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湯未冷，誠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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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6-26
【江湖筆錄】
忠誠若須表演，那便不再是德行，而是技藝；
表演若須無懈，那便不再是安全，而是審判。
——《誠信三十三式·第九章·表態之道》
昭陽初夏未盡，京中又起風潮，名曰「清言整誠」。
事起於一樁奇案——原銓選院直臣陸子澤，因在朝議中頌聖之語過於激烈，被貶於郡外，罪名竟是：「言多情真，意誠反刺。」
坊間皆疑惑，後有「誠言局」傳出內冊，列其七宗過誠之語：
其一，讚聖德之語，連引古書十八篇，被斥「刻意搜羅」；
其二，跪拜三次，每次皆含淚，被記「演技用力」；
其三，誓詞過長，反顯不安；
其四，宴席上三次敬酒不被接納仍強行跪求，被記「虛誠壓人」；
其餘三條，更列其每日手書忠詞百句，衣襟繡有「誓死不渝」四字，竟被評為「誠形外露，誤導民心」。
坊間戲曰：「誠若過尺，雷亦為誅。」
更有段子傳開：陸子澤曾於元旦朝賀奏出自創樂章《頌聖九奏》，不料第六奏樂聲過高，震落殿上金燈，其面色不變，改口稱「此為驚天動地之誠」，卻被譏為「音誠失度，欲蓋彌彰」。此事一度成為茶樓笑談。
案發後，「低誠紅」「高意黑」二詞自巷尾流傳至廟堂。
趙逍遙於「中直巷」中偶遇一位書吏，低聲言道：
「今時之誠，不可太實，亦不可太巧。實則木，巧則賊。」
遂引出一書，名曰《誠意三十二禁》，乃私抄之誡，內容詭異至極：
• 誠不可先於人語，否則為搶風頭；
• 誠不可後於眾聲，否則為不積極；
• 拍案稱是者，不可過十掌；
• 掩面落淚者，不可逾一滴。
京中各衙門，自此悄設「神容審言處」，專檢日常神色、舉止、讚語之自然與否。
有一巡察使在城門口觀察半日，竟記錄某門房因每日問安時眉頭微皺，被記為「懷疑不穩」，勒令回府重新「調眉」。
又一參軍於早朝稱頌時咬字太正，聲調鏗鏘，被指「誠意逼人」，即日降階，理由為「音誠不均」。
坊間戲言：「眼不能斜，眉不能挑，語不可激，聲不可高，手不能抖。」
朝中流傳一首《中誠令》：
行若自然，語若無心；
誠須無跡，心要全紅。
忠不過火，讚不逼人；
面如湯水，無喜無嗔。
忠誠須恰似那「組織湯」——不濃不淡，不涼不熱，入口無味，餘溫可存。
一書記之言最為傳神：「君上之誠，須見於不言；百官之忠，須出於不動。」
趙逍遙行過「誠坊」，見有木牌林立，上刻：「語過猶誅，誠過為反」。茶寮中，士人對坐無言，只拈杯淺飲。
市中評書不得語激聲高，說書人若拍案過響，即被記名。
京西張姓說書人，一夜改口《三國》為《三誠傳》，曹操變為「謹言大人」，關羽則改為「誠意過重之殤」，連「過五關斬六將」亦避談，以免被指「意識形態太強」。最終此人棄書改賣香餅，自號「誠香翁」，並笑道：「講忠太難，還不如賣甜。」
寺中講經亦不得提忠恕，講僧必須避「忠」字，改以「願心」代之。有僧誦經過深，被信徒舉報其聲有波瀾，疑似暗批忠臣之苦，結果閉門思過三旬。
百姓婚書中亦不可引古賢格言，有人援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被官府認為「情感過深，恐致妨誠」，當場撕書重寫。小吏解釋曰：「恐情義超出誠意，混淆公私之分。」
趙逍遙有感，夜書曰：
「昔誠為心，今誠為飾。忠者非真，唯似真者得存。」
忽憶老俠曾於「舊學堂」壁上題字：
「為官之難，不在於假忠，而在於假忠需假得像真。」
當時眾人譏為「寒士酸語」，獨趙逍遙抄錄於冊。如今重讀，如雷霆震耳。
此刻他想，這非審其忠，實剝其魂。
【江湖筆錄】
忠不在誠，誠不在心，心不在人。
汝若問何為誠信之罪？
便是湯未冷，臉已熱——
忠誠若須表演，那便不再是德行，而是技藝；
表演若須無懈，那便不再是安全，而是審判。
——《誠信三十三式·第九章·表態之道》
昭陽初夏未盡，京中又起風潮，名曰「清言整誠」。
事起於一樁奇案——原銓選院直臣陸子澤，因在朝議中頌聖之語過於激烈，被貶於郡外，罪名竟是：「言多情真，意誠反刺。」
坊間皆疑惑，後有「誠言局」傳出內冊，列其七宗過誠之語：
其一，讚聖德之語，連引古書十八篇，被斥「刻意搜羅」；
其二，跪拜三次，每次皆含淚，被記「演技用力」；
其三，誓詞過長，反顯不安；
其四，宴席上三次敬酒不被接納仍強行跪求，被記「虛誠壓人」；
其餘三條，更列其每日手書忠詞百句，衣襟繡有「誓死不渝」四字，竟被評為「誠形外露，誤導民心」。
坊間戲曰：「誠若過尺，雷亦為誅。」
更有段子傳開：陸子澤曾於元旦朝賀奏出自創樂章《頌聖九奏》，不料第六奏樂聲過高，震落殿上金燈，其面色不變，改口稱「此為驚天動地之誠」，卻被譏為「音誠失度，欲蓋彌彰」。此事一度成為茶樓笑談。
案發後，「低誠紅」「高意黑」二詞自巷尾流傳至廟堂。
趙逍遙於「中直巷」中偶遇一位書吏，低聲言道：
「今時之誠，不可太實，亦不可太巧。實則木，巧則賊。」
遂引出一書，名曰《誠意三十二禁》，乃私抄之誡，內容詭異至極：
• 誠不可先於人語，否則為搶風頭；
• 誠不可後於眾聲，否則為不積極；
• 拍案稱是者，不可過十掌；
• 掩面落淚者，不可逾一滴。
京中各衙門，自此悄設「神容審言處」，專檢日常神色、舉止、讚語之自然與否。
有一巡察使在城門口觀察半日，竟記錄某門房因每日問安時眉頭微皺，被記為「懷疑不穩」，勒令回府重新「調眉」。
又一參軍於早朝稱頌時咬字太正，聲調鏗鏘，被指「誠意逼人」，即日降階，理由為「音誠不均」。
坊間戲言：「眼不能斜，眉不能挑，語不可激，聲不可高，手不能抖。」
朝中流傳一首《中誠令》：
行若自然，語若無心；
誠須無跡，心要全紅。
忠不過火，讚不逼人；
面如湯水，無喜無嗔。
忠誠須恰似那「組織湯」——不濃不淡，不涼不熱，入口無味，餘溫可存。
一書記之言最為傳神：「君上之誠，須見於不言；百官之忠，須出於不動。」
趙逍遙行過「誠坊」，見有木牌林立，上刻：「語過猶誅，誠過為反」。茶寮中，士人對坐無言，只拈杯淺飲。
市中評書不得語激聲高，說書人若拍案過響，即被記名。
京西張姓說書人，一夜改口《三國》為《三誠傳》，曹操變為「謹言大人」，關羽則改為「誠意過重之殤」，連「過五關斬六將」亦避談，以免被指「意識形態太強」。最終此人棄書改賣香餅，自號「誠香翁」，並笑道：「講忠太難，還不如賣甜。」
寺中講經亦不得提忠恕，講僧必須避「忠」字，改以「願心」代之。有僧誦經過深，被信徒舉報其聲有波瀾，疑似暗批忠臣之苦，結果閉門思過三旬。
百姓婚書中亦不可引古賢格言，有人援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被官府認為「情感過深，恐致妨誠」，當場撕書重寫。小吏解釋曰：「恐情義超出誠意，混淆公私之分。」
趙逍遙有感，夜書曰：
「昔誠為心，今誠為飾。忠者非真，唯似真者得存。」
忽憶老俠曾於「舊學堂」壁上題字：
「為官之難，不在於假忠，而在於假忠需假得像真。」
當時眾人譏為「寒士酸語」，獨趙逍遙抄錄於冊。如今重讀，如雷霆震耳。
此刻他想，這非審其忠，實剝其魂。
【江湖筆錄】
忠不在誠，誠不在心，心不在人。
汝若問何為誠信之罪？
便是湯未冷，臉已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