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無聲的法庭
本章節 4005 字
更新於: 2025-09-10
這段劇情將家庭的溫情與無知、憤怒與悲劇交織在一起,透過亞格斯的視角,將他與家人之間的隔閡與誤會推向了最高點。以下是根據您的想法,針對這段文字進行的擴寫與潤飾。
甦醒與審判
托爾那充滿了守護意味的怒吼,以及那聲震耳欲聾的金屬悲鳴,是亞格斯陷入黑暗前,聽到的最後聲響。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墜入長達一個月的昏迷。但甦醒,並非溫暖的黎明,而是混沌的餘燼。
不知過了多久,亞格斯的意識在朦朧中浮起。房間的空氣沉悶而焦糊,臭氧與金屬的氣味如陰影般瀰漫。
壁爐的火光黯淡,餘燼發出微弱的紅芒,像一隻垂死的眼睛。他試圖坐起,但身體如灌鉛般沉重,四肢無力,胸口隱隱作痛,像是被巨錘砸過的餘波。
門外,傳來壓抑的聲音。
塞拉的低語斷斷續續,帶著疲憊與後怕:「……到底是什麼東西?布雷克,你看那鐵片……它怎麼會這樣?」
布雷克的回應低沉如雷鳴,卻夾雜著罕見的顫抖:「我不知道,但那股力量……不對勁。差點……差點就沒了。」
艾琳的抽泣隱隱傳來,像細小的裂縫在擴大:「弟弟……他會沒事吧?」
亞格斯睜開眼。塞拉第一個察覺,她猛地轉頭,淚痕斑斑的臉龐映入眼簾。
那雙總是溫柔的眼睛,此刻紅腫而憔悴,像熬過無數不眠之夜。「……醒了……他醒了!」她的聲音如夢囈,輕輕顫抖,卻瞬間點燃了房間的騷動。
艾琳帶著一陣風衝進來,淺金色的長髮凌亂,眼睛紅腫。
她撲到床邊,小手握住亞格斯的手指,哭喊道:「弟弟!你嚇死我了!」
托爾站在門口,粗獷的臉龐蒼白,手中還握著那柄鍛造錘,錘面上的凹痕反射著火光,像一道新鮮的傷疤。
他沒有上前,只是死死盯著亞格斯,眼神複雜,混雜著鬆口氣與隱藏的憤怒。
布雷克大步走進,魁梧的身影擋住門光。
他俯身檢查亞格斯,粗糙的手指輕觸額頭,聲音低沉:「小子,你可算醒了。」
他的絡腮鬍顫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濕潤,但很快被壓抑的怒火取代。「醫生呢?艾琳,去叫老醫生!」
良久。
老醫生提著沉重的藥箱,被艾琳拽進房間。
他的鬍鬚花白,滿臉倦容,像剛從另一場戰鬥中歸來。
他仔細翻開亞格斯的眼皮,聽了聽心跳,檢查了胸口的紅腫痕跡。那張古井無波的臉漸漸浮現如釋重負的溫暖,卻帶著一絲專業的困惑。
「脈搏穩了,體溫正常。只是身體還很虛弱,讓他好好睡,這一覺醒來,就真的沒事了。」
他轉頭對布雷克說,聲音低沉:「身體機能沒問題,但他的魔力迴路……太空了,就像被某種東西徹底『洗』過一遍。老天,你們家到底發生了什麼?」
布雷克的臉色一沉,沒有回答,只是揮手讓醫生離開。
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劫後餘生的虛脫感如潮水般湧來。
塞拉抱住亞格斯,淚水滴落他的額頭,溫熱而鹹澀。「謝謝神明……」她的低語斷續,充滿疲憊。
艾琳擦乾眼淚,試圖笑著說:「弟弟,你餓嗎?我去拿點吃的。」但她的聲音顫抖,腳步凌亂。
托爾將錘子放下,發出沉悶的響聲,他轉身離開,背影僵硬,像在壓抑什麼。布雷克站在窗邊,盯著鐵峰山脈的輪廓,拳頭緊握,關節發白。
亞格斯躺在床上,感受著家人的溫暖,卻心如死灰。
那場神蹟般的粒子重構,在腦海中迴盪。他什麼都不懂。
這份認知,如重錘般砸落,讓他喘不過氣。
醫生離開後,房間的空氣更沉悶,焦糊味仍未散去,像災難的餘韻。
塞拉輕輕拍亞格斯的背,哄他睡去,她的手顫抖,透露著未消的恐懼。
亞格斯隨著母親的動作,加上原本疲憊的身體,很快就睡去。
第二天中午,一股濃郁的烤肉與麵包香氣,如溫柔的呼喚,將亞格斯從沉睡中喚醒。
強烈的飢餓感刺激他坐起,胸口的痛楚已淡化成隱隱的酸澀。
他搖搖晃晃走進餐廳,全家人愣住。
預想中的雷霆怒火沒有發生。
塞拉第一個反應過來,急忙將他拉到椅子上,「快坐下!一定是餓壞了,艾琳,去端燉肉湯!」她的聲音努力裝作平靜,卻帶著顫抖。
布雷克沉著臉,默默將最大的一塊烤肉放進亞格斯的盤子,動作笨拙,像在壓抑情緒。
艾琳端來湯,熱氣騰騰,香氣瀰漫,但她的眼睛紅腫,笑容勉強。
托爾坐在角落,低頭吃飯,沒有抬眼。
餐桌氛圍凝重。烤肉的滋滋聲與咀嚼聲迴盪,卻無人說話。
亞格斯嚥下食物,飢餓緩解,但心裡的沉重如石。家人們的眼神複雜,混雜喜悅與隱憂。
塞拉不斷夾菜給他,動作過於頻繁,像在逃避什麼。布雷克的叉子敲擊盤子,發出低沉的響聲,像在醞釀風暴。
艾琳試圖開口:「弟弟,你感覺怎麼樣?」但聲音哽咽,話到一半停住。
飯後,客廳的氣氛變得凝重。
亞格斯跟在家人身後,走進客廳,心中做好被嚴厲懲戒的準備。他知道,這一次,是他玩火自焚。
懲戒,的確發生了。只是,對象,是托爾。
布雷克與塞拉一左一右站在客廳中央,臉色陰沉如暴雨將至。
在他們面前的桌子上,擺放著那兩塊被托爾一錘砸得凹陷龜裂、徹底報廢的鐵片。鐵片上的焦痕還瀰漫著金屬的焦味,像災難的證據。
塞拉顫抖的指著鐵片上那些亞格斯精心蝕刻的、對他們而言卻如同鬼畫符般的英數代碼,用因後怕而微微顫抖的聲音,開始了她的「審判」。
「亞格斯很聰明,」她說,每一個字都像在為自己的結論尋找證據,「他比一般的小朋友,更早地想要學習文字。所以,他就拿著這塊鐵片,去模仿托爾你的回家作業!」
她的聲音從顫抖變為尖銳,淚水在眼眶打轉。她猛地轉向艾琳,那眼神像一個即將溺斃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浮木。
「艾琳!妳告訴爸爸!妳是不是也看到了?!妳看到亞格斯在模仿托爾的作業,對不對?!」
艾琳渾身一僵。
她看著母親那近乎歇斯底里的表情,又看了看一言不發、臉色慘白的托爾。
一股不祥的預感攫住了她的心。她只是想解釋弟弟的行為,但母親的問題,卻像一個為她量身打造的陷阱。
她絞著小手,在母親那充滿壓迫感的目光下,艱難地、吐出了那句實話:「……我…我看到弟弟在托爾的書桌前……他好像很喜歡那些符號……」
這句無心的證詞,成了壓垮天秤的最後一塊砝碼。
「妳聽到了嗎?!布雷克!」塞拉像是得到了最終的聖旨,她猛地衝到門邊,從托爾那隨意丟棄的書包裡,翻出了那本皺巴巴的、寫著結構學作業的羊皮紙。
她將那張羊皮紙,狠狠地、拍在破碎的鐵片旁邊,指著上面那醜到筆劃黏在一起的矮人文字,又指著鐵片上幾處輪廓相似的符號,聲色俱厲地大罵道:
「就是因為你這醜到不行的字!讓亞格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亂學亂模仿!結果,鐵片上這些鬼畫符發生了不可預期的魔法錯誤,才造成了昨天晚上的災難!你知不知道,差一點……差一點我們就失去他了!」
艾琳的呼吸猛地一滯。她看著母親是如何拿起她那句天真的話語,將其扭曲、磨利,變成一把刺向托爾的最鋒利的刀刃。
一股冰冷的、名為悔恨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竟親手遞出了將托爾釘上十字架的、最致命的罪證。
「不……不是的……」她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想開口反駁,想告訴他們真相遠比這複雜。
但她迎上的,是母親那張因悲痛與怒火而徹底扭曲的臉,那種不容置喙的歇斯底里,像一堵無形的牆,將她所有想說的話都狠狠地堵了回去。
她只能無力地、痛苦地,將那句「不是這樣的」,死死地咽回喉嚨深處,眼睜睜地看著這場由她無心引燃的審判之火,燒向托爾。
托爾站在那裡,低頭盯著地面,粗獷的臉龐蒼白。
鐵片上的裂痕映入眼簾,像一道道指控。他試圖開口,但塞拉的怒火如潮水湧來。
「你還想說什麼?!看看這鐵片!它差點要了你弟弟的命!」她的手指顫抖,指著鐵片上的鬼畫符,聲音哽咽:「他只是個孩子,他什麼都不懂!他只是在學你!是你……是你差點害死了他!」
而父親布雷克不再沉默化作了實質的體罰。他一言不發地走到托爾面前,抬起那隻足以將鐵塊都砸扁的、佈滿了老繭的巨大手掌。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托爾的臉上。
托爾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
他低著頭,一言不發,任由火辣的疼痛在臉頰上蔓延。那雙總是閃爍著火焰光芒的、屬於矮人的驕傲眼眸,此刻死死地盯著地面,任由父母的怒火與姊姊的淚水,將他徹底淹沒。
但他的內心,卻在瘋狂地、暴躁地吶喊。 「明明……明明是我救了亞格斯!!!!」
「是他自己搞出來的東西!為什麼……為什麼是我被打!!!」 然而,這一切,都只是他在內心深處,無聲的咆哮。
他的外表,依舊是那個不反抗、不回嘴、默默承受著一切懲處的兒子。
壁爐的火光跳動,映照出每張臉上的陰影。
布雷克的呼吸沉重,魁梧的身影投下長長的影子。「托爾,你讓我失望。」他的聲音低沉,如悶雷滾動。
艾琳的眼淚滴落,她轉頭看向托爾,但是對托爾來說,像一把無形的刀。
塞拉的推論充滿漏洞,卻在情感上無懈可擊。
她抓住托爾的胳膊,哭喊道:「你知不知道,那晚我聽到他的慘叫時,心都碎了!都是因為你那亂七八糟的作業!」塞拉不斷重複著亂七八糟的作業,就像壞掉的留聲機。
她的淚水滴在鐵片上,滋滋作響,像在控訴。托爾的肩膀顫抖,他沒有反駁,只是低頭,任由指控如鞭子抽打。
亞格斯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
他從母親懷中掙脫,搖搖晃晃走到桌前,伸出小手,指著破碎的鐵片,努力一字一句地說:「不是……哥哥的錯!」
所有人的動作停住。客廳的空氣凝固,像時間凍結。
托爾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像沙漠中的綠洲。
但塞拉愣住,隨即崩潰。
她一把將亞格斯拉回懷裡,用近乎嘶吼的聲音對托爾尖叫:「你聽到了嗎?!托爾!你聽到了嗎!你看看你的弟弟!他,這個最大的受害者,到現在,竟然還想著要袒護你!你……你這個做哥哥的,到底知不知恥?!」
這句話如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在托爾心上。
那絲希望之光,瞬間碾碎。他抬起頭,用一種冰冷的、陌生的眼神,看向父母。這眼神如深淵,讓塞拉的哭聲哽住。
布雷克再次走上前,抬起那隻佈滿老繭的巨大手掌。「啪!!」清脆的耳光再次響起,托爾的另一邊的臉頰也紅腫了。
他沒有哭,沒有反抗。只是緩緩轉頭,咬緊牙,死死盯著被母親護在懷裡的亞格斯。那眼神混雜怨恨、自嘲與永別,像一把無形的劍。
托爾的內心,不再咆哮。它變成冰冷的呢喃。
客廳陷入死寂。
塞拉抱緊亞格斯,哭聲低沉。
布雷克站在原地怒視著托爾,拳頭顫抖。
艾琳的淚水滴落,她看向亞格斯,眼神複雜。
亞格斯呆坐在那裡,心如死灰。他的辯護,不僅沒幫托爾,反而讓一切更糟。那顆名為「怨恨」的種子,在托爾心中生根發芽,再也無法拔除。
亞格斯閉上眼,腦海中迴盪著粒子重構的神蹟,卻多了一絲愧疚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