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波初起(七)

地點──實技大樓模擬競技場。

雖名為大樓，實際上實技大樓僅有一層。不同於普通教室的標準格局，這棟建築以挑高十餘公尺的結構設計聞名，使其獲得「大樓」之名。整體空間方正，分成三座大型模擬競技場，各自以厚重隔牆獨立劃分。為了承受各類實作訓練所帶來的衝擊與磨耗，地板與牆體皆使用高密度強化建材，其堅固程度遠超校內其他建築物。

每間競技場採用圓形主場地設計，坐落在方形室內空間的正中央。這樣的結構配置除強化視覺集中外，亦便於進行360度教學觀摩。主場地上方設有一座懸空主控室，等同建在虛擬的二樓位置，俯瞰整個訓練區域。該控制室具備多項功能，包括全場景投影模擬、地形高低起伏調整與空氣流通系統變化等。

競技場出入口則配備一套人工智慧系統，名為卡勒希恩（Colosseum）。它與主控室系統高度整合，能夠接受授權使用者（多為社團正副社長）的遠端指令，即時改變場地設定。如此一來，無需人力親赴控制室，即可輕鬆完成環境調整，大幅提升教學與練習的效率。

當日午後，雪燕、莎貝拉與海蓮娜一同走入實技大樓的寬敞走廊。三人目光在牆上依序排列的數位面板上游移，確認各競技場的使用狀況。從右至左，顯示正在使用場地的社團依序為戰術射擊社、舞台演劇社，最左側的一間則標記著「武術社」。

與其他社團不同，武術社在社團時間擁有專屬的競技場，無需與他人輪用。這份待遇足以顯示其歷史傳承與地位優勢，亦反映出其對高強度實戰訓練的嚴謹需求。

「就是這裡了。」雪燕率先開口，語氣平穩。

三人一同走到門前，厚重的自動門隨著嗶的一聲辨識開啟，緊接著發出卡擦聲音應地滑開。

門內一道柔和的光源從天花板瀰漫而下，人工智慧卡勒希恩那具擬人化機體站立門旁，身形如同古代雕像，冷峻且帶著一絲莊嚴。

它的頭部轉向來者，雙眼掃描後即刻開口。

「您好，訪客識別中。我是AI卡勒希恩，目前這間模擬競技場正處於武術社專屬使用時間。請問三位來賓的身份是？」

「一年D班，趙雪燕。」
「莎貝拉‧科瓦爾奇克，還有海蓮娜‧利維，都是一年D班。」

雪燕帶著禮貌微笑回應，莎貝拉語調俐落，順道幫海蓮娜報上姓名，後者只是朝卡勒希恩揮了揮手，表情輕鬆。

卡勒希恩迅速連結校內數據庫，核對三人身份。不到數秒，它便完成資料辨識──學生證號碼、班級、基本履歷、肖像圖像一應俱全。

「確認無誤。那麼，請問三位此行有何目的？是前來尋找武術社指導老師，或是……」

卡勒希恩的話語尚未結束，一道俐落身影自主場地移動區靠近。那是一名身著練習服的高年級女生，肩上披著標示武術社三年級的袖章。

「卡勒希恩，怎麼了？……這幾位是？」她的聲音平穩、帶點警戒。

「學姊您好，我是趙雪燕，一年D班。今天想加入武術社。」雪燕大方走上前，神情坦然。

那名學姊微微一愣，低聲喃喃，「趙雪燕……？原來是她……」彷彿想起什麼內情，表情頓時放鬆了些。

「啊啦、啊啦，失禮啦！」她忽然變得活潑起來，笑著伸出手。「我叫貝爾康蒂尼‧赫麗克，大家都叫我貝蒂。妳就是副社長提過的那位新生啊，傳說中那個……很有意思的人。」

「欸？傳說中……」雪燕笑了笑，語氣帶點好奇。「副社長說了什麼？」

「他沒多說啦，只說『會有個狠角色來看看我們社團』，現在看來，應該就是妳了。」

貝蒂眨了下眼，語氣輕快，卻不失誠意。

她轉頭看向莎貝拉與海蓮娜，眼神溫和卻也銳利，「那麼，妳們兩位呢？也打算加入嗎，還是……純粹來看看？」

莎貝拉和海蓮娜對視一眼，前者輕輕嘆了一口氣，看似無奈實則配合。「我們還在考慮階段。今天主要是陪雪燕來看看情況，順便觀摩一下訓練。」

「唔，明智的選擇。」貝蒂打了個響指，轉身引領三人入場。「正好，今天三年級的幾位正在教導二年級進行徒手對練，算是個不錯的觀察機會。」

場內主場區域已經啟用模擬系統。地面鋪上仿石地磚，隱約帶有中世紀風格的訓練場氣息。上方的燈光宛如日照，光影交錯間彷彿置身戶外。

貝蒂一邊走一邊介紹，「目前還沒正式開始社團招生活動，所以很多社員沒到場。今天是三年級幾位學長姐帶練，重點是身體協調與出招反應，沒有使用武器。」

海蓮娜輕聲問道：「妳們每次都模擬不同場景嗎？」

「幾乎吧。武術社的強項之一，就是實戰臨場感。今天是徒手練習，所以我們用了這個比較簡約的模擬場景，但如果是正式對抗，就會調整為城鎮街巷、山林地形……甚至是戰損廢墟。」

雪燕點點頭，眼神閃著興趣的光。

「我很好奇，這個模擬系統能做到什麼程度？」她轉頭問貝蒂。

「妳會驚訝的。」貝蒂咧嘴笑了。「不只是地形，連氣溫、風速、濕度都能調整。有時候我們會在「風暴模式」下訓練，模擬極端天候中作戰的情況。沒點膽量可撐不下來喔。」

莎貝拉舉起一根手指，「聽起來不像學校該有的設備……這裡該不會是軍方退役模擬場翻修的吧？」

貝蒂轉頭瞇起眼笑了，「我可沒說什麼喔。」

四人走到觀察區，幾名學弟妹正在場地中央圍圈對練。

雪燕雙手抱胸觀察，嘴角微勾。「……我想加入。這裡有我想挑戰的東西。」

「真有自信啊。」貝蒂側看她一眼，「不怕吃苦？」

「怕啊，但不怕輸。」雪燕語氣輕柔卻堅定。

貝蒂沉默了幾秒，嘴角揚起。「好，那我就等妳來通過入社測試。」

四人一同往主場地移動，腳步聲在寬敞空蕩的地板上響起規律的迴音。途中，貝蒂稍稍偏過頭來，語氣輕鬆卻又帶著幾分引導意味地開口說道：
「妳們應該已經知道了吧？現在這個時段還沒正式進入社團活動的時間，並不是所有社員都會準時到場。」她頓了一下，眼神略過前方的場地，繼續說道，「所以現在是三年級的前輩們在帶著二年級學弟妹做徒手對練。」

她的語氣帶著一點自豪，像是有意無意地想讓新來的觀察者注意到自己社團的紀律和層級感。

練習場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約莫可容納二十人的練習場，空氣中瀰漫著汗水與專注交織出的緊張氣氛。地板反射著略微昏黃的日光，倒映出一對對動作迅速的身影。

武術對練，是武學中最重要的練習形式之一。它融合了單練中的踢、摔、打、拿、刺、擊、點、蹦、撩、劈、砍等多樣技法。雖以雙人對練為主，但有時也會進行多人體系的模擬實戰。每一個動作都需要高度的身體控制力與默契，動作不只是為了表演，而是為了傳遞「技」的意圖。

尤其在他們社團中，對練講究的不只是力道與準確，還包括臨場氣氛的逼真、動作的純熟度、技法的精確度，甚至是雙方在攻守轉換時的呼吸節奏與心理博弈。這種程度的實戰模擬，不僅能讓社員們更深入理解每一個技法的核心用途，更在潛移默化中培養了勇氣、機智、敏捷與協同作戰的精神。

「我們會輪流讓學弟妹跟前輩對打，然後再讓他們自己兩兩搭檔練習。妳們也可以等一下先觀察一下場上的節奏。」貝蒂側身看了雪燕一眼，嘴角勾起一點幾不可察的笑意，像是在考量新人的眼力。

此刻場地上除了剛進來的四人與站在一旁的貝蒂，共有十一名社員。扣除她自己，正好有十人分成五組，正進行著徒手對練。每一對動作各異，有的穩重內斂，有的銳氣十足，練習過程中雖有擊打聲與跌倒聲交錯響起，但全場氣氛卻異常凝重，像是某種無聲的考核正在進行。

雪燕環顧整個場地，她的眼神在每一組對練者身上停留幾秒，像是在試圖從中分辨出技巧差異與身體語言背後的攻防思路。

「那些二年級的學長姐看起來也不怎樣。」雪燕對站在旁邊的海蓮娜與莎貝拉小聲說道，語氣帶著一點輕藐，也隱含著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