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1:垂掛中的血液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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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6
「有吃肉的植物嗎?」少年異想天開地發問,但時機卻恰到好處。
早晨的陽光灑落在書房一角,少年的聲音輕得像是怕打擾什麼。一旁在書堆中的花藝師未回頭只是停下手邊的動作,從書桌上的書堆上抽出一本厚重的《食蟲植物圖鑑》遞給他。
他翻開泛黃厚重的書頁,灰塵隨之被掀起,飄散在陽光之中。頁面上的植物,有的是一對如同夾子般的葉片,有的則是葉片上密布著細小的肉刺,其中一頁特寫的豬籠草,葉筒寬大內部濕潤,像一張等待密語的嘴。少年低頭看著,並不感到害怕,反而流露出一種新奇的親近,彷彿被那渴望吞食的葉桶所吸入。
「捕食者就是這樣,別被吞噬了。」花藝師簡短地說完,便起身套上外衣、戴上帽沿寬大的園藝帽。她今天有自己的任務:前往市集,為下一場展演選取植栽。而少年的任務,就是持續複習這幾日的教學以及閱讀新的知識,少年捧著食蟲植物的圖鑑,樂不可支。

市集的空氣依舊混雜著食物的氣味與人群紛雜的聲音,或許平常就是如此,但她是第一次察覺。花藝師穿過層層人群時,原本四散的目光卻像是說好的一樣一一攀附在她身上,她的膚色特別明顯,不再是過往的灰白與冰冷,而是染著淡淡的暖紅,像剛完成一次深層澆灌後的花瓣。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表情與行為也都添染上了一層親切與暖意。
她察覺每一道視線落在皮膚上時,都像在拉扯她內層的花瓣,不是探問,而是試圖採集尚未凋謝的香氣。她不知道為何,但或許她知道只是不願承認,比平日稍快的步伐在地上踏出與往日不同的足跡。她不熟悉被觀看的方式,更不擅長回應疑問。細碎的低語在背後像尾隨的風,但她不轉頭,以前能夠隨心的忽視,如今卻揮之不去。

園藝店的老闆一如既往地站在櫃檯前。他未開口問候,只是抬眼望向花藝師。那眼神不帶敵意,但充滿疑惑,兩人相識多年,卻從未見過如此有血色的她。
「這是妳訂購的豬籠草,妳的要求依然讓人困擾,但我很努力了,這五株都來自於同一個植栽的繁殖,妳看看植物的狀況妳可還滿意?」
花藝師看了看五盆豬籠草,綠色中泛著紅色漸層的瓶口十分健康,有彈性的觸感也顯示了植栽新鮮健康。手指伸入葉筒的內壁,她感受到黏膩的觸感,像是某種氣味尚未釋放的腺體,等待誘惑與捕捉的對象靠近。她輕輕的點了頭表示滿意,老闆隨後動作俐落地完成結帳,但望向她離開時仍眉頭微蹙。
「難道真如傳言所說……但她可是那個花藝師耶?」
她知道自己變了,雖然不明白從何時開始。

回到莊園中,她趁著新鮮時將五顆豬籠草放置到灌木叢的下方,避免陽光直射的同時又保有散射的日照供給。確認過豬籠草暫時無虞且維持新鮮後,她放緩步伐返回老屋的二樓,一路上那熟悉的目光,是植物標本與醫學解剖圖的注視,她對此感到自在,僅是注視不會目光垂涎;只是訴說,而不需回覆。

來到了二樓的戶外露臺,花藝師開始架設垂釣設備,那本應是房屋遭遇緊急狀況時能垂降的工具,如今她卻需要將它融入在展覽的訓練中。她細心地檢視了垂降設備的完好,支架無生鏽、綁帶仍維持彈性、下方也鋪好乾草作為緩衝,一切準備就緒。
少年在她的呼喊下戰戰兢兢地來到露臺。花藝師將卡扣與綁帶束於少年腰間與大腿根部,少年不知道他將面對什麼,但仍舊無法開口詢問,只是與過去不同,他非純粹的服從,而是開始設想自己即將的遭遇。
少年身體微微弓起,像是一種失衡的姿態,被困在無法落地的高度中。第一次被懸掛明顯不適,他的手腕緊握著繩索,腳指顫動,眼神飄忽如落水者。他試圖以吞嚥來平息心跳,但身體仍像失序的鐘擺般微微搖晃,四肢僵硬、臉部毫無血色,只差沒有高聲呼救。
花藝師慢慢地走向庭園中,在少年的正向方的乾草堆中站著,任由少年焦躁了一陣子後,手中持著一枝細木鞭觸碰了少年的腹部。
「施力要正確,否則血液將無法正確分佈。」
根據只是少年將過去鍛鍊時的經驗融入,繃緊腹肌撐起上身後,他頭暈目眩的狀況有所改善,此時他才注意到雄蕊因剛才的恐慌而縮小,是他從未感受過的消失。
「這不是懲罰,是預備。你將展現的,是一種向下的開啟。首先你需要習慣垂掛並保持平衡,像雕像一樣風也無法吹動你。接著才是雄蕊的充血,你要學會引導你的血液,不可多,不可少。要讓它循環於你所欲呈現的部位。」
她語氣仍舊冷冽,但少年注意到她今天沒戴手套。她的手指露出,在調繩時輕觸他的膝窩。那是柔軟的,像山茶花開在冬季之初。那指尖的觸感不是冷冽,而是微微濕熱,像種子在深土中第一次感知光。
她未說更多,只讓他維持吊掛十五分鐘。少年咬著牙撐過每一次微微的晃動。他知道這些不只是練習,更是某種堅毅的考驗。她想讓他變成能被觀看的人,而他正練習成為那個可以在目光中安然盛開的人。
屋外的風輕輕吹動葉影,而空中,血液緩慢地流向即將啟動的花蕊。那血液不再屬於他個人,而像某種準備進入觀者視野的染料,緩緩地、毫不喧囂地,正在向展演的花蕊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