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３６章：暗巷裡的衝突（１）

　　直到夜半鐘響，艾米可半邊的窗子皆已掩上，大盜克里普，才終於從座位上站起。
　　接著，就像其他客人一樣，雙手插在長褲的口袋，慢慢悠悠地晃出了店門。
　　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任何異狀。
　　多利老闆是不是誤會了呢？
　　觀察了一整晚，清楚克里普就只是呆坐在角落，完全和其他出入餐廳的人員毫無交集，希洛心裡不禁有了這樣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克里普那像老樹一樣枯乾，看上去甚至有些猥瑣的身影，突然就閃進了一旁的暗巷內，和黑暗融為了一體。
　　希洛大吃一驚，立刻從座位上一躍而起，大力搖晃身旁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帕西與珀卡勒──「快醒醒！」隨即拉著嚕嚕嚕，跟在一馬當先的夏奇薇雅後頭追了上去。
　　可惜，他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除了骯髒和晦暗，小巷裡，什麼都沒有。
　　希洛怔怔地愣了半晌，最後還是只能無奈地嘆口氣，接受了跟丟目標任務失敗的事實。
　　就在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巷子裡，竟然有個小小的黑影，在向他揮動手臂！
　　由於掛在兩側壁面的晶能燈不僅亮度有限，而且還在不斷閃爍，乍看之下，那侏儒似的生物，就像隻利用獵物的好奇心，在引誘目標墮入黑暗的小鬼，確實有些毛骨悚然。
　　跟著來到希洛身後的帕西和珀卡勒，也看到了那舉止詭異的矮小身影，雙雙倒抽了一口涼氣，帕西甚至被嚇得直接撲入了珀卡勒的懷裡。
　　夏奇薇雅卻一腳踏進了陰暗的巷弄。
　　希洛趕緊伸手，想摁住夏奇薇雅，避免她涉險。但他念頭一轉，想到夏奇薇雅眼力過人，說不定早已看清對方是什麼模樣，便轉而抽出晶元，施展起照明法術，大步跟了上去。
　　他很快就確定了自己相信夏奇薇雅的決定是正確的。
　　黑暗褪去，那不斷向他揮舞手臂的神祕小個子也露出了真面目──是他們抵達馬爾斯那時，在另一條暗巷裡，從他手中接過衣服食物的小乞丐。
　　希洛不禁鬆了口氣，接著像老朋友相見那樣親切地笑了笑，並從懷裡拿出了份量叫得太多，已經打包要帶回去的奶香炸薯，在忍住小腿肚被嚕嚕嚕踢了一腳的疼痛下，遞給了那男孩。
　　男孩那張沾泥染灰的臉上，也綻放了笑容。隨後，男孩捏起一根炸薯，指了指藏在暗巷裡的另一條支線入口。
　　「是要我往那走的意思嗎？」希洛詢問，男孩則將炸薯放入口中，點了點頭。
　　「難道說……」希洛抬起頭，雙眼直視著那隱蔽的路線入口。
　　比起靠近大街，還能從外頭借到些許光亮的小巷，這條巷內的分支，顯得是更加地黑暗。
　　但對克里普那樣的宵小來說，若要進行任何不法活動，著實是更為理想的選擇。
　　「謝謝。」道謝之後，希洛便領著同伴，走了進去。

　　黑暗，一直在延伸，彷彿永無止盡，看不到盡頭。
　　時不時，還會有好奇的視線，躲在暗處裡對他們上下打量。
　　雖然在多瞧了幾眼後，希洛就發現到，那不過是生活在這區域裡的溜鼠或塵蟲而已，但一直被盯著，別說相互抱在一塊緊跟在他身後的帕西及珀卡勒了，就連他自己，心裡也忍不住發毛。
　　該繼續前進嗎？自我質疑的聲音，也開始從他心底浮現，更糟糕的是，他還見到了岔路，這意味著，他必須做出選擇。
　　就在猶豫與不安一股腦地襲上心頭時，夏奇薇雅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發現什麼了嗎？」他問。
　　「一群鬼鬼祟祟的傢伙。」夏奇薇雅指向右方，幾名個頭不小的男子，正點著微弱的照明，一個接著一個消失在盡頭處的轉角。而握在他們手裡的兵刃，則時不時閃現令人不寒而慄的凶光。
　　深夜、暗巷、武器，這三樣湊在一塊，通常不會有什麼好事。
　　希洛也無法確定，這些手持刀械的打手，與克里普有什麼關係。
　　但如果能有較為明確的目標可以尾隨，對於身為追蹤一方的他們來說，無疑是有利的。
　　「跟上去吧！」因此，他決定賭上一把。
　　他的運氣確實不錯，或者，依天門教的說法，他是受諸神眷顧的。
　　左彎右拐好幾回後，他們來到了一處較為空曠的場所。
　　這地方可以說十分特別，一仰起頭，就能瞧見大競技場雄偉的身姿。
　　不過，反過來說，這塊空地，也因此籠罩在了大競技場的陰影之下。即使是白天，恐怕也得不到光亮，只能依靠懸掛在附近壁上的晶能燈來照明。
　　根據散落在現場的一些木箱器具，希洛猜測，這裡或許是先前大競技場進行施工時，放置修繕工具的地點之一，而在工程結束後，就被廢棄成了街友與流民休憩聚會的場所。
　　但這只是他的猜想，短時間內並無法求證，因為在和同伴們迅速找了組箱子躲藏並小心探頭觀察後，他並沒有在這片空地上發現任何乞丐或是流浪漢，而是見到了一位頭戴圓頂禮帽，嘴上叼根菸斗，胸前還掛了個獎章，右手拄著長杖，看上去文質彬彬的瘦高男子。而站在這位紳士對面的，則是無論服儀還是氣質全都落差一大截，唯獨眼神同樣犀利的──大盜克里普。
　　那群他跟夥伴們一路追蹤的壯漢，也早已悄聲無息地，在紳士與克里普的周圍完成了埋伏。
　　希洛不禁為那位看上去仍十分冷靜的紳士捏了把冷汗。
　　他當然也沒打算就這樣躲在藏身處袖手旁觀。
　　但就在他身形甫動之際，夏奇薇雅忽然用那嬌小的身軀攔住了他，同時一左一右，揪住了跟希洛一樣要衝出去的帕西與珀卡勒。
　　他們三個不約而同地向夏奇薇雅投出了不解的眼神，夏奇薇雅卻只搖了搖頭，沒有多做解釋。
　　於是，他們只好先把疑惑吞回肚裡，乖乖按照這位「小隊長」的指示，耐住性子繼續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