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無法說出口的話 Words Left Unspoken

　　「阿恆，你怎麼了？」
　　樓梯間，谷微停下腳步，疑惑地回頭看向顧亦恆。

　　「啊⋯⋯沒什麼。我們快點走吧。」
　　顧亦恆回過神，掩飾似地快步跟上，卻沒能藏住眼底那抹微不可察的猶豫。

　　距離那次與谷微父親的會面，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
　　顧亦恆始終未向谷微提起過那次的會面，對於谷墨提出的請求，他也依然遲遲沒有行動。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思考著怎麼做才是對谷微最好的選擇，也時常糾結自己身為一個外人，真的有資格去干涉他們的家庭問題嗎？

　　這些疑問無聲地盤據在心裡，直到一隻溫熱的手輕輕掠過顧亦恆的掌心，打斷了他的思緒。

　　谷微像是在試探些什麼一樣，緩緩開口道
　　「你⋯⋯晚一點有事嗎？」
　　「沒什麼安排。」
　　顧亦恆答道。

　　「那今天⋯⋯要不要來我家？」
　　她微微仰頭看他，眼神直白而帶著某種期待。

　　顧亦恆怔住了，腦海裡閃過他們初次在她家發生的親密關係，心底湧上一絲說不清的情緒。
　　那場突如其來的親密，或許有些過於倉促了。

　　自那天之後，谷微變得比以往更加渴求身體的親近，甚至可以說是刻意地尋求觸碰。

　　顧亦恆隱約察覺，她的動機並非單純的親密需求，而是渴望通過肌膚之親來尋找情感的寄託。
　　對她而言，這樣的接觸似乎是愛與被愛的唯一途徑。

　　可是這樣的關係，真的健康嗎？

　　可每當他試圖拒絕，谷微就會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固執又脆弱，甚至會帶著哭腔問他——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顧亦恆不忍拒絕，最終只能一次次地順從。

　　—

　　夜色漸深，公寓內只剩下客廳角落的暖黃燈光，映照出些許靜謐的氣氛。

　　顧亦恆坐在床沿，低頭看著自己交握的雙手，思緒有些飄遠。
　　浴室裡傳來水聲，谷微正在洗澡，偶爾能聽見水流敲打瓷磚的細碎迴音。

　　他本想婉拒今晚的邀約，可當她帶著期待的眼神望向他時，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順從的應答。

　　他開始意識到，自己漸漸變得無法對她說「不」。
　　不只是身體上的順從，更多的是心理上的退讓。

　　他害怕看到她露出失望的神情，害怕她用試探的語氣說出那些情緒勒索的話，更害怕自己一旦拒絕，她就會徹底關上心門，把他推得更遠。

　　可是，這樣的感情真的對嗎？

　　浴室門被推開，熱氣隨著水霧氤氳而出，谷微披著浴巾，微微歪著頭看向他。
　　「你怎麼還沒睡？」
　　她輕聲問道，帶著淡淡的洗髮精香氣走近。

　　顧亦恆抬起頭，與她對視了一瞬，隨即移開視線。
　　「還不太睏。」

　　谷微沒說話，只是安靜地坐到他身旁，身上的水氣透過浴巾輕輕滲入他的衣袖。
　　他感覺到她的體溫，感覺到她慢慢靠近的距離，直到她的頭輕輕枕在他的肩上。

　　「阿恆⋯⋯。」
　　她的聲音有些低，像是撒嬌，也像是在試探什麼。

　　「你不想抱我嗎？」

　　顧亦恆的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這樣的對話，已經發生過太多次了，他幾乎可以預料她接下來會說什麼。

　　「還是不想碰我？」
　　她笑了一下，語氣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但笑容裡卻帶著幾分壓抑的落寞。

　　顧亦恆知道，自己無法再像以前一樣順著她。
　　「⋯⋯小微。」
　　他沉默了許久，終於低聲開口，嗓音微啞。
　　「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谷微微微一愣，抬起頭看向他，眼裡閃過一絲不安。
　　「什麼事？」

　　顧亦恆吸了口氣，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道
　　「關於你父親的事——」

　　話音未落，谷微的表情瞬間僵住，像是被人猛然按下了某個開關，眼神裡的溫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戒備與抗拒。

　　「阿恆。」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落葉，卻透著壓抑的情緒。
　　「我們可以不要提他嗎？」

　　顧亦恆的心頭微微一震，卻仍沒有移開視線。

　　他想告訴她，他見過谷墨。
　　想告訴她，她的父親並不是她以為的那樣無動於衷。
　　想告訴她，她依然還有機會去面對這一切。

　　但谷微卻已經轉過身，背對著他，語氣裡帶著些許顫抖。
　　「如果你是想說這些話，那就算了。」

　　她的手指輕輕抓緊了被單，像是害怕自己會動搖一樣。
　　為了逃避這個話題，谷微躲進被窩，不再搭理他。

　　顧亦恆靜靜地看著她背對的身影，嘴唇微動，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窗外，街燈投下細碎的光影，在靜默的房間裡，顯得更加遙遠。

　　顧亦恆的目光落在書桌上的月曆。

　　在十月九日的那一格，被畫上了醒目的星號——
　　兩天後，便是谷微的生日。

　　他早已想到，該如何替谷微慶祝她即將到來的十七歲。
　　但在鄰近她的生日之時，自己卻還提起關於她最不想提及的父親，這個時間點著實有些不恰當。

　　顧亦恆低下頭，在身旁已然熟睡的女孩額上，落下一抹輕吻。

　　他的眼裡，依然是那樣複雜的神情。
　　伴隨著糾結的情緒，他在谷微的身旁漸漸睡去。

　　—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房間，門鈴聲忽然打破寧靜——

　　顧亦恆睜開有些疲憊的眼眸，而他身旁的女孩已然動身前去應門。
　　他等了一會兒，卻不見谷微回來，便起身走向玄關。

　　走到玄關，只見谷微蹲坐在地上，對著一箱剛簽收的包裹，默默哭泣著。

　　他連忙上前，目光卻落在包裹上那行字——
　　「十七歲生日快樂，谷微。」

　　而寄件人欄位的名字，寫著「谷墨」二字。

　　顧亦恆看著懷裡顫抖的女孩，終於明白——
　　她的心結並非全然的恨，其中還包含著那份無法言說的思念與牽掛。

　　顧亦恆將她攬進懷裡，輕聲安慰。
　　他的眼中滿是心疼，心底卻也漸漸清晰了自己的方向。

　　—

　　二人道別後，顧亦恆回頭望向公寓，目光多了一絲堅定。
　　他回想起與谷微初見時，那燦爛純真的笑容，依然是他心中最美的風景。

　　顧亦恆暗自呢喃道
　　「我不願再看你墮落於這深淵⋯⋯。即使要賠上這段感情，我也希望妳能重拾那份幸福。」

　　他下定決心，要守住那份屬於谷微的純真與美好，縱使代價沉重，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