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座的城隍小姐不除妖！02 CH16-4

　　「喂喂，在地府忙成豬頭的時刻，竟敢在這幽會，傻眼耶！」
　　鈴花嘴角壞笑，遠遠就開始起鬨。
　　「兩位早安。」孟裕很有禮貌地打招呼。
　　「鈴花你閉嘴！」范無救整張臉瞬間炸成紅番薯，彷彿頭上有煙要冒出來了。
　　他本來還坐得好好的，一聽這話立刻跳起來，踢飛了旁邊的石頭，一手把腰間那顆剛拿到的桃花吊飾遮得死死的，動作之快堪比閻羅下凡。
　　「這什麼？吊飾嗎？」鈴花湊過來，一臉戲精，「該不會是安送的吧？」
　　「是又怎樣。」
　　「你們感情真好呢。」鈴花露出姨母笑。
　　范無救氣到踹了一腳地上的冥界小石碑，回頭就喊：
　　「謝必安你倒是說話啊！」
　　結果謝必安只是站在一旁，笑得溫溫的，嘴角微微上揚，語氣極其無辜：
　　「嗯……他們也沒有說錯什麼啊。」
　　「你……！」范無救被氣得當場卡殼，語言模組整個當機。
　　謝必安淡淡地補上一句，語氣平靜，但眼神裡掩不住笑意。
　　謝必安揉了揉笑到微酸的眼角，緩下情緒後才問：「欸對了，你們怎麼會來？」
　　孟裕聳聳肩，神色恢復平穩，語氣輕描淡寫地說：「孟婆婆要我來看看你的狀況。畢竟謝將軍做了那種玩命的事……整個地府都知道了。」
　　鈴花也收起笑容，語氣一轉，帶著些許責備的關心：「我們都很擔心你啊，尤其是這種亂衝亂喝藥水的行為，真的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是啊。」孟裕點頭附和，「雖然有我的術式，但在不穩定的情況下，最好別再發生。」
　　鈴花拍了拍謝必安的肩膀，正色道：「你現在也不是孤軍奮戰，有我們在，別再做那種犧牲自己換別人平安的傻事了，好嗎？」
　　謝必安愣了下，隨即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安安真的是傻人。」鈴花語氣雖嚴肅，語尾卻又忍不住輕輕一笑，「要不然我們就繼續在你身邊唸你唸到百年之後。」
　　「我會聽話的。」謝必安也笑了，笑容柔和而真摯。
　　「那我們就先走了，回去跟閻羅天子報告。」鈴花伸了個懶腰，抓著孟裕的衣領就要走，「別再搞事了，兩位將軍。」
　　「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了。」孟裕再次鞠躬。「我會密切關注謝將軍的體況，通知健檢的時候再麻煩了。」
　　很快，他們的身影消失在靜靜搖曳的花叢間。
　　原本熱鬧的氛圍頓時清靜下來，只剩范無救與謝必安站在幽冥的曠野中。
　　范無救看著手中那顆桃花吊飾，又瞄一眼地上的石子與早已攤冷的點心，嘖了一聲：「煩死了，都怪他們，野餐都被搞砸了。」
　　謝必安忍笑：「別這麼說，他們也是擔心我。大不了回去看電影啊。」
　　「反正你又不讓我看漫威。」范無救剛想反駁，卻沒什麼底氣，只好悶哼一聲，揮手把吊飾藏進袖口，「算了，回去吧。別又讓其他閒雜人看見我們，省得麻煩。」
　　兩人並肩走在返回宅邸的小徑上，幽幽的魂燈在一旁漂浮，將地面的路石映得一片青藍。
　　走著走著，謝必安忽然開口：「黑……你還記得我們那年去杭州嗎？」
　　范無救偏頭：「嗯。」
　　「就是……那年初春，還沒徵召入伍的時候，我們偷偷跑去西湖。你說要體驗江南的煙雨美景，還罵我臥病在床沒見過世面。」
　　謝必安見接著說：「我其實很在意，後來怎麼了？」
　　「怎麼了？」范無救翻了個白眼，「你那時候滿臉春風，還沒上船就吵著要看桃花。結果劃到湖心，你眼睛一亮，指著那樹說什麼『這朵不一樣！這朵特別紅！』，然後就……啪啦一聲，直接翻船跳水。」
　　謝必安聞言忍不住笑出聲，笑得肩膀都抖了：「啊啊、我記得！那水真的冷到骨子裡，我還以為我當場要原地昇天。」
　　「我也以為你要死了。」范無救哼了一聲，語氣半是氣憤半是無奈，「你掉進去之後，人像根煮熟的麵條一樣浮上來，眼睛還一臉呆滯。我趕緊脫了外套撐著船跳進去撈你，你還在那邊傻笑……」
　　「我那時候真的腦袋一片空白，只記得你嘴裡不停地罵我。」謝必安擦了擦眼角的笑淚，「你說什麼來著？」
　　「我說——你這人是不是活膩了？」范無救學著當年的語氣模仿了一句，還氣勢十足地加了個鼻音哼，「為了一朵桃花就敢往湖裡跳？你以為你是什麼花仙子？還是說你上輩子欠這樹一條命？」
　　謝必安被笑到不行，整個人蹲在路邊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連眼淚都飆了出來。
　　范無救嘴上嫌棄，眼裡卻難掩懷念。
　　他低頭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聲音低了些：「後來你冷到發顫，我把你拽回小舟，披了我外套……你還不停打噴嚏，像隻淋濕的貓。我問你要不要靠一下，你點頭靠過來，然後還睡著了。」
　　「我睡著了？真的假的？」謝必安擦了擦眼淚，抬頭看他。
　　「真的。」范無救撇過臉，小聲嘀咕：
　　「還打呼……我當時真的傻爆眼。」
　　謝必安一愣，下一秒紅了耳根，忍不住輕拍他的肩。
　　「我哪有……你記錯了啦！」
　　「啊？」范無救抬起一邊眉毛，露出那副標準的「我不信」表情，「我連你打了幾個噴嚏都記得——七個，還是連著打的。」
　　謝必安瞬間氣結：「你記這幹嘛啦！」
　　「你說呢？」范無救笑了笑，目光卻忽然柔了下來，落在謝必安的側臉上，像是想起了什麼藏在心底許久的情緒。
　　「……其實那天我真有點怕，但又覺得很可笑。」
　　謝必安一怔，轉過頭看他。
　　那一刻，空氣又安靜下來了，只剩下地府的風輕拂著兩人的衣角，像是那年西湖邊吹動舟帆的微風，輕得恍若隔世。
　　謝必安輕聲道：「我還記得我醒來的時候，你坐在我旁邊，拿著一塊熱糯米糕，冷得發抖還硬塞給我。」
　　范無救不說話，只是悶悶地「哼」了一聲。「我當時還想，這人到底是嘴硬，還是真傻。」
　　「結果都不是。」范無救低頭看著自己腰間那顆桃花吊飾，語氣很輕，「我只是怕你走了，就再也沒人吵著要摘桃花給我了。」
　　謝必安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過了好一會兒，忽然笑起來。
　　「那下次我們一起去摘，好嗎？」
　　那一瞬間，四周的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奇妙。
　　不知是不是冥界的風也覺察到了什麼，竟突然變得柔和了些。陰冷的氣息彷彿退開，像是為這短暫的片刻騰出了空間。灰濛濛的天色裡，連路邊那棵看似枯死的老樹，都輕輕地搖晃了一下枝枒，像是低聲應和。
　　范無救抿了抿唇，眼神浮動，剛想順著答一句「好啊」，卻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眉頭一皺，指著他鼻尖就道：
　　「你最好自己去摘，別又給我跳湖！我的工作可不包含打撈屍體！」
　　謝必安愣住，忍不住笑出聲，「小黑太無情了，好過分。」
　　范無救氣得兩手叉腰，語氣像訓兒童似的，「你現在可是有案底的鬼差，回地府報到的時候還要填資料寫上『曾因桃花落水』，你想想看多丟臉？」
　　謝必安還試圖辯解，「花真的很好看嘛。」
　　「這就是問題所在。」范無救咬牙切齒地說。　　
　　謝必安聽得哈哈大笑，笑得整個人靠在一旁的石碑上直不起腰來：
　　風輕輕地吹過，地府的長路延展向遠方，影影綽綽，看不見盡頭。但兩人的背影卻因這一刻的並肩，而顯得特別清晰。
　　范無救皺了皺眉，悄悄轉開視線，低聲咕噥：「總之，如果下次你真的想摘花……我幫你爬樹摘。你別亂跳。」
　　「真的？」謝必安眼睛一亮。
　　「你小看誰啊！」范無救立刻挺胸。
　　「哇，那我下次要一整籃。」謝必安笑得燦爛。
　　「你……你是故意的吧？！」范無救被氣得揮起袖子就要敲他腦袋，「我剛才就不該心軟！」
　　兩人一路鬥嘴，沿著地府靜謐的小徑緩緩前行。雖然腳下是幽冥之途，心裡卻有一點點、像是春日來臨前的微光，悄悄地，照亮了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