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心脈同歸·誓影初明

玉言踏入藥紋幻境的那一刻，彷彿墜入一場無聲無盡的長夜。

四周幽藍霧氣籠罩，空氣中繚繞著淡淡的藥香。腳下無地，眼前無形，她雖知自身靈識尚未全然恢復，卻明白——此處，正是心鏡幻域。

幻域之中，每一步所見，皆為魂底深處被遺棄、不敢直視之念。

霧中忽有一道細影而來。

那是童年時的她，尚未經歷風榆之變，眼中帶著天真與光亮。她站在霧中，望著現在的玉言，語聲輕問：

「妳為何離開谷中？」

玉言心口微震，語塞無言，彷彿某處被生生撕裂。

童年之影又問：「妳忘了誰？」

這聲疑問如針穿魂，使照影甦醒後的記憶紛然閃現——崑璞祭壇、風榆石陣、照影手中的靈璽，以及她曾退後的一步。

幻影中的她輕輕閉上雙眼，轉身遠去。

玉言欲開口換之，卻終究未能，幻境隨之消散。

此時，一道清冷女聲自幻陣之外傳來。

是凌書語。

她立於藥紋邊界，並未入陣，卻清楚看穿幻象本質。指間藥引青光搖曳，聲音低緩卻直指核心：

「念起於心。若妳仍心懼，此陣便無終。」

「誓言不只是承諾，它是一種選擇。」

玉言閉目深吸，靈息緩定。當她再次睜眼時，霧氣已散去一半。

她穩住心神，踏出幻境第一層。遠處靈氣翻湧，是沈未央之境。

凌書語目光轉向那處，語聲平靜：

「他所受之試，旁人不得干預。能引他出幻者，唯有妳。」

語畢轉身離去，只餘霧林微響。

—

玉言奔入沈未央幻陣，霧氣驟息，天地沉寂。

眼前，是一座戰場。

萬馬奔騰之中，沈未央獨立其間，滿身血痕，劍染塵沙。與他對峙者，並非敵軍，而是一道熟悉的身影——照影。

幻中的照影神情平靜，語聲如夢：

「你守了這麼多年，守的是誰？」

沈未央沉默，眼中微顫，卻仍執劍不語。

她再問：「你明知她終將忘卻，為何還留下鐵環？」

他的聲音終於響起，低沉緩慢：

「因為我怕我自己也會忘。」

照影緩緩伸手，輕聲：

「你若願忘，便斷此劍。」

玉言知這是魂識之問。若他斷劍，誓言自毀；若不斷，則將困於舊日迷境。

她向前一步，喚道：「未央。」

他身形一震，轉眼看向她。照影幻影隨之化光散去。

她走近，語聲柔沉：

「你曾守護我，而我未曾問你是否疲憊。若你選擇離開，我不會怪你。」

沈未央靜靜凝視她，片刻後，自袖中取出那枚鐵環，交予她掌中。

「但我不想再離開了。」

玉言接過，指尖微顫。幻陣隨之崩解，沈未央氣息平穩，神情清明。

他低聲道：

「若能重來一次，我仍會選妳。」

—

同一時刻，霧海彼端，蘇宸安靜坐於石上。

他的幻境極靜，無象無聲，唯有孤寂。那是一個無人記得他的世界。

玉言踏入，走至他身邊。他未睜眼，卻輕聲道：

「若我是妳從未記起的過去……如今，還能留在妳身邊嗎？」

她在他身側坐下，語聲輕緩：

「也許我不記得曾經的你，但我記得現在的你。」

蘇宸安睜眼一笑，幻境便於一瞬間崩散，靈陣隨之自解。

—

三人再聚，於藥夢林陣心。

凌書語立於林中核心，雙手展開符紋，流光化陣，開啟最終一式：「心脈測應」。

她令玉言立於陣心，沈未央與蘇宸安分列左右。三人之靈印隨引而發，光紋自壇心升起，蔓延如網。

崑璞殘頁自玉言袖中緩緩浮起，與藥陣同頻共振。

凌書語聲音平穩，似在述明命運：

「妳之靈脈已重接，魂識已穩。照影之魂，不再為奪體，而為共生。」

玉言望向二人。未央與宸安微微點頭，無需多言。

凌書語走近，指尖輕觸玉言眉心，一道符光淡淡漾開。

「風榆之誓，藏於人心。若妳真欲回谷尋根，當先尋『遺言未完』之人。」

玉言心頭一震，正欲追問，凌書語已轉身離去，只餘一句：

「妳如今既可背誓離道，也可承崑璞選命。但切記——選擇無所謂對錯，最可怕的，是未曾選擇。」

語畢，她身影已然沒入霧中。

藥夢林，緩緩收陣。

—

歸路開啟，霧氣褪盡。

三人並肩而行，晨光自林間灑下，落於衣角與鐵環之上。那枚鐵環於玉言袖中輕輕作響，似與她心口微動呼應。

她知，風榆谷的路，從來不是回憶的盡頭。

而是他們命運真正交會的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