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寧靜

菲律賓呂宋島東北岸宛若颱風過境。已成廢墟的街道上四處都是瓦礫與雜物，各處的火勢雖都已被撲滅，但屋舍受損的情況卻比想像中要來得嚴重。
這次的巨大生物災禍，造成了當地平房共五十四棟全毀，七十九棟半毀，高達七成的居民失去了家產。在各個臨時搭建的災民安置處內，放眼望去皆是目光無神，失去了生命活力的人們。孩童的哭鬧聲此起彼落，不時還參雜了傷者的呻吟。置身於其中，就宛若身處戰爭難民營。
鈴木博士站在帳篷前看著這幕災區的景象，一貫的冷漠眼神並沒有因此而有任何改變。他默默地喫著紅茶，思緒逐漸被拉遠…

在剛抵達馬尼拉時，他立刻就受到了對方高規格的接待，但這所謂的禮遇卻也是鈴木最厭惡的那一種。
對方不斷強調，災區不適合讓鈴木這樣身分的人親自前往。相對的，他們已經幫鈴木安排了一個相當舒適的研究場所，其中配備了號稱一流的設備，而且資訊的更新與災區同步，可以即時接收並處理最新資料。
這完全違背了鈴木前來此地的初衷。在他再三婉拒，對方仍不肯讓步後，他索性猛一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回飛機上。此招立即見效，那幾位官員在一陣錯愕中，態度終於軟化，立刻安排了專機與專車將鈴木和隨行人員直接送抵災區現場。

他再度啜了口紅茶。
雖然已事隔三天，但是每當想起這個不愉快的經驗，鈴木仍會相當不舒服。
菲律賓政府之所以會對他如此『禮遇有佳』，主要原因說穿了還是那SCC首席科學顧問的身份。
在全世界，包含對策中心在內，就只有二十三個相同性質的機構。為了協助他國，這二十三國依照1968年索簽署的『六八協定』，清楚劃分了彼此的海外負責區域。對策中心所分配到的則是西太平洋一帶，自然包含了菲律賓在內。
由於菲律賓國內並沒有這類的研究機構，因此遇上了特殊生物災禍時，就只能以一般的軍隊進行抵禦。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必須長期仰賴特殊生物對策中心的協助。包括專用兵器的採買、戰術的建議等等，都是對策中心的協力範圍。雖然這並不包括直接的軍援，但也已讓菲律賓政府無法忽視彼此長年來的友好關係。
鈴木當然很清楚這一點，但個人還是對他們如此的做法不敢恭維。
就在他將紅茶一飲而盡的同時，帳篷中響起了一連串嗶嗶聲。
「鈴木博士，對策中心來的通訊。」一名人員從帳篷探出頭來。
鈴木點點頭，慢慢走入帳篷。他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等這個。
「這是鈴木。」
等所有閒雜人等都離開帳篷後，他才按下了通訊器的開關。
「鈴木哲夫博士，這是中尾辰巳長官，返回時間已定案了嗎？」
「明清晨五時啟程。」
「了解。此行順利嗎？」
「關於這部份，希望能請長官代我向菲律賓當局反應，下次請別再這麼官僚了。」
通訊另一端的中尾皺了皺眉頭。「他們沒有盡到待客之道？」
「正好相反。應該說他們太過客套，反而處處造成了我的不便。」
鈴木將那段不愉快的經驗說了一遍，也提到在抵達災區後，菲律賓官方仍不斷前來關切的擾人行為。
中尾靜靜聽著鈴木對此事的批判，雖然其中帶有不少看似輕蔑的字句，但中尾心中仍相當清楚鈴木真正的想法。
「我了解了。我會直接跟當局反應，博士您不需為此操心。」
「就麻煩長官您了。」鈴木點了點頭。
雙方都靜默了下來。約十秒鐘後，中尾以較不制式的口吻再度開口。
「這次有什麼收穫嗎？」
「有的，已經確定了該生物的產生原因。」
「哦？是怎樣？」
「根據屍骸的檢驗結果，這物種的身上帶有放射能。我推斷，應該也是新幾內亞核實驗造成的影響。」
「又跟那次有關啊…」中尾的聲音透出了某種無奈。
「據我的探究，那些生物是中生代劍龍類的殘存。原先似乎沉眠於新幾內亞北方的一個小島地底，可能是受到那次實驗造成的放射能雨水影響而變異並甦醒。」
「嗯…」中尾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彷彿看得見彼此，鈴木靜靜地等待對方。經過將近半分鐘，中尾才再度開口，語氣變得較為不沉重。
「那生物的名稱決定了嗎？」
鈴木推了一下眼鏡。
「嗯，由於當地受害居民在驚恐中都不斷高喊著『Dragons are coming !』。而這個Dragon，也就是龍的意思，我打算以此為牠們命名。」
「這樣啊，別稱的部份呢？」
雖然中尾在生物這門學問上是個外行人，但也相當清楚這類生物的命名方式。就好比一般生物在生物學上的學名是由『種名』與『屬名』兩者組成一樣，特殊生物也有自己的命名規則。簡單來說，就是由『別稱』與『名稱』兩者組合而成，也就是除了實際名稱外，還有一個表示其屬性的別稱。這個命名方式，除了某些特例外，已被使用了近半個世紀之久。
「由於其誕生的原因跟放射能有直接的關聯，因此我決定將別稱命為『原子怪獸』，因此全名為『原子怪獸 多拉貢』。」
「了解，這確實是個相當恰當的名稱。」
鈴木輕撫通訊器的對講機。「中尾，關於昨天…」
中尾從語氣中聽出了他言下之意。「這次無預警的上陸造成了不小的災情。好在戰術得宜，最後還是成功引導出海。」
「這樣啊…」鈴木博士沉思。「聽說…我女兒當時並沒有在自己的崗位上，沒錯吧？」
中尾靜默了一會，他已經猜到對方接下來想說什麼了。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這只是…」
「不管是什麼理由，這已足以代表一切。」沒等到中尾說完，鈴木就先行打斷了他的話。「你也很清楚，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讓她成為這個職位的後繼。若不是基於維持體制的必要，我是絕不會讓她過關的。」
他拿下眼鏡，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如今出了紕漏，我絕不可能再放過她。回去後就會立刻解除她的後繼身份。」
「好吧…如果你堅持。」中尾在另一端無奈地點了點頭。
「嗯，很高興你我終於在這部份有了共識。」鈴木博士再度戴上眼鏡。
中尾很清楚，其實鈴木在當年的募員考試中就意圖阻止遙的入選。但因她的表現幾近完美，才讓鈴木不得不承認她的合格。
有其父必有其女…即使他們彼此都不願去承認…
中尾有點無奈地笑了笑，轉移了話題。「關於這次的沖繩事件，你已經看過簡略資料了吧？」
「在傳來的當下就看過了一遍，之後又重複讀了很多次。你應該是想跟我討論那個『誘因現象』吧？」
「嗯，你有什麼推論嗎？」
鈴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是有粗淺的推論，但不方便在通訊中討論。」
中尾聽出了他的意思。
「我明白了。那通話就到此吧，祝歸程平安。」
「好的，通話完畢。」
鈴木博士關上通訊器，將身子倚在桌邊，陷入了沉思。
那個誘因，假使真的像自己所推論的那樣，一切可能都將變得複雜…
「真希望我是錯的…」他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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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以往，儀器運作造成的嗡嗡聲充斥在研究室內。遙聽著這個自己早已習慣的聲音，不斷翻閱著手上的資料，但心情卻一直無法平靜下來。
最後，她終於闔上那本資料冊。
「真是煩死人了…」
(每當想好好思考事情時，早上研究長與書記官對自己的訓斥就會再度充斥於耳內，而且感覺一次比一次大聲。)

由於遙昨日的失職(至少他們是這樣說的)，導致她今天免不了受到書記官嚴厲的責罵。而到場的兩名研究長也因遙的行為讓他們面上無光，在訓斥中不斷火上加油，幫著書記官一同責罵毫無辯白之力的遙。
在這其中遙得知雖中尾長官曾袒護過自己，但事後書記官卻祭出了紀律信條，明言不照規定處理必會造成惡例。面對書記官不斷施壓的攻勢，中尾終於讓步，同意依規定由身為首席科學顧問的鈴木哲夫博士決定遙的懲處。
「用膝蓋想也知道那個人會怎麼做。」遙無奈地搖了搖頭。
她很清楚鈴木絕不可能會從輕發落。除了目前那後繼的身份肯定會被取消外，就連這個一般研究員的飯碗也可能不保。
其實遙也知道自己的確有失職之處。按照規定，身為首席科學顧問後繼人選，必須讓自己保持在隨時可聯絡的狀態，尤其在科學顧問本人不在位時更須如此。
而遙卻明顯違反了這項規定。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其實遙昨日之所以沒有將手機帶出門，並不是因為忘記，而是刻意的。不管怎麼說，她真的不希望在於母親墳上祭拜時受到干擾，而如今這個心願看來卻變得過於自私…

「妳根本什麼都做不好！」

低沉的聲音再度無預警地出現，瞬間在遙心中激起大片漣漪。
(又來了！你到底還想糾纏我到什麼時候？！)
她極力抵抗，但彷彿受到這個聲音引導，遙還是陷入了記憶的漩渦之中。一切都被拉回二十多年前，回到那個既深刻又黑暗的時刻…

開門聲將她從回憶中拉回現實。
遙連忙拭去眼角的淚水，掩飾自己剛剛的失態。兩秒後，略帶愁容的惠子走了進來。
「早啊，惠子。」遙若無事般地向惠子道早安。
惠子默默走到自己的座位，將椅子轉向遙。「我都聽說了…」
「妳是指…？」
「他們判定妳失職的事，我都知道了。」惠子搖了搖頭。
遙很吃驚，因為在正式懲處出來之前，此事對一般人員仍屬保密，就連宮下也還不知情。
(說到宮下，昨天就是他在電話中告知自己當天所發生的一切…)
「妳當我是誰啊？」惠子苦笑。
「嗯…」遙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辦法，畢竟我也確實有失職之處。」
惠子靜靜地看著她。見到對方的目光，後者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懼，彷彿內心的一切都將被對方看透…
經過了安靜的十多秒後，惠子終於嘆了一口氣。
「希望鈴木博士不會作出太過嚴厲的處分。雖然你們的關係一向不太好，但畢竟是父女，應該不會太過頭吧…」
遙也嘆了口氣。「妳會這樣想，是因為不夠了解他的為人…」
「好吧，不管怎麼說，現在就只能等鈴木回來了。他將於清晨啟程，所以若快一點，明天就會知道結果了。」
遙默默地點點頭。聽到這個消息後，她心中那種宛如待宰羔羊的感受頓時變得更加清晰。
「關於這次的Newtype，他此行有什麼新發現嗎？」她改以平靜的語氣轉移了談話方向。
惠子了解遙的用意，點了點頭。「有的，該物種的成因已經確定了。」
她將鈴木的研究結果與推斷一五一十告訴了遙。
在得知此事件也與當年新幾內亞核實驗相關後，遙的心情瞬間降到了谷底
「果然，如宮下所言，我們人類開啟了潘朵拉之盒嗎？」她喃喃自語。

昨天在電話中，除公事外，遙與宮下還談到了許多其他的事物，好比上次提及的南極遺跡。宮下在電話中解釋了自己對此發現的看法，他認為那是所謂『上一個文明』的遺物。
所謂的上一個文明，根據宮下的說法，是一個科技水平與現代相仿的超古代文明。最著名的例子，就是傳說於一萬三千年前在一夜間沉入了大西洋的亞特蘭提斯大陸。
但宮下認為亞特蘭提斯並非唯一的超古代文明，而是除了它之外，同一時期於世界各地皆有同等級的文明在發展。而所謂毀滅了亞特蘭提斯的大災變，並非地域性而是全球性的，因此才會讓分佈於各地的諸多文明於短時間內毀滅。南極所發現的金字塔遺跡，就是那裡曾有過此類文明的證據。
遙始終不能接受這樣的說法。
「依照正統的說法，人類的文明也只發展了幾千年而已，在萬年前怎麼可能會有與現在科技齊平的文明呢？」她在電話中如此質問宮下。「況且，在發展出如此高的文明後，居然連一點史料都沒有留下來，實在難以取信於人。」
對於遙的質問，宮下也早有屬於自己的答案。
「是的，根據目前的正統歷史學，人類有文字以來的歷史就只有幾千年，但妳要知道的是，人類是一種很容易『遺忘』的生物。
在經過一場大災變後，文明遺產照理說已所剩無幾，無論是建築或製品皆不會遺留多少，真正剩下的就只有極少數的遺族，而這些遺族也不見得會對他們過去的文化科技有足夠的了解。」
宮下頓了頓，繼續道。
「就好比人人都會使用水龍頭，但並不是人人都了解其運作原理。經過了多年的演變，過去的文獻就算有殘留下來，當代人們也不見得看得懂上頭的文字。這是由於語言與文字會隨著時代與地域演進，叫今日的美國人去看五百年前的英文，他們也不見得能完全了解其意思。
在這種情況下，許多曾經是歷史的事物，就逐漸變成了傳說故事，以口語流傳了下來。而這類的傳說世界各地都有，亞特蘭提斯文明就是一例。」
宮下再度停了一下，詢問遙是否有意願繼續聽下去。在獲得了對方的同意後，他才繼續接著講下去。
「而妳剛剛所提，沒有歷史文獻提到過所謂上一個文明的存在。其實妳遺忘了一個相當有名的文獻，世界各地天天都有人在使用。」
「你是指…聖經？」
「答對了！就是聖經。諾亞方舟故事，其實就是描述了上一個文明的毀滅，這點我是抱持著絕對相信的態度。」
雖然宮下興奮地對遙解釋了很多超古代文明存在的證據，但是後者仍擺出了興趣缺缺的態度，所以之後的話題就逐漸轉到了切身的事物上。
基於擔心電話遭竊聽，宮下不願再對印尼巨大生物及310之間的關連作任何討論，但遙仍跟他就小地方淺談了一下。其實當初之所以會公開該潛艦為二戰時期的軍用艦，是因為出了個意外。
惠子早在先前就跟她說過這件事，只是遙一直都只把它當成一般的八卦，自然而然地拋到了腦後，直到昨天在歸途上才想了起來。
說起來，這真是個相當可笑的意外。原本高層是計畫也將那部份列為保密資料，只是那天準備將文件送至資料室的人員在走廊上不小心和某位女性研究員相撞，一部份文件從掉在地上的資料袋中露了出來，而讓現場幾個人瞄到了上面所記載的資料。高層為此不得不改變決定，才讓那部份也成了公開資料。
就此事，遙和宮下有了個共識，那就是高層對310所掩飾的內情絕對比想像的要來得多更多。
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就有些嚴肅而無趣了。
宮下開始對先前所說『人類是很容易遺忘的生物』這點進行解釋。他提到人類在經歷過兩次大戰之後，卻無法從中得到教訓，世界各地仍持續發生小規模的地域性戰爭。好比中東地區在這幾年不斷發生以色列與周邊諸國的小型衝突，近日更是達到了一個極度緊張的高峰期。
人類長久以來都無法真正從戰爭中得到教訓，雖然每次在戰爭結束時都會不斷感嘆戰爭的慘痛代價，但過了一段時間後，又會遺忘了這惡果而再度發起戰爭，就這樣不斷循環下去。
在見識過原子彈的恐怖後，許多國家卻仍為了自身利益而繼續製造核兵器。某大國於新幾內亞海域的試爆，則導致了現今世界巨大的變貌。說起來，這也是人類遺忘戰爭惡果所導致的禍害。
宮下同時也認為，2000年的橫濱事件之所以會對後來的日本經濟造成那麼大的影響，主要也是反映出日本人在這二十五年間早已遺忘了特殊生物的危險性，也才會在當時受到了難以負荷的衝擊。
他再度跟遙強調，新幾內亞核實驗所造成的影響可能還會持續下去，因為他認為那事件很可能代表了某種指標…

遙的回想就到這裡為止，在發現惠子正以滿臉的疑惑看著自己後，她立即揮揮手示意沒事。
「那…他為何會對那所謂的『群體出現』感興趣呢？」
「嗯，聽說這是因為本次出現於菲律賓的物種，是古代生物異變體，而對於這類的特殊生物來說，以群體出現似乎存在某種定律。」惠子回答。
「古代生物異變體的群體？」
簡單來說，特殊生物以各種基準被區分為數類。好比以大小區分為巨大生物、中型生物、小型生物、微體生物，也以種族區分為古代殘存生物、古代生物變異體、現代生物、現代生物變異體以及宇宙生物等種類。
「與其說群體，不如說複數體要來得正確。鈴木博士的假設是，假如是現代生物，若出現了複數的變異體，個體出現的時間點彼此有時會有很長的時間差距，好比相隔數年又出現了一樣生物的異變體。但這種情況在古代生物身上並不容易發生。」
「妳的意思是？」遙疑惑地問。
「理論上，古代生物若有殘存，常常是一個小型密閉區域所產生的結果。也就是說，各種古生物要留下殘存，所需的環境條件皆不相同，而且都相當嚴苛。唯有這一切條件全數備齊，而該生物又剛好存在於那萬中選一的地區，才會有機會讓牠們殘存至今。
也因此，到今天為止，每一種古生物於全球就都只存在於那些適合自己的區域內，而那類的區域，範圍絕對不會太大。」
惠子用眼神詢問了一下遙。在後者點點頭示意自己能理解這內容後，她才繼續說下去。
「而不管是以個體或是卵等方式殘存，在那樣狀態下若殘存了複數體，當該環境產生變化，好比放射能污染時，其中的古代生物一定是同時變異。而在造成他們甦醒或孵化的變動發生後，也是會同一時間開始活動。
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由於那個保存古代物種的空間，其範圍一定會在某個限制內而無法太大。因此產生出來的各個古代生物變異體，一定會在同一個時間點內一同出現，不會有很長的時間差距。
鈴木博士目前就是在針對這個現象進行研究，所以這次才會親自遠赴菲律賓。」
花了好一番工夫，惠子終於解釋完畢了。
「好比當年於阿蘇山出現的美加奴隆和拉頓，都是在同一個時間點內出現，就是這個道理嗎？」遙問道。
「就是這麼回事。」
遙深思了一下，突然發現某個地方不太對勁。
「等等…並非所有的古代生物異變體都是這樣。」
「嗯？妳是指？」惠子再度轉過頭來。
「我指的是哥吉拉。」遙沉思。「妳有沒有發現，哥吉拉從過去到現在出現了兩體，是複數的存在，但卻是在不同時間點出現的。」
惠子歪了歪頭。「我個人是認為，鈴木博士的這個假說並沒有包含生殖繁衍所造成的複數體。因此我是推測，初代哥吉拉在上陸前有先產下卵，所以才會造成在多年後出現同族的情形。這樣解釋，應該也滿合理的吧？」
「嗯…」遙繼續沉思。「我不知道。這樣還是怪怪的，為什麼那卵會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孵化成長？2代目的出現足足與初代相隔了四十六年啊。」
「這個嘛…我就無解了。不過總還是會有個合理的解釋吧。」
雖然惠子在眼前聳了聳肩，但此時遙心中卻已升起了一股寒意。
因為，她剛剛所聯想到的特例，其實並非只有哥吉拉一個。而另一個特例，遙已經大略猜到了其之所以會成為特例的原由。也因為如此，難道這個同為特例的哥吉拉…
「那個…妳還好嗎？」惠子的聲音將遙的心思再度拉了回來。
遙輕輕甩了甩頭。
「沒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心煩的事…」
基於保密原則，她對惠子撒了點小謊。然而在看到對方以憂心的眼神看著自己後，愧疚感仍不爭氣地湧上了心頭。
「呃…我真的沒事啦…」遙低下了頭。
「嗯…關於處分的事，妳就先別去想吧。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想再多也不會有實質助益。」
惠子認為遙是在煩惱即將到來的處分事務，所以如此鼓勵她。
「真的很謝謝妳，惠子。」
(惠子實在是相當善良，真的很慶幸自己能交到這樣好的朋友。)
「OK！那什麼都別想，開始工作吧！」
惠子從座位起身，拿起計劃表開始查閱。「今天要做的是這個啊…得先去保存室拿一下樣本。」
遙也站了起來，拿著那一大疊紙張走向資料櫃。
其實她打從一大早就在反覆研究這兩份已有多年歷史的資料。與宮下通過電話後，遙終於想起當初腦中突然閃過的靈感為何物。為了證實自己所想，她特地在今天翻出了這兩份資料，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託書記官的福，遙整個早上的思緒都無法集中，因此也沒有探究出什麼特別的新想法。
這兩個事件中的一些元素，確實可以補足宮下那假設的一些漏洞，但就目前來說，並沒有證據指出310跟它們有任何關聯。
遙如此想著，順手將它們收進資料櫃中標示為60年代的區位，依照事件的發生年份分開放好。
話說回來，60年代的資料還真不是普通的多。最主要的特殊生物事件都是發生在這個年頭，其次就是50年代後期和70年代前期，70年代後期之後，相關事件就明顯減少了很多。
雖然遙早就對這相當清楚，甚至連每年發生過了哪些事件都可以隨口背誦出來，但此時她突然有一股異樣感，好像…有哪件事是自己應該去注意的…
她用力搖了搖頭。
（現在這種時候，還去想這些有的沒的做什麼？一點意義也沒有啊！）
遙轉身走向即將作業完畢的分析儀器，而惠子也在此時走出了研究室，看來是要去樣本保存室拿取實驗樣本，想到這裡，遙也想趁這個空檔去上個廁所。

在她順手關上門的時候，忽然看到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依據那副粗框眼鏡，遙認出他是負責收取垃圾的那名男性清潔工，而他的身影也立即消失在走廊轉角。
他剛剛，好像是在看著惠子離開的方向…
「是我多心了嗎？」
遙有些疑惑，但仍認為是自己想太多，於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