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孔甲己風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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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7-04
長陽城外風微涼,茶館裏人聲鼎沸,卻又滿含愁緒。
自朝廷推行「三禁」愚民政策以來,江湖士子啞口、書肆關門、百姓但憑「瓜言司」發話行事,整座城宛若戴上了一頂看不見的帽子,低頭者眾,昂首者稀。禁書,禁言,禁思,猶如三口鐵鍋,把整座昭陽煮得悶熱不堪。
然越禁,越盛。越堵,越流。
恰在此時,一篇舊文如幽魂重現,直戳民心——「孔甲己」三字,橫空出世。
「孔甲己者,昔日讀書人也,長衫在身,酸氣滿懷,窮而不舍,困而不墮,蹲於酒肆,只售半壺,一邊賣酒,一邊背書。」
茶館內有說書人搖扇長笑:「孔甲己不死,只是換了身行頭,今朝讀書人,何嘗不是他?」
此言傳開,竟喚醒無數困頓學子共鳴。一時間,孔甲己之名,風行坊市,紙簡傳文,手抄為諷,段子頻出。
「十年寒窗無人問,一朝脫衫做螺絲。」
「他們說讀書改變命運,之後又告訴我脫下長衫。」
「若要脫得起長衫,先得放下尊嚴。」
「讀書苦不苦?苦。苦也得讀?讀。讀完做什麼?擺攤。」
街頭巷尾,茶客酒徒都笑談此人,有人道:「今之青年,非不肯脫衫,實無可脫。脫了也是寒夜薄衾。」
朝廷聽聞,大驚失色。瓜言司數位主事夜坐燈下,眉頭深鎖。
「禁書了也無用,民間竟把一舊人喚得風生水起。」
「恐此風潮再起,掀得天翻地覆。」
於是,宣言接連而出,官媒文章一篇接一篇,言語懇切而拳拳:「當今之青年,毋須學孔甲己,不可抱書自閉,應當脫衫進廠,自謀新生。」
長陽日報評論稱:「所謂孔甲己文學,實為一群自甘墮落之人托詞耳。書讀得好,不如油炸得好。與其空談理想,不如實幹致富。」
民間段子立刻反擊:「你脫得下的是長衫,我脫不下的是命。」
「孔甲己若活在今日,大概也得掃二維碼求職吧。」
「如果努力有用,為何富不過三代,窮能傳千年?」
趙逍遙行走市中,入茶館、穿酒樓、訪市井,於紛言擾擾中低頭記下。
街上有學子自號「孔某」,更有民女開設「孔甲己織坊」,售賣仿舊長衫,衣領繡字:「脫不得者,與我同袍。」
某日,一曲《陽光開朗孔甲己》於「聽風閣影音坊」爆紅,唱者名曰「鬼山哥」,詞句平白卻句句入骨:
「祥子拉車不夠力,陳勝吳廣難翻身, 蘭博基尼開得笑我窮, 討薪如乞,饑饉如狗, 萬惡舊制未遠,新制更甚。」
街頭唱者爭相傳唱,官兵追捕數次無果。聽風樓專文稱:「風中之歌,不可抑,只可聽。」
朝廷怒極,命各地官媒統一口徑,急轉文風,試圖「溫情收編」。《禮部日報》發文稱:「孔甲己之衫,脫之可矣,亦不必強脫。應正視其焦慮,莫以偏概全。」
百姓見此,皆知風向再變,嘲諷更甚:「前日罵我長衫不脫,今曰卻要我安心穿著。」
趙逍遙在小酒館一角與一書生交談。
那人輕歎:「我父母賣牛供我讀書,盼我脫苦寒。如今我書讀得多,卻只得送外賣。長衫未脫,夢已碎。」
另一女子道:「讀書人已無退路,非孔甲己,亦為甲乙丙丁之一。我們不怕辛苦,只怕辛苦也無用。」
趙逍遙筆下記下:
「朝廷三禁,欲閉其口、其目、其心。然民間自有其語、其視、其思。
孔甲己不過是舊書中一抹孤影,如今卻成千萬青年之面孔。」
——
【江湖筆錄】
孔甲己者,非死者也,乃隱者也,乃活於群山之間,藏於心房之中者也。
長衫本非衣,乃尊嚴也,乃骨氣也。
朝廷令禁三思,以為可斷思想之根,誰料舊書殘章,竟成亂世新經。
青年既無退路,便笑中含淚,怒中藏詩,段子滿天飛,怒火化春風。
此非民之叛逆,實為制度之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