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本章節 2116 字
更新於: 2025-08-15
高賢幾乎是拖著自己的身體爬上床，那隻承載著回憶的手錶，錶帶冰冷地貼著他的皮膚。疲憊，像潮水一樣淹沒了他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他甚至來不及脫掉衣服，就帶著滿身的酒氣和絕望，墜入了沉沉的睡眠。
最後留在意識邊緣的，是一縷不知從哪飄來的香氣——熟悉的、卻想不起屬於誰。
再睜開眼，他已站在旺角最擁擠的街道中央——那條霓虹交織、人潮湧動的街。嘴唇在動的人群擦肩而過，招牌閃爍著熟悉的光，但耳邊卻是一片死寂，連最微弱的鞋底摩擦聲都沒有。整個城市像是被抽空了聲音，只剩光與影在流動。
恍惚間，有四位女生依次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面容被燈影與人潮遮住，模糊得像隔著霧玻璃，但在那剎那，她們身上都掠過一縷熟悉的香氣——或是檀木、或是茉莉、或是青草、或是薄荷。香氣像是從記憶深處浮起，沒來得及捕捉，就已被人潮沖散。
她們沒有回頭，只是緩慢而堅定地向前走，距離高賢越來越遠。高賢開始感到焦慮，想要追上去，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無法移動。
他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她們，胸腔因巨大的努力而劇烈起伏，但他聽不見，世界也聽不見。他的呼喊，被這一片死寂吞噬了。
高賢意識到自己無法追上，他絕望地伸出手，對著她們的背影。
就在此時，他感覺到掌心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掌心的刻紋，此刻像活過來一樣，迅速隆起，變成四根粗糙的、小腿粗細的繩索。
這些繩索，從他的掌心、手腕，迅速向上蔓延，纏繞住他的手臂、胸膛，最終將他整個人緊緊地綑綁起來，讓他動彈不得。
繩索一次次收緊，像有人在胸口繞上冰冷的鐵鏈。他的肩膀微微顫著，呼吸斷成短促的片段，嗓子裡只剩粗啞的氣聲。那些纏繞的，不只是繩索，還有他不肯散場的夢。
他被完全動彈不得時，那四個背影已經消失在遠方。他被遺棄在原地，周圍的環境也開始變得模糊、褪色，最終陷入一片虛無的黑暗。
高賢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喘氣，全身冷汗淋漓。他立刻檢查自己的手掌，發現掌心依然光滑如玉。
夢境的真實感讓他從睡夢中驚醒，胸口仍有說不出的緊繃。那條街、人潮、低垂的燈影，就像一張張看不見的網，悄無聲息地封住了他的去路。
他知道，如果找不到辦法掙脫，這張網會將他推進無聲的深海，直到連自己都辨不清身形。
手機震動的聲音，像一把利刃，劃破了夢境的殘骸。高賢猛地睜開眼，胸口的窒息感還未完全消散。他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楚桐的名字，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睡到了下午。記得答應了要陪她買送男友的生日禮物。
高賢打起精神，一番簡單洗漱後，隨手從衣櫃拿出一件休閒外套，出門了。
他們約在葵涌廣場地鐵站的A出口見面。高賢先到了幾分鐘，靠在牆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從眼前經過。他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腦子裡還在回響著夢裡那種窒息感。
不多時，一個身影輕快地穿過人潮，朝他走來。是楚桐。
她今天穿得很簡單，一件短版的T恤，配著高腰闊腿褲，腳上那雙厚底洞洞鞋讓她在一眾高跟鞋和運動鞋裡顯得格外自在。髮絲剛好垂過脖頸，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陽光下，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清新率性、自在俐落的勁兒，與高賢此刻的陰鬱頹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喂，想什麼呢，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楚桐走到他面前，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沒什麼，走吧。」高賢收起手機，勉強笑了笑。
見到面後，他們先在廣場頂樓的小食街買了點食物填飽肚子，邊走邊吃東西時，高賢咬了一口手上的魚蛋，藉著咀嚼的動作，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閒聊，像是在討論某個八卦新聞一樣，開口問道『』如果有一個男人，他經歷了幾次失敗的戀愛。每一次失敗後，都令他覺得女生口是心非，滿嘴謊言。他開始懷疑，愛情這種東西，是不是根本就不值得追求？甚至覺得，友情和親情，已經足夠支撐人生了。你作為一個女性，會怎麼看這個男人？」
楚桐嘴裡咬著雞腿，第一反應是「那個男人有病吧？純純想太多，自己找不自在」
楚桐聽完，咀嚼停了一下，目光帶點不屑地瞥了高賢一眼，然後又咬下一口雞腿，邊嚼邊說：
「愛情這件事，說白了就是利益交換，大家都在找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人想被照顧，有人只想找陪伴，有人想滿足安全感。所以每一次失戀，其實只是對方想要的東西不一樣了，就這麼簡單。越早看透，就越早輕鬆。」
楚桐又啃了雞腿骨，「從最功利的角度講，愛情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的人生投資。親情和友情是你的『固定資產』，它們穩定，但增值空間有限。而一份成功的愛情，能帶來的是『指數級』的人生增長。這個男人，僅僅因為幾次投資失敗，就想註銷賬戶，退回安全區。這不是理性，這是懦弱。」
「而且，他把所有問題都歸咎於『對方離開』。讓我猜猜，在這個故事裡，他一定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浪漫的受害者，對嗎？他有沒有想過，那些女人，為什麼要離開一個『這麼好』的男人？是不是因為他的浪漫，只是華而不實的自我感動？是不是因為他所謂的愛，從來沒有真正落在解決現實問題的實處上？」
楚桐的話，像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通透。他嘴裡還留著食物的餘溫，但心卻一寸寸地冷了下去。他試圖反駁，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卻發現，楚桐描繪的那個『懦弱的、自我感動的受害者』，竟與鏡子裡的自己，如此驚人地重合。
楚桐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和她提出的、那個讓高賢無法回答的問題上：「所以，告訴我，你這個朋友……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最後留在意識邊緣的，是一縷不知從哪飄來的香氣——熟悉的、卻想不起屬於誰。
再睜開眼，他已站在旺角最擁擠的街道中央——那條霓虹交織、人潮湧動的街。嘴唇在動的人群擦肩而過，招牌閃爍著熟悉的光，但耳邊卻是一片死寂，連最微弱的鞋底摩擦聲都沒有。整個城市像是被抽空了聲音，只剩光與影在流動。
恍惚間，有四位女生依次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面容被燈影與人潮遮住，模糊得像隔著霧玻璃，但在那剎那，她們身上都掠過一縷熟悉的香氣——或是檀木、或是茉莉、或是青草、或是薄荷。香氣像是從記憶深處浮起，沒來得及捕捉，就已被人潮沖散。
她們沒有回頭，只是緩慢而堅定地向前走，距離高賢越來越遠。高賢開始感到焦慮，想要追上去，卻發現雙腿像灌了鉛一樣，無法移動。
他張開嘴，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著她們，胸腔因巨大的努力而劇烈起伏，但他聽不見，世界也聽不見。他的呼喊，被這一片死寂吞噬了。
高賢意識到自己無法追上，他絕望地伸出手，對著她們的背影。
就在此時，他感覺到掌心一陣刺痛。他低頭一看，掌心的刻紋，此刻像活過來一樣，迅速隆起，變成四根粗糙的、小腿粗細的繩索。
這些繩索，從他的掌心、手腕，迅速向上蔓延，纏繞住他的手臂、胸膛，最終將他整個人緊緊地綑綁起來，讓他動彈不得。
繩索一次次收緊，像有人在胸口繞上冰冷的鐵鏈。他的肩膀微微顫著，呼吸斷成短促的片段，嗓子裡只剩粗啞的氣聲。那些纏繞的，不只是繩索，還有他不肯散場的夢。
他被完全動彈不得時，那四個背影已經消失在遠方。他被遺棄在原地，周圍的環境也開始變得模糊、褪色，最終陷入一片虛無的黑暗。
高賢猛地從夢中驚醒，大口喘氣，全身冷汗淋漓。他立刻檢查自己的手掌，發現掌心依然光滑如玉。
夢境的真實感讓他從睡夢中驚醒，胸口仍有說不出的緊繃。那條街、人潮、低垂的燈影，就像一張張看不見的網，悄無聲息地封住了他的去路。
他知道，如果找不到辦法掙脫，這張網會將他推進無聲的深海，直到連自己都辨不清身形。
手機震動的聲音，像一把利刃，劃破了夢境的殘骸。高賢猛地睜開眼，胸口的窒息感還未完全消散。他拿起手機，看到屏幕上楚桐的名字，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睡到了下午。記得答應了要陪她買送男友的生日禮物。
高賢打起精神，一番簡單洗漱後，隨手從衣櫃拿出一件休閒外套，出門了。
他們約在葵涌廣場地鐵站的A出口見面。高賢先到了幾分鐘，靠在牆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從眼前經過。他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腦子裡還在回響著夢裡那種窒息感。
不多時，一個身影輕快地穿過人潮，朝他走來。是楚桐。
她今天穿得很簡單，一件短版的T恤，配著高腰闊腿褲，腳上那雙厚底洞洞鞋讓她在一眾高跟鞋和運動鞋裡顯得格外自在。髮絲剛好垂過脖頸，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陽光下，她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清新率性、自在俐落的勁兒，與高賢此刻的陰鬱頹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喂，想什麼呢，一臉世界末日的樣子。」楚桐走到他面前，用手肘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
「沒什麼，走吧。」高賢收起手機，勉強笑了笑。
見到面後，他們先在廣場頂樓的小食街買了點食物填飽肚子，邊走邊吃東西時，高賢咬了一口手上的魚蛋，藉著咀嚼的動作，掩飾著自己的緊張。
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閒聊，像是在討論某個八卦新聞一樣，開口問道『』如果有一個男人，他經歷了幾次失敗的戀愛。每一次失敗後，都令他覺得女生口是心非，滿嘴謊言。他開始懷疑，愛情這種東西，是不是根本就不值得追求？甚至覺得，友情和親情，已經足夠支撐人生了。你作為一個女性，會怎麼看這個男人？」
楚桐嘴裡咬著雞腿，第一反應是「那個男人有病吧？純純想太多，自己找不自在」
楚桐聽完，咀嚼停了一下，目光帶點不屑地瞥了高賢一眼，然後又咬下一口雞腿，邊嚼邊說：
「愛情這件事，說白了就是利益交換，大家都在找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人想被照顧，有人只想找陪伴，有人想滿足安全感。所以每一次失戀，其實只是對方想要的東西不一樣了，就這麼簡單。越早看透，就越早輕鬆。」
楚桐又啃了雞腿骨，「從最功利的角度講，愛情是一種『高風險、高回報』的人生投資。親情和友情是你的『固定資產』，它們穩定，但增值空間有限。而一份成功的愛情，能帶來的是『指數級』的人生增長。這個男人，僅僅因為幾次投資失敗，就想註銷賬戶，退回安全區。這不是理性，這是懦弱。」
「而且，他把所有問題都歸咎於『對方離開』。讓我猜猜，在這個故事裡，他一定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無辜的、浪漫的受害者，對嗎？他有沒有想過，那些女人，為什麼要離開一個『這麼好』的男人？是不是因為他的浪漫，只是華而不實的自我感動？是不是因為他所謂的愛，從來沒有真正落在解決現實問題的實處上？」
楚桐的話，像一盆混著冰碴的冷水，從頭到腳將他澆了個通透。他嘴裡還留著食物的餘溫，但心卻一寸寸地冷了下去。他試圖反駁，想說『不是這樣的』，但卻發現，楚桐描繪的那個『懦弱的、自我感動的受害者』，竟與鏡子裡的自己，如此驚人地重合。
楚桐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和她提出的、那個讓高賢無法回答的問題上：「所以，告訴我，你這個朋友……他，究竟在害怕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