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傍晚第八節課一結束，天就變了臉。

厚重的雲層像是壓著整座校園，雷聲在遠方轟鳴了一聲，接著雨點傾瀉而下，毫無預警。

林知夏站在教學樓門口，手裡只握著一本筆記本，沒帶傘。她看著外頭雨勢越下越大，水珠砸在地板上像打鼓般密集，心裡也跟著沉了下去。

手機一看，訊息來了——

媽媽：今天加班，自己回家，記得帶傘。
時間：下午三點二十

她苦笑了一下，心想：現在告訴我帶傘，好像有點晚了。

教學樓門口的人越聚越多，有人打電話叫家長，有人跟朋友一起共傘離開，還有人已經豁出去淋雨跑了出去，濕得像剛從游泳池撈起來。

她沒動，反而往旁邊退了退，靠著牆坐下，把膝蓋拉近懷裡。雨聲好像把整個世界都隔絕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水霧與模糊的腳步聲。

這時候，一把黑色的傘，突然停在她頭頂。

她愣住，抬起頭——是沈奕辰。

他穿著深灰色的薄外套，額前的髮稍已經被雨水打濕，還有幾滴水沿著臉頰滑下來。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她，然後微微側身。

「走吧。」他淡淡地說。

林知夏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臂，輕輕把她拉起來。

「我……我沒帶傘欸……」她小聲地說。

「我知道。」他往傘內側拉了拉，讓傘偏向她那邊，「所以我來了。」

林知夏心跳像被什麼不小心按了一下。

他們並肩走進雨裡，黑傘撐著，但還是有細小的水珠從側邊灑進來，濕了她的書包與他的袖口。

風有點大，傘晃了一下，他下意識把手臂抬高，把傘往她那邊再偏了一些。她低頭看見他的肩已經濕了一半，而她幾乎是全身在傘底。

「你這樣自己會濕掉啊……」她忍不住說。

「比起我，你比較容易感冒。」他說得理所當然。

林知夏轉頭看他，嘴唇張了張，卻什麼也沒說。

一路上，他們什麼話都沒多講。沈奕辰的腳步很穩，也不會走太快，剛剛好能讓林知夏跟上。雨聲像是一層保護膜，將兩人的世界包裹得安靜又溫柔。

走到校門口時，雨稍微小了一點，林知夏的車還沒來。她轉過頭，看著沈奕辰把傘收起，濕漉漉的頭髮貼在額上，但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

「你家在哪？」她問。

「往後門那邊。」他抬下巴指了指。

「那你這樣不是繞遠路了？」

「嗯。」

他語氣還是淡淡的，但這個「嗯」卻像一塊石頭，砸進她心裡。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從筆記本裡撕下一張乾淨的紙，用鉛筆寫下幾個字，折好，遞給他。

「回去再看。」

他看著那張紙，沒說話，但接了過來。

「謝謝你今天幫我撐傘。」她輕聲說。

沈奕辰只是點點頭，轉身離開。

雨已經變小了，傘不再是必要的存在，但林知夏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轉角處。

她低頭，心裡像被雨水灌滿，又像某個空缺慢慢被填起來。

而沈奕辰手裡的那張紙，在晚自習結束後才被打開。

上面只有一行字，寫得不太工整，但每一筆都像是用了力氣。

「你總是讓我不小心喜歡你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