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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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5-17
開學後,班級熱絡的歡迎新轉進來的同學。
「沈杏珍。」從科任教師辦公室回到教室後,韋依然喚了在走廊上幫植物澆水的沈杏珍:「袁……袁同學呢?」
「袁如曖。」沈杏珍字正腔圓的說:「現在在門口,跟隔壁班同學講話的那個。韋依然,都開學一個禮拜了,你還沒記住新同學的名字哦。」
韋依然心虛的笑了笑,把歷史老師託她交給袁如曖的東西交給了接受者。
從教室裡走出來的郭懿婷笑道:「所以她才要問你啊,班長大人。」
新的一學期,沈杏珍再次成為班長。
沈杏珍看了掛在她肩上的郭懿婷一眼,無奈攤手。
「對了,剛才你的直屬來找你喔。」郭懿婷提醒韋依然:「但你去找老師了,我就告訴她下一節下課來。你可別又亂跑喔。」
「好。」韋依然答應著,跟著沈杏珍拿起灑水桶來。
按照女校尤其盛行的高中直屬風俗,新生入了學,對應的直屬學姊理當擔起照顧新人的工作,幫助其在高中文化裡快速融入。如果遇上的是熱情、人脈廣,或者身為風雲人物的直屬學姊,往往能得到更多資訊和照顧,在菜鳥中佔盡優勢。
韋依然回憶起一年前的開學日,下課鐘一響,走廊外便擠滿了大批學姊,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尋找自己的直屬學妹。
她的直屬學姊名叫何妤,性子孤僻冷淡,對上同樣沈默寡言的韋依然,除了偶爾大型活動或有要事過問,兩人間幾乎無甚互動。
相較之下,郭懿婷的直屬學姊甄小靈是當屆風雲人物,擔任演講社社長、成績拔尖之餘,還有傲人豔麗的外表,性格熱心大方,和撒嬌的郭懿婷一拍即合,兩人猶如親姊妹一般。
韋依然偶爾會想,如果甄小靈是自己的直屬呢?她搖搖頭,這是無法試想的情況,也或許,自己的性子搭上何妤學姊,正是最適當的吧。
開學那天,一年級的走廊果然一如往年人潮蜂擁,韋依然在人潮最外圈,內心有幾分無助,制服相互摩擦的窸窣聲音、吵雜的叫喚聲,或者是若有似無的香水味,都令她倍感膠著。
郭懿婷和沈杏珍擠在人潮正中央,此時是想出來也出不來了。
打定主意下一節下課再來後,韋依然轉身走向樓梯,準備回教室。
樓梯走下一個高挑的女孩,渾身散發一種驚慌而侷促的神態,微啟的紅唇形狀鋒利,讓她想到雛鳥的嘴喙,同樣稚嫩而不加修飾,棕紅色的頭髮留得很長,直垂到了腰際,隨著她謹慎輕巧、像怕驚動什麼似的腳步微微飄逸。
韋依然一瞥之下看到了她的學號。
「吶,學妹。」沒再多想,她叫住了女孩:「我是你的直屬學姊,韋依然。」
「啊!」女孩震驚的表情透出深入骨子裡的壓抑的崇拜,「那個……學姊好,我叫王玉玉。」
「王玉玉……」
「嗯!學姊可以叫我玉玉。」
「好的。」
「那個,學姊。」玉玉仍然是侷促的神情,說話前似乎都需要鼓起極大的勇氣,「我的頭髮顏色是天生的。」
「是喔?」
靜僻的樓梯間,兩人站在同一格說話,王玉玉比韋依然矮上兩、三公分而已。
玉玉看起來很害羞,但話可不少。聽她一句句不停的說來,一節下課很快便過去了。
「學姊,我以後可以去找你嗎?」上課鐘響後,玉玉紅著臉問。
「當然可以。」韋依然用溫柔的語調回答,感覺玉玉是自己的直屬學妹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放學後,韋依然和夏雲蝶決定步行至離學校最近的一家書店。
自從那日夏母的造訪,她便不時安排時間和女兒、兒子見面,恰巧今日正是夏母去接夏小弟下課、帶他去公園玩的日子,夏雲蝶終於能安心,得到一傍晚的空閒。
「Querida(唸*GE』LIDA),」書店裡,夏雲蝶在她耳邊低低的耳語:「我等你以後建了房子……」
最近夏雲蝶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突然很喜歡用Querida稱呼韋依然,她說是西班牙文裡「最親愛的」的意思。
「如果要直呼『最親愛的』好肉麻,」夏雲蝶說,故意露出嫵媚的眼神:「而且Querida唸起來好有情調。」
韋依然不太想承認她這樣的喚法,在自己耳中聽來確實很有情調、魅惑非常。
韋依然想了一下,笑道:「如果真的建了一棟房子,當然是給我們的。」
夏雲蝶微微一怔,此時韋依然感覺左肩被點了一下,她闔上了建築雜誌,轉過了頭。
「玉玉……」
「學姊,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玉玉小聲的說,但難掩激動。韋依然對於她對直屬學姊似乎與生俱來的喜愛和依賴感到不解,不過這也帶給她莫名的成就感。
「請問這位學姊是……?」玉玉接著看向了夏雲蝶。
「她是夏雲蝶。」韋依然說。
「你好,學妹。」夏雲蝶一笑。
玉玉和朋友一起來,因此買完了文具就辭別而去。
「你直屬啊?」
「嗯嗯。」
「她挺喜歡你嘛。」
「欸……或許吧。」
「嘖。」
「那麼你的直屬呢?」
「是個有點肉肉的學妹喔,想法蠻偏激的。」
「偏激?才短短幾天就能看出來嗎?」韋依然噗嗤而笑。
「嗯,」夏雲蝶點頭道:「她對要求她跑操場的老師多有不滿,常偷比中指又罵髒話。」
「這樣啊……」韋依然一笑:「對了,駱誠菲最近怎麼樣?」
「你可以自個兒問她呀。」夏雲蝶露出戲弄也似的眼神,隨即嘆道:「她還是老樣子,我都不敢問她有關林援凱的事哩。」
韋依然微感失望,再次懸心起自己這紅娘做得到底是對是錯。
唉,以後再也不牽線了。她心想。
韋依然素日不太接觸建築相關的事物,但不知為何憑著內心一股強勁的執著,買了那本建築雜誌,還有兩本數學相關的書籍。
離開書店後,她們沿街散步,最後在一家小咖啡廳停下腳步。
招牌上漆著兩個寫得別有風格的字「犬窩」。韋依然上小學之前,韋父和韋母都忙於工作,曾有段時間,一早來便將韋依然託付給熟識的老闆照顧。
老闆是一位老爺爺,喜歡四處蒐購古物,素日裡在燈光幽森的小咖啡廳裡,穿著一身長袍馬褂,除了咖啡外也賣各樣式的茶,韋依然都呼他「爺爺」。韋依然上小學後,「爺爺」仍時常在她放學時接她回「犬窩」,一直待到韋母來接,不過,自國中以來除了節日或過年,韋依然來「犬窩」的頻率已然大幅下滑。
「然然。」「爺爺」喚了一聲。
「爺爺,她叫夏雲蝶。」
韋依然驚訝的發現「爺爺」的頭髮又花白了許多,他從小圓眼鏡下抬起一雙幽深的眸子,神情閃過一瞬驚喜,又隨即隱沒,他一如往常的佝僂著背走入廚房,不多時便端出兩杯茶來。
「爺爺,這是烏梅枸杞茶。」韋依然溫聲道。
「爺爺」微笑頷首。
「爺爺」性格內斂,夏雲蝶一路聽韋依然講述她和「犬窩」的淵源,來到「犬窩」五分鐘後,便笑道原來韋依然的惜字如金是得傳自「爺爺」啊。
兩人在「犬窩」一直待到了八點。
那日去過「犬窩」後,或許是因為那杯烏梅枸杞茶,韋依然感覺世間一切都平靜下來,連續幾日沾枕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