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深愛，所以放手 Love, Yet Letting Go

　　「小微⋯⋯妳真的不想跟妳父親見一面嗎？」

　　這隱含一絲猶疑的提問，顧亦恆在心裡來回掙扎了半年。
　　他知道這是谷微最不願提及的話題，但他已然下定決心。

　　然而，話音剛落，空氣便驟然凝結。

　　「我說過了！我不想談論這種事！」
　　谷微的情緒驟然爆發，她猛地提高音量，連自己都沒意識到，聲音裡藏著顫抖。

　　此刻，客廳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掛鐘的指針聲緩慢流轉。

　　很快，她反應過來自己失態的行為，表情隨即染上一絲錯愕。
　　谷微怔怔地站在原地，像是被自己剛才的反應嚇到了一樣。
　　她估計也沒料到，自己會有這麼大的情緒。

　　沉默中，她緩緩走向顧亦恆，輕輕靠在他的胸口，聲音變得柔軟又脆弱。

　　「我⋯⋯只需要你就好了。」
　　細瘦的手指緊攥住他的衣角，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浮木。
　　「你說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對吧？」
　　她的語氣裡滿是顫抖，她需要的，只是一句肯定的答案。

　　顧亦恆低下頭，看著女孩在懷中微微顫抖的身軀，終究沒有說話。
　　他伸手輕撫她的髮絲，動作溫柔，卻帶著難以察覺的遲疑。

　　他不忍傷害她，但也清楚——這樣下去並不是辦法。

　　「時間不早了，那我就先走了⋯⋯。」
　　他鬆開手，拿起書包走向大門，步伐顯得有些沉重。

　　走到門口時，他停了下來。
　　片刻的遲疑後，他忽然回頭，將谷微緊緊抱入懷中。

　　「阿恆⋯⋯？」

　　她怔住，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便聽見他在耳畔低聲說道——
　　「照顧好自己。」
　　語畢，他鬆開手，轉身離開。

　　谷微呆呆地站在原地，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湧起不安的預感。

　　她無法理解他說的這番話，以及他這突如其來的擁抱，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也未曾知曉——這一天之後，她的世界即將迎來天翻地覆的變化。

　　—

　　傍晚，一通猝不及防的電話響起——

　　「阿恆？」
　　谷微有些驚訝。
　　「真難得這個時間你會給我打電話。」
　　她的語氣裡，明顯有一絲驚喜與期待。

　　電話那頭的顧亦恆沉默了幾秒，聲音低沉而沙啞。
　　「有些話⋯⋯我想跟你說⋯⋯。」

　　他的語氣太過異樣，谷微心底頓時浮現一絲不安。
　　「⋯⋯怎麼了？你想說什麼⋯⋯？」

　　深吸一口氣，顧亦恆終於開口——
　　「小微，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吧⋯⋯。」

　　——什麼？

　　谷微的腦袋一片空白，彷彿所有的聲音都遠去，只剩下耳邊「暫時分開」這四個字無限放大，在她的意識裡回響。

　　「⋯⋯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顫抖得不像自己。

　　「對不起⋯⋯。」
　　顧亦恆的語氣依舊低沉，像是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為什麼？」
　　谷微的嗓音陡然拔高。
　　「我不要⋯⋯！我不要分手！」

　　她的手緊緊攥著手機，指節泛白，彷彿只要再多用點力，就能把這場噩夢粉碎。

　　「⋯⋯對不起。」

　　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嘆息，電話那頭傳來「滴——」的一聲，隨即歸於寂靜。
　　——他掛斷了。

　　手機滑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谷微怔怔地站著，腦袋裡混亂不堪，卻無法思考。

　　明明白天都還好好的，為什麼到了晚上，一切都變了？
　　她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

　　雙腿一軟，谷微跌坐在地板上，眼淚悄然滑落，潤濕了膝上的布料。

　　她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她。

　　—

　　另一頭，顧亦恆靜靜地倚靠在窗邊。
　　微涼的夜風吹進房間，他的手機仍握在手裡，然而螢幕早已暗下。

　　這是他思考了無數次後，才下的決定。
　　此刻，他的目的達成了，心卻像被狠狠掏空。

　　他蹲坐在地，將額頭抵在膝蓋上，低聲呢喃——

　　「這樣⋯⋯就好了吧？」
　　他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別再藉由依賴我⋯⋯來逃避這一切了⋯⋯。」
　　他抬頭，靠在牆上，睜著眼卻像是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最終，他闔上雙眼，喉頭滾動了一下，淚水無聲滑落。

　　「對不起，小微⋯⋯。」
　　語氣輕柔，卻飽含難以言喻的痛楚。

　　他捂住臉，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聲道——

　　「⋯⋯我愛妳。」
　　這句話，終究還是只能說給自己聽。

　　夜色深沉，吞沒了一切聲音，只留下一抹無法觸及的遺憾。

　　—

　　歷經了一個週末，雨季也在這時悄然而至——
　　週一的天空陰沉沉的，彷彿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濕氣。

　　顧亦恆像往常一樣早早醒來，卻在坐起身的瞬間愣住。

　　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們，已經分手了啊。」

　　他不再需要趕著出門，去谷微公寓樓下，等她，一起上學。
　　這樣的認知，讓胸口莫名泛起一股空蕩蕩的空虛感。

　　他看了一眼床邊的電子鐘，螢幕顯示著「六點三十分」。

　　距離上學還有一段時間，但他毫無睡意。
　　索性起身，決定今天早點去學校。

　　—

　　在走往學校的路上，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亦恆？」

　　顧亦恆腳步微頓，心跳不自覺地漏了一拍。
　　他遲疑片刻，才緩緩轉過頭，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期待。

　　「早安。」
　　映入眼簾的，是他的青梅竹馬——范薰語。

　　「⋯⋯啊，是妳啊。」
　　他的語氣不自覺地低了下來，像是突然清醒過來般，嘴角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剛才，他究竟在期待什麼呢？

　　「誒？今天，你沒跟她一起嗎？」
　　范薰語瞥了眼身旁的顧亦恆，語氣裡帶著幾分困惑。

　　往常，他總是和谷微並肩同行，今日卻獨自一人，顯得有些反常。

　　「嗯⋯⋯對啊。」
　　顧亦恆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自然些，假裝這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這樣啊⋯⋯ 畢竟你們幾乎每天都一起，看到你一個人，還真是少見呢。」
　　范薰語輕笑道，語氣隨意，卻無意間刺中了顧亦恆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
　　「快上課了，一起走嗎？」
　　「嗯，走吧。」
　　范薰語點點頭，沒有再多問。

　　—

　　穿過校園長廊，顧亦恆的思緒卻始終停留在上週五的那場雨夜。
　　分手這件事，總覺得還像是一場不太真實的夢。

　　他低嘆了一口氣，試圖驅散那些盤踞心頭的情緒，卻在抬起頭時，迎面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谷微。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錯，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

　　她眼底浮現著明顯的紅腫，神情憔悴，像是經歷了一個不眠之夜。
　　顧亦恆心頭猛地一沉，一股自責感悄然爬上心頭。

　　——她⋯⋯哭過嗎？

　　然而，谷微只是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別開視線，徑直走進教室，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未曾留下。
　　顧亦恆站在原地，心臟像是被什麼狠狠揪了一下。

　　「亦恆⋯⋯沒事吧？」
　　范薰語的聲音將他從思緒中拉回。

　　他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抹笑。
　　「不，沒什麼，我們走吧。」

　　走在長廊上，他的步伐微微放慢，腦海裡不斷浮現谷微方才那疲憊的模樣。

　　她過得不好，他看得出來。

　　可即便如此，他仍緊握拳頭，堅信地告訴自己——
　　離開她，才是對她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