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單純是自暴自棄

本章節 3781 字
更新於: 2018-11-28
  收快遞已經成為肖冬新一道陰影。
  當他捧著快遞盒回到客廳,不說還以為自己捧的是冰磚,臉是青的,手是抖的,腿是軟的。
  顧景天準備回醫院上早班,從房裡走出來時一邊垂目扣上袖鈕,沒看見小青年快要連肉體也跟著魂飛魄散,只是淡道:「給你的,拆開。」
  快遞盒啪噠落在地上。
  肖冬崩潰,「一、一把還不夠嗎?!」
  前幾天打他的那把就收在顧景天房裡,還好好的!
  顧景天愣了半秒,哦,以為他又買了把戒尺?撿起地上的小盒子,才兩個巴掌的大小,哪塞得下肖冬害怕的東西?這小傢伙已經怕得失去該有的思考能力。
  看還有些時間,顧景天到沙發坐下,拆開盒子一邊說:「過來,聊一下。」
  怎麼又要聊啊?
  肖冬露出痛苦與絕望的表情,這回手裡沒東西能落到地上,只能聽話地挪著步子過去,沾著沙發邊緣坐,以防有什麼不對路可以用最快速度跳起來開溜,順道陷入自我懷疑。
  「要聊什麼,我這兩天很乖沒做錯事啊……沒、沒有吧?」
  顧景天這才瞥他一眼,肖冬只要對上他就戰戰兢兢沒了人形,沒做錯事也一副作賊心虛的樣子。
  顧景天略為無奈,拿出盒子裡的東西在他面前晃了晃。
  是水果最新款的手機。
  前小白臉瞬間職業病發作,登時睛光一閃:這不是上個月才新鮮熱辣開預售的手機嗎?那時謝亭妃還給他訂了一部太空灰,可惜一個月不到已然物事人非……
  拿著灰黑外殼的手機晃了晃,對面黑亮的眼珠子就跟著追,和追著玩具準備起跳的貓咪沒兩樣。顧景天服了,上次讓肖冬挑衣服時就發現,這傢伙一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忘記屁股痛。
  讓肖冬交出他的舊手機,顧景天一邊操作一邊說:「給你換了新號碼,舊的就別再碰。」
  舊手機摔過幾次,螢幕都摔成窗花,肖冬還摸著心痛了好幾個晚上。
  沒想到顧景天給他買新的。
  肖冬一怔,「舊的別再碰」明顯不只是說手機,更指手機裡的舊人舊物。
  這老混球……連他的朋友也要管啊?
  還管得很仔細。
  把舊手機所有資料備份到新手機裡,顧景天親自給肖冬把關,指著聯絡人上的名字逐個問是誰。
  肖冬的聯絡人裡長落落一大串,看似相識滿天下,但籠統分類只有三種:一起白天打渾、夜晚喝酒的朋友;為日後小白臉事業鋪路而認識回來的富家女;還有酒吧、會所和各大名牌店的名片。
  狐朋狗友,備胎金主,最後那堆勉強算是點頭之交。
  好吧,仔細管也是應該。
  無關要緊的人可以刪掉,沒有人性的所謂朋友不見也罷,這些人拉黑刪了對肖冬而言也是不痛不癢。但總有幾個關係微妙的不好界定,像是邵揚庭那種沒事互嘲,有事好歹能互相利用的人,留著也沒什麼大不了。
  即使終歸不是什麼好東西。
  顧景天繼續不嫌其煩地逐一問「是誰?」「想再聯絡嗎?」,只要聽出肖冬含糊其詞、支吾以對,顧景天也不追問,索性刪除。
  邵揚庭刪了,謝亭妃刪了,那堆酒肉朋友和金主候補不再出現在手機裡。
  肖冬咋舌,這男人別說一粒沙子,連煙絲也容不進眼裡。
  在顧景天面前,他的謊言永遠被無情拆穿,就像被照了照妖鏡一樣……操,誰是妖啊!
  作妖專業戶在心裡罵了一輪,這時顧景天也刪得差不多——基本上沒有幾個人能留下來。
  顧景天頗為詫異。
  肖冬活了二十三年,好歹算是踏足社會,然而交友圈裡的人十有八九都是不務正業,樂於夜夜笙歌紫醉金迷。男的跟你稱兄道弟,但沒誰做到兩肋插刀;女的共你情意綿綿,可沒一個能交心。連落難時能對他江湖救急、雪中送炭的,也只有邵揚庭和謝亭妃,而且是拉下臉哀著求著的。
  從來也是靠別人苟活,自以為活得糜爛風光,然而剝去一身奢華,就只剩下落魄潦倒,身邊沒一個人會留下。
  肖冬沒有可以依靠的人。
  也不想去依靠誰,他不相信人,就相信錢。
  畢竟比起人,錢可以更快解決他的難題,所以他才去找邵揚庭和謝亭妃,一個能接濟他,另一個還給他大房子呢。
  只要有錢,就算孑然一身,肖冬依然能活得意氣風發。
  如果顧景天沒有出現的話。
  冷漠強勢的男人直接空降,起手打他兩次屁股就收服了他。肖冬驀了吧唧的怕,沒被綁著也不敢作妖,再不喜歡也只能認命。
  但顧景天知道,肖冬是迫於無奈留下來而已,壓根沒想過要信任他依靠他,要是一不小心想到了,就是在噁心肖冬自己。
  顧景天說過會陪他生活找工作,說得那樣明明白白,肖冬也確確實實聽到了,然後完完全全沒放到心上。
  只相信錢的人自己一個活久了,哪會想到身邊其實可以有人陪著。
  顧景天再一步看清肖冬——打小起就經歷過些許風霜,人反而越發脆弱,認定誰碰他都會碎一地,只得自己牢牢摀住不讓靠近才安心。可又不想被人看見自己一身破爛玻璃,便把自己偽裝成水晶,攀附著黃金鑽石想要沾些光,硬要活出他沒有的絢爛明媚。
  煩躁,真讓人煩躁。
  越是細想,顧景天越是窩火,當初在肖冬身上看見的那縷小小黑煙一直都在,他揮不去撈不走,被肖冬執拗地往身上纏,告訴旁人他就是得這樣活。
  還在拉黑刪人,顧景天專注地看著手機裡的字,又問。
  「這個叫『俞明』的又是誰?」
  肖冬一聽,扔下一肚子的害怕急著說:「是小、是兄弟!……算兄弟吧。不能拉黑也不能刪,要是他出事了找不到我,他和他妹會很慘!」
  顧景天再次詫異,也不知道要不要感到安慰:原來肖冬還是有在意的人。
  「怎麼說?」
  「……那是別人的家事,你別管。」
  「好。」
  顧景天也不過問,把俞明的電話留下,也暗暗記住這個人。
  沒想到他乾脆答應,肖冬有點意外,「你有時也挺明白事理的。」
  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顧景天冷笑,「是你常常不懂事。」
  不然也不會全天候無間斷作死,作到現在才知道他明白事理。
  電話刪完了,顧景天像過濾器一樣嚴格,一百多個號碼只剩下他和俞明的,也不知是情理之中還是意料之外。
  顧景天突然一句:「手機不是白送給你,要還的。」
  肖冬青筋暴起:明白你媽逼事理!哪有你這樣逼人負債的?退貨退貨退貨,破手機他媽的不要!
  顧景天又幫他處理好聊天軟體,新號碼讓好友列表自動更新,俞明很快傳訊息給過來。
  【冬哥,你又換電話啦?沒事吧?有跟謝小姐好好分手嗎?】
  想來肖冬每換一個金主也跟著換電話號碼和社交軟體帳號,顧景天臉色不太好看,把手機遞回給他,「說清楚。」
  肖冬腦仁疼:說清楚什麼?
  說他被某個男人壓著打屁股,被關在他家裡洗心革面,和以前的狐朋狗友一刀兩斷,被迫金盆洗手從此江湖再也不見?
  肖冬哆哆嗦嗦地琢磨要怎麼說才顯得不會沒面子,發送之前還給顧景天看看,得到首肯才發出去。
  顧景天在一旁看著,末了只是瞟他一眼,把人盯出一身忐忑不安。
  看他怕的。男人皺眉,不冷不熱地說。
  「以後有什麼打算?」
  這話第二次問肖冬,上次問他時心裡還藏著一間大房子。
  這回肖冬什麼也不敢藏,連帶腦袋也空蕩蕩,心虛地回:「還沒想到。」
  浪慣了的人一下子讓他做人生規劃,對方自然會化身為呆子,一問三不知。
  就算差不多要出門,顧景天還是捏著時間耐著性子一一提議:補回高中課程,職業進修?還是踏踏實實地找個工作?又想進哪一行?
  最後肖冬支支吾吾,說不想唸書,他無心向學,也不知道可以學什麼職業技能。現在只想工作,但想幹哪一行又沒說個準。
  「那你之前都幹過什麼?」
  肖冬悶道:「不是找那個律師查清楚了嗎?你知道的。」
  顧景天樂意花點時間跟他周旋,「由我來知道的話,你得挨十板子。」
  屁股還好沒全,肖冬嚇得差點摔地上,趕緊挖空心思一一細數。
  「以前去過時裝店當售貨員,餐廳服務生也當過,成年後聽說酒吧夜店和會所賺得多,也有去過當酒保。」
  然後因為十八歲的肖小冬水嫩嫩極為可口,在會所裡被富家女看上,以此為契機走上被包養的小白臉之路。
  聽見最後幾句,顧景天沉思數秒,問:「讓你再回酒吧當酒保,行嗎?」
  肖冬神色鬱鬱,他怕累怕苦,五年來享受慣了哪樂意出去幹活?但很快又沒所謂地說:「你說什麼我也可以。」
  單純是自暴自棄。
  急不來的。顧景天再煩躁也得告訴自己,同時告訴肖冬:「只是先說說,你可以再考慮別的,真沒想法我再介紹你到相熟的店去。」
  得出門了,顧景天簡單吩咐兩句,「舊手機自己處理,之前新打的那把鑰匙你自己收好,出去別再亂吃東西。」
  只有最後一句限制他的行動,然而肖冬分明感受到每一個字也是一道枷鎖,拴在身上提醒他答應過顧景天什麼話。
  住他家裡,循規蹈矩,不幹壞事,不躺站好。
  不然,打。
  顧景天已經出門上班,留下肖冬在客廳裡發呆。
  塞來的新手機是一塊燒得火旺的炭,燙得他想直接扔掉。
  肖冬抱頭惱恨:他被吃得死死的。
  被顧景天困死在掌心裡。
  他搞不過顧景天,但顧景天能搞死他。
  那男人可是有組織有目的給他下套,這不,先下套打得他不敢反抗,隨後所有步驟都按部就班,管控電話又提供工作,把他安排個明明白白,就算走錯一步也讓他死得瞑目。
  給他電話,留他鑰匙,容許他外出。看似給他自由,但其實在他脖子上繫了項圈。
  所以現在的肖冬收起所有不要得的壞念頭,顧景天說一他說一,遵守乖巧度日的原則。
  新手機扔到次臥床上,不想帶在身上。
  舊手機拆了電池,剪了電話卡,既然用不著索性扔垃圾桶裡。
  拿出暪著屋主偷打的鑰匙,放在鞋櫃上的當眼處,就放著,打死不出去。
  肖冬什麼也不敢幹,顧景天一定在試探他,還在試探他,像上次一樣又給他下套,等著打他屁股。
  他經不起折騰,受不了罪。
  留下就留下吧,真他媽不敢再逃了。
  既然只能留在男人身邊,不如乖乖聽話過日子。
  畢竟,到頭來他又是孤身一人,想逃也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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