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結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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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5-05-15
仙袂飄逸高壇之上的仙人仍浮於半空,一雙淡漠的杏眸大眼睜著睥睨十里八方的荒屍遍野,七仰八豎的屍首以他為中心擴散,形成極具詭異的玄幻效果。
周遭寧靜死寂,半點蟲鳴鳥叫也無。
他輕蔑地勾起唇角,狀似不在意地摸了摸耳朵,彷彿無聲表示:終於一切歸於平靜!
眾生皆有靈,這個小世界人性太膨漲,太吵,就該回歸於自然。
與此同時,不到仙人閒適的幾息之間,天空驟然烏雲翻湧,黑鴉鴉的雲逐漸相互靠攏,一時天地間彷彿間就陷入了無邊無盡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足以令常人心生畏懼。
雷聲隆隆一聲響過一聲,猶如為一地枉死的生靈而悲鳴,電閃之間映照仙人此刻無悲無喜的清冷神態。
仙人怎會懼怕,祂肆無忌憚單手指天,傲睨萬物般垂下眼眸,無所畏懼道:「此方天道何以阻吾,還不速速退去。」
穹蒼之上宛若被此聲挑釁所激怒,雷電雖不曾落地,但翻絞的雷電交織,炸裂聲轟隆隆轟隆隆一道道作響,聲聲皆足以驚天動地的雷鳴,顯得更加震攝人心。
醞釀著雷電的旋渦中心,似在不斷地簇擁著恐怖的能量,等待最終的審叛,無情地劈開世間罪惡。
隨時時間的流逝,無形的對峙,顯的格外的劍拔弩張,高端對決往往皆在不知不覺之中展開。
猝然,雲端之上的仙人終於意識到不對勁,衪終是感到體內的神力無知無覺地被壓制住,甚至快速運轉宣洩於天地之間。
衪怒吼:「爾竟敢如此對本尊!」
穹頂間似乎被祂的挑釁而導致洶湧的怒濤被點燃,翻湧雲起的烏雲間快速地閃爍怵目交織的光芒。
轟隆———
第一道天雷轟然落下,白色叉狀閃電如罩網般正不偏不倚地劈向仙人,無所遁逃。
衪驚呼:「驚蟄!」
此雷名喚驚蟄,象徵春雷初響,萬物萌發之景象,彷若投石問路,破曉天機,喚靈醒魂。
啪——
自信如他的仙人在這一道驚雷之下,不可置信的被劈下了神壇,狼狽地摔在地面,眼神中帶著難以相信的窒息感。
怎麼可能,區區一道驚雷怎麼可能衝擊至他的靈魂深處。
衪猶如被驚雷給劈懵了,閃爍著紅艷鮮麗的眼眸愣然地眨動,彷若初醒的嬰孩般茫然懵懂。
尚未釐清一切原由,究竟沉睡了多少年,又是誰將衪喚醒,衪的力量何致虛弱致此。
混沌開天化應自然成億萬千世界,自古以來,衪向來所向披靡,何以有此狼狽之時。
剎那間,與生俱來對危險的感應,令祂頓感不詳。
腦子一轉,便知曉天道接下來要做的事,不由的恐懼道:「不可以———」
然而驚雷的餘威,使祂的體內感受到一陣電流流竄,雖然極力抗衡,最終衪仍是不得以地令赤紅的雙目頓時陷入了黑暗,意識重新沉入混沌之中。
半響。
樂綏迷惘地睜開烏透清亮的黑色瞳眸,周身無盡的痛感令他深深地皺起眉頭,本能地抱緊自己的腿彎,縮成一團。
他的頭很疼彷彿就像要被撕裂開,他此刻記憶停留在秋雲暮及千玖之死,以及柳前的背叛,還依稀記得意識消失之前,所有人急切的呼喊他的名字。
但周圍似乎過於靜甯,寧靜的令人心生惶恐,他直覺性的叫人:「弄月……」
以往弄月都一直守護在他的身邊,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他對她的依賴及信任,她從來就未曾令他失望過。
許久,卻是沒有人回應,除了頂上仍在轟轟作響的雷聲。
「弄月……」
他摀著頭艱難的嗚嗯再叫了一聲,四周沒有任何回應,只有如擂鼓般的咚咚心跳聲充斥在耳間,聲聲擊在心上。
強撐著頭疼欲裂的痛苦,透過電閃間的刺目光亮,他吃力的睜眼看清周遭的情況。
觸目所及盡是屍山血海,望眼所見除了他一個活人,再也見不到任何有生氣的活物,正是名符其實的萬籟俱寂。
他倏然驚悚地看著這一切,緃使在戰場打滾一段時間,但此情此景,竟遠比戰爭還要令人震撼驚恐。
身體比腦部行動更快,以致他手腳併用的爬著倒退,想逃離這目光所及的一切,直至細嫩的手掌觸及到寒涼僵硬的物體。
他猛地向後看去,「啊!」,嚇的他大驚失色的叫出聲。
「那物體」竟然是七孔流血的柳前,死狀慘烈,眼神猶如帶著濃厚的不甘與恨意,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幅屍首都還驚悚。
過於刺激的一幕,直接沖擊他的腦神精,腦海中猶如倒帶般回放著他失去一段記憶。
是他!是他自己一剎那間將所有人殺死的,而自己還站在高高的視角俯看著眾人一個接著一個痛苦的倒下。
「不———」,樂綏目眥欲裂地狂吼道。
隨之,他手腳併用在地面上爬行,有方位性的朝某處爬行,果然在距離他原本所在位置不遠處撞見了令他無以復加的恐怖畫面。
弄月就死在不遠處的位置,雙目睜圓,眼角掛著一行血淚,死不瞑目。
在眾人紛紛逃離危險之時,她仍堅守著不願離開,甚至由她死去的姿勢,能明白她曾經意圖朝自己方向爬行,以致於她離自己甦醒的位置不及一丈之處。
此刻,他抱住弄月的屍身,什麼都說不出口,淚流滿面,泣不成聲,聲聲悲慟,不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什麼。
他不知自己為何如此,只能朝天悲鳴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然,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會對萬物有所偏愛,衪已然鎖定始作俑者,認為此間的罪魁禍首即是眼下之人。
無情的落雷終是再次劈在樂綏身上,第一道落雷尚有仙人之力與之對抗,凡人之軀的樂綏自然沒有這般幸運。
第二道落雷誅邪,鏟除一切邪惡,這是上天所給予的裁罰,紅帶藍金的線狀落雷直直的重重劈在樂綏頭頂,閃爍著電光,從頭至尾,猶如給予罪惡之人最終一擊。
有死無生,再無生還。
樂綏來不及呼救,眼睜睜的看著落雷劈下,反應過來時周身便已閃過藍金光芒,最後光線猶如一團刺目的光球,刺目的照亮方圓十里之內。
光影過後,即是一片死寂,恢復平靜暗夜中僅剩穹頂上閃爍的電光。
陰影之下樂綏的身體彷若落花般直挺挺倒下,了無生息,化為塵泥。
或許,對於此刻的樂綏而言,面對親朋好友之死,更痛恨自己在意識不清之下,導致自己的戰友、親人死亡,甚至是沒有人性的屠殺百萬生靈。
如此殘酷的現實,死亡亦或是一種解脫。
轟隆隆轟隆隆———
然而,天穹之上似乎覺得千萬生靈的仇,單憑軀竅的死亡,仍不足以消彌其犯下淘天的罪行。
烏雲翻湧猶如再次聚集雷刑,相較於第二道的誅邪,墨如深淵般的烏雲間湧現密密麻麻的翻滾般光亮不可直視的金蛇。
當眾多金蛇匯集成粗壯冷肅威嚴的紫金龍身,龍頭於雲端之上昂首俯瞰人間不平,龍尾躁動地擺動在雲層之間,似乎在等待落下最終的審判。
第三道雷刑破魂,故名思意破滅靈魂,魂飛魄散。
醞釀許久的雷霆之力彷若傾刻間就會無情地落下,給予犯罪之人抺除在世間留下的最後存在。
然而,就在天雷既將降下之際,一道莊嚴身影瞬息而至,光隙間的陰影恰恰擋在樂綏的屍身之前。
無心國師一手撐天,另手掛著佛串,悲天憫人凝望著天際。
「簌簌離開!」
蒼穹之上傳來蒼老而不悅的聲音直通無心國師腦海,宛若對於阻擋審判的不速之客下達最後的警告通牒。
無心國師未曾張口,同樣施展神通,聲音直達天聽道:「冤有頭,債有主,他既已身死,閣下何必苦苦相逼?況且殺人者亦不是他。」
腦海中再次傳音道:「雖不是他,但亦是祂,就算祂是曾經的以為高不可言,但如今屠吾此界生靈百萬豈有白白放過之理。」
「若用他的功德之力加上貧僧所攢下的功德之力,修復此間亡靈的魂魄做為補償,能否可饒過他的神魂?」
半響後,森嚴的聲音再次響起於無心國師的腦海,「閣下確定有辦法達成此事?」
「自然可以。」
「也罷,接下來便依閣下所言處理吧!但吾有一個條件,事成之後,將此禍害帶離吾之世界。」,蒼老的聲音夾帶著一絲無可奈何。
「當然!」
幾息之間,紫金色的雷霆隨著滾滾烏雲逐漸散去,穹頂之上迎來黑暗中幾縷投射出來的一抺光亮,如同來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這方天地宛若天光初白般乍現光明,無心國師致此才真真切切面到周圍的環境,看到此慘狀,他的瞳孔不由地猛然收縮。
此間沉靜地猶如一攤死地,縱有人間簌簌風聲,卻宛如平添鬼哭神號,獨立於此,不僅令人膽寒,更彷彿落入無邊深淵恐懼,猶如天地間再無生,唯獨消亡。
「阿彌陀佛!」,無心國師虔誠地合掌稽首禮贊一聲。
莫怪此間天道不顧他的身份,不論如何都想將他的神魂滅亡,要不是數以千萬的生靈受到波及,急需修補,恐怕天道也不會答應的如此爽快。
無心禪師輕嘆了一口氣,將樂綏的屍體調整好坐姿後,便施展神通將樂綏的身體恢復成本來樣子,隨之定身後,口中念念有辭的幫樂綏定魂。
待前置作業均完成後,才面對樂綏盤腿而坐。
一人一屍掌心相對,靜甯的融入此方天地之間,若不是周身如涓涓溪流般流淌而出的淡薄金光,遠觀便猶如兩尊精心雕塑的雕像。
秋雲暮追逐著無心大師沿途趕路而來,所見之處生靈盡滅,不論是人、動物、連植物都已焦黃一片,尤其是所見之處,到處皆有穿著滄國士兵或嚴國士兵的屍體。
在他眼中早已腥紅一片,焦著不安的心情猶如沸騰滾燙的開水。
他的樂綏,他的樂綏啊!在那裏?
擔心使他想要加大步伐,卻又害怕見到難以承受的一幕,而令他裏足不前。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適才的閃電雷鳴又有何干細?
越來越密集的屍體皆朝著同一個方向散佈,死著均是七孔流血且死不瞑目的瞪大雙眼,像是死前看見什麼極為令人驚恐的景像。
秋雲暮將駿馬綁在遠處,打顫著雙腿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腳步前行,一路所見便是這樣的場景。
潛意識告訴他,不要再往前走,但他仍不顧一切地一步步朝遠處盤坐於地的兩人靠近。
他就算靠近,凡人之軀也見不到功德之力,只看到兩人不知何故盤坐於地掌心相對,但他卻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愛人胸口亳無起伏跳動。
就算是無情的仙人見到心愛之人沒了生氣,亦難以不動容,何況是身為是身為凡人的秋雲暮。
他雙手緊緊地摀住嘴,連嗚咽都不敢出聲,恐懼會帶給一人一屍難以挽回的後果,他僅能安靜的守護在一旁,為一人一屍護法,但淚卻是控制不住的湧動。
對於無心國師他當然是全然信任,相信國師此時此刻必定有所作為,才會如此做。
他自欺欺人的想,或許,或許,無心國師此刻就是在幫樂綏療傷,莫過一會樂綏就活了呢~~
心裡殘存著一絲僥倖,他日夜兼守三天三夜,感覺到周遭的生氣逐漸復甦,甚至肉眼可見的此處的死氣逐漸散去,不再令人感到陰寒。
但秋雲暮臉色仍肉眼可見的難看,為何唯獨樂綏的胸口仍未有重新跳動的跡像,甚至連國師的臉色亦日益虛弱而變的蒼老。
秋雲暮見此情形,判斷出國師的狀況明顯不佳,就在猶豫不決,考慮喚醒國師之際。
無心國師猶如感知到他的意圖般,驟然地睜開雙眼,頓時與秋雲暮四目相對,著實令秋雲暮嚇了一跳。
秋雲暮擔憂道:「國師,樂綏怎麼樣了?」
無心國師將樂綏的屍身輕柔的推往秋雲暮方向,秋雲暮如獲至寶般立刻緊緊抱住樂綏冰冷的身子,不肯撒手。
他幽深的雙眼此刻浮現無助而帶著祈求的凝視,縱使在他觸摸到樂綏皮膚上的冰涼,感到最後的希望彷彿快要熄滅,心中拔涼。
國師感覺到祈求的視線,輕輕的搖搖頭,道:「生死有命,總是強求不得,有緣自會再相逢,帶著他的屍骸回京安葬吧!」
秋雲暮聞言,終是止不住口中的腥甜,加之連日來的擔憂化成了實質,擔憂弄臟了懷裏的人,衣袖一擋,硬是偏頭才將一口嘔血噴了出來。
縱使,他的惡夢終究成了現實,樂綏早於他到達此地之前便己經不在,他仍倔強不想接受樂綏已死的現實。
他摸去唇角的血液,如泣如訴的哀求:「國師,您一定有辦法救樂綏的是嗎?求您了,求您了……」
無心國師長嘆了一口氣道:「生也未嘗生,死也未嘗死。」
就在此時,無心國師目光倏然睜亮凌厲,一道威嚴的聲音直接傳入他的腦海中:「魂滅可免,活罪難逃!」
「祢竟然耍陰招!」,無心國師聞言,連往日來的莊嚴都去了一半,神通直接忘記使用,而是指天怒駡。
他目眥欲裂的瞪向天際及破口大駡,連身在一旁的沉浸於傷痛之中的秋雲暮,亦被他此突如其來的神色所驚愣一瞬。
秋雲暮莫名的心痛,隱約之間,前方彷彿有團詭異淡金光影之中似乎被一圈又一圈的黑線所緊緊糾纏。
那團淡金光影似乎舉步唯艱地努力想朝秋雲暮靠近,秋雲暮心有所感伸出指節分明而修長的手指。
但幾息之間,幾近透明的淡金光團沒有移動多少,便連同黑線在前方逐漸消散。
然而,在無心國師的眼中卻又是另外一種影像,他徒弟的靈體全身泛著金光,卻被天道鎖鍊緊緊的束縛,眼神痛苦而悲傷,但仍堅定朝著秋雲暮飄移,可是天不遂人願,僅移動少許,便煙消雲散了。
無心國師既無奈又痛心搖了搖頭,可惜他稍早時功德散去,導致現如今他的佛力不足,已無力回天抵抗天道束加在樂綏身上的枷鎖。
看來此方天道的早早就有此打算,目的就是讓樂綏往後的生生世世都不能安生。
思及致此,無心國師瞬間彷彿蒼老了許多,神色暗淡地直起身子,將秋雲暮及樂綏的屍首留在原地,頭也不回的完全沒有留念地踏足而去。
秋雲暮不理解無心國師的想法,頽喪地望著無心國師的背影問:「您不與我一同回京城嗎?」
「不了,貧僧去尋我的乖徒了,或許,越早尋到他,他或許便能少受些苦。」
==第一卷 正文完==
感謝讀者的閱讀,接下應該會有番外篇說明關於滄國未來的後續,以及柳前成為邪書生的細節。
另外,第二卷會以新的小說模式放上網路,不然章節過長不好整理,內容部份容許作者再思考一陣子,故事中會詳細說明第一卷中存在的一些人物關係及身份,請大家繼續支持及期待喔!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