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波初起(八)

無論是吸血鬼還是人類，都應擁有基本的尊嚴。
當雪燕語出驚人、直指不公時，場上的動作再度陷入凝滯。所有正在對練的社員紛紛停下動作，目光齊刷刷地轉向她這位年級最輕的學妹。
空氣瞬間變得沉重，壓力如洶湧暗流般在場中蔓延開來。

學長姊們沉默了幾秒，那沉默之中蘊含的情緒卻遠非平靜。他們或許無法正視那番直白而尖銳的話語，因為那意味著否定他們一路走來的訓練方式、傳統與自尊。

最終，一名留著俐落短髮的二年級學長率先開口，語氣中毫不掩飾怒火與蔑視：

「蛤？妳誰啊？一年級就敢來對我們說教？」
他眼神如刀，語氣裡滿是挑釁，「學妹，別以為自己有幾句話就能踩在我們頭上。」

「對啊對啊──少囉嗦啦學妹。」旁邊幾人也開始附和起來，聲浪逐漸升高，像是一場暴風的前奏。

但雪燕絲毫不退讓，站得筆直，目光冷峻如冰。她的聲音毫不顫抖，語氣中甚至透著一種極度冷靜的傲慢。

「那麼，學長認為我剛剛那番話──哪一句說錯了？」

此話一出，眾人一時無言。短髮學長的眼神瞬間從不屑轉為怒意，他嘴角一扯，發出一聲冷笑。

「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踏前一步，眼中滿是輕蔑與挑釁，手指筆直指向雪燕，那動作幾乎像是在指一隻待宰羔羊。

「這樣吧──妳敢上來跟我一對一單挑嗎？還是光說不練？」

「羅納德！」貝蒂的聲音忽然響起，語調比平時來得急促許多，「你很清楚社長明令禁止社員之間私鬥！」

「哎呀貝蒂學姊──」羅納德聳聳肩，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那傢伙還沒入社對吧？這不算違規啦。」

貝蒂歪了歪頭，笑得優雅又危險：「阿啦阿啦～說的也是呢～不過輸了可別哭唷。」

她雖語氣輕鬆，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根本沒打算真正阻止。她就站在一旁，雙臂抱胸，像是看戲一樣看著事態發展。

雪燕緩緩走近主場地，目光掃過場上的十人。她腳步穩健，神情冷冽，一步踏上練習墊的邊緣後，身體一蹬，整個人輕盈地落在場中央。

全場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她站定後語出驚人，語氣竟比剛才更加挑釁。

「不過──」她輕聲道，眼神卻如刀般銳利，「一對一的對決，似乎還不足以證明我說的那些話。」
她轉過身，看著四周已繃緊神經的學長姊們，嘴角微揚：「既然如此，有意見的學長姐就全都留下來吧。我一對多，倒也不介意。」

全場再次騷動。挑釁升級為赤裸裸的宣戰。
學生間彼此對望，有人驚愕，有人興奮。最終，除了貝蒂之外，所有社員都選擇站上場地。十對一的局面，毫無懸念地形成了。

氣氛繃緊到了極點。

場邊的羅納德皺了皺眉，但隨即語氣淡然地開口：「我提醒妳，穿著校服不太適合動作。我允許妳先去換體育服，不用謝我。」

此言一出，空氣中多了幾分嘲諷與殘酷的體貼。

武術社練習時所穿的，是校內特製的緊身型運動服，也稱作「戰鬥服」。這種衣物以高彈性、高抗衝擊的材質製成，除了能夠有效減緩撞擊外，更能貼合使用者身型，展現肌肉線條與肢體動作。女生款為黑紅配色，胸前設有愛心形鏤空設計；男生則為黑底搭配淺灰色流線剪裁，既實用又具風格。

在校際競技聯賽中，則會改用大會指定款：紅、白、黑三色設計的戰鬥服。女生款依然保留鏤空設計，風格強烈。

為保障參賽者安全，無論是正式比賽或練習對決，都會啟用虛擬傷害裝置──該系統能根據打擊強度模擬出相對應的痛覺反饋，重則甚至會模擬骨折疼痛。然而，一旦關閉裝置，所有身體傷害便會即刻消除，惟獨精神層面的創傷無法排解。

根據規定，凡攻擊已認輸或失去意識的對手，或攻擊體育服背部晶片感應器者，第一次會受到警告，第二次則直接被判定為敗北。情節嚴重者，更可能面臨禁賽處分。

這一切規則，對雪燕而言，顯然不是阻礙，而是舞台。

她輕輕活動著手腕，目光一一掃過對面的十人，語氣平靜，卻像一把緩緩拔出的利刃。

然而，看眼下局勢──羅納德顯然沒打算開啟競技場的虛擬傷害裝置。
而雪燕，也毫無換裝的意思。她眼中沒有一絲猶豫，像是早已將受傷列入計劃，甚至──視為一種必要的代價。

「不用替我擔心，學長。」她語調平穩，卻讓人心頭發涼。「雖然校服沒有任何抗衝擊的功能，也無法連接虛擬傷害系統，但武術的本質，說到底不就是廝殺、碾壓，還有──力量差距下的殘酷支配嗎？」

那一刻，她彷彿並非人類，而是一頭披著制服皮囊的野獸。話語落下，現場頓時一片寂靜，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悄然壟罩眾人。他們彷彿都聽見了某種無形的警報聲在腦內拉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警戒地搜尋著出招的時機。就在那一瞬──雪燕動了。
校服裙襬隨著腿部抬起微微擺動，羅納德的視線下意識往下一掃，似乎瞥見了什麼──不是內褲，而是她身穿的深色安全褲。那對結實修長的腿毫不客氣地從上往下橫掃，直擊他的右肩！

沉重的衝擊令羅納德雙膝一軟，身形失衡墜落下沉，下一秒，一記迅猛無比的托掌從下而上直擊他的下顎！

「咕──！」

那是段極拳的經典動作──托掌。手臂與掌心成九十度角，由下而上攻擊下顎，殺傷力驚人。

「喂！這是怎麼回事啊！」
場邊傳來一名學姊的驚呼，但羅納德已經無力回答。那沉重的一擊讓他當場昏厥，癱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讓其他學長姊一時愣住了，動搖開始蔓延，像是地基鬆動的老樓。

雪燕不發一語，眼神毫無波動，身形一轉，瞬間折返──
縮地法！

她飛快貼近右側的學姊，對方顯然因目睹羅納德的倒下而心神動搖，竟連基本的防禦姿勢都忘了擺出。
「──！」

雪燕一記踢擊狠掃對方的右膝，對方重心瞬間潰散。她沒有給對手任何反應時間，崩拳如火山爆發般正面擊出，將那名學姊整個打飛出主場地外，重重摔落。

「妳這該死的一年級生！」

另一名高年級學長怒火中燒，猛地伸手朝她抓來，企圖以擒拿制住她。
但雪燕的反應就像一隻潛伏的豹，她重心壓低，步伐靈巧如流水，閃過對方的攻勢，卻又未急著反擊。

此時，另一名社員已擋住她的退路，張開雙手想攔住她的動線。

前方的攻勢再次襲來，然而雪燕卻在那瞬間猛蹬地面──
她如同彈簧般彈出，頂心肘段突刺，右肘正中對方胸口中央！

「咕──！」

對手如遭電擊，口吐白沫，癱倒在地。

「危險──！」
來自海蓮娜的驚叫劃破空氣。

雪燕餘光掃見，一名社員竟然踏著倒地同伴的背部，整個人騰空跳起，朝她展開一記爆裂飛踢；同時，後方原本攔路的社員也撲了上來，打算來個前後夾擊。

雪燕猛地壓低身形，迅速旋身錯位，手臂自然伸出，準確抓住飛踢者的腳踝，隨即一個側擺──
砰！

那飛踢者如沙袋般被甩向後方撲來的社員，兩人當場撞成一團，哀鳴聲與肉體撞擊聲響徹整個場地。其中一人當場口吐鮮血，癱倒不起。

片刻寂靜後──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其餘五名社員幾乎同時爆發出怒吼，像是受到極度羞辱後的狂暴反擊，朝雪燕一齊衝來！

雪燕的段極拳風格並不華麗，甚至有些「古樸」，但卻異常穩健與實用。她對敵我距離掌控精準，以最小幅度動作完成最大效能的閃避與反擊。當攻擊實在無法躲避時，她選擇「連消帶打」的方式，在抵擋的同時以擊破取勝。

如今，除了已昏厥的羅納德與倒地不起的一名學姊外，其他八人幾乎輪流上陣，企圖以圍攻制勝。然而雪燕不讓自己陷入中央戰圈，而是不斷遊走至邊緣，創造出一對一或一對二的局面。

觀察台邊，貝蒂微微皺眉。

「……沒想到雪燕學妹的實力竟然高到這種程度……遠超出預期。」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但仍被站在身邊的莎貝拉聽見。

「貝蒂學姊，再這樣下去……是不是有點不妙？」

莎貝拉的語氣裡已透出遲疑與不安。

場上，雪燕依然從容，甚至連呼吸都未亂過一拍。反觀武術社社員們，身上傷勢漸多、節奏混亂、攻勢變成了防守──她一人，逐步蠶食著整個戰圈。

不久，場上開始傳出各種呻吟與哀號：

「住……住手啊啊啊！」
「我錯了……不要再打了！」
「別過來……妳是怪物嗎？」
「救、救命啊貝蒂學姊──！」

看著主場地被壓迫與失控氣息徹底籠罩，暴力如野火般蔓延開來。

「哇啊啊啊雪醬完全暴走啦！」海蓮娜尖叫。

貝蒂沉著臉，突然轉身快步奔向一旁的人工智慧助理AI：卡勒希恩。

「卡勒希恩，現在情況怎樣？」

「請問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
語音仍冷靜無波，無法辨別當前事態的嚴重性。

「立刻替我接通教職員室──快！」

貝蒂語氣第一次出現焦躁。莎貝拉也一把拉住海蓮娜的手，急忙遠離戰場，站在人群邊緣，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雪燕──
持續無聲蹂躪那群「學長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