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江湖如戲
本章節 4616 字
更新於: 2025-06-20
江湖路遠，桃花正開。趙逍遙離開了金風鎮歸雲派的鬧劇，心中尚未從那場廣場舞政治的餘震中平復。一路南行，來到了傳說中的「桃花渡口」。
這是一處江湖著名的節點，也是一處容易迷路的所在。桃花渡口因其一年四季桃花不斷而聞名，更因其奇特的地形而為武林八卦流派所鍾愛。此地桃林錯落，花瓣常年飄落似雪，傳聞每當風起，便有幻境襲人，走不出者，或終老桃林，或瘋癲而歸。江湖中傳言，這地方每年必出八卦，能改江湖風向。
趙逍遙踱步至此，只覺天風含酒，水氣帶粉，整個人像誤入了江湖脫口秀現場。
渡口搭著一排瓜棚，棚下七嘴八舌，不斷有茶客抱瓜、賣瓜、拍瓜、互扔西瓜皮。頭一位白鬍子老者正搓著煙鍋說：「我跟你們講，醉劍門那個掌門，不是摔死的，是他媳婦做了八寶醬肘子不放糖，他氣得跳進醬缸裡自閉了！」
另一位中年人搖頭：「哎喲，你們這幫人不懂。他媳婦早就換門派了，人家現在在鏡湖那邊搞直播開課了——講的是『如何用情緒管理奪權』，學費九十九一節課，開課三分鐘就被鏡湖反魂影拍到『靈異影像』。」
第三位則淡定喝茶：「都不對。我最近跟劍閣山下來的乞丐聊了聊，他們說——醉劍門的掌門其實是被『西門十四筆』下的咒殺。他們筆下可以換掌門名冊，寫誰誰就自動變成候選人。」
趙逍遙忍不住插話：「這西門十四筆是人是鬼？」
白鬍子歎了口氣：「是圖書館管理員，江湖最強資訊戰單位。你翻錯書，頭上就自動被套上『江湖謠言纏身』標籤，連吃面都要被旁人背後拍瓜。」
茶棚裡爆笑一片，有人大喊：「說回八卦陣啊！今年是哪幾條最新瓜？」
有人舉手：「廣陵三俠集體改行了，一個去做劇本殺主持人，一個賣保健貼，一個在桃花渡口搞起了『江湖心理諮詢』，說是幫人克服『江湖地位焦慮綜合征』。」
趙逍遙：「俠客們也內卷得這麼嚴重了嗎？」
另有人搖頭：「卷？你沒見那誰嗎，逍遙派那幫第九代弟子，全叫『狗剩』。原來掌門太迷信狗年生的命硬，給所有弟子都改名叫狗剩，結果現在一喊狗剩，能蹦出來十八個戴護膝的少年。」
趙逍遙聽得目瞪口呆，正感自己身在江湖如掉進迷魂陣，只見不遠處歪著一塊石碑，寫著幾個大字：「桃花八卦渡口大陣，僅供傳瓜，不問真假。」
更遠處的江面，有艘破船正從霧中駛來，船頭掛一銅鑼，寫著「浮世涼瓜舫」。船上有人正高聲叫賣：「今日江湖熱詞有：掌門連換十八位、AI執劍不識人、瓜能說話誰敢摘、玉盤山頂藏初戀——來來來，十銅板買五個，包你明天遇奇聞！」
趙逍遙心動，掏出十枚銅子，換得五張「江湖瓜報」。攤開一看，竟有一篇專欄題為《我在歸雲派競選掌門的九十九天》，副標題赫然寫著：「從被迫跳廣場舞到自願獻身時尚話語權，我的掌門夢。」
他目光一抖，立刻記起幾日前在金風鎮所見歸雲派「紅布演講大會」，八位掌門候選輪番扯嗓子，若誰說得不夠魔幻，就怕人覺得「不夠新時代」。
那晚的混亂至今餘音未散——有位候選主張「全面掌門輪崗制度」，理由是「人人都有當一天網紅的權利」；另有人主張「掌門直播執劍」，讓群眾即時投票決定出劍方向。
趙逍遙忍不住翻頁，下一篇標題為：《被歸雲派微信群逼瘋的第十五任掌門自述》。他還記得那晚與他對話的長老正是第十四任，負責每早六點在群裡發佈「今日心靈雞湯」——據說某日雞湯內容錯發成「掌門已被替代」，群內瞬間變天。
「江湖啊……」趙逍遙感慨，「說是刀光劍影，其實全是心理對抗。」
他正想繼續坐下吃瓜，忽有一少年踏浪而來，一身青衣、腳踩破船，一手提瓜一手拿筆。
「在下西門小筆，十四筆之徒孫。奉家師之命，來桃花渡口，收集今日最頂瓜。」
趙逍遙一驚，急忙將手中「瓜報」藏進懷中。
少年搖頭道：「兄台勿慌，我並非來封瓜，而是來更新『江湖未解梗資料庫』。近日流言繁多，我要做點有益江湖資訊流動的事。」
說罷便坐下與諸人共飲，「你們說說，誰最可能是鏡湖驚魂影拍下的影子？」
老者A：「當然是廣陵三俠之一，那人有透明衣功法！」
老者B：「不對，我聽說是南荒鬼市的鬼影，最近那地方頻繁傳出有人見到漂浮錢包。」
老者C：「也可能是劍閣山的『跳樑鼠』，專拍偷吃瓜的人。」
西門小筆一一記錄，不時插問：「你們覺得劍閣山無人能攀，是因地勢，還是有結界？」
老者D：「我爬過一段，感覺不是山的問題，是山下旅店太貴，大家走幾步就下山吃炒粉了。」
眾人大笑。
西門小筆點頭：「這種觀察最寶貴，江湖真相不在典籍，在你我談笑間。」
話音未落，只見江面又起霧氣，一艘新船飄來，上面掛著金字招牌——「雁嶺傳瓜所」。
傳瓜所掌櫃高聲吆喝：「今日限量售賣『聽風樓老闆真身』推測本，凡買即贈『歸雲派歷任掌門吐槽手稿』！」
桃花渡口一時沸騰，眾人提瓜搶瓜擲瓜。
西門小筆拍他肩：「兄台，今日瓜你已盡覽，不如陪我去雁嶺村探探？聽說那邊出了新瓜：有人見過『聽風樓老闆』與『玉盤山種瓜者』同桌喝酒。」
趙逍遙點頭：「江湖之大，瓜無止境。走。」
二人踏入桃花渡口後山小徑。
風吹過雁嶺村，竹葉搖曳，似乎在搖晃這荒誕不經的江湖根基。
趙逍遙與西門小筆踏著泥濘，腳下青石板龜裂如年久失修的古卷，步步印著世事的諷刺。
小筆歎氣道：「雁嶺這地兒，活脫脫是個荒唐的縮影。你看那茶攤，不光賣茶，還賣『傳說』，連空氣裡都浸著一股腦子的糊塗。」
逍遙笑了笑，目光冷靜：「江湖本是場戲，愚昧的人自編自演，荒唐的情節怎會少了他們的角色？」
茶攤老闆是個滿臉褶子卻精神矍鑠的老頭，滿口江湖話，聲調高低起伏宛若念經，逢人便推銷他的「苦茶」和「江湖故事」。
「各位莫急，喝我這『苦澀甘露』，保你笑中帶淚，淚中含笑。」他眨眼，「說是江湖，無奇不有，今日我給諸位講講『瓜棚密語』的秘聞。」
村婦們一邊搓衣服一邊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掀起一陣議論。
「前兒個那『會說話的瓜』，真把我家老頭嚇傻了——那瓜居然罵他『偷瓜賊』！」
「瓜都學會罵人，江湖還能正常？」
「這瓜不簡單，說不定是當今江湖最厲害的俠客！」
小筆臉上抽搐：「這江湖，連瓜都有了嘴，比我還煩。」
逍遙笑而不語。
突然，一個壯漢搖晃著手中的酒葫蘆，豪氣干雲：「聽說『聽風樓老闆』和『玉盤山種瓜者』昨夜喝了一宿酒，酒過三巡，江湖秘聞滿桌飄，誰敢信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
村頭小販應和：「八卦滿天飛，根本沒完沒了，弄得人頭昏腦脹，江湖就這德行。」
小筆搖頭：「別說荒唐，前幾日那『西門十四筆』的傳聞聽過沒？有人說那十四把筆不是寫字的，是江湖上的神秘組織，誰惹了他們，寫出來的字就變成殺人符。」
逍遙側目：「傳聞永遠是傳聞，真真假假江湖人，講的都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這時，茶攤門口一個青年風塵僕僕，喘著氣：「昨夜聽風樓邊，現黑衣神秘人一名，身法詭異，難辨真身。」
眾人頓時神色大變，老者壓低嗓音：「黑衣人？莫非『西門十四筆』的後代來此？」
小筆攥緊竹簽，沉聲：「看來這瓜還沒剝完。」
逍遙淡淡道：「江湖深處，連瓜都有話說。」
日光斜斜照進村口的茶館，村民們三五成群，談論著各自聽聞的江湖「奇聞」。
一老太太搖頭晃腦：「你們說這江湖，是不是就像村頭的老井？看著深不可測，其實底下就是泥巴。」
旁邊小孩打趣：「老太太，那泥巴也是傳說裡的寶物哩！」
路過的商販插嘴：「誰敢說這江湖不是個大笑話？明明該講規矩，偏偏人人都學會了耍滑頭。」
一瘸一拐的老劍客端著碗茶，抿一口，歎氣：「劍再利，破不掉這荒誕和愚昧。」
村子裡的風依舊懶散，像是打了無數個哈欠，吹得破敗的屋簷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趙逍遙和西門小筆剛踏入村中，便被一陣喧鬧吸引——一夥老幼男女圍在村口「鐵鍋會」的大鐵鍋旁，鍋蓋被掀開，鍋裡翻滾著一鍋看不出是湯還是水的混沌怪物，冒著黑煙，帶著一股焦糊味。
「這『鐵鍋會』每年都會煮這鍋『鐵鍋湯』，說是可以洗去一年的黴氣。」一位滿臉雀斑的中年婦女笑著對逍遙說，「誰喝了，都說第二天運氣會變好，雖然沒見過哪個人運氣真的變好過。」
小筆撇嘴：「這運氣，不是喝出來的，是笑出來的。」
正說著，鍋邊一個臉色蒼白的老者湊上來，神秘兮兮地說：「你們可別小看這鍋湯，它裡頭還有一味『真相』。」眾人頓時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傳說中，『真相』是一種無形的東西，喝下它，你會看見江湖的本來面目。但喝多了，恐怕會失去平常心，陷入無盡的疑惑與荒誕。」
逍遙微微一笑：「江湖就是一鍋亂燉，放進『真相』又能怎樣？最終都成了迷霧一團。」
正當眾人還在爭論鍋裡的「真相」時，村裡走出一位自稱「江湖第一算命師」的老頭，手搖一把破摺扇，身穿一件斑駁的長袍。
「我這破袍雖舊，卻能算出你們江湖路上的大瓜。」他一邊說，一邊忽悠著村民們排隊掏銀子。
「聽說嗎？昨夜天山歸雲派的掌門又換人了，而且還是第十九個！」老頭用一副神秘莫測的口吻說，「換掌門像換茶葉蛋，一年換十八個，江湖上沒人知道下一任會不會是個『空殼』掌門。」
逍遙悄聲對小筆道：「歸雲派的掌門，更替快得比這村裡的破鐵鍋還勤快。」
小筆苦笑：「江湖掌門忙著換，村民忙著喝湯，誰都忙著演荒誕。」
村頭的瓜棚邊，幾個老人正圍著一隻大西瓜閒聊。
「聽說那瓜不僅會說話，還能唱歌，特別是黃昏時分，聲音還帶點沙啞。」一位老人搖著蒲扇，神秘兮兮地說。
「瓜還能唱歌？那是不是能讓人醉倒？」另一位老人打趣。
「醉倒？這瓜可厲害了，它唱歌唱得大家都笑抽了，說什麼『人生如瓜，甜的短暫，苦的漫長』。」老人哈哈大笑，逗得眾人都樂了。
逍遙聽著這段子，感歎道：「江湖不僅是刀光劍影，還是笑料百出的滑稽劇場。」
黃昏時分，逍遙和小筆坐在村邊的酒館，聽著村民們七嘴八舌的江湖傳聞。
「你們知道嗎？『聽風樓老闆』那人，傳說他曾經在一夜之間，賣掉了整個江湖的秘密。」一個喝醉的老頭搖晃著酒碗，「後來人們才發現，那所謂的秘密，不過是他賣瓜時的吆喝聲。」
小筆咧嘴笑道：「賣瓜的吆喝聲成了江湖秘密，這江湖，連秘密都是假的。」
逍遙舉杯：「也許這才是江湖，假的多，真的少。假的才有趣。」
夜色漸濃，雁嶺村的燈火猶如點點螢火，搖曳中透著一股似真似假的光輝。趙逍遙和西門小筆走進村中唯一的茶館——「落葉歸根」，門口懸掛的招牌歪斜得像極了世道的規矩。
茶館內，煙霧繚繞，幾張破舊的木桌上擺著一堆棋盤和酒壺。村裡的老人們或斜倚著椅背，或指點江山，講述著江湖的奇聞怪談。
「聽說過『醉劍門掌門倒醬缸』的故事嗎？」一位禿頂的老人湊近逍遙耳邊，聲音低沉得像是江湖的秘密。
「那是個慘案，」老人搖頭，「掌門醉酒失足，誤以為醬缸是劍池，結果一頭栽進去，成為江湖第一掌門的『醬缸傳說』。後來門派的劍法都帶著點『醉味』，莫名其妙。」
小筆在一旁樂得前仰後合：「江湖秘笈居然源於一場醉酒事故，這『醉劍』不成，倒成了笑話！」
逍遙也忍不住笑了，但笑聲裡藏著一絲無奈：這江湖的刀光劍影，早已被荒誕和愚昧包圍。
村尾瓜棚裡，一群老人正在圍著一個碩大的西瓜嘀咕。
「那瓜可神奇了，黃昏時能開口說話，還會唱老歌。」
「聽說它唱的是《江湖落葉歸根調》，曲調淒涼得讓人想哭。」
「我聽說有人用瓜瓤做成了『江湖秘藥』，能讓人一夜之間忘掉所有江湖恩怨。」
「忘恩負義的藥？」逍遙笑道，「江湖本就無恩無義，喝了反而合適。」
天剛破曉，村口的「鐵鍋會」又開始熱鬧起來。鐵鍋裡的湯似乎永遠也煮不完，黑乎乎的鍋蓋被掀開，鍋裡翻滾著的怪湯冒著黑煙，散發著焦糊味。
「喝了這鍋湯，能洗去一身黴運。」一個婦人神情鄭重。
「那我喝了，明天肯定還是倒楣。」小筆不屑。
「笑歸笑，信則靈，不信也靈。」婦人笑嘻嘻地回敬。
逍遙搖頭感歎：「江湖如這鍋湯，明明焦了，卻還要笑著喝下去。」
「江湖如戲，眾生如迷。荒誕乃江湖本色，愚昧為眾生常態。笑聲與歎息交織，是這江湖不滅的旋律。」
——《江湖筆錄·雁嶺風物志》
這是一處江湖著名的節點，也是一處容易迷路的所在。桃花渡口因其一年四季桃花不斷而聞名，更因其奇特的地形而為武林八卦流派所鍾愛。此地桃林錯落，花瓣常年飄落似雪，傳聞每當風起，便有幻境襲人，走不出者，或終老桃林，或瘋癲而歸。江湖中傳言，這地方每年必出八卦，能改江湖風向。
趙逍遙踱步至此，只覺天風含酒，水氣帶粉，整個人像誤入了江湖脫口秀現場。
渡口搭著一排瓜棚，棚下七嘴八舌，不斷有茶客抱瓜、賣瓜、拍瓜、互扔西瓜皮。頭一位白鬍子老者正搓著煙鍋說：「我跟你們講，醉劍門那個掌門，不是摔死的，是他媳婦做了八寶醬肘子不放糖，他氣得跳進醬缸裡自閉了！」
另一位中年人搖頭：「哎喲，你們這幫人不懂。他媳婦早就換門派了，人家現在在鏡湖那邊搞直播開課了——講的是『如何用情緒管理奪權』，學費九十九一節課，開課三分鐘就被鏡湖反魂影拍到『靈異影像』。」
第三位則淡定喝茶：「都不對。我最近跟劍閣山下來的乞丐聊了聊，他們說——醉劍門的掌門其實是被『西門十四筆』下的咒殺。他們筆下可以換掌門名冊，寫誰誰就自動變成候選人。」
趙逍遙忍不住插話：「這西門十四筆是人是鬼？」
白鬍子歎了口氣：「是圖書館管理員，江湖最強資訊戰單位。你翻錯書，頭上就自動被套上『江湖謠言纏身』標籤，連吃面都要被旁人背後拍瓜。」
茶棚裡爆笑一片，有人大喊：「說回八卦陣啊！今年是哪幾條最新瓜？」
有人舉手：「廣陵三俠集體改行了，一個去做劇本殺主持人，一個賣保健貼，一個在桃花渡口搞起了『江湖心理諮詢』，說是幫人克服『江湖地位焦慮綜合征』。」
趙逍遙：「俠客們也內卷得這麼嚴重了嗎？」
另有人搖頭：「卷？你沒見那誰嗎，逍遙派那幫第九代弟子，全叫『狗剩』。原來掌門太迷信狗年生的命硬，給所有弟子都改名叫狗剩，結果現在一喊狗剩，能蹦出來十八個戴護膝的少年。」
趙逍遙聽得目瞪口呆，正感自己身在江湖如掉進迷魂陣，只見不遠處歪著一塊石碑，寫著幾個大字：「桃花八卦渡口大陣，僅供傳瓜，不問真假。」
更遠處的江面，有艘破船正從霧中駛來，船頭掛一銅鑼，寫著「浮世涼瓜舫」。船上有人正高聲叫賣：「今日江湖熱詞有：掌門連換十八位、AI執劍不識人、瓜能說話誰敢摘、玉盤山頂藏初戀——來來來，十銅板買五個，包你明天遇奇聞！」
趙逍遙心動，掏出十枚銅子，換得五張「江湖瓜報」。攤開一看，竟有一篇專欄題為《我在歸雲派競選掌門的九十九天》，副標題赫然寫著：「從被迫跳廣場舞到自願獻身時尚話語權，我的掌門夢。」
他目光一抖，立刻記起幾日前在金風鎮所見歸雲派「紅布演講大會」，八位掌門候選輪番扯嗓子，若誰說得不夠魔幻，就怕人覺得「不夠新時代」。
那晚的混亂至今餘音未散——有位候選主張「全面掌門輪崗制度」，理由是「人人都有當一天網紅的權利」；另有人主張「掌門直播執劍」，讓群眾即時投票決定出劍方向。
趙逍遙忍不住翻頁，下一篇標題為：《被歸雲派微信群逼瘋的第十五任掌門自述》。他還記得那晚與他對話的長老正是第十四任，負責每早六點在群裡發佈「今日心靈雞湯」——據說某日雞湯內容錯發成「掌門已被替代」，群內瞬間變天。
「江湖啊……」趙逍遙感慨，「說是刀光劍影，其實全是心理對抗。」
他正想繼續坐下吃瓜，忽有一少年踏浪而來，一身青衣、腳踩破船，一手提瓜一手拿筆。
「在下西門小筆，十四筆之徒孫。奉家師之命，來桃花渡口，收集今日最頂瓜。」
趙逍遙一驚，急忙將手中「瓜報」藏進懷中。
少年搖頭道：「兄台勿慌，我並非來封瓜，而是來更新『江湖未解梗資料庫』。近日流言繁多，我要做點有益江湖資訊流動的事。」
說罷便坐下與諸人共飲，「你們說說，誰最可能是鏡湖驚魂影拍下的影子？」
老者A：「當然是廣陵三俠之一，那人有透明衣功法！」
老者B：「不對，我聽說是南荒鬼市的鬼影，最近那地方頻繁傳出有人見到漂浮錢包。」
老者C：「也可能是劍閣山的『跳樑鼠』，專拍偷吃瓜的人。」
西門小筆一一記錄，不時插問：「你們覺得劍閣山無人能攀，是因地勢，還是有結界？」
老者D：「我爬過一段，感覺不是山的問題，是山下旅店太貴，大家走幾步就下山吃炒粉了。」
眾人大笑。
西門小筆點頭：「這種觀察最寶貴，江湖真相不在典籍，在你我談笑間。」
話音未落，只見江面又起霧氣，一艘新船飄來，上面掛著金字招牌——「雁嶺傳瓜所」。
傳瓜所掌櫃高聲吆喝：「今日限量售賣『聽風樓老闆真身』推測本，凡買即贈『歸雲派歷任掌門吐槽手稿』！」
桃花渡口一時沸騰，眾人提瓜搶瓜擲瓜。
西門小筆拍他肩：「兄台，今日瓜你已盡覽，不如陪我去雁嶺村探探？聽說那邊出了新瓜：有人見過『聽風樓老闆』與『玉盤山種瓜者』同桌喝酒。」
趙逍遙點頭：「江湖之大，瓜無止境。走。」
二人踏入桃花渡口後山小徑。
風吹過雁嶺村，竹葉搖曳，似乎在搖晃這荒誕不經的江湖根基。
趙逍遙與西門小筆踏著泥濘，腳下青石板龜裂如年久失修的古卷，步步印著世事的諷刺。
小筆歎氣道：「雁嶺這地兒，活脫脫是個荒唐的縮影。你看那茶攤，不光賣茶，還賣『傳說』，連空氣裡都浸著一股腦子的糊塗。」
逍遙笑了笑，目光冷靜：「江湖本是場戲，愚昧的人自編自演，荒唐的情節怎會少了他們的角色？」
茶攤老闆是個滿臉褶子卻精神矍鑠的老頭，滿口江湖話，聲調高低起伏宛若念經，逢人便推銷他的「苦茶」和「江湖故事」。
「各位莫急，喝我這『苦澀甘露』，保你笑中帶淚，淚中含笑。」他眨眼，「說是江湖，無奇不有，今日我給諸位講講『瓜棚密語』的秘聞。」
村婦們一邊搓衣服一邊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掀起一陣議論。
「前兒個那『會說話的瓜』，真把我家老頭嚇傻了——那瓜居然罵他『偷瓜賊』！」
「瓜都學會罵人，江湖還能正常？」
「這瓜不簡單，說不定是當今江湖最厲害的俠客！」
小筆臉上抽搐：「這江湖，連瓜都有了嘴，比我還煩。」
逍遙笑而不語。
突然，一個壯漢搖晃著手中的酒葫蘆，豪氣干雲：「聽說『聽風樓老闆』和『玉盤山種瓜者』昨夜喝了一宿酒，酒過三巡，江湖秘聞滿桌飄，誰敢信這世上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
村頭小販應和：「八卦滿天飛，根本沒完沒了，弄得人頭昏腦脹，江湖就這德行。」
小筆搖頭：「別說荒唐，前幾日那『西門十四筆』的傳聞聽過沒？有人說那十四把筆不是寫字的，是江湖上的神秘組織，誰惹了他們，寫出來的字就變成殺人符。」
逍遙側目：「傳聞永遠是傳聞，真真假假江湖人，講的都是茶餘飯後的消遣。」
這時，茶攤門口一個青年風塵僕僕，喘著氣：「昨夜聽風樓邊，現黑衣神秘人一名，身法詭異，難辨真身。」
眾人頓時神色大變，老者壓低嗓音：「黑衣人？莫非『西門十四筆』的後代來此？」
小筆攥緊竹簽，沉聲：「看來這瓜還沒剝完。」
逍遙淡淡道：「江湖深處，連瓜都有話說。」
日光斜斜照進村口的茶館，村民們三五成群，談論著各自聽聞的江湖「奇聞」。
一老太太搖頭晃腦：「你們說這江湖，是不是就像村頭的老井？看著深不可測，其實底下就是泥巴。」
旁邊小孩打趣：「老太太，那泥巴也是傳說裡的寶物哩！」
路過的商販插嘴：「誰敢說這江湖不是個大笑話？明明該講規矩，偏偏人人都學會了耍滑頭。」
一瘸一拐的老劍客端著碗茶，抿一口，歎氣：「劍再利，破不掉這荒誕和愚昧。」
村子裡的風依舊懶散，像是打了無數個哈欠，吹得破敗的屋簷發出吱吱嘎嘎的響聲。趙逍遙和西門小筆剛踏入村中，便被一陣喧鬧吸引——一夥老幼男女圍在村口「鐵鍋會」的大鐵鍋旁，鍋蓋被掀開，鍋裡翻滾著一鍋看不出是湯還是水的混沌怪物，冒著黑煙，帶著一股焦糊味。
「這『鐵鍋會』每年都會煮這鍋『鐵鍋湯』，說是可以洗去一年的黴氣。」一位滿臉雀斑的中年婦女笑著對逍遙說，「誰喝了，都說第二天運氣會變好，雖然沒見過哪個人運氣真的變好過。」
小筆撇嘴：「這運氣，不是喝出來的，是笑出來的。」
正說著，鍋邊一個臉色蒼白的老者湊上來，神秘兮兮地說：「你們可別小看這鍋湯，它裡頭還有一味『真相』。」眾人頓時停下腳步，側耳傾聽。
「傳說中，『真相』是一種無形的東西，喝下它，你會看見江湖的本來面目。但喝多了，恐怕會失去平常心，陷入無盡的疑惑與荒誕。」
逍遙微微一笑：「江湖就是一鍋亂燉，放進『真相』又能怎樣？最終都成了迷霧一團。」
正當眾人還在爭論鍋裡的「真相」時，村裡走出一位自稱「江湖第一算命師」的老頭，手搖一把破摺扇，身穿一件斑駁的長袍。
「我這破袍雖舊，卻能算出你們江湖路上的大瓜。」他一邊說，一邊忽悠著村民們排隊掏銀子。
「聽說嗎？昨夜天山歸雲派的掌門又換人了，而且還是第十九個！」老頭用一副神秘莫測的口吻說，「換掌門像換茶葉蛋，一年換十八個，江湖上沒人知道下一任會不會是個『空殼』掌門。」
逍遙悄聲對小筆道：「歸雲派的掌門，更替快得比這村裡的破鐵鍋還勤快。」
小筆苦笑：「江湖掌門忙著換，村民忙著喝湯，誰都忙著演荒誕。」
村頭的瓜棚邊，幾個老人正圍著一隻大西瓜閒聊。
「聽說那瓜不僅會說話，還能唱歌，特別是黃昏時分，聲音還帶點沙啞。」一位老人搖著蒲扇，神秘兮兮地說。
「瓜還能唱歌？那是不是能讓人醉倒？」另一位老人打趣。
「醉倒？這瓜可厲害了，它唱歌唱得大家都笑抽了，說什麼『人生如瓜，甜的短暫，苦的漫長』。」老人哈哈大笑，逗得眾人都樂了。
逍遙聽著這段子，感歎道：「江湖不僅是刀光劍影，還是笑料百出的滑稽劇場。」
黃昏時分，逍遙和小筆坐在村邊的酒館，聽著村民們七嘴八舌的江湖傳聞。
「你們知道嗎？『聽風樓老闆』那人，傳說他曾經在一夜之間，賣掉了整個江湖的秘密。」一個喝醉的老頭搖晃著酒碗，「後來人們才發現，那所謂的秘密，不過是他賣瓜時的吆喝聲。」
小筆咧嘴笑道：「賣瓜的吆喝聲成了江湖秘密，這江湖，連秘密都是假的。」
逍遙舉杯：「也許這才是江湖，假的多，真的少。假的才有趣。」
夜色漸濃，雁嶺村的燈火猶如點點螢火，搖曳中透著一股似真似假的光輝。趙逍遙和西門小筆走進村中唯一的茶館——「落葉歸根」，門口懸掛的招牌歪斜得像極了世道的規矩。
茶館內，煙霧繚繞，幾張破舊的木桌上擺著一堆棋盤和酒壺。村裡的老人們或斜倚著椅背，或指點江山，講述著江湖的奇聞怪談。
「聽說過『醉劍門掌門倒醬缸』的故事嗎？」一位禿頂的老人湊近逍遙耳邊，聲音低沉得像是江湖的秘密。
「那是個慘案，」老人搖頭，「掌門醉酒失足，誤以為醬缸是劍池，結果一頭栽進去，成為江湖第一掌門的『醬缸傳說』。後來門派的劍法都帶著點『醉味』，莫名其妙。」
小筆在一旁樂得前仰後合：「江湖秘笈居然源於一場醉酒事故，這『醉劍』不成，倒成了笑話！」
逍遙也忍不住笑了，但笑聲裡藏著一絲無奈：這江湖的刀光劍影，早已被荒誕和愚昧包圍。
村尾瓜棚裡，一群老人正在圍著一個碩大的西瓜嘀咕。
「那瓜可神奇了，黃昏時能開口說話，還會唱老歌。」
「聽說它唱的是《江湖落葉歸根調》，曲調淒涼得讓人想哭。」
「我聽說有人用瓜瓤做成了『江湖秘藥』，能讓人一夜之間忘掉所有江湖恩怨。」
「忘恩負義的藥？」逍遙笑道，「江湖本就無恩無義，喝了反而合適。」
天剛破曉，村口的「鐵鍋會」又開始熱鬧起來。鐵鍋裡的湯似乎永遠也煮不完，黑乎乎的鍋蓋被掀開，鍋裡翻滾著的怪湯冒著黑煙，散發著焦糊味。
「喝了這鍋湯，能洗去一身黴運。」一個婦人神情鄭重。
「那我喝了，明天肯定還是倒楣。」小筆不屑。
「笑歸笑，信則靈，不信也靈。」婦人笑嘻嘻地回敬。
逍遙搖頭感歎：「江湖如這鍋湯，明明焦了，卻還要笑著喝下去。」
「江湖如戲，眾生如迷。荒誕乃江湖本色，愚昧為眾生常態。笑聲與歎息交織，是這江湖不滅的旋律。」
——《江湖筆錄·雁嶺風物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