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請你聽我說第二句

本章節 5914 字
更新於: 2025-06-08
我是我、不是你。
你不需要沉溺在情緒中。


手敲下去,能感覺到很多...。
大門隨之反饋出輕脆的叩叩聲。

緊張的情緒又開始侵佔理性,但勸戒自己的冷靜與情緒維持了某種表面的平和。

對門後傳出「來了,稍等一下!」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身體變得有些僵硬、下意識想逃,但想法在告訴自己「不能一直再逃」。就這樣身體的僵持讓我無法移動,只能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待、宛如等待下一聲的審判。
焦躁、焦慮、不安如刺藤般環繞緊束著自己的身體,只要沒有考慮性的行動,刺藤上的刺就會刺傷自己。
只有安全、保守性的話語與行為,才能保護自己。

喀咂​。輕脆的轉動門把聲在耳中非常清晰,原本做好準備的心又不攻自破了,焦慮在全身心翻動,不安的抬起了手又放下,手指不安的抓緊褲子,抓緊、又放,又抓緊。
但只能臨場上陣,沒有退路。
這一切都是自己決定的,不是嗎?

試圖深吸了一口氣後,就像平常一樣、調整語氣與心態,都...做過無數次了,早該習慣了。
一如既往。
「妳好......,可以、進去再說嗎?」

「妳...小青......?」小青的母親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不確定,她似乎對我的外貌變化和話語語氣變化而無法確定。
「......妳...」她的話語卡在喉頭,閉上了嘴。
小青的母親最終沒有多說什麼,但她的行為說明了她的想法,現在的她正側身讓開一條路讓我進來。
我禮貌淺顯的低了低頭後走了進去。

小青的母親順勢關上了門,我的緊張情緒在孳生,使得我有些急迫的想開口「我——」
但我只講出了一個字、我又自己停住了。
我問自己是不是有些過於著急了。

「先坐吧。」小青的母親來到客廳沙發坐下,輕拍她身旁左手邊的空位。

我略為猶豫、還是決定接受這份好意,在小青的母親身旁有些局促的坐下、也試圖在兩人之間保持著適當的交流距離。
比起小青的母親靠著沙發坐,而我坐的更為靠前。
「...謝謝。」
我試圖不忘記道歉,才試圖開始正題。
「那個......我...」

小青的母親面露出猶豫的表情一會,但還是伸出手輕柔的輕拍了拍我的後背。
「放輕鬆點,沒關係的。」輕拍的安撫使我的心情複雜了起來​、沒有讓我放鬆。
她...看出來了嗎?

「我...」我焦躁的再次抓緊褲子縫邊,然後試圖組出語句,但腦袋變的沉重和混亂,我只好放棄思考、直接把經歷道了出來「我是從花田醒來的——」
當我說完時、我的腦中空白一片,過程中我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用詞不對又修正了語句,這樣反反覆覆,但我現在一句話都想不起來我剛才到底說了什麼。
我試圖冷靜下來回想,但身體並不聽自己的想法,但至少我知道、我至始至終從未說出攻擊性話語,因為、我只是在解釋。

我能確切的明白我解釋完了,所以我又補充了『暫時不想告訴小青的朋友們』、這樣的想法。
而在這期間內,小青的母親全程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途中起身讓我停止了話頭,她裝了兩杯水,直到其中一杯被給了我、我再一次道謝後才躊躇著繼續。
我看見她聽完我說的每一句話,臉上是複雜的神色,我似乎品到空氣變得黏稠焦灼......這也有可能只是我單方面認為的。
但不能否認的,這就是我的感受。
我的身體又不聽從想法了。

「這樣啊......。」
小青的母親說完三個字後再次陷入了沉默,她似乎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但她剛才的語氣...很沉。
我很想說點什麼來安慰與緩和氣氛,但身為佔著小青身體的當事人的我好像說什麼都不太合適、我的腦中也找不出合適的詞語,沉默...似乎是對我來說是在現在下唯一的選項。
...太安靜了、感覺混攪了起來。
也許是過於安靜,沒過多久小青的母親坐起身看了一眼時間道「妳餓了吧。我先煮點東西,我們一起吃吧。」

而我的視線隨她站起身而抬起頭跟隨著到了廚房,對於她的話我遲鈍了一會才反應答道「呃...恩、恩。」
「呃......謝謝。」

......。
客廳只有煮食聲與燒火聲,寂靜逐漸消失,而洛托姆不知何時平躺在桌上休息了。
略為猶豫後,我站起身走到廚房口問道「...需要幫忙嗎?」

小青的母親停頓了一下後,很快的就搖了搖頭。
...她說沒關係、拒絕了。
但我依舊略有些失望,思緒站上了頭。

會不會是因為我不是小青而對我有距離感呢?

我急忙搖了搖頭、連忙制止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又再次告訴自己猜測不一定為真。
「......。」
我想為這樣糟糕的情況道歉,但語句就像是卡再喉嚨裡,一個字都吐不出來...這讓人感到窒息、又一次。
我下意識的摸摸脖子,然後有意的壓抑住手,控制的不在抬起,我不想讓人查覺到異常、面前的人也不想、任何人都不想。
...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有我沒有所謂的勇氣,就算是面對關鍵的抉擇也...。
每一次都是這樣,好討厭這樣說不出口的自己。
膽小鬼。宛如有個聲音這麼說。
所以、我只好繞過道歉的話提,試探又直接地問:
「你不在意嗎.,畢竟我不是小青......」

「...」這次的沉默,小青的母親手上的動作停頓了更久了會,但又繼續了她原本的在做的事。
她微微嘆了一口氣後道「我確實氣過。見到你的第一面看到你時我就覺得古怪...但我還是決定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聽聽你是怎麼說的。......我確實氣,但是阿...你又做錯了什麼?」

「......。」
...我的表情,有任何變化嗎......是覺得『苦』?還是『不知道該擺出什麼樣表情』的表情呢?

小青的母親關掉了火,繼續呢喃道「...是阿。」
視線內,小青的母親轉頭看了過來「你又做錯了什麼?我怎麼可以把所有過錯都推到你頭上呢?連你都不明不白的事,僅僅因為你替代了我女兒我就氣你...」
而小青的母親臉上滿是苦澀。
「可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把過錯都推在你身上呢?...那你得多痛苦阿。」

「......」
......。

小青的母親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輕輕地抱住我。
耳邊傳來她說話的聲音「對不起......」

「...」我清楚地聽到我的呼吸聲、胸口很悶,我也沒有任何合適安慰的話語——
我唯有沉默。
我原本可以哭的,但我卻反常的一滴淚都哭不出來。


「...我明明知道的、這不是你的錯......!可我怎麼可以就這樣把一切推在你身上呢?...對不起阿,小晴......。」
母親坐在我面前,她在哭訴、似乎也在懺悔,緊握我那帶冰冷的手,而手溫在接觸下也在慢慢升高。
而我坐在病床上、沉默著,又有些不知道該說出怎麼樣的話語而感到不知所措。
「我對不起、對不起......,晴你一定很難受吧......。」
母親想要說的千言萬語,最終只化成了『對不起』。


過去,我對於母親的道歉感到不知所措,對於該說什麼而無措。
我似乎早就知道答案,也許......其實並不需要說什麼,也許、一個行動就是一種回答。
舉起手來輕輕的回抱她。
不知不覺,心中那種壓抑的感覺稍微的退去不少,而取代的是一抹複雜。

小青的母親的身體因為我的回抱出現明顯停頓,然後是逐步的抱緊。
我們在此時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所以...妳不會知道我此刻的表情,對吧...?

我曾那一直急迫想要開口『解釋』的行為,也只在刻暫時停了下來。
雖然一直知道行為有時本身就是一種答案,但在當周圍人們都只用口述時,就會逐漸忘記這類的回答。
緊張的心跳趨近於平緩,但還是無法到達完全的平靜,但安靜地氛圍至少變得舒適些,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多的焦慮感。
冒著熱騰騰霧氣的飯菜,垂落的溫暖白熾燈,花瓶中花朵所散發的花香氣,窗外那毫無雲朵遮掩的夜色中無數個高掛閃爍的星星、...似乎那星星永不墜落。
耳邊傳來一句悄悄話——
「擅自把你想的那麼糟糕,對不起...」

「......」
......。

一切、都很閃亮...,似是不在是我所想到那麼糟糕般。
...希望是如此——但其實這樣想的我,會不會其實到頭來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呢......。
——就像我對學校抱持過期望,期望可以交到朋友、過個充實的校園生活,但事實卻不是那樣的。

我又想起國中時發生過的事,在那天之後...老師那帶著歉意的臉龐偶爾會出現在面前。
他沒有多說什麼,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說明,這件事的後來他對我有了更多關注。
我總是下意識避開他,但不是指行為上的避開...。
因為只有我知道......,也許一件事過去隨著時間會放下或釋然,但不知道為何......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
就像堵住了般、最終留在了心頭,我問自己這是正常的嗎?
我看著別人,他們似乎最終都放下了,又或者隨時間而去。
所以...只有我是不正常的嗎?
還是說...這才是現實的常態呢?
我不由的這樣問自己。
我不知道如何讓這些堵住的情緒通順出去,它就像是在一個管子裡,橫著卡在管子中央,然後越積越多。
還是說,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不願意放下?只是因為我想得太多,在胡思亂想罷了...。

我對這樣的情況感到茫然、無挫。
仔細思考了解決方法,我所想到的是用正面情緒來填補一切,但我似乎做不到自發的開心、快樂。
我似乎沒有那樣的能力​。
所以我只能尋找除自身以外的方法,而分享快樂是其一,我希望自己是能夠被分享的一員。

我錯了嗎?誰來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現實的每一次刺痛宛如都在告訴我...,我所理想的太過美好、是不可能實現的現實。
在相擁的時刻,我露出的表情不是高興或悲傷,而是『苦』味。
我的心情非常複雜,因為傷害還存在著、心臟還痛著,我做不到釋然,但我也不敢說出這樣破壞和氣的話。
這時候我卻想起似乎毫不相關的話題。
那句...『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
......這似乎是很多人所相信的,我曾...也相信過。
可後來我就想到了...,作為第三者的我們...其實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因為我們從來不是被傷害的那個人。
我的事似乎跟正義一點都扯不上關係,但...我真的沒有資格嗎?被傷害久到麻木的我...,我也是被傷害的一員...對、對吧?
會不會到最後問出那句「遲了嗎?」的人是我呢。

就像許多的故事和人生這麼說——
已死的人不會復活、造成傷害的傷疤不會復原、衰落的時代不會復興、刪除的文字不會重新復寫。
有時候我在試著看清楚、也大至猜了猜父母的想法。
但這些最終只不過是猜測,我不敢定義、我還不夠成熟...。
...我不會去向本人詢問和確認的,也不會相信盲目的猜測,我認為這只會使一切更加的糟糕。
而且也有一種可能,當我把一切直白的問出來後...我們雙方的關係會不會更加的差呢?
——答案只有那幾個。是與否、一半與一半,又或者其他​,至少...我賭不起。
我賭不起——我不能像賭徒般去ALL IN,如果把一切的隱藏牌強硬地翻開,我不敢想自己的處境會如何...。
...畢竟他們是那種說把人趕出家門就做到的人。
那之後呢?我又該怎麼辦?就算是在法治時代又如何,只要他們一次次的指證說「是她自己離家出走的」,在沒有任何證據下還能追究下去嗎?
我想警察能做到的頂多是提醒與警告一回。
家事、通常是外人難以介入的事情,也是一個不會安裝監控器的地方。

......我好像......有點...入了情緒。
呃......也無所謂了。
我更好奇問題...一個問題、那是我無比想問父母的問題,他們...,真的『愛』過我嗎?
不是因疾病而關心我,不是因為我無能而憐憫我,
不是因過去而追悔我,不是因為我痛苦而同情我——
...只是純粹的愛,哪怕...一點愛?
母親在我病床前的『對不起』是什麼呢...。

也許是對過去的愧疚、也許是對過去的後悔、
又或者那殘存的一點愛呢?

我曾看到母親對我的逃避,我曾看到父親對我的複雜情緒。
母親看著我時,有時就像看到了另一個人,她感到悲傷、苦澀、不願面對。
父親對我時而溫柔又時而嚴厲,但這又好像不只是給我,更多的溫柔是給那個人、一個在家中不存在的人...我不知道他是誰。
我不明白這樣的視線來處,我只能想到可能是曾經他們的好友、父母帶來的。
似乎沒有一次是真正看向我的...我希望我的感受是錯的。
但只有那時的『對不起』,我似乎才看到母親終於看見了我。

遲了嗎?其實是遲的......,
我可以選擇不接受、不原諒的。
但那時、心中還是生出了一點別樣的感覺,就像一個小火苗。
我知道我的心終究偏了,偏向了接受與原諒,但我還是感覺到很難受。我——感到不平衡、感到不明白,心卻幫我做了決定,卻也是我最討厭的那個決定。
...我說不出口任何話。
最終我還是一如既往的保持了沉默,帶著交織的情緒平靜的看著母親的哭訴。他們的語言和情感都印入我的眼中,我認為在這種情況下應該安慰幾句,但卻不知道怎麼做。
窒息感淹入喉頭。
...我不該在繼續胡思亂想下去了。

我該脫離情緒了。

但看向小青的母親時,我的思緒又冒了出來——他們很像...。
就像洛托姆一樣、這兩個人在某方面...很像我所認識的父親與母親。
是巧合嗎......?
我的思緒不在那麼情緒化,而是邁向理性。

我看過無數個故事,我總結了不少套路——
當故事中出現巧合時,那就很大機率可能不是巧合。
不知道...這個世界適用故事中的所謂『巧合』嗎。

飯菜香味在飄盪,熱騰騰的晚餐被一一放在餐桌上,看著一碗白飯放在桌前,思緒被飢餓感打斷,我不在思考,說了一聲謝謝一邊坐下。
我們一邊吃著飯,小青的母親一直提出話題閒聊,而我只是在茫然中的對付著話題。
有時小青的母親問到關於自己的事,我都會有些不自在 。
但不想打破氣氛的我還是挑選了自己能說出的心理範圍,對我來說...我跟她的關係還是太陌生,我也不太喜歡在陌生的人前談論自己的事。
我們看上去似乎關係緩和了不少,如果從遠處看的話,說不定就像普通的母親與女兒閒談著,只是我並不耐麼擅長社交,很容易卡住話頭。

吃完飯的我們兩人一起閒著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但...其實我的心思不在電視上,想下意識拿手機滑來轉移注意,才想起手機在客桌上。
而想伸過去的手正要越過小青的母親,我又想起手機是洛托姆而不是我的原手機後,我就放棄了。
我試圖把專注力放在電視上,但對我來說無聊到下意識打了個哈欠。
小青的母親見我打哈欠便說道「累了的話就去樓上休息吧。」

「阿...謝謝。」

細微的腳步聲在鞋子與地板輕輕接觸時發出,而背後因走動響起的腳步聲明顯無掩,可是能處於鬆弛的狀態。
後頭的腳步聲似乎越來越遠、直到停止,然後出現了廚房水槽的聲音,思緒稍微停頓,我便不在理會。
我順著樓梯一步步輕輕上樓,手扶著牆磚、視線在一張張掛在牆上的相框掃過。
當走進自己的房間,一陣輕柔的微風吹過臉頰,隨之是花香與鳥語,我慢慢地走到書桌前,手指滑過平整的木桌,而薄柔的窗簾隨一陣輕風而擺動。
比起一個封閉的房間,這裡是開放的,只要稍微探頭就能看到樓下的玄關。
小青待在這種房間裡沒有任何負擔的話就代表她被愛著吧。

我緩緩地卸下身上的東西,放下背包、掛上外套、把兩顆精靈球放在桌上。
然後關上燈緩緩的躺在床上。

盯著天花板,我的思緒又活躍起來,我一再再而三的吸氣與吐氣,讓自己放鬆下來。
明天...去桌台市看看吧,但可能會見到小青的朋友。
不知道能瞞多久...也或許不會多久。

...即使被告知不會被怪罪,但憂慮依舊會出現。
明天...,是什麼樣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