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新居

隔天清晨我聽見有人敲敲門，沙發上掙扎兩下起來，不能讓外面那個小崽子吵到克萊兒

打開門，竟然是利奧波德，昨天中午才出的門，今天清晨就回來了，阿蓮沒被操死吧

「斯賓德爾菲特呢？」「在奧萊，我換了馬過來的，克萊兒的紅藻、妳常用的那些香料都在這裡了，然後我也順便把妳的斗篷拿來了，王都天氣冷，妳要記得多穿點。」

說著他探頭看了一眼克萊兒，「她的傷怎麼樣了？」「我有給她比較不容易上癮的止痛藥了，但是裡面的成分會影響傷口癒合，所以需要紅藻來抵銷這樣的作用。」

利奧波德笑了笑，「謝謝妳，幸好有妳在身邊。」這話聽的人還有點小感動呢，「該被感動的應該是我吧，這種千里送藥的橋段我還以為在戲裡才能看到。」

他嘆了口氣，「真希望躺在這裡的是我不是她。」

「別這麼想，她說不定還在慶幸受傷的是自己不是您。」

他摸摸我的頭，「不吵妳了，去休息吧。」

關上門，我注意到克萊兒的姿勢和我剛起來時已經不一樣了，應該是剛才被我們的談話聲吵醒了

說完全不羨慕是不可能的，上輩子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學校流行水痘，人在出生的時候會接種水痘疫苗，但保護期只有7年，學校要採購疫苗，讓沒有得過的學生施打，本來我想說就不用打了，得就得吧，因為得一次終身免疫

但問題是我爸沒得過，他怕我回來傳染給他，說成年人感染症狀會很嚴重什麼的，就逼著我去打疫苗，小孩子都會怕打針的，所以我拒絕了，我跟他說他要是害怕可以自己花錢去打，他竟然對我破口大罵，說我自私、不孝，說養我沒有用，但實際的原因是，在外面打水痘疫苗是自費的，而學校這次打水痘疫苗雖然也是自費，但是家長會出錢

這種事在我家真的發生太多次了，大學要面試的時候我為了想要的科系填了台中和彰化的學校，他也不想載我去，他不想為了這一點點小事就跑大老遠，潛台詞就是：他心疼油錢

再看看利奧波德，羨慕死了，我這輩子還是多做好事吧，爭取下輩子也有個有錢有顏又溫柔的爹

我本來想回沙發上繼續睡的，但怎麼都睡不著了，最令人傷心的是克萊兒好像也只有醒來一下下，現在也睡著了

好無聊～

如果在奧萊現在就能溜出去到處亂晃了，但偏偏現在是在戒備森嚴的皇宮，想做個飯都會被人側目

但是去花園應該還可以吧

———

夏綠蒂看著一個人在花園裡對著野鳥跳舞的奧奇德陷入沉思，不論是四年前在王座廳初次遇見她，還是當時在奧萊的再次遇見，她身上總帶著一股野性

『不知而言不智，知而不言不忠，為人臣不忠當死，言而不當亦當死。悉言所聞，唯大王裁其罪。』
『以子之矛陷子之楯，何如？』

———

「妳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夏綠蒂突然出現差點沒把我嚇死，但仔細一想，這好像是她家

「睡不著，起來看看雪。」「我剛才明明就看見妳對野鳥跳舞了……」

這是她家，不能跟她掐起來

「對了，我聽說利奧波德昨天離開王都了。」「對啊，剛才回來了，我拜託他回去拿有助於傷口癒合的食材。」

「所以利奧波德公就去了？」

「不然呢？這不就是父親嗎？」

她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心裡可能在抱怨自己爹留下這麼一大堆爛攤子等自己收拾吧

「奧奇德為什麼會願意忠於利奧波德？如果說妳討厭王國的政治，討厭父王就算了，但對拉爾夫，妳也只願意幫助提埃的人民和產業，並不會為他個人做出那麼多努力，可是妳為了利奧波德好幾次出生入死，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他才是真正對這個世界有幫助的人，忠臣只為了侍奉的主君，但賢臣是為了天下蒼生，這個時代的人過得還不夠苦嗎？

王國毫無疑問正在走下坡，人口爆炸的溫暖期已經過去，小冰河期正在慢慢侵蝕這個國家的根基，我甚至在懷疑當時提埃被斷援其實正是因為氣候變遷導致王國的小麥減產

不論奧萊有沒有受到影響，反正小麥是不能由奧萊援助的，這樣有損王國的顏面，還可能導致兩大公國串通起來逼宮，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不用澆灌和日照都能深根發芽

「為了克萊兒，天下大亂我不管，她開心我就心滿意足了。」她傻了，「什麼？就……為了這個？難怪妳跟戴倫關係好……」

說著她嘆了口氣，「我想回洛沙領。」

「當慣了野雞，做不回鳳凰了，是嗎？」

「妳說話一定要這麼難聽嗎？」

「野雞不好嗎？妳對山雞根本沒有多少了解，在這裡的野雞是指環頸雉，牠們因為華麗的羽毛被從東方引入作為狩獵鳥，現在種群遍布整個王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妳甚至連剛才對我求偶的就是環頸雉都沒有發現，妳要怎麼發現人心的異變呢？」

瞧我這張嘴啊……又沒忍住，不過洛沙領也有森林分佈，肯定有環頸雉，她不認識這種鳥我也是挺佩服

太陽漸漸升起，我也差不多該回去煮洋菜了，看我要離開，她一把拉住我

「妳要去哪？」「當奴才。」

———

克萊兒看著眼前這團果凍有點不知道該怎麼下嘴，可能因為我是做成紅茶凍，看起來跟紅藻的顏色有點像

「好吃的，我試過了，沒有腥味。」「好……好吧。」

一口下去就真香了，「好吃。」「是不是～」「我還以為會有海鮮的腥味，沒想到是紅茶的味道。」

「嘿嘿～沙拉裡如果放了海藻妳一口都不會碰，這我還是看的出來的。」

不過這也證明了利奧波德來的時候她是醒著的

「早上的對話妳都聽見了？」「嗯……父親一直不太會表達，但心意一直藏在細節裡，以前不覺得有什麼，但我現在很珍惜。」她摸摸我的頭，「謝謝妳救了父親，多虧了妳我才能一直享受這份親情。」

「聽妳的意思，妳已經決定要留在王都了？」

「是啊，但妳從提埃回來以後可以留在王都陪我一段時間嗎？」「好呀。」

克萊兒的傷已經好很多了，這兩天打算搬回王國騎士團的宿舍

「既然要長住，要不要買間房子啊？你們幾個年輕的隊長們住在一起應該很好玩。」

大學宿舍的概念，而且還是男女混宿，肯定很嗨

「可是這樣……難道不會被傳閒話嗎？」「你們幾個每天忙成這樣還會被傳閒話嗎？妳別以為我不知道妳都讓史蒂夫偷偷送文件給妳看。」

「王國騎士團的事還是要有人打理啊……」

小姐這就是要過勞的前奏，「妳小心別把自己累出病來。」「只有現在這個關鍵時候，等局勢穩定了……」

都是老話了，哄小孩的，不過二十歲正是闖的年紀

兩天後克萊兒就搬去王國騎士團宿舍了，不過她好像對我給出的合住方案很感興趣，因為賽拉弗接下來也會來王都，艾米莉安也打算換個住所，而勞倫斯當時離開王都的時候也把住所處理掉了，可惜康拉德是宮廷教師可以住在皇宮

早餐時聽見這個提議，艾米莉安也覺得不錯，吃早餐時三人討論過後就打算去看看房子，因為我也在找新據點的關係就把我一起帶上了

其實這個時間點算是很不錯了，一堆挺教會的貴族現在害怕自己被清算在拋售不動產，同時也有很多人湧進王都尋找新的機會，所以應該是可以買幾棟小的日後租出去

活在這世界上還是錢才能給我更大的安全感

看了一圈後他們相中一處山坡上的雙層大宅，但就四五個人住有需要光二樓十六個房間的房子嗎？但環境是真的挺不錯的，水井、冰窖什麼的應有盡有，唯一沒有的就是抽水馬桶，可憐的克萊兒

勞倫斯看我從口袋裡掏出羅盤，「妳要幹什麼？」

「看一眼風水。」

剛才看過了，房子開口朝南，這是基礎，不然我早在克萊兒他們進來之前就阻止他們了

風水的八卦和易學的八卦不一樣，風水的八卦看的是文王八卦

震離兌坎分別代表東南西北，巽坤乾艮則分別為東南、西南、西北、東北，然後正北為子，正南為午，分別代表0°和180°，180-0是陽，0-180是陰

「那是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鑑定屋宅好不好的審核條件，好的房子可以帶著居住的人一起發達，不好的房子會讓居住的人輕則疾病纏身，重則家破人亡，斷子絕孫。」

勞倫斯挑挑眉，「妳覺得妳說的話合理嗎？」

「『宅有五虛，令人貧耗……宅大人少一虛，宅門大內小二虛，墻院不完三虛，井鼇不處四虛，宅地多、屋少、庭院廣五虛。』

住房有五大忌諱：
第一、房子大，人少，哪天你們家溜進人偷住你都不知道；
第二、大門大，裡面的門小，視覺效果逼仄，會影響到居住者的心理狀態；
第三、圍牆不完整，很容易有人偷溜進來；
第四、沒有烏龜住在井裡，這代表這裡的水很可能有問題；
第五、院子大，房屋小，過大的庭院很容易孳生蚊蟲，會傳染疾病；

目前來看，建築硬體，你們缺一四，打80分。」

接著來看軟體

廚房和柴房都在西南方，火上加火，陽氣太盛，扣分；
兩層東北方向都沒有廁所，加分；
兩個浴室一個在東南；加分，一個在西邊，不加不扣；
接著看窗戶，四個方位的窗戶看出去都能看見對面房屋的屋頂，採光加分；
外面的植被和外面的建築也都沒什麼大問題，不加不扣

「廚房的問題很嚴重，得移走，室內給70分，總體來說75分。」

我看看屋主，「開價多少？」

「450銀幣。」「200，這間房子也就地理位置好一點。」

「我當時買都不只這個價錢。」

「風水不好啊，家裡是不是有人生病？」

他愣了一下，「妳……」

「女兒流產，房子應該還遭過火災吧。」「欸？妳是怎麼知道的？！」

「我就說風水不好，我們這種行家一看就看的出來。」

「那妳還買？」「花錢消災，我們得花錢去破解這些不好的地方。」

「350。」

我給了克萊兒一個眼神，他急了，「300！」

「250。」「成交！」「來三位大人可以簽字了。」

前屋主走後克萊兒都覺得有點過分神奇了，「妳到底怎麼知道他女兒流產的？又怎麼知道有火災的？」

「妳們買房之前都不先調查一下這家人的風評嗎？萬一被騙怎麼辦？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囉～不過也有件事要說一下，你們跟我來。」

眾所周知，窗戶開西面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因為會西曬，那麵粉和木柴這種東西長時間暴露在高溫之下會發生什麼呢，會燒起來

「其實這間房子的問題沒有我剛才說的那麼嚴重，因為你們不是當祖宅，所以很多事情不用考慮，剛才主要是為了殺價。」

勞倫斯想了一會，「所以……如果要做為家族的居所，妳覺得不合適？」

「還行吧，小問題不少，但沒有大問題，你們的根還是在各家的莊園或城堡，王都住所的布局頂多影響你們個人的財、運、仕途和健康，而且還是那句老話『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所以換句話說，奧奇德能從我們的經歷判斷我們家族住宅的情況？」

我感覺艾米莉安是把我想得有點神了，但我也不介意試試

「那……冒犯了啊……」

艾奎弗利亞的主要產業是水果種植，需要排水良好的山坡地和穩定的水源

「山、水分別屬於艮掛和坎掛，陰多陽少，還有果樹，雌花雌樹才能結果，也是屬陰，就整體布局而言，你們家的陰氣太重，所以男丁都活不長，水井修在西南邊，畜棚修在東南邊，你們家的人很常生病，對吧？」

艾米莉安驚奇又驚恐

「真的看的出來啊？」

「嗯，知道為什麼嗎？你們家為了讓果樹長的旺盛，把陽光最好的地方拿來修建果園，夏季的風勢由南往北吹，人長年聞動物的味道很難不生病，不然就是把窗戶關死，不通風，也容易生病，風門有水，氣乘風散，遇水則止，也不通風。」

我輕咳兩聲，「出去別跟其他人說我會這個，不然我會忙死。」

其實風水這種東西是真的還蠻好玩的，而且不難，《黃帝宅經》和《葬書》看看就差不多懂個六七成了，住宅看《黃帝宅經》其他的看《葬書》

回到王國騎士團，新職務的任命書已經送到她們每個人的信箱，就像預料中的那樣，
克萊兒：王國騎士團總團長兼任第一部隊隊長；
艾米莉安：王國騎士團第四部隊隊長；
勞倫斯：王國騎士團第五部隊隊長；

艾米莉安看起來特別開心，也是啊，當了這麼多年副隊長，從默默無名混到現在一人之下的存在，換我我也開心啊

下周一會在御前會議上正次任命，這時克萊兒注意到信箱裡還有另外一封信，掃了一眼後眼神驚訝的看了看我

「國王陛下給妳的信……」

拆開一看，果然是國王想邀請我到御前會議

「怎麼說呢，惶恐。」

弄得好了是關羽，弄得不好是韓非，師賢良，書萬行，卻引一場戰殤

這時正好看見柏德溫也走來了，「閒雜人等不得隨意進入王國騎士團。」說著打量起我

「妳就是奧奇德是嗎？」「是我。」

本人非常不喜歡柏德溫，他就是我很討厭的那種長輩，喜歡把自己的觀念強加於他人，逼著小輩吃沒有意義的苦

他的目光移向克萊兒，「離開王都四年，紀律也變的鬆散了。」

克萊兒垂下視線，像真的覺得自己做錯事一樣

要是我就嗆柏德溫我的任命書已經下來了，老子是你上司

但仔細想想，如果他們不照著那一套規則行事的話，應該也會失去一部分屬於他們的靈魂

算了，我還是不要當這種壞朋友了

「不讓在這裡待著我騷擾利奧波德大人去。」我拍拍克萊兒，「晚點見啦～」

接著我瀟灑離去，去鏢局等他們，別人我不敢說，克萊兒肯定能聽懂我的暗示

回到鏢局後我先上樓看一眼奧斯蒙德，經過一個禮拜的適應，他現在心態非常平穩

「妳為什麼要幫我？」

「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嗎？這些債你這輩子不還，下輩子也得還，所以給你個改過向善的機會，去提埃的晚霜林場給那裏的孩子們當老師。」

「拉爾夫會同意嗎？」

「我對林場有絕對的控制權，你要是不想去我也不會攔著你，你要是能在一無所有的情況下東山再起那也是你的本事，我甚至願意成為你的謀士。」

他沉默了一會，沒有同意也沒有拒絕，只是問了我一個問題

「為什麼那裏會有孩子？」

「各種各樣的原因都有，喪偶的、性工作者意外生下的、還有被情人拋棄的，也有姊姊帶著小妹妹離家出走想圖一個好一點的未來……」

「你找這種人當工人？不怕有什麼問題嗎？」

「入職之前都有做過身體檢查，確定身上沒有什麼傳染病才錄用的，而且對她們來說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就算她們自己的人生已經毀了，但她們還有孩子，你自己也清楚吧，不能小看母性的力量。」

回到樓下，利奧波德牽著無極在等我了，「妳還沒告訴我他的過去呢。」

「對喔……大概……十二十三年前，有個大老闆的兒子喜歡上了一個美女，把美女軟禁在自己的別墅，有種病叫做斯德哥爾摩症候群，是指受害者在長期虐待和精神控制下對加害者產生依戀，那個女人就得了這種病，懷孕後症狀更嚴重了，甚至抱著一絲僥倖，覺得那個男的會娶他，很顯然，那個男的為了自己的利益肯定不會娶她，而是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鞏固家族地位，為了避免繼承人出現問題把他們母子趕出去，後來那個女的生病死了，那個小孩就進了有宗教背景的孤兒院，您也知道，教會裡藏汙納垢，什麼牛鬼蛇神都有，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無疑是最好的玩具……」

利奧波德沉默著聽完這個故事，看的出來他多少有點不舒服，可能被這個故事噁心到了

前半輩子視做神侍奉的人竟然私底下有這副面孔，換作是我我也會崩潰

「究竟是錯付了？」

他微微一笑，「過去的事已經不能再追回了，只能盡己所能的去彌補那個裂口，至少要做到對自己問心無愧。」

這時遠遠走來三個人影，等他們走進利奧波德一眼就認出賽拉弗

「你是艾米莉安的弟弟……」「是的。」「後面這兩位是。」「他們的女兒幾年前走失了，這次是特別來大雁鏢局想請人打聽一下有沒有可能找到。」

完蛋……

可是過了十幾年應該也認不得了吧……穿衣風格和髮型都變了，有點害怕

「正好奧奇德在呢。」

「這位大人，我們是物流公司，不是偵探社，專業不對口。」

但話說得太死容易引起懷疑，所以我最後還是打算先聽聽是怎麼回事，接著再從長計宜

回到鏢局時克萊兒他們也來了

「原來去溜無極了嗎？」她摸摸無極的下巴，「應該悶壞了吧。」

「是啊，就是聽說把馬廄的門都踢壞了才把她帶出來的，大家都說沒見過脾氣這麼暴躁的馬。」

利奧波德看了我一眼，「妳太寵牠了。」

「牠是馬，要讓牠出去消耗精力，精力無處發洩只能拆家囉。」

聊天聊著，艾米莉安順便介紹了那對來找孩子的夫婦

「這是莫諾科特夫婦，她們的孩子五歲多時走丟了，那孩子的個性跟妳很像，動不動就往外跑，有一天就突然消失了，年紀也跟一樣大。」

「原來我不是最特別的那個。」我笑著看向他們，現在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慫，「先生和夫人覺得我像令嬡嗎？」

那個男人愣了一下，搖搖頭，但那個女人卻突然開口，「像……很像……」

我知道我這麼做很殘忍，我也不是不願意認這對父母，只是時至今日，我不想回頭，我也不可能回頭

野外的動物絕大多數都會在成年後離開父母生邊，此生再不相見，魚類、爬蟲類、甚至杜鵑鳥，牠們這輩子都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

所以生之恩真的有那麼大嗎？我看也未必，有多少被父母遺棄的子女在成年後被判定不用奉養父母的，雖然是我自己離開的

「那……好吧……把失蹤時的穿著和大致的活動範圍說一下，還有胎記、傷疤或其他的明顯特徵？」

「她的左肩後面有一顆痣。」

「痣……這可能不太算，穿著呢？」

兩人面面相覷，十二年過去他們也只記得一個大概而已，一件淺褐色的外衣，還有一雙深褐色的鞋子，也是這個時代的平民常有的配置

「對了，她很不喜歡戴帽子。」那個女人說著說著就笑了，「親愛的，你還記得嗎？梅納說的第一句話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帽子我不要！』。」

看來我這個習慣從上輩子帶過來的呢

「活動範圍呢？」

「這個我們已經派人好幾次找過了，但什麼線索都沒有發現。」

所以過了這麼久，我之前一直常去的大石頭根本沒有人發現嗎？

不過從我離開到艾米莉安成為領主，這中間也過了幾年的時間，艾米莉安的父親是肯定不會花時間去找一個小孩的，也許那些痕跡早就被抹掉了吧

我看看艾米莉安，「那陣子有什麼犯罪事件嗎？」「那陣子好像有盜賊在附近幾個村落徘徊，但很快就離開了。」

「克萊兒，妳有沒有辦法調出奧萊669年前後發生的犯罪案件？」

克萊兒順勢看像利奧波德，「669年啊……」勞倫斯突然插嘴，「利奧波德公第一次接到奧奇德小姐的信是什麼時候？」

「是先王後去世之前……也就是670。」

艾米莉安翻了個白眼，「你不會真的相信是奧奇德了吧？」

「我才沒那麼傻好嗎。」

這語氣還有點小幽怨呢

———

之後艾米莉安安排兩人在旅館住下，由賽拉弗負責照顧他們

其實賽拉弗現在對奧奇德的想法有點微妙，一方面他認同姊姊說的，大字不識幾個的果農女兒能寫出流暢優美的文章，能夠寫詩，擔任王國最大報紙的總編輯，而且還會記帳，自己經營生意

但另一方面，她的長相又確實很像當年自己看到的小女孩，尤其是那個眼神，實在太難得了

「二位真的覺得奧奇德像自己的孩子嗎？」

夫婦倆只是沉默著繼續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過了許久，女人緩緩開口，「可能我看這個年紀的孩子，怎麼都覺得像梅納吧。」

「原來是這樣啊……」

「是啊……看那個孩子，身邊都是些大人物呢，奧萊大公、王國騎士和領主，生活的一定很不錯吧？」

「這是肯定的，先是提埃大公，然後是奧萊大公，在兩個公國都有自己的產業，說不定比很多貴族都要有錢……」

安頓好莫諾柯特夫婦後賽拉弗也回到王國騎士團，正好遇見柏德溫，柏德溫打算讓賽拉弗做特勤部隊的隊長

其實這也是在預料之中了，但他還是很高興，總算追上艾米莉安了，雖然不是親姊弟，但他也實實在在在艾米莉安的陰影下活了許多年，從小到大，從劍術到領地治理，不管文的武的都比不上艾米莉安

晚上回到艾米莉安的住所吃過晚飯後他還是忍不住問她，她眼裡的奧奇德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說到這個，我想找個機會從新翻修一下宅邸。」

「為什麼。」「奧奇德說布局有問題，人住在裡面容易生病。」

賽拉弗本來覺得都是胡扯，但仔細想想，艾米莉安來王都後身體也確實變好了

「可是我們領地有多餘的資金嗎？」艾米莉安嘆了口氣，「沒有……」

雖然這幾年有些盈餘，但也是都拿來填之前的坑了，之前欠的外債應該還要兩年才有辦法償還

———

克萊兒靠在我肩上，「上次那個紅茶凍還蠻好吃的，妳什麼時候再做？」

「沒有紅藻了，不然就要用動物的骨頭和膝蓋做了……欸！」

我想到防偽墨水可以放什麼了，硫化鋅

「怎……怎麼了？」「沒有，沒什麼，所以妳可以接受用動物膠質做嗎？」她想了想，「那就來試試吧。」

說著她戳戳我的右肩，我心裡有點虛，不會我真的那邊有個痣吧

「說也奇怪，她們說梅納左肩上有個痣，妳的痣卻在右肩，梅納……應該是另一個妳吧。」

媽耶，差點露餡，幸好他們左右不分

「真的假的？我看看。」

透過兩個鏡子還真的看到我背後肩上的痣，怎麼說呢……還有點小性感

「這個痣長的還蠻好看的。」看，就連克萊兒都這麼說

她抱著我蹭，「妳離開王都後我一定會很想妳的。」「那利奧波德大人呢。」「父親不是三天兩頭就會來嗎？」

「那可不一定，妳離開奧萊就沒人幫他代班了。」「這樣啊……」

完蛋，她看起來好失望，還有點心疼

「沒事啦，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他會自己找到一個新的平衡，我要睡覺了，晚安。」「晚安……」

這驚心動魄的一天總算是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