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天使之死。(之一)

本章節 8254 字
更新於: 2025-06-05
04 大天使之死

飛鳥.瑞希

消失的星域:永遠的啟明星
————————————————————————————————————

自戰爭開始後已經過了26個協調時間年,先進文明的公民都逐漸習慣這種新常態,說來諷刺,整個宇宙都在戰火中,到了今天沒有一個文明在戰火之外,可是不少主要文明過得比戰前更豐足、幸福的生活,時隔十萬年第一次各國人口出現正成長,好像戰前的和平是個謊言。

改變並不只是這樣,戰線幾乎在18年前就陷入停滯,有了大部分和諧主義國家的支持,由希里絲共和國領導的攔截行動取得極大的成功,雖然民主星域聯合是解放了超過八成的專制與教權國家,但這也已經是18年前的事情了。即使我們控制的星域每天都再增加,這點突破遠不能解放仍被災厄統治的文明。

所有主要文明的公民都能感受到一種陌生的新型態戰爭正在發生——冷戰:兩個龐大民主聯盟的價值之爭。

「管制1號,這裡是瑞希,請開始西側皇宮的鎮壓。」

『收到,正在投送星火珠至指定座標,ETA2分鐘。』

「感謝。」

大衛齊國;一個受到帝制統了六千年的文明,平均每兩百年一次的內戰讓帝國政府不斷重組,可沒有一次權力回歸人民,只是換一個掌權家族,直到它們發展成一型文明仍在持續它災厄的苦行。可誰曾想過?籠罩文明數千年的災厄居然只用一天的戰鬥就能被剷除。

我壓掉通訊髮夾,用靈力召喚出兩顆固態光球繼續向翡禁宮挺進。與永星聖國相同,大衛齊國是一個性別極度不平等失控演化的文明,根據行前報告,大衛齊國發明並再次重啟了「後宮」制度收藏娛樂用男性,直到翡禁宮被我們攻破這片地獄才第一次展現在宇宙社會眼前。

「太慘了⋯⋯」

翡禁宮內到處都有屍體,才穿過中庭就看到兩位身穿華服的男性體倒在血泊中,高周波刀在他們背部留下了半標準公尺的碳化開口;這顯然是皇宮的人動的手,為了掩蓋發生在這個宮殿的罪行。

在用速子掃描儀紀錄所有受害者的大腦後我為他們蓋上雙眼;那定格在死亡瞬間的痛苦與恐懼令人不忍直視。

——願你找到和平,安息吧。

如果可以我想回收死者屍體,但是解放戰爭仍在進行,已經沒有時間留給我悲傷。在我清點屍體時靈力感知第一次捕捉到三個生命體徵,其中一個正在迅速凋零。

『死吧!該死的破媌!』

高周波刀碰撞的金屬咆哮在整個走廊迴響,還有來自女性的咒罵。

在一聲屬於女性的悲鳴後,又一個生命體徵開始凋零;時間不多了。

我奔跑起來,向著走廊的盡頭——

「不準動!」

我以通用語怒斥道,正在打鬥的兩人停下了動作,但已經太遲,身穿黑鐵鎧甲的禁衛軍人已經劃開另一位少女的脖子。除了頸動脈的傷口,她宮女服的繫帶位置還有一道高周波刀留下的穿刺傷正不斷的流出碳化的組織。少女手中的高周波刀落下,雙眼滿是懊悔,用最後的力氣哀求的看向我。

震怒瞬間奪去了我的思考,怒火就像潰堤的洪水;跟隨我的固態光球炸裂,一束炮擊擊飛了禁衛軍人,之後第二發炮擊炸碎了她的腦袋,直到被轟飛的頭盔撞擊到地面我才取回理智,伸手熄滅了漂浮於空中的固態光球。

「撐著點。」

我跑到倒下的少女身邊,解開腰包取出生物凝膠封住她的傷口,並為她施打了一劑止痛用的神經阻斷劑。完成頸動脈傷口的封堵後,她開始掙紮起來,不斷的看向我的身後。

「別亂動,傷口會再裂開。」

我著手修復起她腹部的穿刺傷,不過她仍繼續掙扎,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我發現了剛才另一個消失的生命體徵——一位身穿華服,比少女還年輕的少年。

少女又用手拉住我的衣擺,嘴唇微微顫抖著,從她通用語的嘴型我終於拼湊出那個詞語的意義。死者,是她的弟弟。

「我會救他的,沒事的。」

我安撫她道,手指移到她的腦袋上。

「睡一下吧。」

電流通過指尖擊暈了少女。

我一手撐住她的腰將她緩緩抬到附近的石椅上,以靈力確定她的身體數值回歸正常後我才著手起少年的救治。

那是如此沈重、如此令人憤怒;以靈力引導著醫療型奈米機器封堵少年從頸部到腰部的傷口、修復他被融化的脊椎——居然以如此殘忍的手法殺害一位同族,而一切原因只是為了消滅他們在20年前重啟後宮的證據。

待臟器修復完成,少年的呼吸恢復,我將他抱起放到他的姐姐身邊的石椅。到此,大衛齊國的後宮掃蕩完畢,但看著他們,我沒感受到勝利,只有無力。

——這場解放戰爭來得太慢了。

通訊髮夾再次傳來電子躁動。

『將軍,衛星定位了皇帝的撤退車隊,正在上城區移動。攻擊無人機群已經抵達指定高度,等待妳的許可,將軍。』

我抬頭望向被戰火點亮的天空,遠方,一陣一陣的炮擊與槍聲不斷傳來。

「大衛齊國的起義軍呢?」

『他們⋯⋯』

管制一號欲言又止,就在這時派翠克接過通訊。

『他們正在洗劫上城區。』

「什麼?」

『請稍等,這裡是管制1號⋯⋯將軍,剛才起義軍代表傳來聯絡,希望把抓捕皇帝的工作交給他們。』

「真敢說啊⋯⋯」

我咬牙的低吼。

「有任何上城區居民受害嗎?」

『沒有,皇城陷入爭奪後上城區的居民就棄城逃跑了。』

派翠克答道。

看著被戰火點亮的天空,心裡已經有了判斷,不過再那之前我決定再一次詢問。

「如果⋯⋯我下令轟炸,你們怎麼說?」

『這⋯⋯將軍這可能會破壞我們與當地盟友的關係——』

『妳有我的支持,將軍。我建議使用共和國之火。』

聽到派翠克的回答,我幾乎高興得要忍不住狂笑,也許這場戰爭已把我們都推向更瘋狂的一邊。

「責任全部在我。這個新國家不需要強盜與土匪,讓機群就位,向上城區投放共和國之火。」

『⋯⋯我明白了,將軍。這裡是管制一號呼叫、呼叫,放火龍出籠。』

戰鬥無人機的轟鳴自天穹降下,四架黑蝶咆哮著的飛掠上城區的上空,那便是宣布審判開始的號角。

一開使,那是數道閃光,由鋁鎂合金燃燒產生的白花在天空綻開,緩緩向下城區墜落,緊接著在一陣轟雷的巨響中火黃花盛大的綻放將整個上城區吞噬,其中釋放的熱量令雙眼灼痛。只是毫秒間,火龍於燃燒汽油彈中誕生,張開獠牙衝上天際,吞下了天空中燒得炙熱的鋁熱劑,喚起了更劇烈的爆炸——那彷彿要燒盡一切的白火四處飛濺,被它所觸碰的建築都在瞬間瓦解。僅僅四秒不到的時間,整個上城區就化作一片煉獄。

我一手壓住被強風吹散的白髮,等待著爆炸的餘波結束。

這是希里絲共和國軍火庫中唯一保留的原始武器——由汽油彈彈頭與集束數鋁熱劑製成的複合航空燃燒彈。僅需要幾個這樣的炸彈便能將城市摧毀,在那些無可救藥的世界,我們用它來肅清災厄。

現在,眾先進文明中只有希里絲共和國與繼承共和國法統的天狐聯邦仍在戰爭中大規模使用這些武器,不過隨著各國衝突的加劇,也許在不久的未來將會改變。

『所有敵意生命反應已消除。』

「開始下一步行動吧。?」

『是。』

彩光在天空炸現,轉瞬間三架衛星級星艦折躍進入皇都上空。

——肅清所有災厄,為死者帶回正義、為生者帶來和平。

————————————————————————————————————


那場戰事已經是一個月前的事了,一個世界的解放很大程度鼓舞了民主星域聯合的人們,可惜我們無法再取得更多突破。

在和諧主義國家艦隊的協同攔截下戰線再次僵持,共和國更是以我們在戰爭中使用的武器為文章在群星議會上譴責天狐聯邦,試圖製造一種敘事:唯有現今的「和諧主義」乃是宇宙的正義。

說來諷刺,這些武器在過去都是由共和國在使用,可是今天在共和國的姐妹不會承認,她們絕對偏離了和諧主義的道路,甚至與群星共榮體成立時的第三共和初期相比,她們也沒有了過去的堅持與精神。

我們需要在戰爭與和平間取得和諧。我們該對抗災厄、態度堅決;祝福生靈,展現仁慈;這不能反過來。

『導航結束,目的地抵達。』

我緩緩張開眼睛,公共飛行車的電子語音把我從思緒中喚醒。

在戰場的種種都仿若昨日,雖然我已經回到了海梅根一個月之久。

「和平得好不現實。」

走下飛行車時我忍不住說道。清新的空氣、標準化建造的社區、大片的前院草坪、刷上白漆與黑色屋頂的三層住宅⋯⋯一切與前線相差甚遠。

我搖了搖頭,等飛行車離去,我踩著石板路來到了門前,壓下了電鈴。

「來了!」

門上的風鈴輕輕的搖擺,白色的合成木門由屋內被推開,藏在門後的白髮女孩探出腦袋。

「瑞希?」

驚訝之餘,她的笑容如花朵般綻放。

「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

我淺淺的微笑,一邊摘下了戴在頭上的空軍將帽。

「妳怎麼現在回來了?」

赫絲緹雅好奇的問,一邊領我進門。

「跟議會報告提前結束了。」

我說道,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後我蓋上木門。

「我幫妳吧。」

她說著接過外套,將它掛到了玄關的衣架上。

「所以情況怎麼樣?」

「戰線又再次停滯了,聯邦議會決定要大部份的戰鬥人員都休假,讓無人艦隊代為作戰。我自己打算休半年的假,再看看戰局如何變化。」

「真的嗎?」

「是的。」

我笑道。

「妳得多再照顧一個人了。」

「沒關係,我樂意!」

赫絲緹雅開心的說。

「奧林匹克那邊送來了氣泡飲,香橙口味的,還有一些對自營生命低負擔的能量棒,機會難得要不要一起看電影呢?」

「好啊,看什麼?」

「等我一下喔——」

戰線逐漸僵持後,我跟議會在海梅根申請了一棟房子來住,結束離開共和國後把星艦當作家宇宙漂泊的日子,赫絲緹雅也搬進來同住——那時可成為了大新聞,主要國家赫莉安絲緹菈的公主決定旅居天狐聯邦,雖然是沒有實權的榮譽領袖,此舉還是讓赫莉安絲緹菈的政府部門拆分,部分設在宇宙邊境、部分設在天狐聯邦中,甚至影響到了同樣承認赫絲緹雅為公主的奧林匹克聯邦。

現在回來看,這也許是一件好事,三個國家因此有了更為緊密的協作。過去各國政策、軍事行動都是以希里絲共和國為核心推動,在成立民主星域聯合後散佈在宇宙各處的成員國大多都各自為戰,沒有一個統一的指揮體系;現在不同,這幾年的協作讓宇宙邊界到核心星域的國家真正的成為了一個緊密的聯盟。我有很強烈的信心,我們的聯盟將會超越共和國建立的群星共榮體,等待那一天,所有戰爭都結束之時,將宇宙帶往下一次的繁榮。

「這個!《薔薇革命》!又出重製版了喔!我之前事前預約了!」

赫絲緹雅興奮的拿著光碟盒。

「就是那個改編自卡蒂亞立憲王國歷史的故事對吧?由艾卡緹妮王國掀起的全球民主運動。」

「是!為了各自的愛情,由公爵千金、男爵千金、王子與王弟發起沒有流血的世界民主革命,是前世我的啟蒙作品。」

「不知道這一次重製得怎麼樣?」

「我聽說演員陣容很強大!民主星域聯合把它視為一次很好的政治宣傳,投入了許多資源。」

「那真令人期待,我們還等什麼呢?」

我催促道,已經先行跳上了沙發,等待電影的放映。

「這就來。」

赫絲緹雅拿來兩杯氣泡飲依偎到我身邊,一起看著立憲王國的史詩在電視的另一端展開。當劇情進行到王座前的對峙,在一眾保王派貴族前王子出手保護即將被刺殺的男爵千金,在對她炙熱的告白中揭開他就是改革派的秘密金主時,赫絲緹雅的淚腺忍不住崩潰。她一定是看見了自己的過去,當時為了保護奧林匹克民主而行動的人們,還有在那場戰爭中犧牲的她的愛人,巧妙的與電視中一手護著男爵千金,一手咬著繃帶為自己包紮的王子身影重合在一起。

「瑞希,我有和你說過嗎?那時候的事情。」

劇情進行到革命成功第一次國民議會召開時赫絲緹雅突然說道。

「關於第二次奧林匹克獨立戰爭?」

「關於我過去的戀人。」

「我⋯⋯聽過他的事蹟,但妳與他的生活,除了妳曾告訴過我的,我一蓋不知。」

「我曾和他一起看這部電影,舊版的。這部電影是一代奧林匹克人的記憶,自由戀愛、愛情的力量,連國家都能掰倒。」

赫絲緹雅說,看著電視中宣讀憲法的王弟與起身拍手的國民代表們。

「剛轉生成赫莉安思緹菈的公主時,我都會忍不住這樣想,我們究竟差在艾卡緹寧王國哪裡,我們無法以自身的力量消滅災厄⋯⋯是不是我再努力一點,更早的承擔更多責任,我們就能在那個時候一勞永逸的解決問題,是不是⋯⋯ 哥哥就不會死了。」

普羅米修斯,與赫絲緹雅沒有血緣關係,但是與她情同兄妹,也是赫絲緹雅的秘密戀人。在第二次奧林匹克獨立戰爭中為阻止聖國星艦對王都埃利斯自殺衝擊,普羅米修斯讓冷核反應爐超載,用自己的座艦撞向聖國星艦自爆,他因此失去生命,靈魂的速子構型在核衝擊中被撕成碎片。

我覺得赫絲緹雅不該為此責怪自己,因為獨立戰爭開始的第二天她就被狂信徒刺殺了,要怪就該怪那位想強娶赫絲緹雅為妃子的聖國聖子,用星艦衝撞王都,像恐怖情人一樣得不到就要她毀滅,但也許赫絲緹雅說得對,如果奧林匹克人在兩百年前繼續擴大戰爭規模,或是掀起民主革命直接摧毀永星聖國,宇宙將會比今天還和平,沒有那些由聖國假調停任務名義扶持的教權國家,少了一半的敵人,也許先進文明只要專注對付專制國家,進行有限度的戰爭,不用發展到今天全宇宙的戰爭規模。

最後,赫絲緹雅失去了愛人,為了達成和約跟著父母一起被放逐出奧林匹克,才被共和國救活就因絕望又自殺了,那時她16歲,相反那位企圖毀滅王都的聖子在戰爭中活了下來,被永星聖國譽為戰爭英雄,活到了98歲。已經有太久,壞人得不到審判,而好人,因為各種原因總是早死。

「但是,妳並不是一個軍人吧?」

「我不是,但一定有什麼是我可以做得。直到毀滅降臨我的國家,我都是站在被保護的立場,明明我是有能力,也許我能說服幾個先進文明在戰爭爆發前介入,或加入戰爭,就像今天這樣。是不是那時,我就有可能跟哥哥結婚,有幸福的生活——」

赫絲緹雅說著突然想到什麼,慌張的抬頭看我,抓住我的袖擺。

「這不是那個意思!現在我最喜歡的人是瑞希!」

看著她慌張的表情我忍不笑出聲,如果要說有什麼想法的話,只覺得這樣的她非常可愛。

「我知道妳的意思,而且我不會嫉妒的。」

我握著她的手安撫道,不過這似乎又是反效果,靈敏的狐耳捕捉到她小聲的咕噥:「還是嫉妒一下啊。」

「我想說得是,至少妳與妳的同伴們都曾努力過,雖然戰爭的結果不盡令人滿意,但妳們的故事一定也激勵了不少人,也是如此,今天我們才有可能召集這麼多的國家為消滅災厄一同努力,這不是沒有意義⋯⋯我想妳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只是忍不住感慨。以前觀看這部電影時,我比較像在作夢,幻想著有天奧林匹克,還有其它世界也會迎來這麼一天。」

「那麼現在呢?」

我問。

聽聞她淺笑了一下,跟著電影中的公爵千金一起向著星空伸出手,抓取。

「我要親手實現它,與妳一起。」

於是,夢成為了宣言。

千年前卡地亞立憲王國為自由戀愛的夢成立。

奧林匹克為了自由的夢一次又一次的向災厄抗爭。

我們都走在實踐夢的道路。

「好美,像是藍染絲帶一樣。」

夜裡我跟赫絲緹雅來到二樓陽台的躺椅一起看著藍色彗星凌空。這裡與那些遙遠的星域不同,核心星域的夜晚就像舞廳一樣熱鬧,被星星與銀河的光芒渲染的宛如白晝明亮,還有那綿延百萬里的彗星物質流,讓星空更是璀璨。

「是啊,在海梅根十七年一遇的織女彗星。」

我同意道,在躺椅上舒展了一下雙手。

「這麼漂亮,可惜上一次彗星我們錯過了。」

「沒關係,未來我們都住在一起,一定有機會再看到的。」

「妳這麼說,還真是讓我有些期待起來了。」

赫絲緹雅笑道。

「瑞希。」

「嗯?」

「妳有聽過織女彗星的傳說嗎?」

「沒有,只聽說傳說是來自海梅根姐妹星桑緹根的未開化物種。」

「我是這幾天在婦聯會聽到的,聽說在彗星下交換誓言的戀人會得到天女的祝福,從此他們的愛情將日月長存。」

「聽起來很有趣。」

「還有還有,天女還會送他們一匹用來縫製羽衣的藍布。」

「是影射藍色的彗尾嗎?不過,為什麼會說『羽衣』?這個詞是專門用來描述共和國傳統服飾。」

「不知道,因為是三億年前的傳說了,連數位紀錄都沒留下。」

「三億年前⋯⋯共和國是在那個時候伊甸化並殖民海梅根與桑緹根這兩顆行星的,應該是我族在點化行星生命時被當作他們神話中的天女給記下了吧。」

「原來是這樣!」

赫絲緹雅興奮的拍手。

「我們去桑緹根一趟說不定就能知道了,應該有留下遺跡。」

「我想應該找不到了吧,我是誕生於一億年前的希里絲,我好幾個前世前就沒有這支未開化物種的消息了。我想他們已經放棄了原有的肉身,靈魂已經與我們在一起了。」

「成為了希里絲了⋯⋯是嗎?」

我點頭回道。

「只有脆弱軀體與精神的物種,如果認同並想走上我們希里絲的道路,往往會在基因工程上尋求進化,最後變成某種新的優勢物種,或者,全族轉生為希里絲。大部份被我們點化的未開化物種最終都會是這個結果。」

「我前世時有學過,希里絲有著無數文明的傳承,就是這個意思吧。」

「是,就像是共和國,雖然那是以希里絲為主體建立的國家,但絕大部分的公民都不是希里絲。他們是在漫長的219億年中加入我們的文明,其中有些已經完全轉化爲希里絲了,包括全宇宙的第一個文明,今天祂們的靈魂也與我們在一起。」

我說,向著天空伸手,捧起那同啟明星一樣鑽藍的彗星。

「這是其中一個原因,為什麼我要建立這個國家,絕不能讓無數文明的傳承被教權與專制國家給吞噬。」

赫絲緹雅看著我,雙眼透露著擔心。

「瑞希妳⋯⋯心還在戰場吧?」

「是啊⋯⋯」

我放下右手,望著天空無盡的星斗,明明該感到平靜,但好像有那麼一瞬間,吹在耳尖的夜風感覺像是砲彈劃過產生的風壓,彷彿還能嗅到血的鐵鏽味,還有無線電頻道裡土著人反抗軍爲自由殺敵的吶喊。

「抱歉,妳應該不是想聽到我說這些吧?而是更浪漫的事情⋯⋯我也希望彗星能祝福我們愛情,永恆不滅。」

「不會,因為這才是我的戀人。」

赫絲緹雅搖了搖頭。

「我並不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愛情,該由我們自己守護。」

看著她真摯的雙眼,感覺心又能放鬆了下來,提口腳肌拉著嘴角上揚。

「對了,緹雅,我覺得妳說的去桑緹根的想法不錯,或許我們該來一趟說走就走的旅行。」

「好主意。或者我們也可以去奧林匹克?我聽說披索的氣候已經完成修復,現在沒有了教權集團的打壓,還有殖民擴張計劃正在展開,已經有一顆岩質行星完成伊甸化宜居改造,聯邦要迎來她的第15顆行星,我想去看看新世界。」

「那就去吧,我們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回家⋯⋯對哇,奧林匹克也是我的家。」

「一起去看看吧,我們有很多的時間。」

「嗯!我有預感,這趟旅行一定會很開心。」

她滿足的回道。

被逐出維安議會後流浪的歲月,我到過無數的世界,經歷過比我那無數前世堆砌的一億年還多的人事物。我會說我雖然作為一位艦長,但已經不是一個喜愛旅行的人,不過只要在她的身邊,我感覺又能對世界充滿激情,會這麼的期待一場旅行。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我能向我共和國姐妹們分享我現在的所思所想,這一定才是生命該有的樣貌,而不是在與災厄的鬥爭中為了活著掙扎。我們是為了獲得幸福、創造幸福才來到這個世上的。

當然,我很清楚,這終究只是夢想,我們已經回不去第二共和。

——因為,事已至死。

彗星凌空後的第二天,我跟赫絲緹雅正在打包行李為旅行做準備時一位老友敲響了我們家的門。

「瑞希,可以麻煩妳去應門嗎?我在想辦法把露營器材塞到袋子裡。」

「好。等下,這就來——」

我走到玄關切掉了電鈴。

「洋花?妳怎麼會來?我以為外務省讓妳休假了?」

我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千陽種希里絲訝異的說。自從第二次聖國戰爭後我們便很少見面,大多時候是投過超維網路聯絡,她回去當親善大使,回到她擅長的外交戰場,而我,不斷的在各個戰區間輪轉,解放世界。

「瑞希,露米恩的全權大使昨天告知了我們一個消息。」

她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只是看著門前的地毯一對狐耳哀傷的低垂,我知道,那會是壞消息。

「什麼消息?」

「關於愛依的。」

——時候到了啊。

「她的靈力衰竭很嚴重,時常陷入昏迷,一星期大部份時候都在半夢半醒的狀態。」

「保育員怎麼說?」

「活不過三年。」

我仰天哀悼,看著天花板的晃眼的二極體燈,感覺腦袋嗡嗡作響。

「瑞希,我也很悲傷,但是我們得做準備⋯⋯愛依不在後,現在的平衡會被打破。」

「這我知道⋯⋯」

「瑞希,是誰來了?喔?洋花啊?好久不見,怎麼了?」

「好久不見,緹雅。」

洋花表情僵硬的揮手招呼。

「沒什麼,洋花剛好休假,路過來看我們。」

我趕緊接道,一邊以眼神暗示洋花。

「是啊⋯⋯看妳們在忙碌,是打算去哪裡嗎?」

「我們打算去桑緹根旅遊。」

「很漂亮的行星,我推薦新阿貝茲國家公園。」

「我們也打算去那裡!機會難得,洋花要一起來嗎?」

「哈哈,但不了,我跟學妹們還有約,也許下次吧?」

洋花說的與學妹有約大概是指要轉達來做露米恩的消息。

「真可惜⋯⋯對了,之後我們打算去奧林匹克聯邦,有興趣來嗎?」

「這我倒可以去,前線僵持後我也休假了。」

「太好了,時間確定後我跟瑞希會再通知妳的。」

「我很期待。」

洋花禮貌的微笑。

「我就不打擾兩位準備行李了,之後見。」

「之後見。」

赫絲緹雅也回以她一個微笑。

「洋花。」

在她離開前我叫住了她。本來我想像個將軍該有的樣子說些鼓勵彼此的話,但最終我只想到了那個老套的祝福。

「保重。」

「妳也是。」

蓋上了門時我看到她眼裡的慌亂與憂愁,也許她在我身上也看到同樣。

感覺就像世界正在崩塌。

「瑞希!差不多了,我去開車,妳能幫我把剩下行李移到車庫道嗎?」

「好的,當然。」

我打氣精神說道,拎起放在玄關的行李箱。我們要去旅行,這會很開心,就像那句老話:「也許明天會更好也說不定,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