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藥夢林·迷霧識途

晨霧未散，山路濕滑。三人踏入一條無名小徑，林葉微動，四野無聲。

玉言走在前頭，腳下落葉細碎響動。她回頭望了眼身後的沈未央與蘇宸安，兩人皆沉默無語。

自扶嶺堂一事告一段落，照影甦醒，靈識回穩，她以為自己已準備好踏上下一程。然而越靠近此地，心中卻越有一絲不明的空隙，像有什麼，尚未真正歸位。

「地氣不對。」宸安忽地止步，蹲下，指尖觸地，眉頭微皺，「靈陣痕跡未散，像是曾有什麼被強行封住，又被鬆開。」

玉言也察覺了。風繞耳而過，不帶聲響，卻處處似有人輕撫而過。

未央側身靠近，語聲平穩：「若誤入幻陣，不可亂動分位。依原心識，方可尋出路。」

可惜這句話，來得已晚。

林間忽有一縷白霧升起，如絲如織，自地面竄起，夾帶著極淡的藥香。它穿過三人身周護氣，潛入氣海，觸及靈臺之上。

玉言剛想轉身，眼前便是一陣旋動。

腳下失重，靈識一震，身邊人影倏然散去。

—

當她再度睜眼，已是獨身立於一處霧林之中。

四周靜寂，青藤垂掛，霧氣如紗。她運氣探查，發現自身靈海有半處被封，只剩下最淺層的感知。這不是尋常幻陣，而是術者設下的「心識鎖陣」。

她沉聲開口：「何人？」

無人應答。唯耳邊忽有一聲輕吟，似真似幻，如自語，如耳語：

「藥生於心，夢生於影……誰人知，鏡裡形？」

那聲音不像幻象，而像有人，正從不遠處觀她。

玉言盤膝而坐，將掌心按住丹田。她知這陣不傷人，但意在試心。若心浮則亂，若心定可解。

一抹青影在霧中現身，站在數丈開外。那是個女子，青衣素髮，身形修長，氣息輕如山風。她並未即語，只靜靜看著玉言，目光既不試探，亦無敵意，反倒像是……等她來很久了。

玉言起身，目光凝住：「是妳設陣？」

女子不答，袖中拈出一枚靈葉，輕輕拋出。葉落之處，霧氣流動，地上顯出一道細密藥紋，旋即化為一座完整藥陣圖。

女子終於開口，聲音溫淡如晨風：

「三境試行，破者可續魂識，啟誓印。若失，則共魂歸眠，七年不醒。」

玉言望進她眼裡，那是一種曾經看透離合與選擇的寧靜——不是疏離，而是沉識之後的瞭然。

「請問尊姓大名？」她問。

女子道：「凌書語。」

聽得此名，玉言心中微動。她記得這個姓氏，曾出現在一本古修殘冊中，記錄著失傳的心識療法。書中未載全名，卻提到有一門人，長守藥夢之林，為世間迷途魂者開一線通路。

她，是傳承者，亦是守門人。

玉言拱手一禮，語氣篤定：

「願受試煉。」

凌書語不再言語，只輕轉身影，沒入霧中。

藥夢林，試境啟。

—

玉言抬眼，看向前方那道剛剛展開的藥紋。她的劍尚在身側，尚有靈識護身，但此刻更需要的，是能面對自己影子的心。

她知未央與宸安也已被困入幻境，只是不知，他們所見所歷，是否與她一樣——直指魂底，直面過去。

霧氣再起，她踏入第一道藥紋，靈息微震。

林間無聲，心影難測。

但她明白，這一程，她所尋的不只是出口，而是那一道——真正能連回命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