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泥土與鮮血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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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8-04
本該無聲而潔淨的手術房,白色天花板卻裂出藤蔓狀的斑駁,像某種記憶在消毒液中復育,錯誤地活。手術燈緩慢旋轉,像迎著風的花朵。穿著醫師白袍的她俐落地切割著病體,只是那指節沾著的是泥土而不是細胞。病床上,躺著的不是真正的病人,而是一盆病懨懨的植栽。一株大理花,花瓣如傷口般綻放,吐出鮮紅液體,更吐出她曾壓抑的審判。每一瓣都是被壓回心臟的倫理辯證。
突然她手裡的手術刀化為鋤頭,牆面從白綠相間的潔淨轉為荒蕪的破敗色澤,周圍醫療器材變形為花藝道具;藥水的刺鼻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腐熟花瓣的甜膩與混濁。她想移動,卻發現自己穿著的不是醫師鞋,而是沾滿泥漿的田野靴,踏過的地板正在發芽。她的腳步不再精準,而是隨泥濘晃動,田野與她的脛骨共鳴。
高速墜落後,她與院長對峙的畫面忽明忽暗,那盆大理花躍上她的手,又從她手中奮力地撞向院長。從花盆中大理花從院長額上盛開,血與泥交融潺潺滴下,陶瓷碎裂如種子傾瀉。圍觀者變成一排灌木,他們不語,只張開空洞的嘴吐出花語:「背叛」、「高潔」、「枯萎」。
奔走穿越醫院走廊,那走廊卻無限延長,窗邊的陽光化為炙熱的火焰,灑落之處無不灰飛煙滅。她向前奔跑的途中識別證脫落,像是說好的一樣掉進一盆土壤裡,被緩慢地埋葬。
隨後場景轉換,她回到莊園時已是夜晚。月光照映著牆,上方掛滿的是醫療證書與植物標本混雜拼貼的畫面,每一頁成就與功績都被花根穿透,牢牢地鑲嵌在牆體中。她坐在老式的沙發上,雙手輕輕撫摸著自己下身的那粒種子,跳躍著告訴她自己仍在生長。她將不再是執行者,而是創造者。
風聲中病患的低語浮出:「妳是否曾為我們選擇死亡?抑或,為自己種下重生?」
夢末,她凝視窗外,田野中走來一名披白袍的身影。高雅、冷淡、但眼神溫暖。那是她,也是她的影子。她伸手迎向自己,卻只觸摸到泥土與綠葉。另一隻手則牽著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那雄蕊的外型她確知,那是唯一會變,卻也不變的象徵。她未向影子問話,只向那少年瞳孔中尋找她自己,全是自己月光下沐浴的曼妙身影。
燭火熄滅,夢境無聲的結束。醒來時,她的指尖仍殘留著泥濘與紅暈,下身逐漸乾涸的體液痕跡,散發出陣陣的騷味。那觸感極為陌生,卻也熟悉,上一次,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正是在那花盆落到頭上滲出鮮血時,罪惡感與忿忿不平地夾擠下,體液傾瀉而下。那體液不是生理結果,而是倫理裂縫中滑出的證詞,她沒辦法否認,也無法命名,只能記住它的溫度,感受它的黏膩與腥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