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５章：再會，朋友（２）

　　希洛卻再次搖了搖頭。
　　「不行，你已經給了我一筆旅費，我不能再收下這個了。」
　　「別客氣，希洛。」法比安說道。「這裡面的碎片，本來就是你的。」
　　「我的？」
　　「嗯，這些是從斯奎爾村雪崩後的雪堆裡挖出來的碎片。作為同樣擋下雪崩拯救村莊的艾爾，你當然有資格擁有。」法比安語氣堅定地解釋。
　　「但我覺得受災後的斯奎爾村或是貧困的唐納村，應該更需要這些。畢竟碎片可以換錢……」
　　「希洛，你搞錯利艾爾碎片真正的用途了。」
　　「利艾爾碎片的……用途？」希洛皺了皺眉。
　　「如果只是拿來換錢，或是用於生活中的晶能供給，那和克莉絲坦碎片有什麼不同呢？」法比安晃了晃手中的麻布袋。「作為艾爾，你應該也明白這兩種碎片最大的差別是什麼吧？」
　　「……意念！」希洛眼睛一亮。「利艾爾碎片裡面，有意念！」
　　「嗯，那這封存在利艾爾碎片中的『意念』到底是什麼，你有沒有想過？」法比安邊說邊隨手從麻布袋裡取出一枚碎片，作勢要交給希洛檢視。
　　「是我們艾爾的『願望』。」
　　「嘿……你其實很清楚嘛！」見希洛果斷回答，法比安讚了他一聲，又將碎片收回了袋裡。
　　「是大哥教我的。」
　　「你大哥？他也是艾爾嗎？」
　　「卡爾‧艾爾。大哥他不只是艾爾，更是王國的英雄。」提到卡爾，希洛內心頓時湧現了一股灼熱的敬意。
　　「噢！這名字我有印象，常常在法羅王國版的萬花筒日報上看到，沒想到那麼有名的艾爾居然是你的大哥……改天介紹我認識一下吧！」
　　「好啊！你們都是實力強大的艾爾，一定很合得來！」
　　「呵，希望如此。」法比安微微一笑，再次晃了晃手裡的麻布袋。「你大哥教得沒錯，利艾爾碎片裡面的意念，就是我們艾爾等待實現的願望，不過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願望的碎片。因此，和其他同樣意念的碎片重組成一顆完整的利艾爾，交給『門』完成委託，『實現願望』──這才是利艾爾碎片真正的用途。」
　　「嗯嗯，你說得對。其實卡爾大哥也有跟我提過，但後來我還是變賣了一枚，抱歉……」希洛摁低了自己的腦袋。
　　法比安見狀，立刻搖了搖手。
　　「希洛，我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你手頭一直都不是很充裕，為了生活將碎片賣掉換錢無可厚非，換作是我，應該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再說，被你賣掉的碎片，沒意外的話，最後也是會組成完整的利艾爾，送入門內完成委託的，以結果來說，並沒有不同。」他接著語氣溫和地說道
　　「呼，還好還好……」希洛撫胸鬆了口氣。
　　「不過，讓利艾爾封存的願望得以實現，不見得全是好事。」
　　「咦？」聽到法比安口吻突然變得嚴峻，希洛不禁一愣。
　　「因為意念，不一定都是好的。舉例來說吧！假如是帶著仇恨，希望對方出意外身亡的怨念呢？」
　　「不行！那絕對不能實現！」希洛用力甩頭。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目前就我所知，只要將利艾爾交給門完成委託，裡面的願望，不管內容是好是壞，應該是都會成真的。」法比安無奈地聳肩。
　　「難道……難道沒有阻止的方法嗎？」希洛皺眉問道。
　　「有。雖然還是不能完全排除所有邪惡的意念，但多少能擋下一些。」
　　「怎麼做？我能做得到嗎？」希洛攥緊雙拳，他感覺到自己掌內正在冒汗。
　　「能，因為你跟我一樣，都是艾爾。」
　　「艾爾才能做到？啊！因為我們能看到意念，對嗎？」
　　「沒錯。」法比安比了比正在執行勤務的邊防。「我認為，這就是我們這些來到克莉絲坦洛希的艾爾，應該要負起的責任！我們應該要仔細『審查』每一枚碎片，像站在邊境關口的那些衛兵一樣，做好把關的工作！」
　　「那如果發現了不好的意念，該怎麼處理呢？可以把碎片破壞掉嗎？」希洛繼續追問。
　　法比安撫著下巴思考了一陣，隨後緩緩答道：「有個方法我覺得應該可以，但我目前還沒成功過。」他接著看向散布在他周遭的結晶。這些細小的晶體正藉由反射陽光，為景象單調的岩漠添上些許色彩。
　　「首先，耗盡裡面的晶能，讓利艾爾碎片變得像這些荒野上的空殼碎片一樣，不再主動發光。這步比較簡單。」
　　希洛點點頭。
　　「再來。」法比安將目光移回希洛臉上。「我認為，必須讓封存在利艾爾碎片裡面的意念完全消失。」
　　「咦？為什麼？」
　　「剛不是有說嗎？利艾爾碎片和克莉絲坦碎片最大的差別，就在於有沒有意念。換句話說，當利艾爾碎片失去意念，那它其實就跟克莉絲坦碎片沒什麼兩樣。而失去晶能的克莉絲坦碎片，是可以被外力破壞的。」
　　「原來如此……」希洛再次點頭。
　　「但我目前就是卡在這裡。」法比安嘆了口氣。「我翻了許多文獻資料，自己也做了一些嘗試，還是找不到能讓意念消失的方法。所以，目前我們能採取的，只有先把不好的碎片收起來，讓這些碎片無法組成完整的利艾爾這個拖延戰術而已。」
　　「等等，法比安。意念消失……」希洛揉了揉額頭。「我有遇過。」
　　「什麼？在哪？是怎樣的情況？」一聽到他這麼說，法比安立刻一臉驚訝地抓住了他的肩膀。
　　「那是一枚被我們打倒的『憾』所留下的碎片……」就在他側過身子，打算去翻找自己放在地上的行李袋時，方才替他解圍的銀髮少女，已經雙手捧著那枚空殼，來到了他的身邊。
　　還額外附贈一抹甜甜的微笑。
　　「希洛，我也好想要一個圓環種伊奴喔……」遞出碎片後，夏奇薇雅隨即雙頰通紅地碎步跑開了。而在目睹這女孩貼心的舉動，並目送她回到那靜不下來的頑皮小機甲，以及情緒因即將分離顯得低落的巨神兵身旁後，法比安則直白地對好友表達了內心的羨慕。
　　「啊！好，哪天如果我弄懂了圓環種的誕生方式，一定第一個告訴你。」
　　「不不不，我講錯了。應該說，好想要一個像『夏奇薇雅』一樣的伊奴才對。」
　　「像夏奇薇雅一樣的？」
　　「沒錯……那麼體貼，而且又懂事……你看，不管是嚕嚕嚕，還是你的行李，甚至是我的泰坦，她都能打理得好好的。這麼好的助手，上哪找啊？」
　　「是啊……有她在，真的讓我很多事都變得輕鬆很多。」順著法比安的話語，希洛再次將目光移向那在陽光下閃著點點晶光的銀白髮絲，烏黑的瞳孔裡，滿是溫柔與感激。
　　直到身邊傳來了一聲輕咳，他才將視線從少女身上抽回。

　　「話說回來，你現在握在手中的，就是你說的那枚碎片吧？」法比安看向希洛方才接過碎片後便一直緊握的左手。
　　「是的。」希洛攤開掌心，將空殼碎片呈到了法比安面前。
　　「裡面確實……沒有意念……」法比安瞇眼仔細瞧了一會，鄭重地點點頭。「這你要是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原本是一枚利艾爾碎片呢！你剛說是『憾』被打倒後掉落的？」
　　「嗯，那是一隻由三種伊絲融合而成的怪物。」
　　「沒想到會是跟憾有關，往後得朝這方面好好調查看看了。」法比安若有所思地敲起了下巴。
　　「我也會多加留意的，不管是憾，還是碎片裡的意念……啊！那你要給我的這些……」
　　「我當然都檢查過了，基本上沒什麼問題。」
　　「太好了。」
　　「只有一枚例外。」
　　「咦？那最好還是另外收著吧？萬一跟這些碎片一起完成系統委託可就糟了！是哪一枚呢？」
　　「你手伸進去翻翻應該就知道了，那枚碎片應該會跟你共鳴。」法比安抬起單邊眉毛，再次對希洛露出了方才挑撥小機甲捉弄他時的戲謔笑容。
　　「好……欸？等等！」會跟我共鳴？希洛心頭一跳。「所、所以，那一枚是……」
　　「嗯，老實說，我也覺得有點意外，封存在你碎片裡的意念，該怎麼說呢……」
　　「恐懼，充滿血腥，而且是一片黑暗……我知道。」希洛面色痛苦地閉上了雙眼。朦朧中，斷斷續續刺入耳膜的哀號聲，彷彿越來越清晰，那曾令他感到窒息的低壓與糾結，也再次沉重地襲上了他的胸膛。
　　就在他雙腿發軟，感覺自己將要跪倒在地時，一股強而有力的勁道──「啪！」，打在了他的肩頭。
　　「希洛，振作起來！」
　　「啊！法比安……」他眼神恍惚地看向將他一掌拍醒的好友。
　　「這是你的第幾枚碎片？」
　　「第二枚……不，收集了幾枚並不重要，我根本就不該完成它。」
　　「你錯了，希洛，正好相反，你應該繼續收集你的利艾爾碎片。因為唯有這樣，你才能弄清楚，封存在利艾爾裡的意念全貌。」
　　「即使開頭這麼樣地黑暗？」希洛皺眉。
　　「是的，一定要繼續看下去，因為我自己就是這樣。」法比安將右手按上他的肩膀，聲音鏗鏘有力地說。「我還記得，當我拿到第一枚碎片進入那幻境世界的時候，我只看到自己手裡拿著一根長棍，以及感覺到胸口憋著一股想要宣洩出來的怒氣而已。假如沒有看到後續，我大概會和你一樣，擔心自己是一位逞兇鬥狠的小流氓，然後選擇將自己的碎片封存起來吧！」
　　「那如果，這真的是一顆『黑暗之憾』呢？」希洛擔憂地問。
　　「你決定就好，我相信你。」法比安目光真摯地盯著希洛，並再一次將左手中的麻布袋遞到了希洛面前。
　　這小小的麻布袋，看起來似乎比剛才更沉重了些。
　　但這回，希洛沒有再拒絕，而是乾脆地收了下來。
　　因為他已經明白，袋裡裝的，並不只有碎片而已。
　　同一時間，方才負責送上臨行贈禮的衛兵隊長，也走到了法比安的身後，右掌貼於左胸，上半身畢恭畢敬地前傾。
　　「很抱歉，大人，請原諒屬下必須打斷兩位。法比安大人，為您安排好前往華洛的專車已經延誤出發多時，再拖下去恐怕就會趕不上集訓了。」
　　「知道了，我立刻就過去。希洛，那我們話就先說到這了，之後碰面我們再聊吧！大賽再見，保重。」
　　「你也是，法比安。」
　　右手緊握，左臂攬住對方，互相輕拍後背──三拍。
　　雖然接下來一段時間會分隔兩地，但此時此刻，這兩名有著共同理念、緊緊相擁的朋友之間，沒有任何距離。