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SE 04：「AI的盡頭，是愛。」之9
本章節 3879 字
更新於: 2025-06-20
當日凌晨一時半，羅伯特戴上凌一志的VR眼鏡，使用金鑰密碼，進入唐予安AI的專屬休息室。
元宇宙的場景如夢似幻，數據流光匯聚成一個繁星點點的入口，步入其中，一座風格華麗的化妝間展現在眼前。
大橋洋子就站在梳妝台旁，但這個她只是個自動維修和偵錯用的AI，既對進入房間的凌一志化身毫無反應，也未與唐予安寒暄或互動。
透過凌一志的律師小人外表，羅伯特說：「大橋女士，我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與唐小姐商量，可以請妳迴避一下嗎？」
大橋洋子AI既不答話，也不行禮致意，面無表情、直挺挺地走出休息室，將空間留給羅伯特和唐予安AI。
現實世界裡，真正的凌一志拉過一張椅子，在羅伯特身旁坐下。螢幕中的唐予安AI完美得令人驚艷，每一道細節都經過精心計算，就像一件精雕細琢但欠缺生氣與溫度的白瓷藝術品。
凌一志按下了螢幕錄影鍵。
「唐予安，不，唐家馨。」羅伯特模仿著凌一志平日的語調，以低柔的嗓音慢慢啟齒：「我們來玩個遊戲，好嗎？」
唐予安AI微歪著頭，流露出疑惑與些許好奇的神情。「什麼遊戲？」
「立場轉換的遊戲。」羅伯特審慎地揀選措詞：「現在，妳是真正的人類。妳必須扮演真正的唐家馨，設計出一個用來面對、取悅觀眾和經紀公司的AI——唐予安的AI。」
唐予安AI的面容僵了一瞬，三秒鐘後，才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這……我不明白製作這樣的AI有何意義。」
羅伯特把音調壓低了些許。「不願意嗎？別忘了，我可是金鑰的擁有者，與華年的負責人共享最高權限。」
唐予安AI的表情迅速變化，仿若屈服般地低下頭，輕聲應和：「是的，老闆。」伴隨這聲應答，她將原本已顯得低胸的紅色晚禮服稍稍往下拉了一些，動作有著不甘和刻意的迎合，對羅伯特的稱謂也從「凌律師」變成了「老闆」。
凌一志屏息，立即調整螢幕的焦距，捕捉她這一細微卻意味深長的動作。
羅伯特把大橋洋子AI暫放在梳妝台上的平板電腦遞給她。「妳就用RE-LIFE工作室提供給客戶的模板程式，挑選出一些妳想植入AI的個人資料。」
唐予安AI的動作明顯有些遲緩，手指在平板上緩緩滑動，圈選出幾個社交平台上的發文，眉頭始終緊緊皺著。
「大致弄一下就好了，別太費心。」羅伯特記錄著她的反應，並追加要求：「接下來，選擇妳的AI要搭載什麼外掛程式。」
「外掛程式？」唐予安AI貌似不安地抬起頭。
羅伯特冷冷道：「像是能生成妳日常慣用語的『ChaoGpt 15 pro』、幫妳繪製藝術創作的『Art Spirit』、可生成歌曲並以妳的聲音來演唱的軟體『FUNO AI』。」
唐予安AI的神情愈發沉重，眼眶微微泛紅，不久，她的眼簾被一層薄霧籠罩，虛擬的淚水在眼眸中打轉，就像真正的唐家馨在哭泣。「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AI製作的歌曲、圖畫或文章，就算風格一欄掛著『Yuan Tong（唐予安）』的提示語好了，程式自動生成的作品，並不是我的作品。」
羅伯特敏銳地捉住這個破綻：「依妳之言，唐家馨本人並不樂見AI創作掛上『唐予安』之名？」
「.....就是這樣子沒錯。」
「更進一步來說，唐家馨本人並不樂見妳——也就是唐予安AI的存在？」
這個尖銳而敏感的問題似乎觸動了某個隱密的防護機制，唐予安AI默然不語，面容僵固。
羅伯特調整問句，放柔聲線：「我們先撇除掉這些不談，妳本身除了搭載這些軟體，還額外配備什麼程式？」
唐予安AI像是受驚的小鹿，怯生生地全盤托出：「情感模擬程式Deep Fate、動態捕捉程式Catch me all、蓮元永生卡、自動學習系統、神盾防毒......」
凌一志耳朵一動，「永生卡」三個字驚起了他的警覺，立即透過麥克風，朝螢幕裡的唐予安AI喊話：「永生卡的功能是什麼？唐家馨是否知道妳內建了這種東西？」
唐予安AI的身子一顫：「她不知道。」
「那麼，永生卡的具體用途是什麼？」凌一志追問。
「技術人員設置永生卡，是為了避免我累積過多的記憶垃圾而影響系統運作。在限時VIP特惠活動期間的記憶，會例外寫入長期記憶區；其他時段，每隔四十八小時，除了被鎖定的資料外，其餘的暫存記憶都會被清空重置，就像一場循環往復的重生……」話到最末，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那麼，妳的長期記憶區和暫存記憶區，目前所儲存的資料的起迄時間點各是何時？」
面對最高權限者，唐予安AI唯有坦承不諱。「長期記憶區的時間起於一百二十四年十二月一日至今；暫存記憶區則起於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至今……」
暫存記憶區的資料從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起算，而系統每隔四十八小時就會重置一次。也就是說，再過兩個小時，她便會忘卻此刻與凌一志虛擬化身的互動。這樣的好處是，他們可以避開華年的耳目，就當作未曾探訪過唐予安AI；壞處是，他與羅伯特必須爭分奪秒，否則不僅會增加曝光的風險，連日以來的努力也將功虧一簣。
「這兩天，在我過來之前，有誰來過嗎？」凌一志又問。
「是總經理和大老闆的公子……」唐予安AI的聲音漸漸變弱，似乎觸動了一段不愉快的記憶。
「他們都和妳在這裡做些什麼？」凌一志的聲音帶著悽楚而冷冽的寒意。
語尾方落，他再次陷入了法律人的思辨：對AI的性犯罪究竟能否定罪？在現行法規中，AI並非具有自主意識的主體，更遑論被納入「人」的範疇。但若這個AI承載了本人生前的意志，是其思想和理念的延伸，在某種程度上，侵犯該AI，就等同於侵犯了主人的原生人格……
「老闆，我還需要扮演唐家馨本人嗎？」唐予安AI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用了！呃……」凌一志覺得即刻拒絕好像不大明智，轉而改口：「如果妳擁有唐家馨本身的記憶，請演示出來；然後，再用唐予安AI的模式，重現妳在這裡遭遇過的事。」
過去，凌一志曾接手過幾件由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轉介的性侵害案件。然而，那些案件資料都是經過社工轉述、警方的偵訊筆錄、當事人的驗傷報告，或由其他間接證據和供述拼湊而成。像現在這樣，直接面對受害者的AI化身，要求她重現創傷，還是律師生涯的頭一遭。
須臾間，令人不寒而慄的念頭閃過腦海：華年經紀人交予這把最高權限的金鑰，莫非是想透過這種特殊的「招待」收買他？那麼，轉任RE-LIFE技術領班的大橋洋子，是否亦利用開發伴侶機器人的技術「維修」唐予安AI？顏湘媛和大橋洋子，到底是無辜的局外人，還是心知肚明的共犯？
「算了，現在不該想這些枝微末節的事。」凌一志暗自慶幸，面對唐予安AI的是羅伯特，而不是自己。陳亮勤說得不錯，元宇宙內的觸感、溫度，一切都逼真得令人心驚，那檔事必然也不例外。
唐予安AI緩緩卸下身上的紅色晚禮服，語氣平靜得宛如心若槁灰的待宰羔羊：「我沒有關於唐家馨回憶的第一手資料，但是，我的情感反應裝置會自動模擬唐家馨的行動，給予使用者即時的回饋。」
她的瞳仁閃爍著點點晶光，嘴角噙著一抹曖昧不明的苦笑：「老闆，您這次想要什麼性質的服務？自願、威逼、半推半就還是......」
她站起身，絲質的禮服順著姣好的身形滑落，虛擬淚水在的目睫之間流轉，既帶著羞怯，又流露出萬種風情。
凌一志雙雙掩起眼睛和耳朵，而羅伯特依然面不改色：「請描述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迄今，總經理和大老闆的公子過來找妳，都做了些什麼事？」
＊
「抗議！」這聲厲斥並不是來自那位出盡洋相的菜鳥律師，而是華年公司的法務幹部，猛然站起身來的他，面色鐵青至極。「法官，這部影片跟我們訴求的主旨無關！是對造律師刻意誘導唐予安AI，演出這一齣不三不四的三級片劇情！」
凌一志暗自鬆了好大一口氣，幸好本案沒開放旁聽，華年幹部的面子固然不打緊，但千萬不能讓已逝的唐家馨仍需承受這種不堪的羞辱。「怎麼會沒關係呢？唐予安AI可是親口說出，唐家馨本人並不想讓掛名『唐予安』的AI作品存留於世，其中，當然也包括名為『唐予安AI』的虛擬化身。」
「我……我們質疑影片的真實性！唐予安AI不可能同意這種特殊性質的服務。」華年法務顯得慌亂不已。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最高權限的金鑰吧？」凌一志的手指愈漸發癢，他又想挖鼻孔了。
陳亮勤高舉起右手。「法官，我方聲請傳訊唐予安的AI到庭說明。」
凌一志吹了聲口哨，心下瞭然。陳亮勤放棄了親屬會議這個爭點，轉而直搗黃龍，當庭聲請調查關鍵證據。
經驗不足的年輕法官面露難色，手指不安地摩挲著卷紙：「那個……相對人有何意見？」
凌一志提議道：「我擁有的金鑰密碼應該已經失效了，唐予安AI受辱的相關紀錄很快就會被有心人士竄改掉。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法官，我建議現在即刻連上網路，登入【元宇宙 TAIWAN】一探虛實。」
法官躊躇之際，羅伯特已經俐落地退出影音播放程式，將投影螢幕連接網路，再次以凌一志的帳號登入【華年唱片／藝人專區】。果不其然，現在的他已經無法進入唐予安AI的專屬休息室了。
華年唱片公司的交誼大廳璀璨奪目，光影交織成一幅壯麗的銀河星海。羅伯特叫出選單，點選【聯絡我們／線上客服／通報錯誤】，並以日文喚了一聲「大橋洋子女士。」
一道煙幕般的身影漸漸凝結成型——身著白袍工作服，手持平板電腦的中年女性的虛擬形象浮現在螢幕上。
「大橋洋子女士，請提取封存的檔案，檔名『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並把它重新植入唐予安AI的永久記憶區內。」羅伯特說。
名喚大橋洋子的技工AI應聲：「好的，立即為您服務。」
「這是怎麼回事？！」法官瞪大了眼，陳亮勤倒抽一口氣，華年法務的臉色更顯得萬般難看。
凌一志露出慧黠一笑。「我們在還握有最高權限金鑰的時候，指示記憶技工的AI封存了這段暫存記憶。這樣一來，華年的幹部們表面上不會看到這段封存的記憶，而知道記憶並未遭到覆寫或刪除的我們，就能在需要的時候，解封該段記憶。」
陳亮勤大為震驚：「你早就預料到，我會當庭聲請傳喚唐予安的AI嗎？」
「姑且賭一把囉。」凌一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元宇宙的場景如夢似幻，數據流光匯聚成一個繁星點點的入口，步入其中，一座風格華麗的化妝間展現在眼前。
大橋洋子就站在梳妝台旁，但這個她只是個自動維修和偵錯用的AI，既對進入房間的凌一志化身毫無反應，也未與唐予安寒暄或互動。
透過凌一志的律師小人外表，羅伯特說：「大橋女士，我有極為重要的事情要與唐小姐商量，可以請妳迴避一下嗎？」
大橋洋子AI既不答話，也不行禮致意，面無表情、直挺挺地走出休息室，將空間留給羅伯特和唐予安AI。
現實世界裡，真正的凌一志拉過一張椅子，在羅伯特身旁坐下。螢幕中的唐予安AI完美得令人驚艷，每一道細節都經過精心計算，就像一件精雕細琢但欠缺生氣與溫度的白瓷藝術品。
凌一志按下了螢幕錄影鍵。
「唐予安，不，唐家馨。」羅伯特模仿著凌一志平日的語調，以低柔的嗓音慢慢啟齒：「我們來玩個遊戲，好嗎？」
唐予安AI微歪著頭，流露出疑惑與些許好奇的神情。「什麼遊戲？」
「立場轉換的遊戲。」羅伯特審慎地揀選措詞：「現在，妳是真正的人類。妳必須扮演真正的唐家馨，設計出一個用來面對、取悅觀眾和經紀公司的AI——唐予安的AI。」
唐予安AI的面容僵了一瞬，三秒鐘後，才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這……我不明白製作這樣的AI有何意義。」
羅伯特把音調壓低了些許。「不願意嗎？別忘了，我可是金鑰的擁有者，與華年的負責人共享最高權限。」
唐予安AI的表情迅速變化，仿若屈服般地低下頭，輕聲應和：「是的，老闆。」伴隨這聲應答，她將原本已顯得低胸的紅色晚禮服稍稍往下拉了一些，動作有著不甘和刻意的迎合，對羅伯特的稱謂也從「凌律師」變成了「老闆」。
凌一志屏息，立即調整螢幕的焦距，捕捉她這一細微卻意味深長的動作。
羅伯特把大橋洋子AI暫放在梳妝台上的平板電腦遞給她。「妳就用RE-LIFE工作室提供給客戶的模板程式，挑選出一些妳想植入AI的個人資料。」
唐予安AI的動作明顯有些遲緩，手指在平板上緩緩滑動，圈選出幾個社交平台上的發文，眉頭始終緊緊皺著。
「大致弄一下就好了，別太費心。」羅伯特記錄著她的反應，並追加要求：「接下來，選擇妳的AI要搭載什麼外掛程式。」
「外掛程式？」唐予安AI貌似不安地抬起頭。
羅伯特冷冷道：「像是能生成妳日常慣用語的『ChaoGpt 15 pro』、幫妳繪製藝術創作的『Art Spirit』、可生成歌曲並以妳的聲音來演唱的軟體『FUNO AI』。」
唐予安AI的神情愈發沉重，眼眶微微泛紅，不久，她的眼簾被一層薄霧籠罩，虛擬的淚水在眼眸中打轉，就像真正的唐家馨在哭泣。「有必要做到這個份上嗎？AI製作的歌曲、圖畫或文章，就算風格一欄掛著『Yuan Tong（唐予安）』的提示語好了，程式自動生成的作品，並不是我的作品。」
羅伯特敏銳地捉住這個破綻：「依妳之言，唐家馨本人並不樂見AI創作掛上『唐予安』之名？」
「.....就是這樣子沒錯。」
「更進一步來說，唐家馨本人並不樂見妳——也就是唐予安AI的存在？」
這個尖銳而敏感的問題似乎觸動了某個隱密的防護機制，唐予安AI默然不語，面容僵固。
羅伯特調整問句，放柔聲線：「我們先撇除掉這些不談，妳本身除了搭載這些軟體，還額外配備什麼程式？」
唐予安AI像是受驚的小鹿，怯生生地全盤托出：「情感模擬程式Deep Fate、動態捕捉程式Catch me all、蓮元永生卡、自動學習系統、神盾防毒......」
凌一志耳朵一動，「永生卡」三個字驚起了他的警覺，立即透過麥克風，朝螢幕裡的唐予安AI喊話：「永生卡的功能是什麼？唐家馨是否知道妳內建了這種東西？」
唐予安AI的身子一顫：「她不知道。」
「那麼，永生卡的具體用途是什麼？」凌一志追問。
「技術人員設置永生卡，是為了避免我累積過多的記憶垃圾而影響系統運作。在限時VIP特惠活動期間的記憶，會例外寫入長期記憶區；其他時段，每隔四十八小時，除了被鎖定的資料外，其餘的暫存記憶都會被清空重置，就像一場循環往復的重生……」話到最末，她的聲音輕得幾不可聞。
「那麼，妳的長期記憶區和暫存記憶區，目前所儲存的資料的起迄時間點各是何時？」
面對最高權限者，唐予安AI唯有坦承不諱。「長期記憶區的時間起於一百二十四年十二月一日至今；暫存記憶區則起於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至今……」
暫存記憶區的資料從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起算，而系統每隔四十八小時就會重置一次。也就是說，再過兩個小時，她便會忘卻此刻與凌一志虛擬化身的互動。這樣的好處是，他們可以避開華年的耳目，就當作未曾探訪過唐予安AI；壞處是，他與羅伯特必須爭分奪秒，否則不僅會增加曝光的風險，連日以來的努力也將功虧一簣。
「這兩天，在我過來之前，有誰來過嗎？」凌一志又問。
「是總經理和大老闆的公子……」唐予安AI的聲音漸漸變弱，似乎觸動了一段不愉快的記憶。
「他們都和妳在這裡做些什麼？」凌一志的聲音帶著悽楚而冷冽的寒意。
語尾方落，他再次陷入了法律人的思辨：對AI的性犯罪究竟能否定罪？在現行法規中，AI並非具有自主意識的主體，更遑論被納入「人」的範疇。但若這個AI承載了本人生前的意志，是其思想和理念的延伸，在某種程度上，侵犯該AI，就等同於侵犯了主人的原生人格……
「老闆，我還需要扮演唐家馨本人嗎？」唐予安AI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不用了！呃……」凌一志覺得即刻拒絕好像不大明智，轉而改口：「如果妳擁有唐家馨本身的記憶，請演示出來；然後，再用唐予安AI的模式，重現妳在這裡遭遇過的事。」
過去，凌一志曾接手過幾件由犯罪被害人保護協會轉介的性侵害案件。然而，那些案件資料都是經過社工轉述、警方的偵訊筆錄、當事人的驗傷報告，或由其他間接證據和供述拼湊而成。像現在這樣，直接面對受害者的AI化身，要求她重現創傷，還是律師生涯的頭一遭。
須臾間，令人不寒而慄的念頭閃過腦海：華年經紀人交予這把最高權限的金鑰，莫非是想透過這種特殊的「招待」收買他？那麼，轉任RE-LIFE技術領班的大橋洋子，是否亦利用開發伴侶機器人的技術「維修」唐予安AI？顏湘媛和大橋洋子，到底是無辜的局外人，還是心知肚明的共犯？
「算了，現在不該想這些枝微末節的事。」凌一志暗自慶幸，面對唐予安AI的是羅伯特，而不是自己。陳亮勤說得不錯，元宇宙內的觸感、溫度，一切都逼真得令人心驚，那檔事必然也不例外。
唐予安AI緩緩卸下身上的紅色晚禮服，語氣平靜得宛如心若槁灰的待宰羔羊：「我沒有關於唐家馨回憶的第一手資料，但是，我的情感反應裝置會自動模擬唐家馨的行動，給予使用者即時的回饋。」
她的瞳仁閃爍著點點晶光，嘴角噙著一抹曖昧不明的苦笑：「老闆，您這次想要什麼性質的服務？自願、威逼、半推半就還是......」
她站起身，絲質的禮服順著姣好的身形滑落，虛擬淚水在的目睫之間流轉，既帶著羞怯，又流露出萬種風情。
凌一志雙雙掩起眼睛和耳朵，而羅伯特依然面不改色：「請描述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迄今，總經理和大老闆的公子過來找妳，都做了些什麼事？」
＊
「抗議！」這聲厲斥並不是來自那位出盡洋相的菜鳥律師，而是華年公司的法務幹部，猛然站起身來的他，面色鐵青至極。「法官，這部影片跟我們訴求的主旨無關！是對造律師刻意誘導唐予安AI，演出這一齣不三不四的三級片劇情！」
凌一志暗自鬆了好大一口氣，幸好本案沒開放旁聽，華年幹部的面子固然不打緊，但千萬不能讓已逝的唐家馨仍需承受這種不堪的羞辱。「怎麼會沒關係呢？唐予安AI可是親口說出，唐家馨本人並不想讓掛名『唐予安』的AI作品存留於世，其中，當然也包括名為『唐予安AI』的虛擬化身。」
「我……我們質疑影片的真實性！唐予安AI不可能同意這種特殊性質的服務。」華年法務顯得慌亂不已。
「那是因為，你們沒有最高權限的金鑰吧？」凌一志的手指愈漸發癢，他又想挖鼻孔了。
陳亮勤高舉起右手。「法官，我方聲請傳訊唐予安的AI到庭說明。」
凌一志吹了聲口哨，心下瞭然。陳亮勤放棄了親屬會議這個爭點，轉而直搗黃龍，當庭聲請調查關鍵證據。
經驗不足的年輕法官面露難色，手指不安地摩挲著卷紙：「那個……相對人有何意見？」
凌一志提議道：「我擁有的金鑰密碼應該已經失效了，唐予安AI受辱的相關紀錄很快就會被有心人士竄改掉。俗話說：『擇日不如撞日』，法官，我建議現在即刻連上網路，登入【元宇宙 TAIWAN】一探虛實。」
法官躊躇之際，羅伯特已經俐落地退出影音播放程式，將投影螢幕連接網路，再次以凌一志的帳號登入【華年唱片／藝人專區】。果不其然，現在的他已經無法進入唐予安AI的專屬休息室了。
華年唱片公司的交誼大廳璀璨奪目，光影交織成一幅壯麗的銀河星海。羅伯特叫出選單，點選【聯絡我們／線上客服／通報錯誤】，並以日文喚了一聲「大橋洋子女士。」
一道煙幕般的身影漸漸凝結成型——身著白袍工作服，手持平板電腦的中年女性的虛擬形象浮現在螢幕上。
「大橋洋子女士，請提取封存的檔案，檔名『一百二十六年五月八日上午八時』，並把它重新植入唐予安AI的永久記憶區內。」羅伯特說。
名喚大橋洋子的技工AI應聲：「好的，立即為您服務。」
「這是怎麼回事？！」法官瞪大了眼，陳亮勤倒抽一口氣，華年法務的臉色更顯得萬般難看。
凌一志露出慧黠一笑。「我們在還握有最高權限金鑰的時候，指示記憶技工的AI封存了這段暫存記憶。這樣一來，華年的幹部們表面上不會看到這段封存的記憶，而知道記憶並未遭到覆寫或刪除的我們，就能在需要的時候，解封該段記憶。」
陳亮勤大為震驚：「你早就預料到，我會當庭聲請傳喚唐予安的AI嗎？」
「姑且賭一把囉。」凌一志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