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全知全能的神明
本章節 2147 字
更新於: 2025-09-03
嚴訣羽是南翔在高一放學路上搭話而認識的。
訣羽是人人皆知的才女。學科上，高一剛入學時，她就在陪姐姐應試的升學考試中，考出接近滿分的成績而上了地方新聞。術科上，在國中三年，南翔總能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出現在學校音樂、美術領域的榮譽榜。這些都是無須多說的證明。
不光是這樣，訣羽的性格，和之前南翔喜歡的類型不太一樣，不管是點頭之交還是多年好友，大家對於她的評價都是活潑外向。
不過，雖然訣羽樂於主動親近人們而交友廣闊，就連和素昧平生的店員，也能聊的一見如故。但從言語潛台詞和肢體動作來看，南翔知道，訣羽對於情感關係，其實是保有心理空間的。
同時，對於他人不請自來的讚賞，訣羽總是能面帶笑容的從容接受，但又不會主動索求。
南翔發現，總能優雅地保持在平衡點的訣羽，相當清楚人與人之間所謂距離的拿捏，是個懂得適可而止之美的藝術家。
不同於芷恩眼睛的時而靈動，訣羽眼裡的靈氣是充沛的，而且從她有時展露的狡黠笑容能看出，她的內心其實有些叛逆且鬼靈精怪。
訣羽的思考和南翔一樣跳躍，卻能好好表達自己，甚至以此作為與他人溝通的橋樑。更難人可貴的，她那自信的外表下，有的只有傲骨而非傲氣，是善解人意的自我肯定。
南翔認為，訣羽是清醒平靜的，這正是他所理想的存在。
不過，比起這些，最為吸引南翔的，還是訣羽那過人的洞悉力及聰慧，就如埃及神話中代表全知全能的荷魯斯之眼。
「你的眼神果然很是特別。那不是這個年紀會有的。」
某次的聊天，兩人在不經意的目光接觸下，陷入了靜默，就在南翔對此感到口乾舌燥時，訣羽突然開口這麼說道。
「怎麼說呢？」
南翔吞了口口水，然後迎著笑容問道。
但其實訣羽的這番話，讓南翔感到胃又再隱隱絞痛。就怕聰慧過人的訣羽，光是從他的神情言行，就看穿了他醜惡的本質。
「那是一雙有故事的眼睛。」
然而，訣羽並非是鄙視或恥笑南翔，而是以溫柔的笑容給出回應。
南翔的胸口從未有過這種波動。
那種心臟猛然一跳的感覺，讓南翔永遠無法忘記，訣羽當時向自己展露笑容的兔寶寶牙，那是他心中最美好、治癒的象徵。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訣羽的個性隨和好相處，大家總會用著揶揄她的語氣說，兔寶寶牙是她外表的唯一敗筆，甚至就連她本人也表示，升上大學前一定要去矯正——這讓南翔只能面帶笑容的保持靜默。
但就算訣羽打算去矯正那份美好，南翔還是認為訣羽就是與眾不同的存在，因為她身上的靈性是與生俱來的，所以理應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殘毀或壓抑它。
南翔深信只要訣羽願意，定能赦免和拯救他。
因為擁有真知之眼的她，可以賦予他遠離痛苦、戰勝邪惡的力量，賜予他分辨善惡、捍衛健康與幸福的能力。並且不僅僅能授予他足夠的情感，而是直接復活五歲那年在他胸口死去的存在。
就這樣，南翔深深喜歡上這樣的訣羽。於是在她生日那天的放學，在那大雨滂沱的下午，南翔做出生日祝福之後，又向她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我喜歡妳。」
對南翔來說，這就是場放手一搏的賭注，縱使會因而感受到胃的翻騰，他也要說出口。
但其實他還是沒能放手一搏。事實上，他想說的話，遠不止這樣，可又怕訣羽會拒絕自己，所以沒有表明想被她赦免、救贖的想法。
「趙南翔同學，『我喜歡妳』和『生日快樂』，雖然都是四個字，但意思完全不一樣喔！」
訣羽以有些狡黠的笑容回應道，並微微瞇眼看著南翔的臉。
看似是不以為意，但南翔明白，這其實是洞悉一切的訣羽，對於他真實心意的測試，就如同神話中的神明總會給予英雄一些試煉。
「我知道。但我想說的，就是『我喜歡妳』，我想要和妳在一起。」
南翔摸著胸口，以示真心，堅定地給出回應，但隨即就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強烈的空虛。
下著大雨。摸著胸口。說真心話。
南翔又想起來了。國小那個女孩，對於南翔這一切做出的那道冰冷審判。
下地獄。
南翔只能掛著那抹笑容，那隻放在胸口的手從表示真心的按壓碰觸，變成否決空虛的伸入抓取。
可越是用力深入，南翔感受到的就只有毫無感覺的冰冷，就連真實的刺骨、自欺的灼熱也沒有。
「雨下得真大。我們今天也一起回去吧？」
國小那個女孩從回憶裡不請自來的閃現、轉身背對南翔的訣羽沒給出明確的答案，這些彷彿都是一種對於南翔那無法自證的告白之嘲諷。
「可是她提議一起回去，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 」
但就算是這樣，南翔還是在心裡這麼說服自己。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撐著傘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到沒人的騎樓時，走在前面的訣羽，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收起手中的傘。
「怎麼了嗎？」
南翔立刻跟著停止向前，以招牌的笑容看著背對自己的訣羽輕輕問道，那聲音與下出白霧的雨聲相比，是多麼微不足道。
訣羽沒有說話，只是用右手調整了一下書包背帶，然後轉過身，以她那雙雪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南翔。期間，不管南翔怎麼嘗試搭話，訣羽也只是不發一語地注視著他。
就在南翔因而陷入開始胃痛的沉默，並收起風乾龜裂的笑容時，訣羽突然伸出雙手，生疏卻輕柔地搓了搓他的臉。
然而，南翔感受到的，就只有剛才胃部如被打結的餘悸。反而是訣羽原本有些冰冷的手，開始發燙起來，甚至燙紅了自己的臉頰。
儘管如此，南翔還是輕輕笑了，可那不過是出於醜惡的求生本能，而訣羽對於這樣的他，卻展露出從未讓他人見過的靦腆笑容，然後輕輕地說：
「可以喔，我們就在一起吧！」
或許此刻的兩人都不曾預見未來，又或許其中有人早已心知肚明，卻仍下定了決心。
但不論真相為何，這看似平凡的幸福，都將在這場大雨過後，陷入無止盡的炙熱煉獄。
訣羽是人人皆知的才女。學科上，高一剛入學時，她就在陪姐姐應試的升學考試中，考出接近滿分的成績而上了地方新聞。術科上，在國中三年，南翔總能看到她的名字和照片，出現在學校音樂、美術領域的榮譽榜。這些都是無須多說的證明。
不光是這樣，訣羽的性格，和之前南翔喜歡的類型不太一樣，不管是點頭之交還是多年好友，大家對於她的評價都是活潑外向。
不過，雖然訣羽樂於主動親近人們而交友廣闊，就連和素昧平生的店員，也能聊的一見如故。但從言語潛台詞和肢體動作來看，南翔知道，訣羽對於情感關係，其實是保有心理空間的。
同時，對於他人不請自來的讚賞，訣羽總是能面帶笑容的從容接受，但又不會主動索求。
南翔發現，總能優雅地保持在平衡點的訣羽，相當清楚人與人之間所謂距離的拿捏，是個懂得適可而止之美的藝術家。
不同於芷恩眼睛的時而靈動，訣羽眼裡的靈氣是充沛的，而且從她有時展露的狡黠笑容能看出，她的內心其實有些叛逆且鬼靈精怪。
訣羽的思考和南翔一樣跳躍，卻能好好表達自己，甚至以此作為與他人溝通的橋樑。更難人可貴的，她那自信的外表下，有的只有傲骨而非傲氣，是善解人意的自我肯定。
南翔認為，訣羽是清醒平靜的，這正是他所理想的存在。
不過，比起這些，最為吸引南翔的，還是訣羽那過人的洞悉力及聰慧，就如埃及神話中代表全知全能的荷魯斯之眼。
「你的眼神果然很是特別。那不是這個年紀會有的。」
某次的聊天，兩人在不經意的目光接觸下，陷入了靜默，就在南翔對此感到口乾舌燥時，訣羽突然開口這麼說道。
「怎麼說呢？」
南翔吞了口口水，然後迎著笑容問道。
但其實訣羽的這番話，讓南翔感到胃又再隱隱絞痛。就怕聰慧過人的訣羽，光是從他的神情言行，就看穿了他醜惡的本質。
「那是一雙有故事的眼睛。」
然而，訣羽並非是鄙視或恥笑南翔，而是以溫柔的笑容給出回應。
南翔的胸口從未有過這種波動。
那種心臟猛然一跳的感覺，讓南翔永遠無法忘記，訣羽當時向自己展露笑容的兔寶寶牙，那是他心中最美好、治癒的象徵。
不過，或許正是因為訣羽的個性隨和好相處，大家總會用著揶揄她的語氣說，兔寶寶牙是她外表的唯一敗筆，甚至就連她本人也表示，升上大學前一定要去矯正——這讓南翔只能面帶笑容的保持靜默。
但就算訣羽打算去矯正那份美好，南翔還是認為訣羽就是與眾不同的存在，因為她身上的靈性是與生俱來的，所以理應沒有任何存在，可以殘毀或壓抑它。
南翔深信只要訣羽願意，定能赦免和拯救他。
因為擁有真知之眼的她，可以賦予他遠離痛苦、戰勝邪惡的力量，賜予他分辨善惡、捍衛健康與幸福的能力。並且不僅僅能授予他足夠的情感，而是直接復活五歲那年在他胸口死去的存在。
就這樣，南翔深深喜歡上這樣的訣羽。於是在她生日那天的放學，在那大雨滂沱的下午，南翔做出生日祝福之後，又向她表露了自己的心意。
「我喜歡妳。」
對南翔來說，這就是場放手一搏的賭注，縱使會因而感受到胃的翻騰，他也要說出口。
但其實他還是沒能放手一搏。事實上，他想說的話，遠不止這樣，可又怕訣羽會拒絕自己，所以沒有表明想被她赦免、救贖的想法。
「趙南翔同學，『我喜歡妳』和『生日快樂』，雖然都是四個字，但意思完全不一樣喔！」
訣羽以有些狡黠的笑容回應道，並微微瞇眼看著南翔的臉。
看似是不以為意，但南翔明白，這其實是洞悉一切的訣羽，對於他真實心意的測試，就如同神話中的神明總會給予英雄一些試煉。
「我知道。但我想說的，就是『我喜歡妳』，我想要和妳在一起。」
南翔摸著胸口，以示真心，堅定地給出回應，但隨即就感受到一股熟悉而強烈的空虛。
下著大雨。摸著胸口。說真心話。
南翔又想起來了。國小那個女孩，對於南翔這一切做出的那道冰冷審判。
下地獄。
南翔只能掛著那抹笑容，那隻放在胸口的手從表示真心的按壓碰觸，變成否決空虛的伸入抓取。
可越是用力深入，南翔感受到的就只有毫無感覺的冰冷，就連真實的刺骨、自欺的灼熱也沒有。
「雨下得真大。我們今天也一起回去吧？」
國小那個女孩從回憶裡不請自來的閃現、轉身背對南翔的訣羽沒給出明確的答案，這些彷彿都是一種對於南翔那無法自證的告白之嘲諷。
「可是她提議一起回去，所以我還是有機會的。 」
但就算是這樣，南翔還是在心裡這麼說服自己。
於是，兩人一前一後撐著傘走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到沒人的騎樓時，走在前面的訣羽，卻忽然停下了腳步，收起手中的傘。
「怎麼了嗎？」
南翔立刻跟著停止向前，以招牌的笑容看著背對自己的訣羽輕輕問道，那聲音與下出白霧的雨聲相比，是多麼微不足道。
訣羽沒有說話，只是用右手調整了一下書包背帶，然後轉過身，以她那雙雪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南翔。期間，不管南翔怎麼嘗試搭話，訣羽也只是不發一語地注視著他。
就在南翔因而陷入開始胃痛的沉默，並收起風乾龜裂的笑容時，訣羽突然伸出雙手，生疏卻輕柔地搓了搓他的臉。
然而，南翔感受到的，就只有剛才胃部如被打結的餘悸。反而是訣羽原本有些冰冷的手，開始發燙起來，甚至燙紅了自己的臉頰。
儘管如此，南翔還是輕輕笑了，可那不過是出於醜惡的求生本能，而訣羽對於這樣的他，卻展露出從未讓他人見過的靦腆笑容，然後輕輕地說：
「可以喔，我們就在一起吧！」
或許此刻的兩人都不曾預見未來，又或許其中有人早已心知肚明，卻仍下定了決心。
但不論真相為何，這看似平凡的幸福，都將在這場大雨過後，陷入無止盡的炙熱煉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