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夜自習
本章節 3866 字
更新於: 2025-08-01
吃過晚餐，又繞去附近的豆花店外帶兩碗薑汁豆花，當我在走廊上與司冉學長道別時，天邊的餘暉也漸漸被暗沉的藍吞沒。白橙橙的路燈代替了日光，讓走廊依舊清晰可見，只有在望向盡頭的灰暗交織時，會勾起心中那份沈悶的焦躁與瀰漫開來的恐懼。
——而很不幸的，我的教室正好在走廊尾端。
抱著心中越發急促的心跳，我趕在雙眼凝視黑暗至恐懼膨脹的最後一刻點亮教室的燈，關上門後才鬆開方才掐緊紙碗的手。回到座位坐下之時，我翻開稍早被我闔上的化學，滑開手機傳了則訊息給陸淇。
[一千]：妳還要多久，教室沒人，怎麼有點恐怖ʘ ʘ
原以為還要一陣子才會收到回覆，沒想到陸淇的頭像在我傳出後沒多久便顯示著「正在輸入⋯⋯」。我拿起一旁的水壺喝了口水後，她的新訊息便自聊天室中跳出。
[淇.]：我應該還要一陣子(｡･ω･｡)
[淇.]：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膽小
嘆了口氣，我在擦拭自紙碗滑落至桌面的水滴之時以大拇指艱難的用注音拼出了一個「好」字，在確定訊息送出後將重心倚在椅背上，瞄了瞄窗外的一片漆黑，牆上冷氣運轉的聲音像磨砂般刮著耳畔，雖然削去了寂靜中的不安，卻也讓人更難以專注。
望著熄滅的手機螢幕半晌，我略帶猶豫地打開司冉學長的聊天室，本想先問候幾句再說出我目前遭逢的困境，但在那句略顯蒼白的「學長在嗎」四字出現在我眼前時，溢滿屏幕的尷尬使我按了按刪除鍵。挪了挪下半身的姿勢，又思慮了一陣，我才決定豁出去般地在對話框內打出一串訊息，握著手機的手沁著薄汗，時間的腳步在此刻慢的近乎離譜。
[一千]：學長我這裡好黑⋯⋯
過了幾秒，聊天室對面旋即傳來一個「？」，我咬了咬唇，又厚顏無恥的傳了「我怕」二字。正當我想拿出書包裡的耳機解決耳際的單調聲響與心中的焦躁之時，一則通知驀然撞進我的眼簾內，讓自方才就懸在半空的心回歸原位。
[薑司]：⋯⋯
[薑司]：我去你那吧
吁了口氣，我在感受瀏海隨風飄起的同時放下手機，又經歷了漫長的數分鐘後，教室前方才傳來敲門聲響。我穿越一排排的座位前去開門，在看到門後的熟悉身影時，心中殘餘的害怕才掣肘而去，「學長你終於來了，你肯定不知道這幾分鐘我過得多煎熬——」
瞟了故作誇張的我一眼，司冉學長擰了擰掛在右肩上的書包背帶，那對杏眸恢復了平日的冷淡與闃靜，他沒多看我幾眼便逕自步入教室內，多走了幾步才回頭望向仍愣在原地的我，「⋯⋯我能坐哪？」
這句話的出現不在我的意料之內，「唔，陸淇的位子在我旁邊，你應該可以暫時先坐那裡，但她等等會回來自習。」
又是一陣沈默後，司冉學長將自己的書包和吉他放置在教室後方的空地，只拿了幾本書和水壺到陸淇的座位前坐下。他發覺我小心翼翼盯著他的眼神後再度看向我，語氣淡淡的送出幾個字，沒有過多起伏，像是告知又像是提醒，「讀書了。」
有些悻悻然的回到座位，我支著頭緊瞅講義上那還未想通的題目，本想一把抓起講義問一旁的司冉學長，但我的視線在瞥向他時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專注於書本上的側臉，幾綹來自額間的髮絲偶爾被風吹的垂在稍挺的鼻樑上，他望著講義的眼神依舊澄澈，像少年褪去了本該放蕩的熱血，僅剩遲緩而靜謐的餘波。
在被自己近乎偷窺的行為尷尬的回神過來時，我也算是理解為何司冉學長受到各方女學生的喜愛了——他的外表很乾淨，看不出什麼刻意打扮的痕跡，但在這個前提下依舊頂著一個能讓人在第一眼便烙下印象的、協調而精緻的五官。不說女生了，我覺得連部分男生可能都會心動。
「又怎麼了？」
「！」我握著原子筆的手抖了一下，連忙朝一旁轉著自動鉛筆的司冉學長扭過頭，他並沒有回望我，而是自若地繼續寫著桌面上的數學講義，好一會兒的靜默才使他撇頭看向我，臉上仍是一貫的清冷，只是較傍晚時多了更多疲倦感。
「學長，可以問你化學題目嗎？」我在腦中組織完字句後才開口道，司冉學長暗暗頓首，身子朝我的方向傾過來。我見狀連忙遞出桌上的講義，他睇凝了題目片刻後道，聲線依舊悅耳如緩波，「氦原子的電子點式比較特別，因為他的價電子剛好跟總電子數一樣，所以畫法也跟其他原子不太相同。」
揉著頭側忖思一番，我才恍然大悟的用力點了點頭，應了聲「謝謝學長」後便收回伸出的手，轉正姿勢繼續訂正講義上的錯題。幾經我的苦思之下，幾面卷頁上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紅字，教室僅剩下筆尖觸及紙張的窸窣聲，時間如流沙般竄過動筆的指尖，當我再度抬頭望向牆上的時鐘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正想收起滿桌的化學課本及考卷，教室前門赫然被打開，只見陸淇背著吉他琴盒站在門口，上下起伏的胸口及頸側凌亂的灰髮足以顯見她一路從街道跑過來的急促。我抬頭，正巧對上她帶著幾絲驚異的眼眸。司冉學長聽到騷動聲也抬起頭瞥向陸淇。
「薑絲學長？」陸淇拭去額間淌下的汗珠挑眉道，我從她的口氣中聽出幾絲不滿，這才想到司冉學長正坐在她的位子上，「你怎麼在這裡？」
司冉學長稍稍撇開視線，指了指我的方向後輕飄飄地說了句，「⋯⋯陪他。」
聞言，陸淇的表情更顯狐疑，在事情越描越黑之前我連忙開口，「因為妳太晚回來了，我又怕黑，所以才請學長來陪我的⋯⋯妳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難看？」
只見陸淇一把卸下身後的吉他，用比平常粗魯不少的力道將其放到教室後方的櫃子上，過大的聲響讓我心裡一警，司冉學長又瞟了朝陽台走去的陸淇一眼，逕自收了收桌面的東西便起身，見我一臉茫然的望向他之時，他的嘴角多了我從沒見過的、神似陸淇日常嘲弄我的莞爾，那抹弧度雖雲淡風輕，但卻使我輕放原本有些驚顫的心。
拉開陽台的門，陸淇甩乾手上的水珠，眼神朝我的方向瞪了瞪。司冉學長拉上書包的拉鍊後單肩背起，似乎是感受到來自陸淇身上對我散發的敵意，他慢慢走上前，嘴角的笑容消失，變回原本平靜的神情，「學妹，確實是他請我來的，如果坐妳的位子讓妳覺得不舒服，我道歉，對不起。」
「⋯⋯啊？」這下換陸淇震驚了，她身上的殺氣減了大半，好一陣後才有些沙啞的開口道，「學長沒事，我沒覺得不舒服，你可以先走了。」
司冉學長微微點頭後，又瞥了我一眼才朝教室後門走去，在他踏出教室沒多久，我便感受到來自身後的騰騰殺意。我有些怯縮地轉頭，便望進陸淇皺起的眉宇。她撥了撥額前的瀏海，堆砌而起的不滿夾雜在字裡行間，朝我傾瀉而出，「你為什麼要請他來？」
「我、」我一時之間還真有些無措，「妳也知道我怕黑，妳又這麼晚才會回來，我當然要請別人來陪我啊。」
只見陸淇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雙手環胸賭氣般的撇過頭，我們沈默了半晌，她又突然回頭，朝我怒嗔道，「那你也要先跟我說啊，害我很擔心你，還特別提早回來。」
「⋯⋯啊？」我倒是沒有想到她置氣的原因竟然是這個。猶在震驚之時，我感受到埋沒在髮絲後的耳尖逐漸發燙，一股難言的害臊自心口蔓延，那股心緒像蒸氣一般拂上我的雙頰，直到兩側都暈開顯而易見的紅。
⋯⋯她這樣關心我是正常的嗎？
本以為陸淇並不會發現我的異樣，誰知她看了我一眼，旋即道，「魏千展你臉怎麼突然這麼紅⋯⋯」
話音未止，她便思及了什麼般再度換上那個招牌的諷刺表情，朝我調侃道，「你這是害羞了嗎？因為我特別跑回來找你，剛剛又跟你說擔心你的話，所以你害羞了？」
「啊？我、我有什麼好害羞的啊？」我看向陸淇，那雙灰色杏眸恍若深不見底。我撇開視線後撫了撫自己有些燙的頸側，暗自忿恨自己太過敏感的性格，嘴上倒是遮掩的雲淡風輕。
陸淇見我舉止有些怪異，哼笑了一聲後朝我的方向傾身，冷聲道，「魏千展，你也不認真看看現在跟你說話的人是誰？」
「啊？不就是陸子淇嗎？」我蹙額道，「難道妳是什麼從異世界來的人？」
聞言，她沒好氣的對我翻了個白眼，平時於我而言算是親近的面容覆上一層疏離，「正經點，你真的沒聽說過我的事？」
思及申宇皓幾週前的未盡之言，我本想直接這麼開口問她，但又想到禮貌性的問題，所以最後只發出一個肯定的音節。她轉換了身體重心，雙手環胸道，「我在國中出過一些事，不過這件事現在說還有點早，簡而言之就是，我是女同性戀，而且是不太擅長跟女生相處的女同。」
「⋯⋯啊？」我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事。
見我呆愣在原地，陸淇一手搭著另一手的手肘，用手指輕撥耳邊的耳環朝我挑眉。一面消化這段簡短文字帶出的龐大資訊量，我拾起一旁裝著豆花的碗，遲疑許久後才道，「可是妳看起來明明就很正常。」
「那當然，女同的外表難道會跟一般女生不一樣嗎？」陸淇一臉不屑地看向我，「總之我跟你想的不一樣，不是什麼會對男生心動的人，如果你是抱持這個想法的話⋯⋯」
她望向我，嘴角上揚，帶著幾絲戾氣，「我們可以現在就分道揚鑣。」
我放慢舀起豆花的速度，尋思了一會才咋了聲舌，深呼了一口氣後開口，「我先跟妳道歉，剛剛害羞什麼的純粹是我自己一時鬼迷心竅了。感情方面雖然我沒有認真想過性向的問題，不過既然妳今天這麼一說，我之後還是會有所顧忌。」
忖思了片刻我才恢復原本的語調，嘆了口氣後無奈的看著心花怒放的陸淇，試圖緩解方才的尷尬，「這樣行了吧？」
「還不錯，」陸淇恢復往常的笑容道，「甚至讓我有機會在薑絲面前擺擺架子。哎，其實剛剛看他道歉的時候我還挺開心的。」
聞言，我有些疑惑道，「你不喜歡司冉學長？」
「嗯⋯⋯倒也不是不喜歡，」陸淇翹著一隻腿，從書包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入口中，「只是有時候會無意識的討厭比自己還要強的人，加上薑絲他又太內斂，我怎麼激他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次數多了我自然心裡也會悶悶的。」
⋯⋯原來她這麼善妒的嗎？
嚥下嘴邊甜湯，在薑汁淌過喉間時任特殊的味道刺痛舌根，我本想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緩解方才的尷尬，沒承想陸淇又突然瞪向我，覆著一層淡灰色美瞳的雙眸再度掀起怒意的波濤，「但是我還為了你刻意推掉學姊的邀請，真是的，難得可以跟她一起讀書的說⋯⋯」
我笑了聲，笑的有些嘲諷，「妳該不會喜歡那個學姊吧？」
「你能不能閉嘴？」
——而很不幸的，我的教室正好在走廊尾端。
抱著心中越發急促的心跳，我趕在雙眼凝視黑暗至恐懼膨脹的最後一刻點亮教室的燈，關上門後才鬆開方才掐緊紙碗的手。回到座位坐下之時，我翻開稍早被我闔上的化學，滑開手機傳了則訊息給陸淇。
[一千]：妳還要多久，教室沒人，怎麼有點恐怖ʘ ʘ
原以為還要一陣子才會收到回覆，沒想到陸淇的頭像在我傳出後沒多久便顯示著「正在輸入⋯⋯」。我拿起一旁的水壺喝了口水後，她的新訊息便自聊天室中跳出。
[淇.]：我應該還要一陣子(｡･ω･｡)
[淇.]：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麼膽小
嘆了口氣，我在擦拭自紙碗滑落至桌面的水滴之時以大拇指艱難的用注音拼出了一個「好」字，在確定訊息送出後將重心倚在椅背上，瞄了瞄窗外的一片漆黑，牆上冷氣運轉的聲音像磨砂般刮著耳畔，雖然削去了寂靜中的不安，卻也讓人更難以專注。
望著熄滅的手機螢幕半晌，我略帶猶豫地打開司冉學長的聊天室，本想先問候幾句再說出我目前遭逢的困境，但在那句略顯蒼白的「學長在嗎」四字出現在我眼前時，溢滿屏幕的尷尬使我按了按刪除鍵。挪了挪下半身的姿勢，又思慮了一陣，我才決定豁出去般地在對話框內打出一串訊息，握著手機的手沁著薄汗，時間的腳步在此刻慢的近乎離譜。
[一千]：學長我這裡好黑⋯⋯
過了幾秒，聊天室對面旋即傳來一個「？」，我咬了咬唇，又厚顏無恥的傳了「我怕」二字。正當我想拿出書包裡的耳機解決耳際的單調聲響與心中的焦躁之時，一則通知驀然撞進我的眼簾內，讓自方才就懸在半空的心回歸原位。
[薑司]：⋯⋯
[薑司]：我去你那吧
吁了口氣，我在感受瀏海隨風飄起的同時放下手機，又經歷了漫長的數分鐘後，教室前方才傳來敲門聲響。我穿越一排排的座位前去開門，在看到門後的熟悉身影時，心中殘餘的害怕才掣肘而去，「學長你終於來了，你肯定不知道這幾分鐘我過得多煎熬——」
瞟了故作誇張的我一眼，司冉學長擰了擰掛在右肩上的書包背帶，那對杏眸恢復了平日的冷淡與闃靜，他沒多看我幾眼便逕自步入教室內，多走了幾步才回頭望向仍愣在原地的我，「⋯⋯我能坐哪？」
這句話的出現不在我的意料之內，「唔，陸淇的位子在我旁邊，你應該可以暫時先坐那裡，但她等等會回來自習。」
又是一陣沈默後，司冉學長將自己的書包和吉他放置在教室後方的空地，只拿了幾本書和水壺到陸淇的座位前坐下。他發覺我小心翼翼盯著他的眼神後再度看向我，語氣淡淡的送出幾個字，沒有過多起伏，像是告知又像是提醒，「讀書了。」
有些悻悻然的回到座位，我支著頭緊瞅講義上那還未想通的題目，本想一把抓起講義問一旁的司冉學長，但我的視線在瞥向他時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專注於書本上的側臉，幾綹來自額間的髮絲偶爾被風吹的垂在稍挺的鼻樑上，他望著講義的眼神依舊澄澈，像少年褪去了本該放蕩的熱血，僅剩遲緩而靜謐的餘波。
在被自己近乎偷窺的行為尷尬的回神過來時，我也算是理解為何司冉學長受到各方女學生的喜愛了——他的外表很乾淨，看不出什麼刻意打扮的痕跡，但在這個前提下依舊頂著一個能讓人在第一眼便烙下印象的、協調而精緻的五官。不說女生了，我覺得連部分男生可能都會心動。
「又怎麼了？」
「！」我握著原子筆的手抖了一下，連忙朝一旁轉著自動鉛筆的司冉學長扭過頭，他並沒有回望我，而是自若地繼續寫著桌面上的數學講義，好一會兒的靜默才使他撇頭看向我，臉上仍是一貫的清冷，只是較傍晚時多了更多疲倦感。
「學長，可以問你化學題目嗎？」我在腦中組織完字句後才開口道，司冉學長暗暗頓首，身子朝我的方向傾過來。我見狀連忙遞出桌上的講義，他睇凝了題目片刻後道，聲線依舊悅耳如緩波，「氦原子的電子點式比較特別，因為他的價電子剛好跟總電子數一樣，所以畫法也跟其他原子不太相同。」
揉著頭側忖思一番，我才恍然大悟的用力點了點頭，應了聲「謝謝學長」後便收回伸出的手，轉正姿勢繼續訂正講義上的錯題。幾經我的苦思之下，幾面卷頁上已經寫滿密密麻麻的紅字，教室僅剩下筆尖觸及紙張的窸窣聲，時間如流沙般竄過動筆的指尖，當我再度抬頭望向牆上的時鐘時，已經過了一個小時。
正想收起滿桌的化學課本及考卷，教室前門赫然被打開，只見陸淇背著吉他琴盒站在門口，上下起伏的胸口及頸側凌亂的灰髮足以顯見她一路從街道跑過來的急促。我抬頭，正巧對上她帶著幾絲驚異的眼眸。司冉學長聽到騷動聲也抬起頭瞥向陸淇。
「薑絲學長？」陸淇拭去額間淌下的汗珠挑眉道，我從她的口氣中聽出幾絲不滿，這才想到司冉學長正坐在她的位子上，「你怎麼在這裡？」
司冉學長稍稍撇開視線，指了指我的方向後輕飄飄地說了句，「⋯⋯陪他。」
聞言，陸淇的表情更顯狐疑，在事情越描越黑之前我連忙開口，「因為妳太晚回來了，我又怕黑，所以才請學長來陪我的⋯⋯妳的表情為什麼這麼難看？」
只見陸淇一把卸下身後的吉他，用比平常粗魯不少的力道將其放到教室後方的櫃子上，過大的聲響讓我心裡一警，司冉學長又瞟了朝陽台走去的陸淇一眼，逕自收了收桌面的東西便起身，見我一臉茫然的望向他之時，他的嘴角多了我從沒見過的、神似陸淇日常嘲弄我的莞爾，那抹弧度雖雲淡風輕，但卻使我輕放原本有些驚顫的心。
拉開陽台的門，陸淇甩乾手上的水珠，眼神朝我的方向瞪了瞪。司冉學長拉上書包的拉鍊後單肩背起，似乎是感受到來自陸淇身上對我散發的敵意，他慢慢走上前，嘴角的笑容消失，變回原本平靜的神情，「學妹，確實是他請我來的，如果坐妳的位子讓妳覺得不舒服，我道歉，對不起。」
「⋯⋯啊？」這下換陸淇震驚了，她身上的殺氣減了大半，好一陣後才有些沙啞的開口道，「學長沒事，我沒覺得不舒服，你可以先走了。」
司冉學長微微點頭後，又瞥了我一眼才朝教室後門走去，在他踏出教室沒多久，我便感受到來自身後的騰騰殺意。我有些怯縮地轉頭，便望進陸淇皺起的眉宇。她撥了撥額前的瀏海，堆砌而起的不滿夾雜在字裡行間，朝我傾瀉而出，「你為什麼要請他來？」
「我、」我一時之間還真有些無措，「妳也知道我怕黑，妳又這麼晚才會回來，我當然要請別人來陪我啊。」
只見陸淇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子上，雙手環胸賭氣般的撇過頭，我們沈默了半晌，她又突然回頭，朝我怒嗔道，「那你也要先跟我說啊，害我很擔心你，還特別提早回來。」
「⋯⋯啊？」我倒是沒有想到她置氣的原因竟然是這個。猶在震驚之時，我感受到埋沒在髮絲後的耳尖逐漸發燙，一股難言的害臊自心口蔓延，那股心緒像蒸氣一般拂上我的雙頰，直到兩側都暈開顯而易見的紅。
⋯⋯她這樣關心我是正常的嗎？
本以為陸淇並不會發現我的異樣，誰知她看了我一眼，旋即道，「魏千展你臉怎麼突然這麼紅⋯⋯」
話音未止，她便思及了什麼般再度換上那個招牌的諷刺表情，朝我調侃道，「你這是害羞了嗎？因為我特別跑回來找你，剛剛又跟你說擔心你的話，所以你害羞了？」
「啊？我、我有什麼好害羞的啊？」我看向陸淇，那雙灰色杏眸恍若深不見底。我撇開視線後撫了撫自己有些燙的頸側，暗自忿恨自己太過敏感的性格，嘴上倒是遮掩的雲淡風輕。
陸淇見我舉止有些怪異，哼笑了一聲後朝我的方向傾身，冷聲道，「魏千展，你也不認真看看現在跟你說話的人是誰？」
「啊？不就是陸子淇嗎？」我蹙額道，「難道妳是什麼從異世界來的人？」
聞言，她沒好氣的對我翻了個白眼，平時於我而言算是親近的面容覆上一層疏離，「正經點，你真的沒聽說過我的事？」
思及申宇皓幾週前的未盡之言，我本想直接這麼開口問她，但又想到禮貌性的問題，所以最後只發出一個肯定的音節。她轉換了身體重心，雙手環胸道，「我在國中出過一些事，不過這件事現在說還有點早，簡而言之就是，我是女同性戀，而且是不太擅長跟女生相處的女同。」
「⋯⋯啊？」我倒是沒有想到會是這種事。
見我呆愣在原地，陸淇一手搭著另一手的手肘，用手指輕撥耳邊的耳環朝我挑眉。一面消化這段簡短文字帶出的龐大資訊量，我拾起一旁裝著豆花的碗，遲疑許久後才道，「可是妳看起來明明就很正常。」
「那當然，女同的外表難道會跟一般女生不一樣嗎？」陸淇一臉不屑地看向我，「總之我跟你想的不一樣，不是什麼會對男生心動的人，如果你是抱持這個想法的話⋯⋯」
她望向我，嘴角上揚，帶著幾絲戾氣，「我們可以現在就分道揚鑣。」
我放慢舀起豆花的速度，尋思了一會才咋了聲舌，深呼了一口氣後開口，「我先跟妳道歉，剛剛害羞什麼的純粹是我自己一時鬼迷心竅了。感情方面雖然我沒有認真想過性向的問題，不過既然妳今天這麼一說，我之後還是會有所顧忌。」
忖思了片刻我才恢復原本的語調，嘆了口氣後無奈的看著心花怒放的陸淇，試圖緩解方才的尷尬，「這樣行了吧？」
「還不錯，」陸淇恢復往常的笑容道，「甚至讓我有機會在薑絲面前擺擺架子。哎，其實剛剛看他道歉的時候我還挺開心的。」
聞言，我有些疑惑道，「你不喜歡司冉學長？」
「嗯⋯⋯倒也不是不喜歡，」陸淇翹著一隻腿，從書包裡摸出一根棒棒糖含入口中，「只是有時候會無意識的討厭比自己還要強的人，加上薑絲他又太內斂，我怎麼激他都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反應，次數多了我自然心裡也會悶悶的。」
⋯⋯原來她這麼善妒的嗎？
嚥下嘴邊甜湯，在薑汁淌過喉間時任特殊的味道刺痛舌根，我本想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緩解方才的尷尬，沒承想陸淇又突然瞪向我，覆著一層淡灰色美瞳的雙眸再度掀起怒意的波濤，「但是我還為了你刻意推掉學姊的邀請，真是的，難得可以跟她一起讀書的說⋯⋯」
我笑了聲，笑的有些嘲諷，「妳該不會喜歡那個學姊吧？」
「你能不能閉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