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美術社的午後

週五下午最後一堂課是自習，對大多數人來說是逃課的最佳時機。教室裡漸漸只剩一半人數，連老師都默許了這種默契。

林知夏卻準時地收好課本，抱著畫本走出教室，往教學樓後面的舊實驗樓走去。那裡的二樓，是美術社的活動室——也是她最自在的地方。

門還沒打開，一股熟悉的松節油和顏料味就從門縫裡飄出來。她深吸一口氣，推門進去，裡頭幾個社團的學姊正在畫比賽用的水彩，沒有人抬頭看她。

林知夏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從背包裡拿出畫本與筆，默默地開始畫起今天的題目：「靜物與光影」。

她畫得很慢，筆觸很細，像是在跟紙上的光線說話。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教室裡只剩下鉛筆與炭筆劃過紙面的聲音。

「咚。」

門被人輕輕敲了兩下。大家一愣，轉頭看去。

門口站著一個穿著校服、臉生的男生。他的書包背帶斜掛在肩上，手裡拿著一張小紙條。神情沒什麼變化，但眼神裡帶著一絲「被迫而來」的無奈。

「那個……沈奕辰？」一位學姊認出他來，「你怎麼會來這裡？」

「老師讓我送東西來。」他舉了舉紙條和袋子，「說是給……林知夏。」

全場瞬間安靜了一秒。

林知夏抬起頭，臉微微紅了一下：「我在這裡。」

沈奕辰走過來，把透明袋子放在她桌上，是理化老師早上說要補交的實驗筆記本。

「你忘記帶了，老師讓我幫妳拿。」

「喔……謝謝你。」她聲音不大，眼神卻有些慌亂。

學姊們有些壞笑地看著他倆，又假裝若無其事地低頭畫畫，但誰都聽得出空氣裡的竊笑聲。

「你也畫畫？」一位學姊好奇地問。

沈奕辰搖搖頭，語氣平靜：「不會畫。」

「那你要不要留下來看看？我們今天缺人幫忙掛畫布，妳同桌很安靜，但畫得超好哦。」她朝林知夏眨了眨眼。

林知夏一愣，本想說「不用了」，卻聽見沈奕辰淡淡說了句：「可以啊。」

她驚訝地抬起頭，正好對上他平靜的眼神。

—

沈奕辰真的沒怎麼畫過畫，但掛畫布的動作卻意外地俐落。他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幫忙，把畫板立起來、牆上的釘子補好、把三角尺遞給林知夏。

她低頭描線時，感覺得到他站在旁邊的影子，安靜地遮住了午後的陽光。

「你怎麼會真的留下來？」她忍不住問。

他沒立刻回話，過了一會才說：「妳在這裡好像比較放鬆。」

林知夏愣住。

「在班上妳話很少，總是皺眉。但剛剛畫畫的時候，妳眉毛是放鬆的。」

她不知道要回什麼，只好低頭繼續畫，手卻不小心畫歪了一筆。

「……你觀察得也太仔細了吧。」她小聲地說。

「數學題看久了，會習慣觀察細節。」他理所當然地回答。

那一刻，陽光在窗台上拖出兩個影子，一高一低，慢慢重疊在一塊。

—

社課結束時，天已經微暗。兩人一起離開活動室，走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走廊上。

「你以後還會再來嗎？」林知夏問。

「妳想我來？」

她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地反問，臉一下子燒起來。

沈奕辰看著她微紅的側臉，嘴角終於勾起了一點點笑意。

「如果妳想，那就來。」

他說完後，轉過身往教學樓出口走去，步伐輕鬆得像是在踢石子。

林知夏站在原地，聽著自己心跳聲逐漸放大。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一個人不說話的時候，可以那麼讓人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