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本章節 6444 字
更新於: 2025-05-22
第七章 跨年夜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4小時。
這一切太像夢了。
艾東心想。她看著來往的路人，奔跑在行人道上。李潯一樣陪在一旁。此時陽光和煦，街上吹著冷風。
這一幕艾東非常熟悉，三個月以來她都繞著這條路跑步，身旁也一定跟著李潯。艾東不明白這一幕為何會帶給她如此強烈的虛幻感。
不，艾東很清楚為什麼。因為她隨時有可能變成怪物，而她身旁的人依然如常。話雖如此，艾東也明白「自己會變成怪物」一說，是才見過一次面的恐怖分子所告訴她的，但艾東還是相信了。因為貞托說中她的情況。
還有，艾東當上退魔刑警——一種對抗怪物的職業——只是因為李潯說她是天才。但是，艾東也清楚為什麼。因為她太缺乏認同，她太想做點什麼好證明自己的人生不悲慘。
明明知道原因，卻還是不想面對現實。這就是艾東 歐文。
「隊員、不要慢下來！」
「啊、是！」
艾東被李潯拉出腦內劇場。這是兩人跑的第17圈。艾東步伐平穩，這是她少數的進步。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7小時。
分部辦公室內，山本 柊在地上收拾攝影設備，腳架、相機、鏡頭等。艾東換了冬季制服，背著斜背包並在一旁感慨著設備之多。
「艾東、等下妳想要吃什麼？」
「呃、還沒想好，怎麼突然問我？」
「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吶。」
「欸、我們不是約晚上嗎？」
柊收拾完畢，背起行李袋並轉身。
「晚上和平廣場會很多人，直接約在那邊不容易找到妳，所以我想直接跟妳在廣場附近吃完晚餐再一起過去。」
「呃、我先打給我媽媽問一下……是說、柊、你今天跟家人沒約嗎？」
「我的……家人知道我要出門。」
叮鈴鈴。
艾東的斜背包內傳來震動。艾東伸手摸索一陣，掏出手機。
艾東低頭看向手機。是那支很普通的手機，上面顯示：致艾東。
「呃、我接一下電話。」
艾東趕忙走到辦公室一角，遠離柊。
艾東深吸一口氣，面向角落，接起電話。
「喂？」
「艾東、許久未見。」
艾東轉頭環視分部辦公室，只有柊在門前等著，退魔分部的其餘人都不在。
「你好……」
「此次通話是為了今晚的面見，請妳於晚上十二點整之前前往和平廣場旁的星樂百貨公司的頂樓，地址是和平區兩百四十一號之七，我們會在那裡等妳。祝妳路途平安。」
嗶。
電話另一頭掛斷了。
「是誰打給妳？」
「……我媽媽。」
艾東將普通的手機收進斜背包，拿出自己的手機，低著頭向伊萊莎傳簡訊。
「伊萊莎、我今天不會回家吃晚餐。」
提早回家的伊萊莎坐在客廳的白色懶骨頭上，看著簡訊。
艾東怎麼連去哪裡跨年都不提早說？我要不要跟過去？總覺得她一個人會出事。
「妳要去哪裡？」
「和平廣場附近的餐廳，地址我再傳給妳。」
去和平廣場？是有人帶她去吧？會不會是男朋友？
一陣風聲響起。伊萊莎看向落地窗外的後庭，人工草皮上很整潔，隨後吹來幾片落葉破壞了這份整潔。
我還是跟過去吧。
伊萊莎從懶骨頭上坐起，走向前走廊。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5小時。
艾東下了擁擠的公車，柊緊隨其後下車。
和平廣場兩側是繁華的商街，高樓大廈聳立，3D投影廣告佔據樓牆。人群擠滿大街，人聲鼎沸。現場之嘈雜快讓艾東攤倒。艾東下意識地用雙手抓住身後柊的手臂。她的表情很緊繃。柊為了與艾東溝通不得不拉高音量。
「艾東、別緊張！餐廳就在附近，那裡人比較少！」
「呃、好！」
艾東貼柊的手臂慢慢移動。艾東始終盯著地板，不敢抬頭。她一直祈禱著下一秒自己就會走到餐廳前。無意間，她感覺到周圍的議論聲在逐漸變大。
突然，艾東聽到鈴鐺聲。艾東身前的玻璃門被打開。艾東面前的地面不同於街上的石磚，是淺色木製地板。
「我們到了。可以抬頭了。」
艾東緩緩抬起頭，眼前是長方體的餐廳。餐廳不大不小，牆面被塗上白木紋，進門左手邊的階梯通往二樓平台，一、二樓的桌椅皆是黑色、木製。
艾東進了餐廳，身後的玻璃門關上，嘈雜聲隨之減弱。餐廳內人不多不少，照明充足，幾位服務生遊走於桌間。
進門後的右手邊是櫃檯。櫃台內，一位男性服務生正看向兩人。
「……您好，請問有訂位嗎？」
柊走近櫃台說道：
「有，兩人。」
「請問貴姓？」
「山本。」
男性服務生低下頭，在櫃台內的玻璃螢幕上確認著。男性服務生的視線時不時移向艾東。艾東有些不知所措。
「請問是山本先生在六點半的訂位嗎？」
「沒錯。」
「好的，請往二樓！」
另一位女性服務生從柊的一側走來說道：
「我來為二位帶位！」
女性服務生注意到艾東，但眼光沒有停留，隨後帶領兩人上了階梯。期間女性服務生時不時往後瞥。艾東錯開視線。
兩人到了二樓長方平台的座位。女服務生猶疑一會便走開。二樓的空間相較一樓狹窄，但只有三桌，令艾東安心不少。
平台頭的兩人桌沒人。兩人坐在中間的兩人桌，平台尾是坐滿的四人桌。艾東沒有留意旁邊的四人。
「妳坐裡面吧。」
「欸、嗯……」
艾東坐在靠牆的長條紅色沙發，將斜背包放在一旁。沙發由平台頭延伸到尾，做起來很寬鬆。柊坐在艾東對面的椅子，身後是黑色鐵欄桿。不知何時柊的身上只剩一個斜背包。
「呃、柊、你的相機那些呢？」
「我托在櫃台了，妳一直低著頭所以沒看到吧？」
柊將斜背包拿下並遞給艾東。
「可以幫我把包包放在旁邊嗎？」
「啊、好。」
「剛才那些人是不是一直看妳？」
「……對。」
「不用緊張，他們應該是在影片裡看過才會注意妳。畢竟妳很上鏡呢。」
「欸、真的嗎……？」
「真的喔。」
艾東不知如何回應。她正思索著適當的詞彙，突然，她想到請柊教她攝影的事。
「對了、柊、你可以——」
「艾東？！是妳嗎？！」
平台尾端的四人桌傳來熟悉的男聲。艾東轉頭一看，綾、安澤、路德和郁代圍坐在四人桌前。發問的正是安澤。
四人穿著休閑服，一同看向艾東。安澤和綾看起來很驚訝，路德和郁代則有些淡然。
安澤就坐在艾東旁邊。
安澤：
「果然是妳！這男大學生是誰？！我就說妳是不是去做奇怪的工作，妳是不是跑去援交——」
碰。
艾東起身，一掌巴在安澤右臉。安澤被衝擊力帶往牆上，整顆頭撞牆，往艾東的方向側倒在沙發上。
柊喃喃道：
「早知道就帶著相機。」
安澤的左臉腫了一大包，模糊地問道：
「為ㄕㄣˊ麼……ㄧㄡˋㄕˋ……ㄗㄨㄛˇ臉……」
郁代坐在安澤旁，驚慌的說道：
「安澤、你還好吧？！」
安澤：
「還ㄏㄠˇ……妳ㄒㄧㄢ ㄑㄩˋ……借ㄅㄧㄥ塊……」
聽罷，郁代急慌慌地跑下樓。
綾坐在安澤對面，看了一眼安澤，隨後又看向艾東問道：
「艾東、那個男的是誰？」
艾東支支吾吾。
柊：
「你們是艾東的同學吧？我是山本 柊，艾東的攝影師，影片的發布者。」
聽罷，綾的敵意沒有減少，繼續警戒著柊。
路德坐在綾身旁安撫道：
「綾、別這樣。」
柊讀懂了氣氛並說道：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聊。」
綾看著柊走下樓梯，眼神沒有放緩。
艾東：
「那個、綾、怎麼了？」
綾：
「我還要問妳怎麼了？那個男的就是讓妳被記者堵的元兇欸！還跟他約會？！」
艾東：
「不是約會！是有事想要他教我……而且他人蠻好的……」
綾：
「跨年夜兩個人單獨出來吃飯是要教什麼？」
艾東：
「你、你們才是！為什麼在這裡？！」
聽罷，綾看向安澤，越身搖了搖安澤的肩。安澤已經昏死，綾確認後說道：
「郁代要在跨年時跟安澤告白，但他們兩都沒勇氣自己來，所以帶上了我跟路德。」
艾東：
「欸？郁代喜歡安澤嗎？」
路德和綾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綾：
「妳要多思考一下，不要什麼都看不出來。」
艾東：
「……什麼意思？」
綾試圖解釋，被路德打斷。
路德：
「妳這個人情商很低，什麼都看不懂。那個男的一看就是社會人，會帶高中生來這種訂位制餐廳肯定圖謀不軌。還有，安澤是妳重要的朋友，但妳連他的難處都不了解，甚至安澤第一時間求助的人也不是妳，而是我。」
艾東嚇到了。綾轉身質問道：
「路德、你講這些是怎樣？！」
路德：
「我不是艾東朋友，但艾東是你們的朋友。妳講不明白的話，我就幫妳講明白。艾東遲早得知道的。」
綾沒有反駁，因為她認同路德。現場只剩一樓的交談聲，誰也講不出話。
郁代回來了，帶著一袋冰塊。她急忙扶正安澤，將冰袋敷在他右臉上。郁代瞥了艾東一眼，表情很不悅。
現場氣氛低到冰點。艾東低下頭，默默坐回座位。後來柊回來了，但他沒說什麼。
六人吃著美味的餐點，度過糟糕的一晚。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30分鐘。
艾東孤身站在和平廣場的一角，周圍都是陌生人。艾東不知道安澤他們要去哪，也問不了柊攝影的事，只好吃完飯後便離開他們，默默低頭站著，等待誰來拯救自己。
但是沒有人來。
廣場中央很是吵鬧，人群圍在演講台旁。講台上是明亮的舞台燈，官員們齊聚一堂在麥克風前發表宣言，講台兩側的喇叭配合演講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講台下方圍著一圈鐵欄桿，其內站著一般警察和一些退魔刑警。
艾東沒有心情去注意演講，只覺得很吵。她想砸砸掉演講台，她好想逃離這一切。
但艾東做不到。在這擁擠的人群中，她只能找個冷清的角落待著。
艾東希望有誰來拯救自己。
「隊員、妳怎麼在這？」
艾東聽到一道低沉的男聲，抬頭看去。是李潯，他穿著警服。
「報、報告隊長，你怎麼在這？」
「隊員、回答問題。」
「報、報告隊長，我是跟柊一起來的。」
「那柊呢？」
「……報告隊長，他先走了。」
艾東低了頭，聲音沒了底氣。
李潯吐了口氣並說道：
「艾東、有人在等妳。」
艾東楞了一下，抬頭問道：
「報告隊長，誰在等我？」
「家人。」
「家人？」
「……就是——」
「艾東！」
伊萊莎從遠處跑來，身後跟著退魔分部的其餘三人。
伊萊莎抱住艾東說道：
「太好了，妳沒事……」
伊萊莎放開艾東，摸著她的雙肩問道：
「艾東、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另外一個人呢？」
艾東：
「另外一個……？」
伊萊莎：
「安澤傳了簡訊給我，說妳跟一個不認識的男大學生在和平廣場！」
艾東嚇了一跳並解釋道：
「不、不是那樣的！那個人是之前我跟妳提過的柊先生，他早就回去了！」
伊萊莎：
「放妳一個人在這裡？！妳怎麼不跟我講？」
艾東楞了一下，說道：
「因為……我等一下還有事……」
伊萊莎：
「什麼事？」
艾東垂著頭，沒有說話。李潯察覺不對勁，問道：
「隊員、妳等一下有什麼事？」
艾東全身變得緊繃。
李潯：
「隊員、報告妳的行程，別讓我問第三次。」
艾東依然閉口不提。
金尼在李潯身後拍了他的肩，朝艾東說道：
「艾東、別緊張，隊長是關心妳！我們聽說和平廣場附近有奇怪的人，是怕妳出事才問。有些壞人會誘騙學生，還叫他們不要告訴別人，妳有遇到這種人嗎？」
時間停滯了。艾東很熟悉這種感覺，彷彿一切都慢下來，只剩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
艾東甩開伊萊莎，轉身就跑。
「艾東！」
艾東沒有理會是誰在叫她，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到星樂百貨的頂樓。
艾東在大街上狂奔，轉進百貨公司門口，經過一個又一個專櫃。百貨公司內沒開燈，艾東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人在追她。
百貨公司內沒人，艾東能肆意奔跑。她急轉進樓梯間，差點跌倒。她衝上樓，狂喘著氣，但她不能停下。
她衝上四樓，跑出樓梯間。她試圖鑽進隱蔽的區域，卻與一位警衛撞個正著。
艾東跌坐在地，但她顧不得任何事，馬上起身，試圖繼續奔跑。
「等一下！妳沒有頂樓鑰匙！」
艾東身後的警衛喊道。艾東回過身，看到警衛的手上拿著一串鑰匙。艾東顧不得緣由，一把搶過鑰匙。
警衛：
「妳先來這躲著！」
金尼衝到了四樓，從樓梯間衝出。他看到一個警衛。
「警衛！」
「是誰？這裡不能進來——」
金尼打斷警衛，抓住他的雙臂，盯著他的雙眼，氣喘吁吁地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金髮學生？！」
「冷靜點，我誰都沒看到！都要跨年了沒人會進來！」
聽罷、金尼低下頭皺眉抱怨道：
「隊長、你為什麼、要練艾東跑步啊？！」
金尼放開警衛，轉身就跑。她沒有注意到附近有細微的喘息聲。
警衛看著金尼跑遠，隨後轉身低語道：
「妳可以出來了。」
艾東從衣架堆裡衝出，撲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她剛剛一直努力憋氣，感覺快窒息。
警衛：
「妳坐電梯去最高樓，出門走到底右轉，那邊會有一扇鎖住的鐵門，上去就是頂樓了。」
艾東還在喘氣，沒有回應。警衛沒有理會，轉身就走。
艾東拿著鑰匙，慢慢走著。她因方才的追逐而精疲力盡。在關燈後的百貨公司散步別有一番風味，艾東有種因「沒被發現」而生的刺激感。艾東走到電梯前。電梯打開，裡面燈還亮著。電梯的提示聲是周圍少數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廣場中央的演講聲。
艾東走進電梯，按了27樓的按鈕。電梯關門後緩緩上升。
從衣架堆裡出來後，艾東感覺一切都好漫長；不論是走到電梯的過程，還是等待電梯上升。
電梯到了。艾東走出電梯門，如警衛所說的一樣直走到底，接著右轉。艾東看到一扇鐵門。她緊握手中的鑰匙，將鑰匙插進門鎖，轉一下。
門開了。
踏、踏、踏。
艾東踩著螺旋階梯。
踏、踏、踏。
艾東隨之不斷上升。
踏、踏、踏。
「艾東、歡迎。」
艾東到了頂樓，周圍是滿滿的落地窗，看出去是燦爛的夜景。
貞托端正地坐在木箱上，周圍是一堆又一堆的貨物，佈滿灰塵。他身旁站著瑞德，沒帶帽子的瑞德。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5分鐘。
艾東喘著氣，看著貞托。貞托開口道：
「艾東、既然妳來到這，表示妳決定加入艾奎里斯並接受治療。我很高興，真的。由於附近很多議會的眼線，接下來我們會為妳製造掩護。妳需要跟我們走。我們已經準備了飛機。」
「等、等一下，飛機？我們要去哪？」
「去薩利科，妳聽過吧？」
「……聽過，可是、那裡不是很遠嗎？」
「的確很遠，跟洛爾隔了一片大洋。請問有什麼關係嗎？」
「呃、有！我們要去多久？」
「等妳治好身體就能回來。當然，也有一些艾奎里斯的事務需要妳參與。保守估計……二十年吧？」
「……二、二十年？！」
「沒錯，二十年。」
「……但、但這太奇怪了！我以為我來了、你們就會給我解藥，然後我再回去辭職……」
「請不用擔心退魔部，我們有後備方案。如同剛才所述，我們會掩護妳離開。」
艾東愣住了。她無法從貞托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笑意。貞托很認真。
艾東無法開口。貞托站起身，慢慢走近艾東並安慰道：
「請放鬆，這是必要的過程。我們都曾離鄉背井，很多艾奎里斯的成員也並非薩利科當地人，但他們還是選擇加入，因為我們——很重要，因為我們的所作所為——很重要。尤其是妳、艾東。妳的情況很特殊，這個世界需要妳——」
「洛爾的市民，你好。」
貞托被演講聲打斷。他走向落地窗，看向遠處地上的演講台。
芙蕾雅 菲尼克斯正站在臺上。
「今天，是個美好的夜晚。今夜，我們齊聚一堂，在洛爾首都——巴門市，為新年獻上祝福！」
芙蕾雅站在台上講桌前，穿著西裝，用麥克風說出激勵人心的話語。她身後的大螢幕顯示了她的臉。
「距洛爾由「黑海」中建立，已有兩百二十一年。這兩百二十一年間，神靈聯合議會不斷將怪物驅逐，建立起議會聯邦，創造了你我安全生存的空間！而如今，我們也將繼續繁榮、繼續前進！」
台下傳來激烈的掌聲和些許歡呼。
芙蕾雅環視台下觀眾，她的手上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記錄著演講內容。
芙蕾雅看了小紙條一眼，吸了氣並準備發聲。忽然，她看到了遠處的李潯。李潯氣喘噓噓，和芙蕾雅對上眼。
芙蕾雅看著李潯，百感交集。她嚥下口水，再度看向紙條，眨了眼。
她把紙條對折，放在講桌一角。
「但、以上都是片面之詞。」
台下一陣沉寂。
「洛爾並不安全，不、全世界都不安全。
只因有種疾病，正在全球擴散。議會將之命名為——「怪化病」。
這名字很直白，意思是「使人怪物化的疾病」，其目前在全球已有三十七名感染者，感染原因未知。已知的是，這三十七人中有三十六人在十天內成為怪物。唯一一名倖存者，便是在網路上爆紅的「未成年退魔刑警」、艾東 歐文。議會退魔部將艾東 歐文收編為退魔刑警、便是緣於此。
議會調查著怪化病，希望在艾東 歐文身上能得出線索，但如今，艾東 歐文被艾奎里斯——一個恐怖組織——所脅迫。艾奎里斯、這個在全球造成混亂的恐怖組織，試圖奪走屬於人類、屬於混種、屬於神靈的希望！人民的希望！而議會、絕對不會擅罷甘休！議會、絕對不會棄人民不顧！我們會用全力帶回艾東 歐文，會繼續為全民謀福，會繼續為世界和平而奮鬥！」
台下歡聲雷動，掌聲此起彼落。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5秒。
「……艾東、我們該走了。」
貞托看著遠處的講台說道。
「什麼意思……？」
「掩護要來了。」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0秒。
「我！芙蕾雅 菲尼克斯、向洛爾、向世界保證！議會將會繼續努力，繼續奮鬥，對抗怪物、對抗艾奎里斯！」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0秒。
碰。
講台不遠處傳來爆炸聲。現場群眾沒有理會，但李潯注意到了。李潯看向聲音的方向，不遠處的地面被炸出一個洞。有什麼東西在洞中伺伏，有一群東西在洞中伺伏。它們傾巢而出，發出陣陣低吼。
那是一隻隻黑色的怪物，像野獸一樣的怪物。
吼吼吼！
巴門事件，開始了。
第七章 完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4小時。
這一切太像夢了。
艾東心想。她看著來往的路人，奔跑在行人道上。李潯一樣陪在一旁。此時陽光和煦，街上吹著冷風。
這一幕艾東非常熟悉，三個月以來她都繞著這條路跑步，身旁也一定跟著李潯。艾東不明白這一幕為何會帶給她如此強烈的虛幻感。
不，艾東很清楚為什麼。因為她隨時有可能變成怪物，而她身旁的人依然如常。話雖如此，艾東也明白「自己會變成怪物」一說，是才見過一次面的恐怖分子所告訴她的，但艾東還是相信了。因為貞托說中她的情況。
還有，艾東當上退魔刑警——一種對抗怪物的職業——只是因為李潯說她是天才。但是，艾東也清楚為什麼。因為她太缺乏認同，她太想做點什麼好證明自己的人生不悲慘。
明明知道原因，卻還是不想面對現實。這就是艾東 歐文。
「隊員、不要慢下來！」
「啊、是！」
艾東被李潯拉出腦內劇場。這是兩人跑的第17圈。艾東步伐平穩，這是她少數的進步。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7小時。
分部辦公室內，山本 柊在地上收拾攝影設備，腳架、相機、鏡頭等。艾東換了冬季制服，背著斜背包並在一旁感慨著設備之多。
「艾東、等下妳想要吃什麼？」
「呃、還沒想好，怎麼突然問我？」
「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吶。」
「欸、我們不是約晚上嗎？」
柊收拾完畢，背起行李袋並轉身。
「晚上和平廣場會很多人，直接約在那邊不容易找到妳，所以我想直接跟妳在廣場附近吃完晚餐再一起過去。」
「呃、我先打給我媽媽問一下……是說、柊、你今天跟家人沒約嗎？」
「我的……家人知道我要出門。」
叮鈴鈴。
艾東的斜背包內傳來震動。艾東伸手摸索一陣，掏出手機。
艾東低頭看向手機。是那支很普通的手機，上面顯示：致艾東。
「呃、我接一下電話。」
艾東趕忙走到辦公室一角，遠離柊。
艾東深吸一口氣，面向角落，接起電話。
「喂？」
「艾東、許久未見。」
艾東轉頭環視分部辦公室，只有柊在門前等著，退魔分部的其餘人都不在。
「你好……」
「此次通話是為了今晚的面見，請妳於晚上十二點整之前前往和平廣場旁的星樂百貨公司的頂樓，地址是和平區兩百四十一號之七，我們會在那裡等妳。祝妳路途平安。」
嗶。
電話另一頭掛斷了。
「是誰打給妳？」
「……我媽媽。」
艾東將普通的手機收進斜背包，拿出自己的手機，低著頭向伊萊莎傳簡訊。
「伊萊莎、我今天不會回家吃晚餐。」
提早回家的伊萊莎坐在客廳的白色懶骨頭上，看著簡訊。
艾東怎麼連去哪裡跨年都不提早說？我要不要跟過去？總覺得她一個人會出事。
「妳要去哪裡？」
「和平廣場附近的餐廳，地址我再傳給妳。」
去和平廣場？是有人帶她去吧？會不會是男朋友？
一陣風聲響起。伊萊莎看向落地窗外的後庭，人工草皮上很整潔，隨後吹來幾片落葉破壞了這份整潔。
我還是跟過去吧。
伊萊莎從懶骨頭上坐起，走向前走廊。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5小時。
艾東下了擁擠的公車，柊緊隨其後下車。
和平廣場兩側是繁華的商街，高樓大廈聳立，3D投影廣告佔據樓牆。人群擠滿大街，人聲鼎沸。現場之嘈雜快讓艾東攤倒。艾東下意識地用雙手抓住身後柊的手臂。她的表情很緊繃。柊為了與艾東溝通不得不拉高音量。
「艾東、別緊張！餐廳就在附近，那裡人比較少！」
「呃、好！」
艾東貼柊的手臂慢慢移動。艾東始終盯著地板，不敢抬頭。她一直祈禱著下一秒自己就會走到餐廳前。無意間，她感覺到周圍的議論聲在逐漸變大。
突然，艾東聽到鈴鐺聲。艾東身前的玻璃門被打開。艾東面前的地面不同於街上的石磚，是淺色木製地板。
「我們到了。可以抬頭了。」
艾東緩緩抬起頭，眼前是長方體的餐廳。餐廳不大不小，牆面被塗上白木紋，進門左手邊的階梯通往二樓平台，一、二樓的桌椅皆是黑色、木製。
艾東進了餐廳，身後的玻璃門關上，嘈雜聲隨之減弱。餐廳內人不多不少，照明充足，幾位服務生遊走於桌間。
進門後的右手邊是櫃檯。櫃台內，一位男性服務生正看向兩人。
「……您好，請問有訂位嗎？」
柊走近櫃台說道：
「有，兩人。」
「請問貴姓？」
「山本。」
男性服務生低下頭，在櫃台內的玻璃螢幕上確認著。男性服務生的視線時不時移向艾東。艾東有些不知所措。
「請問是山本先生在六點半的訂位嗎？」
「沒錯。」
「好的，請往二樓！」
另一位女性服務生從柊的一側走來說道：
「我來為二位帶位！」
女性服務生注意到艾東，但眼光沒有停留，隨後帶領兩人上了階梯。期間女性服務生時不時往後瞥。艾東錯開視線。
兩人到了二樓長方平台的座位。女服務生猶疑一會便走開。二樓的空間相較一樓狹窄，但只有三桌，令艾東安心不少。
平台頭的兩人桌沒人。兩人坐在中間的兩人桌，平台尾是坐滿的四人桌。艾東沒有留意旁邊的四人。
「妳坐裡面吧。」
「欸、嗯……」
艾東坐在靠牆的長條紅色沙發，將斜背包放在一旁。沙發由平台頭延伸到尾，做起來很寬鬆。柊坐在艾東對面的椅子，身後是黑色鐵欄桿。不知何時柊的身上只剩一個斜背包。
「呃、柊、你的相機那些呢？」
「我托在櫃台了，妳一直低著頭所以沒看到吧？」
柊將斜背包拿下並遞給艾東。
「可以幫我把包包放在旁邊嗎？」
「啊、好。」
「剛才那些人是不是一直看妳？」
「……對。」
「不用緊張，他們應該是在影片裡看過才會注意妳。畢竟妳很上鏡呢。」
「欸、真的嗎……？」
「真的喔。」
艾東不知如何回應。她正思索著適當的詞彙，突然，她想到請柊教她攝影的事。
「對了、柊、你可以——」
「艾東？！是妳嗎？！」
平台尾端的四人桌傳來熟悉的男聲。艾東轉頭一看，綾、安澤、路德和郁代圍坐在四人桌前。發問的正是安澤。
四人穿著休閑服，一同看向艾東。安澤和綾看起來很驚訝，路德和郁代則有些淡然。
安澤就坐在艾東旁邊。
安澤：
「果然是妳！這男大學生是誰？！我就說妳是不是去做奇怪的工作，妳是不是跑去援交——」
碰。
艾東起身，一掌巴在安澤右臉。安澤被衝擊力帶往牆上，整顆頭撞牆，往艾東的方向側倒在沙發上。
柊喃喃道：
「早知道就帶著相機。」
安澤的左臉腫了一大包，模糊地問道：
「為ㄕㄣˊ麼……ㄧㄡˋㄕˋ……ㄗㄨㄛˇ臉……」
郁代坐在安澤旁，驚慌的說道：
「安澤、你還好吧？！」
安澤：
「還ㄏㄠˇ……妳ㄒㄧㄢ ㄑㄩˋ……借ㄅㄧㄥ塊……」
聽罷，郁代急慌慌地跑下樓。
綾坐在安澤對面，看了一眼安澤，隨後又看向艾東問道：
「艾東、那個男的是誰？」
艾東支支吾吾。
柊：
「你們是艾東的同學吧？我是山本 柊，艾東的攝影師，影片的發布者。」
聽罷，綾的敵意沒有減少，繼續警戒著柊。
路德坐在綾身旁安撫道：
「綾、別這樣。」
柊讀懂了氣氛並說道：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聊。」
綾看著柊走下樓梯，眼神沒有放緩。
艾東：
「那個、綾、怎麼了？」
綾：
「我還要問妳怎麼了？那個男的就是讓妳被記者堵的元兇欸！還跟他約會？！」
艾東：
「不是約會！是有事想要他教我……而且他人蠻好的……」
綾：
「跨年夜兩個人單獨出來吃飯是要教什麼？」
艾東：
「你、你們才是！為什麼在這裡？！」
聽罷，綾看向安澤，越身搖了搖安澤的肩。安澤已經昏死，綾確認後說道：
「郁代要在跨年時跟安澤告白，但他們兩都沒勇氣自己來，所以帶上了我跟路德。」
艾東：
「欸？郁代喜歡安澤嗎？」
路德和綾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
綾：
「妳要多思考一下，不要什麼都看不出來。」
艾東：
「……什麼意思？」
綾試圖解釋，被路德打斷。
路德：
「妳這個人情商很低，什麼都看不懂。那個男的一看就是社會人，會帶高中生來這種訂位制餐廳肯定圖謀不軌。還有，安澤是妳重要的朋友，但妳連他的難處都不了解，甚至安澤第一時間求助的人也不是妳，而是我。」
艾東嚇到了。綾轉身質問道：
「路德、你講這些是怎樣？！」
路德：
「我不是艾東朋友，但艾東是你們的朋友。妳講不明白的話，我就幫妳講明白。艾東遲早得知道的。」
綾沒有反駁，因為她認同路德。現場只剩一樓的交談聲，誰也講不出話。
郁代回來了，帶著一袋冰塊。她急忙扶正安澤，將冰袋敷在他右臉上。郁代瞥了艾東一眼，表情很不悅。
現場氣氛低到冰點。艾東低下頭，默默坐回座位。後來柊回來了，但他沒說什麼。
六人吃著美味的餐點，度過糟糕的一晚。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30分鐘。
艾東孤身站在和平廣場的一角，周圍都是陌生人。艾東不知道安澤他們要去哪，也問不了柊攝影的事，只好吃完飯後便離開他們，默默低頭站著，等待誰來拯救自己。
但是沒有人來。
廣場中央很是吵鬧，人群圍在演講台旁。講台上是明亮的舞台燈，官員們齊聚一堂在麥克風前發表宣言，講台兩側的喇叭配合演講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講台下方圍著一圈鐵欄桿，其內站著一般警察和一些退魔刑警。
艾東沒有心情去注意演講，只覺得很吵。她想砸砸掉演講台，她好想逃離這一切。
但艾東做不到。在這擁擠的人群中，她只能找個冷清的角落待著。
艾東希望有誰來拯救自己。
「隊員、妳怎麼在這？」
艾東聽到一道低沉的男聲，抬頭看去。是李潯，他穿著警服。
「報、報告隊長，你怎麼在這？」
「隊員、回答問題。」
「報、報告隊長，我是跟柊一起來的。」
「那柊呢？」
「……報告隊長，他先走了。」
艾東低了頭，聲音沒了底氣。
李潯吐了口氣並說道：
「艾東、有人在等妳。」
艾東楞了一下，抬頭問道：
「報告隊長，誰在等我？」
「家人。」
「家人？」
「……就是——」
「艾東！」
伊萊莎從遠處跑來，身後跟著退魔分部的其餘三人。
伊萊莎抱住艾東說道：
「太好了，妳沒事……」
伊萊莎放開艾東，摸著她的雙肩問道：
「艾東、妳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另外一個人呢？」
艾東：
「另外一個……？」
伊萊莎：
「安澤傳了簡訊給我，說妳跟一個不認識的男大學生在和平廣場！」
艾東嚇了一跳並解釋道：
「不、不是那樣的！那個人是之前我跟妳提過的柊先生，他早就回去了！」
伊萊莎：
「放妳一個人在這裡？！妳怎麼不跟我講？」
艾東楞了一下，說道：
「因為……我等一下還有事……」
伊萊莎：
「什麼事？」
艾東垂著頭，沒有說話。李潯察覺不對勁，問道：
「隊員、妳等一下有什麼事？」
艾東全身變得緊繃。
李潯：
「隊員、報告妳的行程，別讓我問第三次。」
艾東依然閉口不提。
金尼在李潯身後拍了他的肩，朝艾東說道：
「艾東、別緊張，隊長是關心妳！我們聽說和平廣場附近有奇怪的人，是怕妳出事才問。有些壞人會誘騙學生，還叫他們不要告訴別人，妳有遇到這種人嗎？」
時間停滯了。艾東很熟悉這種感覺，彷彿一切都慢下來，只剩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
艾東甩開伊萊莎，轉身就跑。
「艾東！」
艾東沒有理會是誰在叫她，她的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
到星樂百貨的頂樓。
艾東在大街上狂奔，轉進百貨公司門口，經過一個又一個專櫃。百貨公司內沒開燈，艾東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人在追她。
百貨公司內沒人，艾東能肆意奔跑。她急轉進樓梯間，差點跌倒。她衝上樓，狂喘著氣，但她不能停下。
她衝上四樓，跑出樓梯間。她試圖鑽進隱蔽的區域，卻與一位警衛撞個正著。
艾東跌坐在地，但她顧不得任何事，馬上起身，試圖繼續奔跑。
「等一下！妳沒有頂樓鑰匙！」
艾東身後的警衛喊道。艾東回過身，看到警衛的手上拿著一串鑰匙。艾東顧不得緣由，一把搶過鑰匙。
警衛：
「妳先來這躲著！」
金尼衝到了四樓，從樓梯間衝出。他看到一個警衛。
「警衛！」
「是誰？這裡不能進來——」
金尼打斷警衛，抓住他的雙臂，盯著他的雙眼，氣喘吁吁地問道：
「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金髮學生？！」
「冷靜點，我誰都沒看到！都要跨年了沒人會進來！」
聽罷、金尼低下頭皺眉抱怨道：
「隊長、你為什麼、要練艾東跑步啊？！」
金尼放開警衛，轉身就跑。她沒有注意到附近有細微的喘息聲。
警衛看著金尼跑遠，隨後轉身低語道：
「妳可以出來了。」
艾東從衣架堆裡衝出，撲倒在地，大口喘著粗氣。她剛剛一直努力憋氣，感覺快窒息。
警衛：
「妳坐電梯去最高樓，出門走到底右轉，那邊會有一扇鎖住的鐵門，上去就是頂樓了。」
艾東還在喘氣，沒有回應。警衛沒有理會，轉身就走。
艾東拿著鑰匙，慢慢走著。她因方才的追逐而精疲力盡。在關燈後的百貨公司散步別有一番風味，艾東有種因「沒被發現」而生的刺激感。艾東走到電梯前。電梯打開，裡面燈還亮著。電梯的提示聲是周圍少數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廣場中央的演講聲。
艾東走進電梯，按了27樓的按鈕。電梯關門後緩緩上升。
從衣架堆裡出來後，艾東感覺一切都好漫長；不論是走到電梯的過程，還是等待電梯上升。
電梯到了。艾東走出電梯門，如警衛所說的一樣直走到底，接著右轉。艾東看到一扇鐵門。她緊握手中的鑰匙，將鑰匙插進門鎖，轉一下。
門開了。
踏、踏、踏。
艾東踩著螺旋階梯。
踏、踏、踏。
艾東隨之不斷上升。
踏、踏、踏。
「艾東、歡迎。」
艾東到了頂樓，周圍是滿滿的落地窗，看出去是燦爛的夜景。
貞托端正地坐在木箱上，周圍是一堆又一堆的貨物，佈滿灰塵。他身旁站著瑞德，沒帶帽子的瑞德。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5分鐘。
艾東喘著氣，看著貞托。貞托開口道：
「艾東、既然妳來到這，表示妳決定加入艾奎里斯並接受治療。我很高興，真的。由於附近很多議會的眼線，接下來我們會為妳製造掩護。妳需要跟我們走。我們已經準備了飛機。」
「等、等一下，飛機？我們要去哪？」
「去薩利科，妳聽過吧？」
「……聽過，可是、那裡不是很遠嗎？」
「的確很遠，跟洛爾隔了一片大洋。請問有什麼關係嗎？」
「呃、有！我們要去多久？」
「等妳治好身體就能回來。當然，也有一些艾奎里斯的事務需要妳參與。保守估計……二十年吧？」
「……二、二十年？！」
「沒錯，二十年。」
「……但、但這太奇怪了！我以為我來了、你們就會給我解藥，然後我再回去辭職……」
「請不用擔心退魔部，我們有後備方案。如同剛才所述，我們會掩護妳離開。」
艾東愣住了。她無法從貞托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笑意。貞托很認真。
艾東無法開口。貞托站起身，慢慢走近艾東並安慰道：
「請放鬆，這是必要的過程。我們都曾離鄉背井，很多艾奎里斯的成員也並非薩利科當地人，但他們還是選擇加入，因為我們——很重要，因為我們的所作所為——很重要。尤其是妳、艾東。妳的情況很特殊，這個世界需要妳——」
「洛爾的市民，你好。」
貞托被演講聲打斷。他走向落地窗，看向遠處地上的演講台。
芙蕾雅 菲尼克斯正站在臺上。
「今天，是個美好的夜晚。今夜，我們齊聚一堂，在洛爾首都——巴門市，為新年獻上祝福！」
芙蕾雅站在台上講桌前，穿著西裝，用麥克風說出激勵人心的話語。她身後的大螢幕顯示了她的臉。
「距洛爾由「黑海」中建立，已有兩百二十一年。這兩百二十一年間，神靈聯合議會不斷將怪物驅逐，建立起議會聯邦，創造了你我安全生存的空間！而如今，我們也將繼續繁榮、繼續前進！」
台下傳來激烈的掌聲和些許歡呼。
芙蕾雅環視台下觀眾，她的手上拿著一張小紙條，上面記錄著演講內容。
芙蕾雅看了小紙條一眼，吸了氣並準備發聲。忽然，她看到了遠處的李潯。李潯氣喘噓噓，和芙蕾雅對上眼。
芙蕾雅看著李潯，百感交集。她嚥下口水，再度看向紙條，眨了眼。
她把紙條對折，放在講桌一角。
「但、以上都是片面之詞。」
台下一陣沉寂。
「洛爾並不安全，不、全世界都不安全。
只因有種疾病，正在全球擴散。議會將之命名為——「怪化病」。
這名字很直白，意思是「使人怪物化的疾病」，其目前在全球已有三十七名感染者，感染原因未知。已知的是，這三十七人中有三十六人在十天內成為怪物。唯一一名倖存者，便是在網路上爆紅的「未成年退魔刑警」、艾東 歐文。議會退魔部將艾東 歐文收編為退魔刑警、便是緣於此。
議會調查著怪化病，希望在艾東 歐文身上能得出線索，但如今，艾東 歐文被艾奎里斯——一個恐怖組織——所脅迫。艾奎里斯、這個在全球造成混亂的恐怖組織，試圖奪走屬於人類、屬於混種、屬於神靈的希望！人民的希望！而議會、絕對不會擅罷甘休！議會、絕對不會棄人民不顧！我們會用全力帶回艾東 歐文，會繼續為全民謀福，會繼續為世界和平而奮鬥！」
台下歡聲雷動，掌聲此起彼落。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5秒。
「……艾東、我們該走了。」
貞托看著遠處的講台說道。
「什麼意思……？」
「掩護要來了。」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10秒。
「我！芙蕾雅 菲尼克斯、向洛爾、向世界保證！議會將會繼續努力，繼續奮鬥，對抗怪物、對抗艾奎里斯！」
此時距離跨年還有0秒。
碰。
講台不遠處傳來爆炸聲。現場群眾沒有理會，但李潯注意到了。李潯看向聲音的方向，不遠處的地面被炸出一個洞。有什麼東西在洞中伺伏，有一群東西在洞中伺伏。它們傾巢而出，發出陣陣低吼。
那是一隻隻黑色的怪物，像野獸一樣的怪物。
吼吼吼！
巴門事件，開始了。
第七章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