住他的是這支團隊團長的女兒——香蓮。莒。她緩緩地問:『你,不能留下來嗎?』

「那時的我,或許是厭倦孤單了吧,我居然答應了他們的請求。」

主人的心情,我還不能理解。只是他的兄弟們一同在不同的前線戰場作戰、家人還在遙遠的家鄉,而他是孤獨一個神在敵軍腹地裡作戰,這種只有自己在未知的戰場中面對死亡的恐懼、面對不知曉的明天或許真的是一個我所無法了解的可怕。而這種看來像是像家的氛圍,那種家的溫馨感可能是促使主人選擇留下的可能性吧。

『可以啊!只是,我很貴。』他轉過身跟他們所有人提出條件:『第一點,我不是入團,所以你們要以僱傭兵的身分待我,每個月要五十枚銀幣。第二,我達到我要的目標就走人。如果你可以接受這兩點,我就留下。』

「他們連身允諾,就這樣。我做了人生第二個令我後悔的決定。」


『槍手都給我拿起輕長槍配備上塔盾站上前排,短刀使我會教你一些戰鬥時用的輔助魔法,後排的法師把這一本書給我記好。』

我主人提出的條件是我會把他們的陣型改練成三前一中兩後排,同時會讓他們賺到足夠的錢去買棟屬於自己的根據地。

三位槍手先同時作為前排與團長共同作為前排,視情況將其中一人調成後排。

在經過兩天的特訓之後,主人帶著他們前往了二線。結果他們很快地就有辦法對之前無法應付的魔軍進行有效的攻擊,只是他在後方看著發現了香蓮會有怯戰的問題。

「那場戰鬥之後,他們的團長還跑來向我致意。」主人看似懷念的看著虛空,那段時光看來似乎也是頗為愉快。「他的人真的很好,還擔心我的手感會不會因為他們而冷掉。」

『主力軍又取得了勝利了嗎?』團長看著戰地報紙,一邊興奮地說道:『我也好想成為最前線的戰士喔!可以為了那些在家鄉的父老們戰鬥,可以為了被奴役的無辜而戰。』

「我聽著他這麼說,另一邊看著他們其他成員一邊天南地北暢聊,心裡其實很不希望他們站上最前線。」

主人是一位獨行者,生活吃住都是要靠自己在戰場上的戰果。五十枚銀幣連他的武器保養及消耗品的補給都付不起,可他也不願意漲價,又不願意在他們戰鬥時出手,所以他只能在晚上時出戰。

在晚上,魔族遠比白日時來的強大。但為了維持手感與吃住,他也只能這樣做

明月初升,主人已經在戰場中鏖戰。約莫兩個時辰之後,他才在被他夷平的營地中休息。

『四弟!?』他轉頭,雷電隨之射去。

『太危險了吧!』這時,他才發現來者是他的三哥。

『你沒事吧?』他問主人,主人則是不發一語,走向了回頭路。

光是這樣,他就知道主人已經疲累不堪了。

『沒有必要為了一時的情感操勞自己的根本,魔神!』

他的大喊,沒有傳入主人的耳中。


回到達克涅斯的主人,遇到了十分慌張的女魔法師。正是那種團隊中的法師。也是團長的妻子。她匆忙奔向主人,告訴他香蓮不見了,希望他能幫忙找一下。

「我嘆了一口氣之後跟她說,這交給我,要她把所有成員叫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出戰。」

他用了他的特異功能,找到了她的位置,隨後踏著疲勞的步伐走過去。

在市中心的教堂中,她坐在最裡頭的一張長椅上。這座教堂並非一般的景神教教堂。神像上是傳說中的大天使長米迦勒,上頭的彩色玻璃也是眾多天使的畫像,甚至也有傳說中作為大天使卻擁有熾天使一般六翼的拉法葉。

這是遠古信仰的天使教,在景神教作為北地主要的信仰下,它的信奉者早已凋零,這裡也已經淪為被廢棄的教堂。

躲到這裡,真的也不會有多少人能找到。

主人踏著沈重的步伐,一方面自然是因為他累了,另一面是不想嚇到那位少女。他輕輕的坐到了少女所做的長椅另一端,閉上眼。

『果然,是你找到了我。』話語中奇怪的地方令主人感到疑惑。

『果然?』『我覺得,一定會是你找到我。』

主人沒有回應,她也沒有在開口。沈默充斥在這一座被廢棄的教堂。

『欸,我可以到你旁邊嗎?』『隨妳。』

主人只是要確認她的安危,在確認後他也沒有要開口安撫她的意思,因為這不是他所能做的事。

她有自己的心事,她會到這裡一定是她想要自己靜靜,那自己也沒有必要開口,只要在她想開之後送回去即可。

可是沒有想到,接下來是一股柔軟撲進了閉目養神而門戶大開的主人懷中。

『小姐!?』他驚訝的問,眼中只能看著她那詭異的模樣。

『帶我走!拜託!』她緊緊抱住主人並接著說:『我不想在前線。我不想冒著生命危險在戰場中戰鬥。我不想死!我只想像平常的人們一樣安穩地活著。』

她抬起頭,那一雙此時如霧一般朦朧的雙眼直勾勾地注視他。

主人儘管疲勞,仍然對眼前的少女感到心軟。他溫柔地撫摸著她的頭髮並說道:『妳不會死的。』

「這時她的眼中燃起希望,似乎期待著我說什麼。」主人看向我,臉上露出了自嘲的神情。

『我可以幫妳跟妳爸說,也可以幫妳出錢,讓妳可以在後方城市中開個店面。讓妳可以簡簡單單、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這時的她,又露出了憂傷的表情。

『你,不能離開戰場嗎?』

這次的提問,主人斬釘截鐵地回答了。

『不行!我背負著在我眼前逝去者的希望。我不能離開戰場。』

『你都不怕死嗎?』她問。

『當然怕!』主人表情堅定的說:『可是我不能違背命運,從我誕生之後,就註定要為我身上的血統負責。為了我自己的命運,以及為了那些給予我力量的逝者,哪怕前景未知,那怕死亡隨行,我也不能退縮。』

她驚訝的看著主人:『你是神族!?』主人點點頭。

他向她述說了自己以前的所有經歷與故事,從他的過去到現在,從他祖父的意志到與青梅竹馬的約定。

『我要她跟上我,我也繼承了戰神的力量。』主人看著她驚愕的雙眼繼續說出他最後的一段話。『有力量的個體,就有他應負的責任。我沒有離開的選項。』

香蓮沒有說話,久久之後才說了一句『謝謝你。』

主人送她回去,心想或許隔天她就會離開。豈料隔天一大早在找到他們的時候,她卻拿起了長弓站在隊伍中。

團長一臉抱歉地看著主人,他說昨晚香蓮跟他說想當後排的射手,於是他就擅自自己做決定了。

這時,她突然大喊了主人的名字,隨後發表了自己的宣言:『我總有一天會追上你的腳步,你就等著吧!』看著她那跟昨天完全不能聯想的燦爛笑容,主人第一次在這個團隊中笑了。

『妳有辦法就來吧!』

他沒想到,這會是他和這位少女最後一次的對話。


一個月的時間內,他們已經成為了一隻可以在二線戰場稱霸,在前線戰場也能有一定戰力的團隊。之後的主人幫他們借了一些在最前線的一些掃蕩任務,從認識他們到那時,僅僅兩個月的時間,主人已經完成了他們之間的契約——改變他們的陣型與買下一棟房。

目標達成了,他就打算要離開了。當時已經得知魔軍的部隊已經撤出傳說中的遺忘之塔,並在麒兒河的大橋駐防。要前進到德雅蘭姆,必須在那裡一戰。主人也已經收到飛鴿傳書,上頭有第四位指揮官要求他到前線助戰的請託。

正當他正在收拾行囊的時候,團長夫人來找他。她說他們接了一項調查遺忘之塔的任務,要趁團長去交錢時賺一筆錢買傢俱等等物品,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我當時拒絕了,距離前線集合只剩下兩個小時。我除了要確保自己的狀態外,也還要確保裝備的狀況,所以我不願意多打任何的任務。」主人的表情十分的痛苦,我知道接下來要到他最不願意想起的部分。

他拒絕的同時,也提出了不要前往的建議。

一個半小時後,他出門了。在城門口遇到了團長,他心急如焚的向主人說道:『你有沒有看到香蓮他們!?他們全部都不見了!』

主人頓時理解到,他們還是去了,立刻放下手邊的行李拔腿狂奔而去。半個小時後他才趕到了塔下。地面上的塔身早已傾頹崩塌,在牆角的一個洞有一段梯子,更下方還有一個樓梯。

主人再次使用他的特異功能看到了他們的位置以及整個地牢構造,他用他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趕到了他們的位置。

推開被反鎖的石門那一刻,赫然見到了香蓮被骷髏兵斬殺的那一幕。

『啊啊啊啊啊!!』那是少女的哀號,還是主人的怒吼呢?



我一臉呆滯地看向陰沉下來的主人,外面早已天黑。今日無月,房內早已漆黑,體內的神力讓我可以看見主人的臉。

悲傷、懺悔、自責,數種情緒混合成了現在這複雜的表情。

「那後續呢?」我問。

主人也曾目睹朋友死在他的眼前,沒道理前面沒有都沒有悲傷成這樣,現在卻落魄成如此。

果不其然,主人接著講了下去。

當他清醒時,這個地下六層的小房間已經變成了地下七層。以及除了他以外,這個塔已經沒有任何的個體存在了。

「我失落的走回了達克涅斯,團長已經站在門口等我了。看到我孤身回去,他的表情從期待變成了絕望。我把前因後果全部說完後,他做了一件出乎我意料的事。」


團長拔出了腰際的長劍,一個反轉之後劍尖對準自己的心臟,劍柄遞給了主人。

『殺了我吧!你這個兇手!』『什麼?』『為什麼你沒有跟著去?為什麼你要留下?』

團長抬頭看著主人,那是主人第一次看見滿是殺意的詛咒眼神。

『你只要跟著他們,他們就都還活著!是你害死了他們!』

主人沒有說什麼,從頭到尾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團長見到主人這副模樣,手一抖,劍落地的同時跪地崩潰痛哭。隨後起身便是翻向護城河中,主人也沒有攔他。

只是孤零零地在突然落下的傾盆大雨中落淚。


故事的結尾,令我感到不解,不過主人的話卻還沒講完。

「我在之前已經在那座遺忘之塔死過一次了,但是我現在還活著。還活著的我還是擁有力量,也依然背負了六條的人命。」

他嘆氣。

「爺爺常說:有力量,就有其應付的責任。我空有力量,卻負不起任何責任,那就不該有。」

聽到這句話時,我不禁起了反應。

「不該有!?」

「畢竟不能做到應做的事,那還不如像個尋常人一樣。既不用面對命運也不用面對暗算。」

我站起身走向主人,站到了他的面前⋯⋯

「主人,失禮了。」

一巴掌賞在了他的臉上。

主人十分的驚訝地看向我,我則氣憤的向他說。

「主人,你這副模樣,除了墮落外,沒有詞可以形容。除了嘆息,就只會令我感到不屑。」

我激動地握住他的肩膀並繼續說道:「主人,您這個的模樣,怎麼面對程的在天之靈?怎麼面對那為了跟上您而改變自己的少女?又要怎麼面對那一位至今仍在追逐您的青梅竹馬?」

「您自己說的,您的身上背著許多生者與死者的希望。所以您不能辜負他們,不能違背他們交付到您身上的命運。」

我吸了一口氣並放下手,再慢慢地開口說道:「那六個人的性命,您本來就沒有責任。」

主人驚愕地看向我:「什麼!什麼沒有責任?!」

他激動的反握住我的肩。

「要是我有跟去的話,他們就不會死了啊!」

「可是您根本就沒有加入他們的團隊不是嗎?」

一句話,主人便瞬間定格。我知道,他找到盲點了。

「您已經完成您提出的條件,傭兵不就是達成目標就該離開嗎?再加上當時最前線的戰場還有戰事,孰重孰輕,不需言明吧!」

看著閉上嘴並安靜下來的主人,我繼續說道:

「當然,我不會說您完全沒有罪過。畢竟您應該也有辦法可以遠遠的幫助他們,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如果您真的覺得對這件事有很深的罪惡感的話,那就不是在這裡自怨自艾,而是背負著他們的遺志走下去啊!」

「戰爭還沒結束,世人還沒有平安,天下還沒太平。您常說您的爺爺在天下最需要他時站了出來,那您現在這副模樣若是被他看到了。您對得起他的教育嗎?」

「可是,現在的您。卻放棄了力量,背棄了自己應負的責任⋯⋯」

「不要說了!」

主人一聲大喊,外面的烏鴉嚇到相繼向天空狂飛。

「你是對的。這是我的命運,是我的責任。」

他站起身,眼睛直視著我說道:「祥瑞,我現在,要取回我封在你身上的神力。」

我立刻回答道:「樂意之至!」

「我把力量取回之後,你仍可以保持這樣的身體。但這將使你可能三不五時要回到雙刀中休息,知道嗎?」

「我無所謂!」

因為對我而言,故事中那樣為大不畏地目標前進的主人,才是我所想侍奉的主人。

「接下來,我將回歸我神族的身分。不過如果你沒辦法改叫我的名字,那就照現在叫就好。」

「是!」

主人將右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唱誦了幾句咒語,我便開始感受到力量在流失。約莫五分鐘後,主人把手移開了,與他說的不同,他把一部分力量留在了我的身上。

我正欲開口,主人卻猛然地看向遠方,接著開口說道:「祥瑞,整理一間客房出來。」

「欸,為什麼?」

主人只是這樣說:「我要去找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個體。」



主人在那支團隊覆滅之後,沒有再去遺忘之塔,可就算是在暗算事件之時也沒有發現。

其實細想就會發現特異點,為什麼那間房間內會有連可以在二線稱霸的強大團隊都處理不來的魔兵。

主人也沒有發現,某個人類因為他的特異功能而被賦予了些許的神力。

因為他被暗算時所鼓動的神力,她,從死亡中甦醒。她體內的潛力也跟神力混合之後,與那個房間內的寶物發生了共鳴。她摸索到了那個箱子,打開並不自主地握住了裡面的一把十分華麗的長弓。

(吾乃月神,汝想握有吾,先過吾之試煉。」

隨著腦海中響起的聲音,她從同伴與狂神怒火下之犧牲品的血海中爬了出來。

她,後來成為了一個傳說。可現在,她的腦海中只想著一件事。

(我會追上你!你就等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