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意外的誤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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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4
少年慢慢站起,顫抖的腿仍虛軟,但幾經鍛鍊後無需依附。花藝師確認四周無人,只因後台不該被看見。她俐落地舉起沾濕的毛巾,輕柔地替少年拭去額上的汗珠與皮膚間殘留的顏料碎塊,那毛巾不只是清理工具,是他一日展演的精華殘渣,顏料與汗如同花汁與鹽,交織成一幅不會展出的畫。手指沿著頸側劃過,那是曾被灼燒過的印痕,如今冰冷如瓷。

最後,她蹲下不發一語地再次為少年套上金屬網籠,動作乾脆,上鎖的聲音彷彿儀式中最後的定音。
就在此刻,遠方的草叢突然顫動,似乎有某個人影從中閃離。花藝師瞬間轉身,視線如箭射向草叢深處,試圖獵捕那不守規矩的老鼠。然而空無一人,只有微風吹過葉尖。她微蹙眉,但終究將那份猜疑收入心底,當作是錯覺。收拾散落的金幣與道具後,二人並肩走回莊園。少年的不乏輕盈,自信如雲。

沿途,群眾歡呼,花瓣如雨下,恭送兩人返回莊園。一名少女鼓起勇氣,試圖遞上情書給少年。信紙潔白沾著淡雅香氣;紙質柔軟,近乎纖維與肌膚的邊界。他聞著那香,喉頭滾動,但手卻無法提起。氣味像是某種許可,但他知道自己無權解讀那份柔軟,他是花瓶,是展示物,不該成為任何人情慾的對象,能在吞嚥之際將心緒壓入胸腔最深處。但他的躊躇與吞嚥,已被花藝師銳利地捕捉入眼底。她不語,只是維持步伐繼續向前。
莊園中,少年嗅聞著習慣的紛雜濃烈花香,眼中遍布陳舊的設計圖紙更讓他安心,這才是與作為花瓶的自己並存的現實。

夜晚,莊園中點燃了慶功的燭光,長桌上擺滿餐點。酸香葡萄花瓣沙拉,搭配醋漬仙人掌果;金針花蒸魚,魚肉柔嫩,花朵脆彈可口;薰衣草奶油麵餅,淋上焦糖,讓少年攝取精製糖達到久違的糖暈。
此餐除了魚肉外沒有其他蛋白質,但這並不會讓少年失望,在攝取好幾個月後的蛋白質後,他心中只有一個仍舊無法忘懷的食物,但他知道不可以要求,只得咬咬下嘴唇忍耐。
靈巧的手指在桌面遊走,表情也漸漸豐富。他終於不是一具空殼。花藝師凝視他的笑容,心中飄來一道陌生的熱流。她回憶起初遇他時的情景。
那是在街角,被社會所遺棄的身影,然而此刻,她的身體竟反應強烈,下腹收緊,內著染上黏稠液跡。她冷漠已久,如今卻從少年身上嗅出難以言喻的光芒。這光來自他,也是從花藝師冷硬的指導下自行生長,不是預期更是出乎意料。那份自我生成的光芒如今傳回她身上,形成某種交織的溫度。她搖搖頭,想甩去這念頭,卻止不住那悸動,埋藏在心底成為暗潮。
她以為自己是設計者,是隔絕慾望的冰磚,卻在他的笑容中嗅見了自己未竟的柔軟。那不是母性的溫度,也不是創作者的驕傲,而是某種被觸動、甚至被反撫的微光。

夜深了,少年睡去,花藝師坐於燭火旁,啜飲花果酒,甜香濃郁,讓人昏沉。桌上依舊是散落的設計圖紙,她出神地凝望,手卻下意識地替少年解開了金屬網籠。雄蕊舒緩,輕輕搖曳,似是向她道謝。她沒有多做些什麼,只是再次鎖外面的牢籠上,回到工作檯前。當夜,她的夢境漸起,返回某段封存的記憶,刻薄、爭執、鮮血、土壤複雜的元素在當中共譜。

夢鄉同樣籠罩了村莊中的群眾。唯獨在街角客棧邊間房裡,一名赤裸的男子仍未入眠。他披著床單,時而在床上搓揉散亂的髮絲,時而咬著拇指的指甲,自語低喃。
「她在想什麼?這...是她所渴望的嗎?我不接受。」
床邊散落著扭曲的金屬條,男子下身被殘缺網籠束縛,但非為囚禁,而是混亂。他無法成為雄蕊,只能被迫觀看。那感官如潮水撕裂他,他只能瞻望。

「卡米莉婭小姐,妳應該是如同山茶花一般的存在,謙讓與美德不見了,該不會是他害的。」男子手中的陶戒,透過月光散發出冷冽的光芒,讓人發狂。他再次動起嘗試讓那歪斜的網籠貼合自己身形。沒有主人的網籠的不是鎖具,而是遺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