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６章：暗巷裡的衝突（２）

　　「不枉費我在艾米可盯哨那麼多天，終於讓我逮到你了，賈錫。」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嗓音聽起來如同鬼魅般飄忽冰冷的克里普。
　　「呵，克里普啊克里普，到底誰捉到誰，可別那麼快就下定論啊！」另一邊的紳士，聲線則與他外貌給出的印象一樣，聽起來十分穩重優雅。
　　「身為偵探的你，為何要自甘墮落？」
　　「可笑，你自己就是罪惡的代名詞，居然還有臉對我提出指控？」
　　「我不否認我幹過無數的案子，這雙手早已黑到永遠洗不乾淨，但這並不代表，你就可以把你的罪，全部推到我身上。」
　　「喔？我何罪之有啊？」紳士得意地抖了抖嘴上的菸斗。
　　「主要是竊盜，我的老本行。幾宗恐嚇勒索，這稍微有些出格，不過無妨，我以前也嚇過幾隻呆頭呆腦的貴族豬仔。但！姦淫婦女、拐賣幼童，這就太超過了。盜亦有道，你已喪盡天良，這罪，我不能，也不想幫你擔！」
　　犯案的是偵探？捉賊的是大盜？
　　由於對話所揭露的內容實在太過顛覆，別說腦袋已經整個打結的帕西和珀卡勒了，就連希洛，一時之間也難以完全消化，只能愣愣地張嘴，啞口無言。
　　反觀兩個小伊奴，似乎沒受到這份衝擊影響，一個仍持續傻憨憨地仰望大競技場的巨影，另一個則依然像在看齣好戲一樣興致盎然。
　　「哈！沒想到你這個惡賊，居然還會講究規矩？真是笑死我了！」賈錫取下嘴裡的菸斗，用煙管指著克里普大笑。「哈哈哈！我就偏要嫁禍給你，你又能如何？難道你以為，那些早把你視為眼中釘的警隊，會相信你嗎？」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所以，我用證據來說話。」克里普話聲剛落，隨即右掌一翻，一只小小的戒指，出現在了那蒼白的掌心上頭。
　　雖然體積不大，但那顆鑲在環首上的寶鑽，卻不斷在逸散瑩綠色的光輝，十分迷人。
　　賈錫立刻瞪直雙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左手跟著飛快探進口袋，摸索了一陣，隨即臉色大變。
　　「『綠野迷蹤』，怎麼會在你手上？」
　　「當然是從你身上摸來的。長褲左袋，第二內層。」
　　「你、你是什麼時候……哼！你別得意，東西既然在你手上，那就跟我無關了，我倒要看看你之後怎麼拿來當作我作案的證據？」
　　「虧你自稱名偵探，居然想不到嗎？」
　　「什麼？」賈錫一愣。
　　「我既然能輕易拿走你口袋裡的東西，自然也能隨時放回去，不是嗎？」克里普面無表情地說道。
　　「這……」
　　「再告訴你一件事，你身上哪個位置藏有偷來的珠寶，以及受害婦女的貼身衣物，我全都一清二楚。在你被警隊搜身前，無論少了幾件，我都會幫你全塞回去。所以，乖乖去自首吧！別想亂扔卸責！」
　　「呸！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被你嚇一嚇就會乖乖聽話？」
　　「不聽？行。等你知道昨晚惹到了誰，你就會恨不得早點去自首了。」
　　「誰？難道是那個有錢的大鼻子？」賈錫瞇起雙眼，不解地問道。
　　「是跟他結伴進艾米可的另一個。你既然盯上了大鼻子，應該不會沒注意到吧？」
　　「那個弱不禁風的少年？哈！我還以為你說的是誰呢！不過是個髮色稍微特別卻一臉蠢樣的窮小子罷了。怎麼？難道這不起眼的傢伙是什麼異鄉貴族不成？」隨著賈錫臉上浮現輕蔑的笑意，希洛感覺到那攔在自己胸前的嬌小身軀，似乎也跟著顫抖了幾下。
　　相較之下，克里普的態度就十分嚴肅。「不錯，他來自利艾爾希。如何？是不是覺得自首比較好了？」
　　賈錫的表情再次像水泥一樣凝固了起來。然而，沉默半刻後，這位紳士忽然又轉而露出了詭異的微笑。
　　「不，我還有一個更好的處理方法。」隨即，他右手朝天，打了個響指。
　　「只要在這裡將你殺了，塞些贓物到你身上，之後我這邊再誘導一下警方，我幹的那些案子，不就永遠是你來扛責了嗎？哼哼哼──哈哈哈！」伴隨著賈錫狂妄的笑聲，埋伏在四周的惡煞，也全數從藏身處現出了猙獰的真面目。
　　不，現身的並不是全部。希洛很快糾正了自己的判斷。
　　因為他在自己藏身處的附近，就至少見到了兩名惡徒，仍小心翼翼地藏著，手裡還拿著用於遠程攻擊的弩砲，並且已經瞄準了克里普。
　　原來，聽令而出的包圍網，只是個障眼法，真正的殺招，依舊蜇伏在黑暗裡。
　　好個陰險狠毒的傢伙！
　　希洛憤怒地握緊了拳頭，眼裡也燃起了烈火，在他身邊的帕西與珀卡勒，也像他在鏡子裡的倒影一樣，跟他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假如怒火能夠直接傷敵，那位欺世盜名的紳士偵探，恐怕已經被希洛和他的同伴燒出了幾個窟窿。但遺憾的是，真正能造成目標死傷的，卻是對手陣營的暗箭。
　　破空之聲，瞬間劃破黑夜，希洛心裡一凜，反射性地跟著抽出晶元──「光牆！」
　　多虧了每日勤奮不懈的練習，他這一下直覺反應，當真是快如閃電，眨眼間，一道堅固厚實的光明壁壘拔地而起，護住了克里普，擋下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卑鄙暗算。
　　他這一出手，也令原本以為穩操勝券的賈錫，臉上頓時變了顏色。
　　「誰？誰在那裡？」
　　相較之下，方才可說是命懸一線的克里普，神色則依舊自若，甚至還冷冷地吐了一句：「多此一舉。」。
　　知道自己曝了光，希洛便不再躲藏，隨即昂然起身，同時放聲大喝！
　　「放下武器，通通去自首吧！」他的音量放得很大，氣勢也做得很足，因為他內心清楚，雖然方才一鳴驚人，但現場敵我實力仍有極為明顯的落差，真要動起手來，己方實無把握，是以想直接嚇退對手，求個不戰而勝。
　　「你、你是……那個少年……」他的夥伴們，也跟著從藏身之處現身，在他身後一字排開。這股氣勢，頓時令賈錫和其他惡煞們，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半步。
　　「是的，我就是克里普剛剛說的『艾爾』。」
　　「你……你全聽到了？」
　　「沒錯！所以……」但雙方對話才剛起頭，他就被夏奇薇雅扯住了衣角，隨即，他便意識到，自己犯錯了。
　　犯罪事實被一個盜賊知道，和被一個神之使者知道，可說是天與地的差別。
　　最明顯的差異，就在於證詞的可信度上。
　　今晚假如讓克里普逃了，賈錫至少還能和政府警隊同一陣線，事態也還有扭轉的餘地。畢竟，即使證據確鑿，會相信匪徒之言者，實在少之又少。
　　相反地，若艾爾出來作證，整個形勢和結局，勢必將會截然不同。
　　「好、很好……你們，一個都別想走！」果不其然，被逼入絕境的賈錫，眼裡再次迸出了凶光。
　　就在這時，空地中央響起了一陣節奏單調的掌聲。
　　弄出這不合時宜聲響的，正是克里普。
　　「滅口栽贓、雙重埋伏，呵，我必須得給你點掌聲，賈錫。畢竟，這應該是你絞盡腦汁所能想出來的最好辦法了。可惜，這些都是白費功夫。因為，無論是你，還是你找來的這群傢伙，都根本不可能殺得死我。唉──原來所謂的名偵探，終究也就這點程度而已。」
　　「哼！死到臨頭還嘴硬！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賊又有多少程度？」賈錫憤怒地將菸斗砸在地上。
　　「那就來試試如何？喔，對了，艾爾，你和你的跟班，不必出手。」
　　「咦？」眼見戰鬥一觸即發，已經將晶元取在手裡的希洛，聽到克里普突如其來的囑咐，不禁吃了一驚。
　　這傢伙，是想犧牲自己？還是真的這麼有把握？
　　無論如何，希洛還是決定，要在第一時間出手相助。
　　「狂妄的惡賊！納命來吧！」賈錫似乎也不想讓希洛有機會攪亂他的局，怒吼一聲，長杖一指，惡煞們也隨之一擁而上。
　　希洛立即跟著施起了法術。
　　但這回，他慢了。
　　僅僅一剎那，鮮紅的血絲，便已凌空飛舞，交織成了一幅猶如霧靄漫於山壑之間的靈動水墨。
　　下個瞬間，以袖劍為引，御風之晶能為輔，完成這場無聲獨舞的克里普，便翩翩落回了舞台中央，希洛也同時聽見了身旁夏奇薇雅的輕聲喝采。
　　腳筋全被挑斷，一個個如斷線木偶般無力倒下，再也無法起身，只能痛苦呻吟、威風盡失，則是在眨眼過後希洛所瞧見的，場上所有惡煞們的末路。
　　身為主謀的賈錫，下場自是更為狼狽。四肢盡廢不說，身上衣物更是全被切了個粉碎，這下，那些他盜走的贓物藏在何處，不須克里普一一指明，已是一目瞭然。
　　表演已畢，舞台隨之迎來了謝幕，一道強光，也恰在這時，猶如提醒嘉賓們散場一般，照亮了希洛他們來時所走的巷道。
　　希洛只瞄到克里普邪魅一笑，下一秒，這位大盜，就像受到日照的晨霧一般，憑空沒了蹤影。
　　馬爾斯的衛兵群，也蜂擁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