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真祖到來(二)

上課鐘聲響起後不久，教室門「喀嚓」一聲被打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是班主任──列音。

她沒有立刻進來，而是略微側身，似乎在與門外某人低聲交談。

「妳先在外面等一下，等會我再請妳進來。」

話音未落，她才邁步走入教室。沉默不語地走到講台後方，熟練地開啟了教學設備。她的目光掃過整齊坐在位上的學生們，神情並不嚴厲，卻讓人感受到一股凝重。她輕嘆了一口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敲在空氣裡，讓原本就略顯壓抑的教室瞬間降溫。

「我想各位應該已經知道了，新聞部一早就已經發佈了相關報導。開學第一天就發生這樣的事件，實在令人遺憾。」

語氣雖平靜，但內裡藏著失望與某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話鋒忽轉，她突然語調一變，像是試圖將氣氛從壓抑中解放。

「嘛…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年年都有類似的衝突，只是今年的來得比較早，也比較激烈一些。」

「～～欸！？！」（全班驚呼）

「到底有多嚴重啊？」

情緒激動的莎貝拉直接跳了起來，舉手同時幾乎整個人都從椅子上彈起。

「嘛嘛，莎貝拉，先別太激動。」列音不動聲色地舉手示意她冷靜，語氣仍是那副懶洋洋的調調，「嗯…說起來妳跟妳旁邊的海蓮娜，也正好是事件當事人之一。」

聽到這句話，海蓮娜下意識地伸手拉了拉莎貝拉制服袖口，柔聲暗示她回座。列音對學生名字的熟悉程度顯然遠超一般導師。
透暗自比較起在科潘中學時的班主任，那位直到畢業前還會喊自己的學生「那個誰」。

莎貝拉花了幾秒才坐回原位，呼吸略顯急促。列音則像是在等待她平靜，直到氣氛穩定後才繼續開口：

「首先，這次事件的處分權，已由學生會接手處理。趙雪燕同學今天之所以缺席，是因為已被處以停學五日。」

「蛤──！？可以放五天假耶！」
「好羨慕喔，能出去玩。」
「真的真的！」

一部分學生立刻開始小聲竊竊私語，像是聽到有人中了獎學金一樣興奮。

這樣的反應，對一所菁英學校而言顯得格外天真。

列音一邊操作著講台終端，一邊回應，語氣輕描淡寫，卻帶著明確的警告意味：

「哈哈…別搞錯了，停學可不只是不上課那麼簡單。在Vampire對策法上這相當於記了一筆重過，社會觀感也很差。第一，期間需由家長全程管束；第二，學籍紀錄會永久保留，對未來申請任何武術相關領域都有不小影響。」

他頓了頓，語調放緩，「以趙雪燕來說，未來可能有段時間無法參與任何武術類比賽。」

教室裡的空氣像是被壓縮了一般安靜下來。這時，一道冷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也算她自作自受。」

是米爾絲，她一臉冷靜地說出這句話，彷彿早就知道會有人因此不滿。

話音未落，莎貝拉猛然轉頭，眼神燃燒般憤怒，直接用手指著米爾絲高聲反擊：

「米爾絲妳說這什麼風涼話？！我們是同班同學耶。可惡，什麼不能比賽…妳根本不知道那對雪醬有多重要！」

「武術是她的生命啊！」海蓮娜也哭了出來，聲音帶著明顯哽咽。

米爾絲低下頭，嘴唇抿成一條線。她並不是無感，而是像在壓抑著什麼似的。

「……什麼叫同班同學？那妳倒是告訴我...」她緩緩抬起頭，眼神冷得刺骨，「有哪個人會對自己班上的同班同學下這麼重的手？」

她說這句話時聲音不高，卻如同刀子劃過靜水，讓人無從反駁。

米爾絲此刻的怒火，並非來自對雪燕的鄙視，而是對自己的懦弱。在昨天的衝突中，她第一次感到畏懼，對靈血種的恐懼。
而這份恐懼，在她這個出身希爾芬家族、以血統與自尊為榮的「大小姐」而言，無異於恥辱。

「那是……？！」

她想解釋，卻難以啟齒。莎貝拉和海蓮娜則在情緒中無言以對。

「好了，兩位，都冷靜點。」

列音的聲音雖不嚴厲，卻瞬間終結了爭執。
「是。」莎貝拉與米爾絲同時低頭應答，氣氛再次歸於沉靜。

米爾絲習慣性地翹起腿坐著，那姿態不但毫不失禮，反倒流露出一種不可複製的優雅。那份大小姐氣質，是與生俱來的。

「那麼，接下來是班級委員的變更說明。」

列音轉向緹雅與貝卡，向她們點了點頭。

兩人起身，貝卡率先發言，語氣罕見地誠懇：

「首先，我想為昨天的任性向大家正式道歉。」

說完，她深深一鞠躬，姿態標準，語氣堅定。

「這是我與列音老師在放學後討論後做出的決定。關於一般學生的班級委員職務，將由我身邊的──菲洛緹雅‧法蘭斯特‧奎斯塔，也就是緹雅，接任。」

她語畢，轉向緹雅：「接下來就交給妳了。」

緹雅站起來時，神情明顯透著幾分緊張，語氣也有些微的顫抖。

「那個……呃，小女子不才……未來請大家多多指教。」
她禮貌地向全班鞠躬，聲音雖小，語氣卻誠懇。

接著貝卡看了緹雅一眼後，又輕聲補了一句：

「同時，也再次為讓大家選了我做班委後，又任性辭職致上萬分歉意。」

教室一片靜默，然後──

「我沒有異議，我贊成法蘭斯特‧奎斯塔同學接任班委。」

聲音來自第二列第三個位子的女學生，語氣堅定又毫不猶豫。

接著，其他學生也紛紛點頭附和。甚至連座位較邊緣的幾位靈血種學生，也默默點頭表示同意。對於原本立場常被排斥的緹雅而言，這無疑是一種巨大的鼓舞。

她露出一個略顯羞澀卻真摯的微笑，那笑容彷彿能撫平人心，溫暖而柔和。透一時怔住了，那個微笑彷彿一瞬間烙印在他腦海中。
他沒有開口，也沒有回應，只是靜靜地望著緹雅坐回位子。

就在此時，列音再次走出講桌，話語輕巧卻丟下一顆重磅炸彈：

「既然班委的交接這麼順利，那麼接下來有關靈血種學生的班委，我想讓夜神暫時代理。」

「……什麼！？」

整個教室彷彿被炸了一下，學生們驚呼聲此起彼落。

而被點名的透，臉上看不出任何驚訝，只是平靜地舉手，語調中多了一絲理性質疑：

『老師，我有異議。為什麼是我？』

「唷？不知道昨天是誰信誓旦旦地答應某人，說願意『助她一臂之力』的？」

列音笑得意味深長，語氣幾乎像在捉弄人。他的話讓一部分學生滿臉困惑...除了貝卡、緹雅，以及透本人。

透微微瞇起眼睛，內心一清二楚──列音這傢伙早有預謀。他眼神一轉，瞥了瞥緹雅，此刻她正悄悄回頭看著他，眼神靜靜等候著他的回應。

『……我明白了。靈血種班級委員這段期間由我暫代。』

他語畢，聲音低沉堅定。

「很好。」列音點了點頭，像是已經預見了這個答覆。

『既然如此，老師是否能說明一下，為何這麼倉促決定由我代理？』

「噢？你注意到了？不愧是你。」

兩人一來一往的對話，讓全班學生再次陷入霧裡看花的狀態。
而透心裡明白，既然接下這個位置，就代表他默許了列音即將交辦的真正任務。

「其實，學生會對趙雪燕的停學處分……還有一點轉圜餘地。」

「咦？真的嗎？」海蓮娜眼睛一亮，連忙問。

「是的。」列音點頭，「據說風紀委員那邊提出了一個替代方案──因為武術社有超過半數社員受傷，無法參加下週社團招生活動。學生會希望雪燕能直接升為正式社員，負責協助招生工作。」

「這樣的話，就能取消她的停學處分，還能讓她之後繼續參加武術競賽了，對吧？」
莎貝拉眼睛發亮，語氣充滿希望。

「如果她接受的話，確實如此。」

聽見這裡，海蓮娜顯然鬆了一口氣，連聲說著「太好了」，但列音接下來的話，讓希望的火苗再度顫抖。

「～不過，有個前提。」

「前提是？」全班屏息。

「她必須正式加入武術社並同時加入風紀委員會。」

空氣像凝結了一瞬。

雪燕過去雖偶爾以選手身分參與武術比賽，但從未真正參與過任何社團活動。學校方面曾多次嘗試邀請她代表社團出賽，卻不是被她本人婉拒，就是遭家長直接否決。這次學生會明顯是想藉由「將功折罪」的名義，半強迫讓她就範。

「太好了……那我跟娜娜直接傳訊給雪醬，通知她這個好消息吧。」

「請稍等。」列音舉起手打斷她們，「通知這件事，不是問題。真正的難題，是說服她的監護人。」

語氣一轉，接著列音補上一句：「因此，我打算讓今天放學後的兩位班委，親自登門拜訪。」

『我拒絕。』

透反應乾脆到近乎無情。連讓緹雅表態的機會都沒給，他便搶先表明立場。

「──駁回。」

『唔……』

「夜神啊，這樣可不行喔。既然你都接了代理職務，就該負起責任。第一份任務就推掉，會讓人很為難耶～」

列音搖著頭，一副老師好失望的模樣。

『不不不，老師您這麼說就不對了。』
透語氣嚴正，字字鏗鏘。

『首先，這種拜訪性質的事──應該叫作「家庭訪問」，顧名思義理當是老師的職責；再者，這件事麻煩透頂，恕我無法奉陪。』

言之成理，句句在理，全班一陣靜默。

但列音卻像胸有成竹，甚至笑了。

「這樣啊...那緹雅，抱歉囉，這次只能妳一人前往雪燕家，可以嗎？」

緹雅沒有立刻回答，但她微微點頭，輕聲說：「嗯……沒問題，我會努力的。」

她的語氣平和，可眼底卻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這點落寞，落入貝卡眼中。她一愣，下一秒就轉過身來，帶著一點衝動地大聲喊：

「夜神！你就陪緹雅一起去吧！你放學後又沒什麼安排！」

「咦──不、不行啦貝卡，會給透君添麻煩的……」

緹雅急忙站起，走到貝卡身邊，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直視著她的雙眼，聲音仍溫柔，卻帶著奇異的威壓感。

「誒？怎麼這麼快就過來？啊～抱歉抱歉緹雅，我剛剛說得太唐突了。」

見此情景，透語氣無奈的表示道。

『唉～我知道了。放學後一起去吧，緹雅。這樣總可以了吧，列音老師？』

透語調仍冷靜，但神情明顯多了些無奈。他心裡清楚，從一開始列音就是這樣安排的倘若只讓緹雅去，那雪燕不會讓人進門。整件事也會因此不了了之。

這種淺顯到不值一提的設計，偏偏又無可迴避。

「太好了，那就這麼定囉，夜神、緹雅，雪燕就交給你們了。」

列音笑得輕鬆，語氣近乎欣慰。

「我和莎醬也一起拜託你們了。」

海蓮娜與莎貝拉一同說道，眼神中流露著真摯的信任與感激，只為了讓她們心中最強的那個女孩，不再一個人承受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