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象徵

艾米莉安再次來到大雁鏢局拿報紙，標題異常醒目

《夏綠蒂公主野放黃嘴天鵝 聖潔之光再度回歸王國》

現在總算知道奧奇德當時收養那隻天鵝的目的了，原來是為了幫公主造勢，但還是有很多問題說不通，譬如公主對奧奇德的態度

明明奧奇德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伸出援手，為什麼公主對奧奇德的敵意如此強烈呢？

反正還有點時間，她就在店裡逛逛看看別的領地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商品，卻看見了認養救傷動物的項目，就掛在櫃檯後面，每一隻動物的畫像下都有幾個大小不一的格子，這些小格子有不同的價位，花錢就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填進這些小格子裡，等到這些小動物成功放歸自然就可以得到一些小禮物，譬如徽章或是木雕之類的，如果一次買下所有的格子這些小動物身上作為辨識用的標記，譬如耳標或是金屬環就會有刻上讓養人的名字

雖然不知道到底哪個冤大頭會買，但艾米莉安還是覺得挺好玩的，想起了當時在劇院外面撿到的那隻小倉鴞

會有我的名字嗎……

距離內戰結束後過了幾天，鏢局的人潮減少了不少，櫃檯的員工還有餘裕聊天

「動物認養啊……」她聽見了熟悉的聲音

「先生有意願認養嗎？」「多少錢一隻啊？」

「我們有不同價位的，猛禽呢會比其他的貴一點，因為是食肉動物的關係，您支付的金額會全部用於照顧這隻動物，每周會更新支出明細。」

「那我買那隻老鷹吧。」

艾米莉安轉過頭，看著正準備掏錢的克達諾瑪

真不意外……

艾米莉安去拿了一罐架子上放的開心果後結帳，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洛倫佐一開始會加入教會騎士了，真有錢

這時店門外走來兩個熟悉的人影

———

現在還有信要送，我還是希望「雷托」能幫忙的，順便讓他回去拿紅藻

「展現父愛的時刻到了！」「但我現在這個時間離開……」

他的目光落在克達諾瑪和艾米莉安身上，還有克達諾瑪手上的錢袋點點頭，臉上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之後表示自己會考慮考慮回去拿紅藻這件事後就直接溜去後院了

我看了艾米莉安一眼，艾米莉安順利Get到我想做什麼溜了出去，繞到後院，利奧波德經在準備出行的東西了

艾米莉安真的被利奧波德的行為驚到了，「有人問起妳就說不知道，現在出發應該明天早上就能趕回來。」

那一瞬間我在艾米莉安的眼上看見了失落和羨慕，不過有個東西應該能安慰她

「妳的小倉鴞。」

現在她已經全身都長出絨毛了，小小一團的超級可愛

「可是妳不是都希望動物們能回到野外嗎？」「牠的一隻腿有缺陷，沒有辦法出力抓握，換句話說，她在野外捕獵的成功率比其他貓頭鷹都低，容易餓死。」

「那要怎麼照顧？」「雞腿雞胸都可以，或是可以設陷阱抓老鼠或是魚肉，我們統一是餵雞肉，妳可以多試試不同的食物補充不同的營養素，六到八小時餵一次，要注意保溫，要小心她的爪子，妳可以把前端磨掉一點避免受傷，貓頭鷹不會築巢，喜歡找洞鑽，而且對大多數的動物來說黑暗的環境可以讓他們感覺到安全，妳可以弄一個小盒子在外面打洞讓她能鑽進去。」

「所以……就給我養了嗎？」「對喔，好好照顧她，養煩了可以退回來給我。」「怎麼會呢，這麼可愛的小東西。」

「她長大了妳就知道，夜行性的鳥嘛，三更半夜在家裡弄出的動靜比入室盜竊還大聲。」

聊著聊著就聊到艾米莉安家裡的事情，艾米莉安也就說了有關自己的過去，她的父母和童年

父母都想要兒子，但偏偏她是女兒，母親只想把她當婚姻資源交換的籌碼，她想獲得父親認可，於是拚命的學習劍術，父親對她的關注多了，但也更嚴格，後來賽拉弗來了，兩年後艾米莉安選進王國騎士團，她父親過世，和母親的關係也開始變好，但她還是希望艾米莉安找個人嫁了，最好跟賽拉弗結婚，肥水不留外人田

「以前我以為父母對我那麼嚴苛是因為希望我變得更好，可是……看到利奧波德公和艾弗里……我有點懷疑了……」

嚴格的父母不一定會成就優秀的子女，優秀的子女也不見得需要嚴厲的父母雕琢

「玉不琢，不成器」，這句話真正的意義並不是說人經過歷練才會成大器，而是說好的胚子要經過打磨，玉就是玉，就算只有河水沖刷也會變的晶瑩渾圓，石頭就是石頭，經過了九九八十一難只會變成齏粉

「其實妳不用太在意妳父母對妳的想法，就像我和利奧波德大人說的，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應該為了自己，工作是為了生活……」

開始上心靈雞湯吧，這位姐真的不打不會醒

「妳知道嗎？對於一個女性最好的祝願，並不是希望她能有個優渥的出身，富有的伴侶，成材的子女，或年輕、美麗、值得被愛……而是祝她擁有強健的體魄，是祝她有敏銳的眼光，是祝她有清醒的頭腦，是祝她有獨立的意識，是祝她堅定自我，是祝她不屈不撓，是祝她一往無前，祝她成功，祝她自由，祝她能開闢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

艾米莉安低頭想了一會，「那畢竟是我的母親啊……」

「她怎麼想，那是她的事，妳只需要認清一件事，妳的價值取決於妳自己，不會因為他人的褒獎或批判而增減，不要太在意外界的聲音，記住一句話：『我生來就是高山而非溪流，我欲於群山之巔俯視平庸的溝壑，我生來就是人傑而非草芥，我應立偉人之肩藐視卑微的懦夫。』。」

比起生父生母，巴奈特更像她真正的親人，會顧慮到她一個十六歲的小女生離鄉背井，又扎在男人堆裡提早幫她找了一個單獨的住所，會注意到她身體不舒服又會擔心傷及她的面子找藉口讓她能早點休息

艾米莉安小心翼翼地抱著手裡的小倉鴞，「不過聽奧奇德這麼一說，確實釋懷了一點。」

請叫我話療大師

之後我就回城堡找克萊兒了，來了發現公主也在，人就是不該腳踏兩條船，這下後院失火了

我轉頭要走，夏綠蒂一把拉住我

「那天是我不好……對不起。」

竟然在克萊兒面前這樣說，這不是妥妥的情緒綁架嗎？

「嗯，天鵝嘛，雁形目最剽悍的，一點都不意外。」

看她還只能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我直接跳上克萊兒的床宣示主權，「我過陣子可能要去提埃一趟，雷托會跟我去喔。」

「那……」

她瞟了夏綠蒂一眼，「那……那糖廠怎麼辦？」「不會去很久的，大概兩三個月到半年吧，不會發生什麼大事的，去趟晚霜而已，今年的風雪沒有往年的大，而且我們身上還會攜帶大量的錢財，選擇冬天出發更安全。」

不過既然是雷托的想法，克萊兒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她把玩著我的頭髮，「我想吃餃子。」「好，沒問題。」

我從抽屜裡拿出已經快完成的纏絲胸針，隨口問起夏綠蒂對利奧波德退休這件事是怎麼想的

「欸？嗯……以前不理解，現在好像能夠理解了。」

我想也是，她現在應該更想待在洛沙領吧，果然啊，隔岸觀火和自己被火燒到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之後話題就到鏢局上，現在的店面確實有點小了，想換個大的，最好可以連員工宿舍都有的，奧萊我也打算換個據點，這一套下來可能得花不少錢，所以我這趟去提埃其實也是去拿我過去幾年的分紅

夏綠蒂臉上有幾分不解，「光靠寄信真的能賺到這麼多錢嗎？」

「當然不行。」

都說了，流量才是亙古不變的生財渠道

「那妳為什麼還要做這個事業呢？」「動腦，想一想，為什麼會有人想做這種沒有利益的生意。」

克萊兒拍拍我的背，示意我別說了，所以話題就順理成章地變成糖廠

「映星糖廠……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因為製糖的方法來自一本叫《天工開物》的書，作者叫做宋應星，所以取諧音，而且不覺得好聽嗎？白砂糖就像掉在人間的星星一樣帶來美好和甜蜜。」

太好了，又句點了，這種話題真的沒辦法聊下去，夏綠蒂自己也感覺得出來，摸摸鼻子離開了

她走後克萊兒明顯鬆了口氣，也是，傷口已經很痛了，還要硬撐著見夏綠蒂

「下次這種情況就裝睡吧。」「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鏢局賺錢的真正原因是什麼？」

「是貨物的物流和上架費，我們店裡不是有賣各個領地的物產嗎？」「嗯，那個才是最賺錢的，一層一個月的價格大概就要2銀幣。」

她瞪大了眼睛

這個時代的2銀幣是什麼概念呢，最近不是在看房子嗎，我看中的那一間，帶庭院的三層別墅，室內總面積大概有300坪的房子差不多是300銀幣，而且是在國家首都的核心街區

那這又是什麼概念呢，信義、南港、內湖、松山的中間，總面積大概在500多坪的房子，大概五億，換算下來，一銀幣大概是170萬，而王都的大小，當年有人依照遊戲的各種比例尺換算出來大概就是北北基桃竹的面積總和

一個月的上架費340萬，而且只有一小格，這一小格多大呢，便利商店放飯糰的冷藏櫃的一層

不過在這裡，房價和物價是不能相提並論的，所以也不用覺得太恐怖

「那……這麼多錢妳都是花在哪了？」「設備研發，國家基礎建設，為動物們提供更好的生活品質。」

克萊兒傻了，「所以對現在的妳來說……錢已經不是問題了？」

「早在我還在提埃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問題了，我有幾千種把我腦子裡的知識變現的方式，我追求的是資源，不只金錢或物產上的資源，還有人脈和權力，鏢局這個行當是需要政治背景的，得有白道撐腰。」

她捏捏我的臉，「所以妳讓父親去走鏢，不是為了幫他實現夢想什麼的，是為了利用他的身分。」「才不是，不然我當時在提埃就能這麼做了。」

克萊兒笑了笑，把下巴靠在我肩上，「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王都的冬天不如奧萊冷呢？明明王都會下雪啊。」

「因為奧萊濕度高，王都會在春天融雪的時候冷，北方過冬靠暖氣，南方過冬靠一身正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這些年的冬天比我小時候記得的冷。」

這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從科凱塔越來越頻繁的軍事活動和奧萊之前的糧食減產似乎都在說明一件事：小冰河期

但問題是北邊的氣候還是一樣寒冷，南邊的氣候倒是變的正常了，雨水變得更加豐沛，水果和小麥該長長，該收收

「皇宮裡會有過去的氣候紀錄嗎？」「不知道，但教會應該有相關的紀錄，克達諾瑪有個學生，妳可以找他問問看。」

指的應該還是雨果吧

「我不……我不喜歡教會那種壓抑的氛圍。」「洛倫佐不也是教會的嗎？」「氣質不一樣，妳和艾米莉安的氣質也不一樣啊。」

「那……我跟艾米莉安……妳更喜歡誰的氣質？」

我覺得她快被我教壞了，開始會問這種問題了

「太陽帶來光明，月亮帶來潮汐，都是生物需要的天體，沒有陽光不行，沒有潮汐也不行。」

克萊兒笑了笑，「真會說話。」

———

艾米莉安回到王國騎士團，順手拿了巴奈特的信件要送去辦公室，進去後卻意外看見正在躲避追求者的勞倫斯

最近騎士團有許多前來尋找親人的家屬，其中也免不了士兵的兒女或姊妹，勞倫斯又是眾所周知的美男，家裡還有大筆財產等著繼承，雖然不是爵位的繼承人，但人老實（木訥）啊，工作又需要長年派駐在外，不用每天想著怎麼換著花樣討丈夫歡心，當然是眾多女性眼裡的理想型

艾米莉安順手泡了杯茶給他，拿了個碟子盛了今天買的開心果

勞倫斯看著杯子裡冒出深色茶水的小袋子有些不解，「這是什麼？」

「茶包，大雁鏢局有賣10銅幣20包的，可以挑不同種類的茶葉混在一起，雖然和用茶壺泡出來的味道有點差異，但勝在方便，不需要那些繁瑣的茶具。」

「確實……不過……」「嗯？」「我們在這裡喝茶……巴奈特大人會介意嗎？」

艾米莉安笑了笑，「巴奈特隊長和第四部隊的屬下喝酒去了，晚點收拾乾淨就不會有人發現。」

而且巴奈特也是性情中人，這麼一想，勞倫斯心裡的那一絲絲心虛也蕩然無存了，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向桌上的報紙

「還是第一次看見完整版呢。」

這一期的內容主要是在說公主在奧萊和野放天鵝的事，雖然公主野放的那隻天鵝根本不是在奧萊迷路的那隻

「想不到小小年紀這麼理解人性……對了，妳領地那對找孩子的夫婦，有沒有打算靠大雁鏢局的人脈去找？」

「賽拉弗已經去接他們夫婦來王都了，但我覺得找到的機會不大。」

「也是，都過這麼久了……」

艾米莉安想想都覺得心痛，才五六歲的孩子，在森林裡迷路肯定是在飢寒交迫和恐懼中死去的

「那可不一定，奧奇德九歲就敢一個人在提埃的森林裡亂晃，奧萊森林裡也有毒蛇的。」

勞倫斯啃著開心果，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個女孩失蹤幾年了？」

「十一年……了吧？怎麼了？要吃點果乾嗎？」「好。」

這麼一對下來，勞倫斯還發現奧奇德跟那個失蹤的女孩一樣大，也難怪艾米莉安這麼想幫助這對夫妻，如果那個孩子沒死，這個世界上應該還有一個古靈精怪的少女吧，也還有一個溫暖有愛的家庭

想著想著，勞倫斯突然有個奇思妙想，「奧奇德會不會就是那個失蹤的孩子？」

艾米莉安一臉無語

「怎麼可能，那對夫婦就是普通的農戶，只有夫人能看懂自己和丈夫的名字，奧奇德一看就受到過非常良好的教育，知識淵博，懂禮數卻不拘泥於禮節，追求自由和隨興，你沒聽利奧波德公說嗎？她寫詩講求韻律，還懂得很多東方的物產和習俗，飲食習慣也和東方特別相似，他甚至懷疑奧奇德是被擄來的東方貴族孩子。」

勞倫斯不以為意，反正就是個奇想，接著話題來到克萊兒身上，「聽康拉德說克萊兒很捨不得奧奇德。」

艾米莉安倒是不覺得奇怪，「換作是我我也想，奧奇德多好啊，白天幫忙打理日常生活，做事說話條理清晰，乾脆俐落，菜又做的好吃，晚上抱起來的手感很不錯，而且她很喜歡洗澡，軟軟香香的。」

其實說來說去，也許大家喜歡奧奇德的原因只是她身上那種把誰都當作朋友的親切，雖然對公主出言不遜，態度傲慢，但在公主真的需要幫助的時候，她也並沒有拒絕

不過還有一件事勞倫斯也很好奇，那就是利奧波德這個大公到底是出於什麼樣的心態才加入大雁鏢局的，還是頭牌鏢師

「好像是為了圓年輕時的夢想吧。」「難道利奧波德公不願意繼續擔任王國騎士團團長就是為了圓夢嗎？」

她聳聳肩，「我也不理解，但我覺得利奧波德公看起來很高興，也許在我們眼裡這份看起來不入流不重要的工作，對利奧波德公來說很重要吧，而且……那些寄信的，和收信的人，才是我們真正應該保護的人民，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