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衝刺時間_2

　　「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榭米爾羅特長舒一口氣，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

　　「姐姐……現在可以叫姐姐吧？」

　　戰戰兢兢地試探，得到雷希緹婭肯定的答覆後表情才稍有放鬆。

　　自開始教課以來，雷希緹婭便訂下一條規則，那就是上課期間他不能稱自己為姐姐，而要改稱「老師」。

　　至於原因則和她最初接受泰蒙訓練時，他所說的一樣。

　　「爺爺（姐姐）會對妳（你）仁慈，但老師不會。」就這樣為了貫徹絕不心軟嚴厲教學這點，她不允許榭米爾羅特在上課時用老師以外的稱呼。

　　「我最近表現好嗎？」

　　「不錯。不過真的有必要辭退原本的老師嗎？」

　　起初說好只教魔法，結果莫名其妙的連劍術都包攬下來。榭米爾羅特甚至要求不需要原先的老師，要跟著雷希緹婭，聽她的安排訓練。

　　「誰讓姐姐比老師有實力。」

　　人家好歹是首都圈赫赫有名的劍術老師，履歷滿滿噹噹都是教過哪家貴族少爺的經歷，都不給人家留點面子的嗎。

　　雖說從之前榭米爾羅特上課時偷偷觀摩的情況來看，她有自信能在幾分鐘內撂倒那位老師。

　　「誇我也不會降低訓練難度喔。」

　　「沒關係，我已經習慣得差不多了。」

　　「哦，那是在說我可以提升強度的意思囉？」

　　「我還沒徹底習慣呢！」

　　「哈哈！你不用擔心，訓練強度不會再提升了。習慣這套訓練後繼續保持，直到升上高中部為止都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揉了揉榭米爾羅特黛紫色短髮，彷彿在告訴他今天就是最後一堂課。

　　「姐姐不教我了嗎？」

　　「該學的我都交給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學以致用。我還是會來盯著你，只是不會再教授你新東西。魔武季前會再給你一堂驗收課，我相信你一定能超越自己。」

　　被姐姐同時也是老師抱以信任，榭米爾羅特開心的嘴角都壓不住。

　　他暗自下定決心要以第一為目標，好好表現給家人們看看。

　　托爾站在一隅觀看這一幕，替他們之間關係變得更好，不像剛回家時那樣形同陌生人，更有家人氛圍感到開心。

　　✖✖✖

　　對於雷希緹婭初次邀請共進午餐，法伊娜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

　　領著法伊娜來到先前吃午餐的地方，用魔法在樹叢開了個洞讓她先進去，等自己進去後再用魔法封起來。

　　「哇！學校裡還有這樣的地方啊！」

　　仰望中央那棵高聳挺拔大樹的法伊娜眼裡滿是驚艷。

　　「記得上次妳跟丟我的時候嗎，那時我就在這裡。」

　　「那這裡可以說是妳的秘密基地囉！」

　　法伊娜打趣的一笑。

　　「說不上秘密基地，只是個能安靜休息吃午餐的地方。」

　　「那妳帶我來這裡不是會打擾到妳嗎？」

　　校園裡扣除那些被那由多明令禁止的地方，這裡是唯一首選之地。雖然要共享這個絕佳之地確實多少有點遺憾。

　　「無所謂。帶妳來這裡是因為我有件事一定要說。」

　　微風讓樹葉沙沙作響，沉默讓氛圍變得曖昧。這僅有兩人的場景莫名的像是要告白，如果有人路過肯定會留下來看戲。

　　被雷希緹婭糾結的情緒渲染，法伊娜眼神飄忽不定緊張的戳著手指。

　　「我要坦白一件事。」

　　「什、什麼司？」

　　啊，咬到舌頭了。

　　「說出來妳可能不相信，我現在的外貌和名字都是假的。」

　　略為低垂的眼裡蘊含一絲絲歉意。

　　她不是沒說過謊，相反的因為潛入需要身分，以至於讓她要說的謊比平時多。按理來說她不會對此抱有歉意，所以她才搞不懂這份歉意源於什麼。

　　「假的？什麼意思？」

　　「我用魔法隱藏了外貌，雷絲蒂婭‧諾爾也是假名。」

　　法伊娜細細咀嚼這句話問道：

　　「為什麼現在告訴我？」

　　「魔武季結束後，雷絲蒂婭‧諾爾就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將會是諾科德公爵家的長女『雷希緹婭‧迪瓦‧諾科德』。」

　　站在對面的那張臉低垂著看不清表情，想必是失望了吧。付出真心對待的朋友居然一直欺騙自己，以平民身分接近的行為也會被認為別有所圖，說不定還會被認為是以這種方式嘲弄他。

　　待會聽到她說要絕交，雷希緹婭也不打算辯駁。欺騙是事實，沒什麼好說的。

　　「妳說用魔法改變外貌，可是就我了解，那種魔法非常耗費魔力，紀錄在案的最長時間不過半天。」

　　不說都不知道原來還有這種紀錄。

　　「紀錄如何我不清楚，不持續消耗魔力會對我的身體造成負擔，所以這不算什麼。」

　　正因不消耗反而危險，否則也沒必要時時刻刻帶著由拉斐爾之淚製成的視品，吸收體內魔力防止身體崩壞。

　　聽完回答，那張本來還若有所思的臉立刻雙眼放光。

　　「哇！所以我的朋友不是普通貴族，而是公爵千金囉！」

　　「……是。如果妳介意身分不想和貴族扯上關係，或因為我欺騙妳想斷絕朋友關係────」

　　「等等等等！」

　　既慌張又焦急的聲音打斷雷希緹婭。

　　「為什麼突然提到斷絕朋友關係！？」

　　「你們不是很在乎身分嗎？萬一妳因為跟貴族交好，受到原先的朋友排擠怎麼辦？」

　　雷希緹婭口中的「你們」指的是平民。

　　校內的平民都對貴族沒什麼好感，雖然主要是貴族這邊的問題，可雷希緹婭身為貴族，難保不會被一起歸類在同一個圈子。

　　「欺負我的又不是妳！再說了交朋友是個人自由，誰都不能干涉我該和誰友好。要是其他朋友真的因此排擠我，那就說明我們之間的友情不夠堅固！」

　　這句帶著滿腔氣勢的話，著實把雷希緹婭嚇了一跳。本以為她是更加柔弱的類型，沒想到出乎意料的有主見。

　　「那我能提前看看妳的真容嗎？」

　　她眼裡散發好奇的目光，彷彿看見新玩具的孩子。

　　「可以是可以。」

　　雷希緹婭稍微猶豫片刻，彈了個響指解除身上的魔法。

　　法伊娜盯著她的臉露出驚訝的表情，對於這個表情她已經屢見不鮮了，不少人都是以這種目光盯著這雙眼睛。

　　「本來就是這個顏色。」

　　在法伊娜發問前，雷希緹婭自發性的回答。畢竟十個看見的人就會問十次，這問題她聽得也累了。

　　但是不可思議的，她的眼神和以往問這問題的人不太一樣。以往她能從那些人眼裡看出各式各樣的想法，噁心、恐懼、不解、好奇，可是眼前的人是帶著更……純粹的想法。

　　很快，那雙眼裡被不安遮蔽。法伊娜垂眸，怯怯地說：

　　「妳是公爵千金，我們的身分差距懸殊，那妳還願意和我這個平民當朋友嗎？」

　　雷希緹婭沒想過法伊娜會這麼問，因為當初說要做朋友的是法伊娜，就算要拒絕也不該由自己開口。

　　「我不在乎身份。只要妳願意，我們依舊是朋友。」

　　這句話令法伊娜笑顏逐開，握住雷希緹婭的手說「一言為定」。

　　把話說開後，雷希緹婭心理的負擔減輕不少。

　　隨著這個問題解決，雷希緹婭提議道：

　　「休息日要來我家嗎？」

　　「咦！？這麼快嗎！？」

　　簡單一句邀請差點嚇掉法伊娜手中的便當。

　　「是我太唐突了。抱歉，我第一次交朋友，不太明白時機。」

　　本來是想既然她擔心自己的實力，可以利用休息日教她，沒想到會因此嚇到她。

　　「我是擔心一個平民去公爵家適合嗎？」

　　「我想父親母親不會介意，反而會很高興吧。」

　　她只怕父親母親太過熱情招呼嚇到人。

　　「要來嗎？我得提前跟父親母親說一聲。」

　　「……那我就去打擾了。」

　　「到時候我會來接妳。」

　　法伊娜帶著五味雜陳的心情點頭，希望自己到時候不會失禮。

　　✖✖✖

　　約定當天一早，雷希緹婭敲響女生宿舍105號房門。

　　「一大早的是誰啊？」

　　應門的是一位素未謀面的少女。

　　學校宿舍是四人一間，面前的是法伊娜其中一位室友。

　　雷希緹婭望著睡眼惺忪顯然是被敲門聲吵醒的少女致歉，並詢問法伊娜在不在。

　　這才稍微清醒的少女抬眼和雷希緹婭對上視線，接著嚇得倒彈跌坐在地。

　　「妳沒事吧？」

　　雷希緹婭彎下腰伸手想扶她一把，對方卻一臉慌張起身拍了拍褲子。

　　「我、我沒事，謝謝關心！找法伊娜的話，這個時間她應該在外面！」

　　「雷緹？妳怎麼──」

　　說人人到。法伊娜正好回來，還來不及多說一句就被方才的少女拉進房間，順勢帶上房門把雷希緹婭關在外頭。

　　細碎的聲音從門內傳來，從隻字片語間不難聽出她們正激動地討論自己。

　　內容不乏「她是誰」、「怎麼認識的」諸如此類常見的問題。

　　「不好意思，我有點趕時間。」

　　一陣匆忙的聲音過後，法伊娜被推了出來，對方還不忘提到等她回來一定要回答那些問題。

　　妳們在走道上相互對視幾秒，法伊娜因為室友的行為尷尬地笑了笑。查覺到這點的雷希緹婭簡短說了句「走吧」，帶法伊娜前往諾科德宅邸。

　　事先知會過家裡人今天有朋友會來，導致整個宅邸充滿一股難以言喻的奇怪氛圍，而且身為女主人的菲里娜還專程在門口迎接。

　　「妳就是雷緹的朋友吧，歡迎妳的到來！」

　　「您、您好，我叫法伊娜‧哈克塞爾！」

　　手忙腳亂鞠躬行禮的模樣逗笑了菲里娜。

　　「在宅邸範圍內用不著那麼拘謹。」

　　「母親，法伊娜被您的話搞亂了。」

　　法伊娜的大腦沒辦法理解公爵夫人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不止腦袋連眼睛都呈現混亂地打轉。

　　「好啦。今天是要訓練吧，米特已經在訓練場了。」

　　「可不能讓他等太久。」

　　拉起還處於混亂狀態的法伊娜，她們走向騎士們的訓練場。

　　正好告一段落正在休息的榭米爾羅特，一看見雷希緹婭到來隨即放下手中的水瓶。

　　不得不說他那毫不掩飾的開心，彷彿都能在頭上看見耳朵。那模樣挺可愛的，和平時給人的感覺形成一種反差。

　　「這個人就是姐姐的另一位學生嗎？」

　　「對。從今天開始直到魔武季前的休息日，她都會來一起訓練。」

　　「我怎麼沒聽說！？」

　　終於回神的法伊娜驚訝的問道。

　　「因為我現在才說。」

　　雷希緹婭側過頭，不明白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原因把她喊到家裡來。

　　化身魔鬼教師模式的雷希緹婭，可以說完全承襲了泰蒙的教學方式。大概是時間將之身深刻進身體記憶中，形成了一種難以改變的習慣。所以即便法伊娜哭喊著自己快死了，她也沒有心慈手軟。

　　累成了一攤泥的法伊娜短時間內恢復不過來，雷希緹婭只好提前讓她休息。

　　「老師，還有其他雷屬性魔法可以學嗎？」

　　「初階魔法差不多就那樣吧，要說雷屬性的其他魔法，我最常用的是『雷獸』。」

　　所有屬性的魔法都能化成動物型態，多方比較之下，她覺得雷屬性最為泛用。

　　「我可以學嗎？」

　　「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不難。你就想像魔法化成某個動物的型態，然後持續注入魔力讓型態維持，最後是用想法控制行動。」

　　光是第一步就不容易了，還得一直注入魔力保持形體，更別說還要分神進行控制。

　　聽雷希緹婭說的一派輕鬆，榭米爾羅特只感覺到前方又蹦出一堵高牆。

　　「建議一開始選擇體型小一點又常見的動物，對魔力消耗上的負擔會小很多。這也正好可以進行魔力控制的特訓。」

　　「可以看老師示範嗎？」

　　由雷電幻化而成的貓伸出前腳趴下伸展，優雅的在雷希緹婭腳邊坐下。大鷲在上空盤旋，鎖定目標猛地下墜，即停在雷希緹婭伸出的手臂上。

　　明明是魔法構成的生物，卻宛如有自主意識，表現出和主人間的親暱。

　　「咳咳，看夠了的話就去練習。」

　　「是，老師！」

　　儘管聳立在面前的是一堵高牆，有新東西可學讓榭米爾羅特內心雀躍不已。

　　「他不是妳弟弟嗎，為什麼喊妳老師？」

　　「教了他我就是老師，很合理吧。妳之後也得這麼叫喔。」

　　「我也要嗎？」

　　「對。休息夠了就繼續吧，下午還有魔法要學呢。」

　　「我會努力！」

　　她知道法伊娜有著很強的上進心，只要先把基礎打實，往後的訓練就會輕鬆一些。

　　學生們都開始各自努力後，閒著沒事的就剩下自己。她坐在地上，閉眼感受體內的魔力流動。

　　如果把身體形容成杯子，那魔力就是裝在杯子裡的水。多虧平時總是用魔力維持外貌狀態還不錯，魔力總量是容器上限的一半左右。
裂開的耳環效果明顯有差，還是身體吸收魔力的速度更快了？

　　總之，只要不像之前那樣盈滿成表面張力的狀況，就能避免魔力爆走把身體撐壞。

　　真是麻煩的體質。

　　不想去神殿診斷，普通的醫生又對此沒轍。卡尼恩應該多少有地方在賣拉斐爾之淚的加工品吧，否則原石也可以。得找個時間去補貨才行。

　　「我去處理一點事情，你們要好好訓練不要偷懶喔。」

　　雷希緹婭一走，剩下兩人的訓練場被靜默獨佔。

　　榭米爾羅特本就不是會主動攀談的性格，法伊娜更不敢隨意開口搭話，只好埋頭苦練。

　　這般沉默一直持續到雷希緹婭咬著三明治回來。

　　「先休息吧，我讓廚房做了點三明治。」

　　身旁的侍女端著三杯冰涼飲品，按雷希緹婭指示放在隨手用土魔法砌成的矮桌上。

　　「我待會自己拿進去，妳可以先走了。」

　　不知為何侍女一臉失望地離開。

　　「我也可以吃嗎？」

　　盯著竹籃裡塞的不留空隙的三明治，法伊娜怯弱的問了一句。

　　「當然可以。餓著肚子可沒辦法專心訓練。」

　　法伊娜很想說自己並沒有那麼餓，只是看著三明治湧起一股飢餓感。

　　不過這些作為休息的點心似乎太多了，都能勘比正餐的量了。

　　「這些不會太多嗎？」

　　「有剩的話我會負責吃掉。」

　　法伊娜聽完拿起一份三明治。
　　
　　裡面餡料簡單，由火腿、雞肉、生菜、番茄和沙拉醬組成。一入口就能立刻嚐到豐富的層次，與增添食慾的微酸沙拉醬。
僅僅一口便擄獲了法伊娜的胃。

　　「好吃吧！這可是我特製的配方喔！」

　　見法伊娜吃得像隻鼓起頰囊的倉鼠，雷希緹婭露出得意的表情。

　　「不是說是家裡的廚師做的嗎？」

　　「他們不讓我自己做，我只好把配方給他們。」

　　對此雷希緹婭不是很開心。

　　以前都是自己動手，現在別說自己做三明治，連祕方都要交給別人。

　　接到可以休息半小時的指示，兩位學生都深知自己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時間移到便不敢懈怠的努力進行自我提升。

　　至於身為老師的雷希緹婭，在指導外的時間都專心加強魔力的控制精細度。

　　泰蒙說過魔力控制是一條近乎無止盡的道路，除非能做到心如止水，否則情緒波動多多少少都會造成影響。

　　下午的魔法課教學，她只能因材施教，對榭米爾羅特施以理論，對法伊娜用最簡單易懂的方式教學。

　　至於結果如何，全看他們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